残秋将尽,冬天就要来了啊。

第49章 “今年冬天,似是比往年要……

  大雪纷扬,挽霜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食盒,脚步飞快地穿过连廊,掀起厚重的门帘钻进去,又飞快把门帘放下,免得冷风吹进屋内,散了屋中的热气。

  “姑娘,”她把食盒放到外间的桌上,脱去斗篷,隔着珠帘对在里间榻上看书的岑鲸说:“快来吃饭吧,吃完还得喝药呢,晚些药就凉了。”

  岑鲸翻动书页,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

  挽霜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一一摆到桌上,等饭菜摆好,她又朝岑鲸唤了一声:“姑娘,吃饭啦。”

  岑鲸还是没动,眼睛定定地落在书上。

  “姑娘!”挽霜掀起珠帘,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又杂乱,像一双无情的大手,探进书中,捞出岑鲸沉浸在其中的思绪。

  岑鲸蹙了蹙眉,扭头对上叉腰瞪眼的挽霜,无奈只好放下书,磨磨蹭蹭地从榻上下来,披着衣服趿着鞋,到外间去吃午饭。

  不知道是那日在白府门口把岑晗鸢给吓着了,还是燕兰庭反应够快,反正岑鲸再也没见过岑晗鸢母子,岑家那边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是想做什么,又被燕兰庭给摁了回去。

  无波无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十月白秋姝生辰,岑鲸提前托云息寻来一把上好的长横刀,送给白秋姝做生辰礼物。

  她送完才想起,自己好像也给岑奕送过长横刀,糟糕的重合度让她想要把礼物收回,换个别的,结果白秋姝说什么都不肯,她只能作罢。

  十一月上旬,岑鲸又一次从燕兰庭那收到岑奕的消息,得知岑奕手下那两个染了毒的将领,俱都戒毒失败。

  他们一个耐不住毒瘾发作时万蚁噬骨的痛苦,趁看守不备自尽而亡。

  另一个原以为戒了毒瘾,可没过多久,居然又背着他们重新吸食起了阿片。

  因为没有权贵敢再给他提供阿片,他只能自己买,可他们这些在外当兵打仗的,能有几个钱放身上,就是全花了也只够抽一顿的,于是他竟私自将军中马匹卖给了境外来做生意的商人,拿换来的钱去买了阿片。

  本是落入敌手酷刑加身也不屈服的铁血汉子,如今居然冒着触犯军规连累家小的风险,即便是死也要再抽下一顿。

  此举彻底震撼了那些不相信阿片威力的人,那位将领也在逃跑途中被抓回,以军法处置,当众斩杀。

  据说那将领曾带兵深入敌营,是一等一的潜伏好手,若非他潜逃时犯了毒瘾,忍不住点火吸食身上携带的阿片,追捕他的人未必能抓住他。

  那将领逃跑时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他拿军中马匹换来的阿片。

  追捕他的人都是他昔日的好兄弟,找到他时,见他躺在地上一脸飘飘然,怎么叫都没回应,有人太过悲愤,险些当场就动手杀了他。

  那人被拦下后,还不停地冲他咆哮,嘶吼着让他醒醒,并质问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还对不对得起在家乡等他回去的父母妻儿。

  可那将领沉溺在阿片带来的快感中,又怎么听得见兄弟痛心疾首,几欲泣血的声音。

  最后那将领被带回去,岑奕当着一众士兵的面,斩下了他的首级。

  虽然动手的是岑奕,但最愤怒的也是岑奕。

  他无法接受手下将领不是死于沙场,而是毁于阿片。气疯的他带着同样意难平的士兵进入边境城,找当初那些引诱他手下将领吸食阿片的城中权贵,斩下那几人的头颅悬挂于城门口,并按照燕兰庭信中所说的方式,用卤水加生石灰的法子,将从边境城各权贵府中搜出的阿片尽数销毁。

  此后他更是下了死令,再有敢携此物入大胤边境者,杀!

