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虎道:“你问我么?明人不说假话,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贡物。”褚霸大怒,喝道:“你这厮敢来消遣老子!”双掌一分,一阴一阳,狠狠攻击,屠刚的日月轮也猛砸过来。张玉虎见他们来势汹汹,微微一笑,使出“穿花绕树”身法,说道:“你们不肯答我的话,那没办法,只好请你们再躺下去啦!”屠刚双掌击空,方觉不妙,忽地微风飒然,张玉虎已绕到他的身后,褚霸久经阵仗,确是不弱,脚步不移,呼的一声,反手便是一掌,忽听得张玉虎哈哈一笑,褚霸手心如被利剑一刺,登时麻软,身不由己地旋转过来,屠刚双轮正正砸到,急忙收势。就在这一刹那,张玉虎砰的一记龙拳,将屠刚击倒,脚尖一起,又在褚霸腰胁的“麻穴”踢了一下,两个人果然都躺下了。本来以褚霸与屠刚的功力,最少可以接张玉虎十余二十招,只因他们穴道初解,手脚还未灵便,船舱上可以回旋的地方又有限,是以被张玉虎轻轻易易的用一指禅功制伏了褚霸,又用罗汉五行拳击倒了屠刚。张玉虎击倒两人,对铁镜心笑道:“他们不肯说,我只有向你问啦!”

  铁镜心这时刚刚通解了穴道,向张玉虎打量了一眼,满面通红,失声说道:“果然不是你!”张玉虎急声问道:“那么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你总该看得出来!”铁镜心正要说话,忽听得船舱后面沐璘的叫声,接着又有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出。张玉虎与铁镜心都无暇说话,急忙跑去,但见龙小姐站在船边,衣袂飘飘,一手正按在沐璘的肩上。

 

  铁镜心喝道:“有话好说,休得伤人。”龙小姐格格一笑,把手移开,说道:“我替他解穴,枉你是石惊涛的弟子,移宫解穴之法也不知道吗?”张玉虎心头一动,原来一般的解穴法必须在相应的穴道上化解,只有“移宫解穴”之法,可以在身体的任何部位随手一拍,便能够推血过宫,令穴道自行通解,这种上乘的武功,张玉虎曾听张丹枫说过,只有霍天都的父亲霍行仲独得其秘。除他之外,石惊涛也曾学过,可是学而未精,从来不敢使用。石惊涛在七八年前,曾向张丹枫请教过内功的诀窍,为的就是想自行参透这门解穴功夫的奥秘。

  龙小姐一笑之后,对铁镜心不再理睬,仍然向沐璘问道:“你看清楚了吗,真的不是他吗?”眼光向张玉虎飘来,沐璘道:“绝不会是小虎子,他怎能将我点倒?是吗,小虎子哥哥,你总不会欺负我吧?”

  张玉虎大为诧异,问道:“贡物不是你劫的吗?”龙小姐笑道:“这回咱们两个都赌输了。”沐璘奇道:“你们赌些什么呀?哈,对啦,小虎子哥哥,你说过要给我追回云南贡物的,瞧你们的交情好像还不错呀,你快给我追回来吧!”张玉虎甚是尴尬,支吾说道:“不忙,不忙,到了北京,我自会把来给你。”龙小姐噗嗤一笑,道:“你准能赌赢么?”沐璘奇道:“什么,你竟将我们保的贡物,拿来作赌注吗?”龙小姐说道:“是呀,若是没有交情,我还不和他赌呢。对不住,我怕赌输,可要赶着走啦!”一声清啸,只见一只小舟,如箭飞来,船中坐着她的两个丫鬟,那个名叫夏荷的丫鬟问道:“小姐得手了么?”龙小姐跳上小船,一笑说道:“没有赢也没有输,再赶下一场吧!”小舟冲波而去,张玉虎心想追她也没有用,只好和铁、沐二人重回前舱。

  沐璘道:“小虎子,我告诉你,那个劫贡物的人身材比你高得多,他蒙着面,将我点倒之时,微微‘噫’了一声,好像是认识我的。”铁镜心霍然醒起,叫道:“对啦,一定是昨晚于谦墓前那同一个人。”张玉虎忙问道:“哪一个人?”铁镜心将昨晚怪事说了,并道:“那个人昨晚用暗器打了屠刚的穴,今天在船上又点倒了无数人,所点的都是腰下的晕穴,也正是昨晚屠刚被点的那个部位。从点穴法的快、准、狠与部位看来,定是同一人无疑!”

  张玉虎听后,疑云大起,心中想道:“他是谁呢?为什么暗中跟踪我的师姐,今朝又抢在我的前头,把贡物劫了。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么?”再想道:“不对,不对。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喜欢游戏风尘,佯狂玩世,但也不会与徒弟开玩笑呀!而且还点倒了小沐?身材也不大像。”只因此人武功高得出奇,所以张玉虎第一个便想到自己的师父张丹枫,推敲之后,觉得不对,又再依次思其他的老前辈。黑白摩诃前几年已回了印度,乌蒙夫为人正经,不像会干这种事,云重不苟言笑,更不会是他了。想来想去,猜不到是谁。张玉虎心想这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定是前辈中人无疑,故此他一直没有往平辈相识中的人去想。