  岑奕雷霆手段,没少招致怨言,可有朝中送来严禁阿片流入的命令在前,岑奕此举也不算无的放矢,各地只能跟着配合。

  因为这一出,岑奕回京的时间也跟着往后延了许多日。

  十一月中旬,岑鲸病了。

  她身体不好,往年在青州那样不下雪的地方过冬,且得病上几回,更何况是在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京城。

  平日若只是待屋里还好,偏她每天上课都得在西苑和明德楼之间往返,途径地势开阔风又大的中庭校场,被狂风迎面吹上几次,想不生病都不行。

  岑鲸生病后,白家替她向书院请了长假,准备等开春再送她回书院读书。

  陵阳县主得知岑鲸病倒,亲自跑来白府探望,还提出想把岑鲸接到自己在京郊外的温泉庄子上养病。

  陵阳那处温泉庄子可是废了大功夫建的,几乎每间屋子的地板下面都埋了铜管,温泉水自铜管流过,即便不摆炭盆,也能让屋子里头变得暖和。

  岑鲸觉得也行,陵阳便去跟白志远和杨夫人打了声招呼,当天就带着岑鲸和挽霜出城,去了她名下那处温泉庄子。

  后来岑鲸病愈,无论是和她保持通信的燕兰庭,还是陵阳县主,都希望她能再多住一段时间,因此她至今都还在陵阳的温泉庄子里住着。

  腊月初五——也就是前几日,书院开始放长假,白秋姝给她写信,说自己也想来这边住,因为温泉庄子离城外驻军营更近,方便她每日一大早往驻军营跑。

  岑鲸征询过陵阳县主的意思,给白秋姝回了封信,让白秋姝收拾好行李,过来和她一块住… …

  岑鲸独自一人吃完午饭,又端起那碗还带着余温的药汤,一口喝光。

  漱口清掉嘴里的药味,岑鲸起身在屋里来回绕圈走了几步,算是完成这一天的运动量,接着又坐回到榻上,继续看她的书。

  挽霜在外间收拾好桌子,又拎着食盒打伞出去了。

  随后过去大约半个时辰,挽霜拿进来一叠信。

  这回不用她开口,岑鲸自己就放下书,伸手接过了那些信件。

  挽霜叹气:“但凡你喝药能这般主动,三姑娘也不用每天早上都过来提醒奴婢好几次才肯出门。”

  岑鲸半点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甚至乐出了声。

  岑鲸一边乐,一边看信,这厚厚一叠里头,有舅舅舅母写来问她在这边过得怎么样,白秋姝有没有惹祸的信,有乔姑娘安馨月问她年前或年后有没有时间出来玩的信,还有燕兰庭照例同她说边境消息的信,以及……

  叶锦黛也给她写信了?

  岑鲸意外。

  她拆开信件,信上叶锦黛没提什么事,就说想要约她见一面,在哪都行,越快越好。

  岑鲸正想要不要把叶锦黛叫到温泉庄子,陵阳县主就来了。

  “阿鲸,吃饭了吗?”陵阳学着白秋姝的样子叫她“阿鲸”,一进屋,身后跟着的丫鬟就把提来的午饭摆上了桌。

  和每天早出晚归,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去驻军营报道的白秋姝不同,陵阳县主的作息非常不规律,能不能早起,端看她前一夜有没有拉着她的男宠们熬夜玩闹,若是没有,她基本都能过来跟岑鲸一块吃午饭,若是有,她就会睡到下午未时,也就是一两点的时候才过来。

  岑鲸:“吃过了。”

  陵阳脱下沾雪的斗篷,掀开珠帘,冲她撒娇:“陪我再吃点嘛。”

  岑鲸并不惯着她:“自己吃。”

  陵阳不高兴地放下珠帘,在珠子清脆的碰撞声中转身坐到桌边,开始吃这一顿迟来的午饭。

  饭后陵阳漱口净面,让丫鬟给她擦干净手,再次掀开珠帘走到里间,隔着榻桌坐到了岑鲸对面,跟正在提笔回信的岑鲸说:“我明天要去月华寺。”

  岑鲸:“月华寺?”

  陵阳:“我听说那热闹,想去看看,你陪我吧。”

  至于是听谁说的……自然是她院里想要讨好她的男人。

  岑鲸想了想,点头说:“好。”

  陵阳高兴,又跟岑鲸絮叨了些有的没的,岑鲸安静地听着,偶尔便回她一句。

  与此同时,岑鲸笔下不停,给叶锦黛回了信,约她明天到城外的月华寺见面。

  傍晚白秋姝回来,三人一块吃了晚饭,坐下喝茶聊天的时候,岑鲸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跟自己和陵阳县主一块去月华寺逛逛。

  “明天啊。”白秋姝一脸为难:“明天怕是不行。”

  她说:“虎啸营主将岑奕后天回京,预计明天就能到城外,带我的曹副将说了,岑将军他们明日必会在城外停驻整顿一日,到时候他会带我过去见识见识!”

  白秋姝早就听闻过虎啸营的威名,虽然此次虎啸营主将回京,应该只带了少许亲兵,但白秋姝还是很期待,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

  陵阳听到岑奕的名字,下意识看向岑鲸,却见岑鲸脸上并无异色,还叮嘱白秋姝:“边境来的士兵,说起话来怕是比驻军营里的人还要没分寸,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切记不可轻敌大意。”

  白秋姝听出岑鲸话里的意思,让她不用太过忍让,当即便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

  之后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期间岑鲸一直都保持着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岑奕这个名字,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晚些陵阳县主回自己的院子,白秋姝回隔壁屋,岑鲸坐在床边泡脚,倚着床柱默默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等反应过来,盆里泡脚的水已经凉了。

  挽霜端着热水从屋外进来,见她呆呆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岑鲸摇了摇头,说:“今年冬天,似是比往年要更加冷些。”

  挽霜将热水沏进床边摆放的小壶中,方便岑鲸半夜口渴倒来喝:“京城自然是比青州要冷。”

  岑鲸笑笑,没再说话,挽霜不知道,她拿来比较的“往年”,正是京城的往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身体比以前更加怕冷,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睡了。”岑鲸把脚从盆中抬起,用布擦干,躺回到了被子里。

  挽霜依言将屋内烛火一一熄灭,只留下最后一盏拿在手里,退出屋外。

第50章 “我要是没穿越该多好啊。”……

  岑鲸和陵阳县主都不是爱早起的人,更何况天冷,暖暖的被窝谁不爱,所以等她们起床,用完饭,再到收拾好自己从温泉庄子出来,已经是中午。

  岑鲸和陵阳县主共乘一辆马车,出来时没太注意,等到月华寺所在的月华山脚下,岑鲸踩着脚踏从马车上下来,回头一望,发现除了马车前头开路的侍卫,马车后面竟然还坠着两队长长的人马,这些人里头,有一部分穿着县主府侍卫的衣服,还有一大部分穿着样式相同的黑衣,腰佩长刀。

  岑鲸略有些吃惊地问陵阳县主:“怎么带那么多人?”

  陵阳跟着从车上下来,她拉住岑鲸的手,撇了撇嘴角,说:“你不知道,打从你到我这养病,燕兰庭就陆陆续续安排来好多的侍卫,平时我要出去也不见他们跟一跟,今天知道你要出门,一下跟来了大半。”

  陵阳虽然喜欢排场,却也从未往外带过那么多人,她不高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我,我又不会把你拉去卖了,他要不要那么小心翼翼。”

  岑鲸哑然,也有些意外燕兰庭会这么大手笔,派这么多人来保护她。

  岑鲸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一死给燕兰庭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还有她在书院被挟持的一幕,又给他增添了怎样的忧虑,若非怕白志远起疑,这些侍卫早就登门进了白府,又怎会等岑鲸到陵阳县主的温泉庄子上,才被叫来发挥作用。

  陵阳县主不想跟岑鲸多聊燕兰庭,拉着岑鲸就往山上去。

  最近接连大雪,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停,月华寺的僧人怕发生意外,除了加派人手打扫石阶上的落雪,还会派和尚到山脚,好言把等着做生意的轿夫劝走,免得有谁坐人力轿子上山,半路打滑失足,赔了性命。

  因此冬天上月华寺,无论来人名头有多大,都得靠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上去。

  岑鲸意外发现自己的体力似乎比前几年在青州要好许多,至少没有走到半路就扑街。

  抵达寺庙,就像陵阳之前说的那样,月华寺很热闹,显然恶劣的天气并不能阻拦信徒虔诚的脚步。

  因为陵阳带来的人太多,排场太大,很快就有寺里的和尚过来接待她们。

  一路跟来的侍卫自然不能全带进去,就留了一部分在外面,岑鲸跟着陵阳,还有陵阳带来的一众嬷嬷丫鬟们则到大殿里进香。

  虽然她们是一块进去的,但跪在佛前祈愿的人却只有陵阳。

  岑鲸不信神佛,她站在陵阳身后稍远一些的位置,仰头打量大殿内供奉的佛像。

  叶锦黛拿着刚刚请大师替她解的签文,从一侧绕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佛像前的岑鲸。

  毫不夸张,当真是一眼就看到了,虽然大殿内除了岑鲸,还有一些人也是站着的,但他们中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岑鲸那样显眼。

  叶锦黛远远望着,发现岑鲸在看佛像,而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似乎也在看岑鲸。

  一个是立在殿内,受往来香客跪拜的神佛,一个是对比巨大佛像看起来格外渺小的凡人,可两双眼睛却是一样的无喜无悲,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莫名的震撼叫叶锦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岑鲸似有所感,扭头发现了呆立在原地的叶锦黛,她看了一眼还在拜佛的陵阳,抬手朝叶锦黛示意了一下,带着挽霜转身走出殿外。

  叶锦黛回过神,跟着岑鲸的脚步走出大殿。

  刚一出来,她就听见岑鲸抓了个和尚,问他这附近哪里有清净些的地方。

  那和尚指了指偏殿后头一条小路,说直走有个院子,开春后的风景倒是不错,入冬后就显得较为凄清,不大招人喜欢,所以这会儿肯定没人到那去。

  岑鲸谢过那和尚,等那和尚离开后,她又带着挽霜和叶锦黛,去了和尚说的院子。

  那处院子的布局确实不错,就是树枝都秃了,给人感觉特别凄凉,眼看着就要过年,谁不想多沾点热闹喜庆,也难怪没人愿意来这儿。

  挽霜也不大喜欢这里,还跟岑鲸提议:“姑娘,我们换个地方吧。”

  岑鲸:“你到我们来这的小路上等着,若是陵阳县主来找我,你就把她带进来。”

  挽霜不大想留岑鲸和叶锦黛两个人在这,可又习惯了听从岑鲸的命令,只能乖乖地回到小路上。

  挽霜离开后,岑鲸转向叶锦黛,示意她说明非要见自己的原因。

  这中间也没个对话作为过度,叶锦黛窘迫地张了张嘴:“我们要不要先……寒暄几句?”

  岑鲸笑道:“我怕寒暄完,陵阳就来了。”

  “好吧。”叶锦黛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酝酿了一下措辞,开口对岑鲸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从狱中救一个人?”

  叶锦黛说着,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这不是她第一次向岑鲸求助,因此她格外不好意思。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哥叶临岸虽然名声在外,可终究是个白身,而她又无法去拜托那些系统为她挑选的攻略目标。

  所以她只能来求岑鲸,可以喊动大反派燕兰庭的岑鲸。

  在她求助岑鲸的同时,她的系统还在她脑子里不停地骂她:【宿主你也太糊涂了,去找安王或者去找永宁侯世子不行吗?虽然会欠下人情,但也增加了你跟他们往来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

  叶锦黛听着系统只知道叫她刷攻略目标好感度的声音,硬忍着想哭的冲动,跟岑鲸说:“那人名叫柳轩易,是个江湖侠士,前几日因为打伤永宁侯府的三公子被关进了牢里,可他没错,是三公子当街欺辱一个靠卖字赚钱的书生在先,他还想踩折那书生的手指,轩易看不过眼才出手打了他,却不想永宁侯跟官府那边打了招呼,要让他死在牢里……”

  叶锦黛一个现代人,哪里遭遇过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她越说,越是怀念自己原来的世界。

  岑鲸:“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这事也不算叶锦黛的私事,官府与权贵勾结,罔顾律法草菅人命,她总不能视而不见。

  叶锦黛看着柳轩易被抓的时候没哭,被系统怂恿借机去找攻略目标的时候没哭,听到岑鲸答应会帮她,她居然没忍住,在岑鲸面前哭出了声。

  岑鲸措手不及:“……怎么哭了?”

  叶锦黛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含糊不清,一下说自己也不知道,一下说还好这个世界不止自己一个穿越者,她还跟岑鲸道歉,说自己总是麻烦她,又跟岑鲸哭诉,说自己好想回家……

  穿越以来压在心底逐渐累积的负面情绪,终于在获得同乡的帮助后,彻底爆发。

  那是她无法跟旁人提及的秘密,系统也不能理解她,还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她无所顾忌地倾诉。

  岑鲸也是听叶锦黛的话才知道,叶锦黛和她一样,都是死后被系统选中,来到这个世界。

  作为一个喜欢看网文来缓解工作压力的社畜,叶锦黛在最初也有过自己的野心,并自信自己说不定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因为穿书文都是这么写的。

  后来她明白了,现实和小说不一样,因为在这个世界和她相恋的柳轩易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或王公大臣,他甚至不在自己的攻略目标名单上,系统那也买不到他的角色卡,无法知道他的命运。

  可叶锦黛就是喜欢他,她对他的感情,是没有任何剧情滤镜的喜欢,是阴差阳错间的怦然心动。

  然而叶锦黛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未来,因为柳轩易不是攻略目标,无论柳轩易多么爱她,都无法帮她摆脱系统。

  她要是不想被系统绑定一辈子,就只能去攻略那些所谓的目标角色。

  叶锦黛哭到最后,慢慢冷静下来,冒出一句:“我要是没穿越该多好啊。”

  如果没穿越,就不用面对这样痛苦的选择。

  岑鲸垂下眼,并未对叶锦黛的话语发表任何看法。

  冷风席卷,有细小的雪花落在她发间,叶锦黛擦着眼睛,无声的寂静在她们两人之间蔓延。

  直到——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叫我好找。”陵阳县主带着丫鬟嬷嬷并侍卫,找到了这里。

  陵阳在书院住过一个月,自然认识住在岑鲸隔壁的叶锦黛,她问:“你怎么在这?怎么还哭了?”

  叶锦黛尴尬到无地自容,岑鲸便替她回答说:“我约了她在这见面。”

  “你约她在这见面?”陵阳反应过来,语气慢慢变得不高兴:“我就说你怎么会答应陪我出门,原来你今天不是专门陪我出来玩的。”

  陵阳转身就要走。

  叶锦黛以为陵阳会因此厌了岑鲸,有些慌。

  可不等叶锦黛为岑鲸说什么,陵阳又转身回来,拉上岑鲸和她一块离开。

  刚哭过的叶锦黛傻愣愣地吸了吸鼻子,心下困惑:陵阳县主到底是什么脾气?

  岑鲸任由陵阳拉着她,两人从小路出去。

  这时迎面来了一位小和尚,那小和尚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几本经书和笔墨纸砚。

  见到陵阳等人,小和尚退到一旁,似是要让她们先过。

  陵阳没把小和尚放在眼里,岑鲸却多看了小和尚几眼。

  一般端托盘,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会弯曲,虎口到食指下半部分的位置都会卡在托盘边缘。

  但那小和尚右手的四根手指乃至大半个手掌都贴在托盘底部,只有食指卡在托盘边缘。

  ——简直就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托盘底下,需要用四根手指固定,以免那东西掉落一般。

  发现这点的时候,陵阳已经拉着岑鲸走到了小和尚面前,小和尚刚一动,岑鲸立马把陵阳拽了回来。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岑鲸用全身的力气把陵阳拽回来的同时,小和尚丢掉托盘,露出了他藏在托盘下的匕首,朝陵阳刺去。

  岑鲸旋身挡在陵阳身前,匕首从上至下,划开了岑鲸背后扬起的斗篷。

第51章 刺出的刀尖就悬在岑鲸眼前……

  陵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觉得从自己被岑鲸拉着往后倒退一步开始,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被丢开的托盘一角重重磕落在地,那小和尚举起手中的匕首,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扑向自己。

  陵阳睁大了眼睛,然而下一刻,倒映在她眼中越来越近的利刃被一张熟悉的清冷面孔所取代。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条件反射一般,一把拽住岑鲸的前襟,带着岑鲸一块往她身后倒去。

  耳边,裂帛声与丫鬟嬷嬷们的惊呼声同时响起,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卫长刀出鞘,一拥而上制服了行凶的小和尚。

  “县主!”

  “姑娘!”

  丫鬟嬷嬷围住了双双跌坐在地的陵阳与岑鲸,七手八脚将两人从地上扶起来。

  陵阳站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掰着岑鲸的身子,让她转身,要看她背后,好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看到岑鲸背后的斗篷被划破,夹在斗篷里的棉花从破口冒出来,陵阳腿都软了。

  万幸的是,因为岑鲸穿得够多,也因为陵阳最后拉着岑鲸一块往后倒,小和尚的匕首虽然划破了岑鲸的斗篷,就连斗篷下的外衣也被划破一条口子,但却并未伤到岑鲸的身体。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确认岑鲸无恙,陵阳又把岑鲸的身子转回来,抱住岑鲸,好以此平息自己心中的恐惧。

  岑鲸先是摔了一跤,起身后又被陵阳转来转去,转得脑子都晕了,可感受到怀里还在颤抖的陵阳,岑鲸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接下来要干嘛来着?

  岑鲸缓过神,余光穿过人群,看到被压制在不停挣扎的小和尚。

  小和尚双膝跪地,脖子被一只大手摁着,弯曲的背脊随着喘气一起一伏。突然起伏停止,小和尚身体一软,跟滩烂泥似的没了声息。

  ——应当是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囊,自尽了。

  岑鲸:“搜一搜,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侍卫领命搜那小和尚的身,岑鲸准备带陵阳去找间客舍坐下,喝杯热茶压压惊,扭头看到站在人群包围圈外的叶锦黛,见她一脸呆滞地看着那死去的小和尚,便朝她喊了一声——

  “叶姑娘!”

  叶锦黛猛然回神,一脸惶惶地看向岑鲸。

  岑鲸见她也受了惊吓,就把她一块带去了寺庙的客舍。

  寺庙客舍简朴,岑鲸坐在烧水的小火炉旁烤手,陵阳和叶锦黛就坐在她身旁,一个喋喋不休地埋怨她,叫她以后莫要拿自己来挡刀,另一个静默不语,还在一遍遍地回想方才看到的小和尚的尸体。

  岑鲸的外衣破了条口子,拿斗篷挡一挡就好,斗篷破了却是没办法,便叫一丫鬟带着一护卫下山,到山脚下的马车上去取备用的斗篷。

  不一会儿,壶里的水烧开,挽霜提起水壶沏茶,给她们三人一人沏了一盏。

  “谢谢。”叶锦黛喝不惯茶水,但还是接过茶盏,跟挽霜道了声谢。

  她将茶盏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转过头,看见岑鲸捧着茶盏也没喝,而是在暖手。

  岑鲸察觉到叶锦黛的视线,问:“怎么了?”

  陵阳因为岑鲸的询问,也看向了叶锦黛。

  叶锦黛被她们两人看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问岑鲸:“你……你不怕吗?”

  不说那突如其来的刺杀,就说那倒在地上的死人,但凡是生活在和平国度的现代人,乍一看到都会不适应的吧。

  岑鲸:“一开始怕,习惯了,就不怕了。”

  “习惯了?”叶锦黛疑惑,岑鲸虽然比她早穿越过来五年——过完年就是六年,可怎么说也是顶着官宦人家表小姐的身份,养在深闺,不应该习惯看见死人吧?

  疑惑间,有身着黑衣的侍卫进屋,对岑鲸行礼:“岑姑娘。”

  岑鲸:“如何?”

  “让寺庙里的僧人来看过了,他们都说没见过刺客,不是他们寺里的人,倒是刺客身上的僧衣绣了法号,确认是寺里一个小师傅前阵丢失不见的衣服。”

  “另外,”侍卫呈上托盘,正是小和尚藏匕首的托盘,托盘上摆着当时盛放过的经书和笔墨纸砚,以及小和尚行刺用的匕首:“刺客身上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有这些。”

  陵阳身后的嬷嬷将托盘接过,递到岑鲸和陵阳面前。

  托盘和经书等物都掉过地上,匕首更是刺客握过的,陵阳嫌脏不肯碰,还往后躲了躲,生怕扬起的尘土沾她身上。

  岑鲸倒是不嫌,她拿起经书翻看,又碰了下被摔坏的笔墨纸砚,最后是那把没有鞘的匕首。

  匕首的握柄上刻有防滑图样,细看不像花卉,倒像是——

  岑鲸启唇,吐出一串文字,字音圆润饱满,是其他地方的语言。

  陵阳听见那串文字,顿时瞪大双眼,也不嫌脏了,一把从岑鲸手中拿过匕首,被岑鲸训了一句:“抢什么,也不怕划伤手。”

  一旁的叶锦黛满头雾水:“什么情况?”

  岑鲸接过挽霜递来的湿帕子,擦着手道:“匕首上刻着西耀皇族的姓氏。”

  叶锦黛脱口而出:“你懂西耀语?”

  话落,她又意识到自己这句疑问提的不是时候,便生硬地说了句别的:“应该没有人会蠢到拿刻着幕后主使的凶器来行刺吧。”

  岑鲸转向陵阳,问:“听到了吗?”

  陵阳抿了抿唇,啪地一下把匕首丢回到托盘里:“我当然知道。”

  岑鲸轻轻一笑,随后又敛了笑意。

  幕后主使虽然不是西耀皇族,但却有可能是西耀的贵族。

  毕竟恭王妃下令禁止阿片流入西耀的举动,触犯了不少西耀贵族的利益。

  岑鲸又问陵阳:“跟你说月华寺热闹,叫你来月华寺玩的那个人……”

  岑鲸正要追究是谁当了内鬼,为西耀来的刺客提供了陵阳的行踪,突然外头传来非常尖锐的一声“咻”,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一众人愣在原地,最后是叶锦黛开口,迟疑着问:“是在放烟花吗?”

  岑鲸撑着桌子站起身:“应该是信号弹。”

  城外虽然清净,却也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像皇室宗亲的别苑,或者大官名下的庄子,又或者寺庙这样的地方,都会存放信号弹,一旦出现意外,燃放信号弹,便可引城外驻军前来。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客舍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被吩咐去山脚拿斗篷的丫鬟和侍卫带着一个和尚冲进来,三人形容狼狈,那丫鬟更是连气都快喘不上了,脸色煞白。

  “发生什么事了?”陵阳跟着岑鲸站起身,问他们。

  那侍卫连忙禀报说:“回县主,我等刚从山下回来,便有一群山匪包围了寺庙,山匪凶残且数量众多,我们的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山匪?!”陵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有山匪敢来京城外作乱???

  “那怎么办?”叶锦黛没这个概念,体会不到陵阳县主的惊诧,就想知道他们怎样才能逃出去。

  随侍卫来的和尚说:“各位施主不用慌,月华寺后厨有条地道,可通往寺庙外的树林,你们且随贫僧来。”

  “好!”

  众人手忙脚乱,没时间收拾,但好歹得把斗篷披上。

  嬷嬷拿来那件大红底色,边沿镶着一圈白毛,外头点缀了大堆华丽绣纹与珍珠的斗篷,只是还未给陵阳披上,斗篷就被岑鲸给拿走了。

  岑鲸把几乎可以当靶子的红斗篷扔到一边,又将丫鬟从山脚下带回来的那件素色斗篷递过去:“给她披这个。”

  至于岑鲸自己,则披回了那件被小和尚用匕首划破的斗篷。

  一行人离开客舍,跟着带路的和尚直奔后厨。

  从客舍到后厨除了需要走过很长的一条走廊,还得穿过正对山门的前庭。

  前庭旷阔,能看到许多香客都被寺里的和尚引着往厨房跑,大抵是佛门慈悲,希望所有人都能从密道逃出去吧。

  可惜她们这次来寺庙带的侍卫数量对一个县主来说算太多,但对敢在京城外闹事的山匪而言,还是少了。

  寺庙的山门被人从外面轰然撞开,手持兵刃的山匪冲进寺庙,原本还有序往后厨跑的人一下就乱了,竟开始到处乱窜,寻找地方躲藏。

  混乱中,有人撞开了岑鲸拉着陵阳和叶锦黛的手,陵阳急忙回头去找,看见岑鲸被撞得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