  回到前舱,屠刚与褚霸还躺在船板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眼中燃着怒火。张玉虎一笑说道:“你们败在我手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何必如此生气?武当派的屈九疑,少林派的蔡福昌,在武林中的地位大约也不算低了,他们给我劫了贡物,也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啊!”屠刚吃了一惊,问道:“尊驾是谁?”张玉虎道:“三个多月之前,在都门附近劫了九省贡物的人,便是区区!我被江湖同道推举,主持劫天下各省的贡物,得罪了两位师父,实是情非得已,请两位多多包涵。”屠刚、褚霸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张玉虎道:“可是这一次劫贡物的人却不是我,你们现在该瞧得清楚了吧?”褚霸忽道:“敢问尊师是哪一位?”张玉虎道:“说来惭愧,有辱师门。我是大侠张丹枫的不肖弟子。”褚霸“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怪不得尊驾年纪轻轻,手底如此了得,我们输给了张大侠的高足,哪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张玉虎取出金疮药来替两人包裹,并以本身真力,替他们推血过宫,屠刚这才说道:“不错,刚才劫贡物的那位蒙面人,身材要比张舵主高得多。”张玉虎道:“你们两位长走江湖,见多识广,从那位蒙面人神奇的点穴手法上,可找得出什么线索么?”屠刚、褚霸低首沉思,将天下的点穴高手都想了个遍,仍然是找不出什么线索。

  铁镜心倚舷远眺,忽地失声叫道:“师弟,师妹,你们来了?”只见海上小舟如箭,转瞬间便靠近了贡船,一男一女走上船来,正是成海山和石文纨。褚霸一见他们便嚷道:“好呀,贡物都被劫了,你们叶首领的诺言如何交代?”成海山笑道:“这儿可还未曾是东海的海域呀!”屠刚道:“叶舵主威名远播,咱们的贡物在他的海域门口被劫,说起来恐怕也不见得光采吧?”成海山道:“你们不必用激将之法,我们正是奉了首领之命而来,不必大叫大嚷,总之我们负责给你们将贡物追还便是!”

  褚霸、屠刚大喜过望,连忙拜谢。石文纨向张玉虎笑道:“小虎子,看在你师姐份上,将贡物交出来吧。”原来昨晚张玉虎走后不久,于承珠便寻到了成海山夫妇,一听说张玉虎已去劫船,于承珠大大不以为然,虽说张玉虎打算劫了贡物,仍然给她,让她再与浙江巡抚议价,但于承珠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故此急忙叫成海山夫妇去追张玉虎,希望他们能在张玉虎劫船之前将他拦阻。

  成海山夫妇上到战船,见张玉虎也在,只道他已劫了贡物,当下便将于承珠的意思转达了,请他把贡物交回,张玉虎尴尬笑道:“若是我劫的就好办了。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谁劫的呢?”成海山大吃了一惊,但在褚霸、屠刚二人面前,却不敢表露出来。他为人深沉,想了半晌,道:“两位师父但请安心,见了我们的首领自有着落。”

  叶成林与于承珠这几年在海上抗倭,名气极大,隐隐然已成为东南沿海一带,水陆两路的英雄领袖,屠刚、褚霸都知道他们夫妇俩一诺千金,听说他们肯予负责,也便放下了心。当下,屠刚、褚霸、铁镜心、张玉虎等人,将船上被蒙面人点了穴道的官兵都解救过来,下令将战船开往叶成林所盘踞的海岛。

  海上虽有风浪,但大战船却是平稳之极,将近黄昏时分,便到了一个海岛。成海山带领众人登岸,但见岛上树木参天,绿荫覆盖,岩石矗立,气象森严,迎面是一座十余丈高的碉楼锁住港口,以后每隔数十步便是一座碉堡,岛上开垦了许多良田,禾苗一片油绿,近海之外,又开辟了一大片盐场,正有一大群人在那里晒盐。铁镜心素来自负自己是将相之才,见此气象,也不禁暗暗叹服,想道:“只不过几年工夫,他们居然能把一个荒岛变成海上的金城汤池,而且兴起了渔盐之利,古之名将,不过如是。我以前是太看轻了叶成林了。”

  叶成林闻报,派人将屠刚、褚霸、铁镜心、沐璘诸人,招待到客房暂行歇息,却叫张玉虎先去见他。沐璘与铁镜心都很心急,想见于承珠,却被叶成林将他们安顿与褚、屠一道,心中不大满意,但铁镜心转念一想,这想必是叶成林顾着他与沐璘的身份,不便给诸、屠等人知道他们与“海盗”有交情的缘故。因此铁镜心反而悄悄告诫沐璘,劝他在见到叶成林夫妇时不可太露痕迹。

  张玉虎进入后寨,只见于承珠也在叶成林身旁,原来她是刚刚赶回来的。张玉虎先向师姐谢罪,再详细禀告在船上所见的情形,于承珠听说那蒙面人武功如此神奇,也有点诧异。

  叶成林笑道:“这一次的麻烦可惹得大了,听你说这情形,那蒙面人端的是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却叫咱们往哪里找?纵找着了若他不肯交出贡物,难道与他动手么?而且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张玉虎听得“神龙”二字,心头一动,道:“这蒙面人是谁且慢猜测,江湖上倒真有一个自称神龙的少女呢!”当下将龙小姐与他争劫贡物,以及在战船上相遇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于承珠。于承珠问道:“你看她的剑法当真是有点与霍天都相似么?”张玉虎道:“有点相似,可是,奇怪得很,每到关键的变化之处,却又每每与霍天都相反。”于承珠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说道:“奇怪,据我所知,霍天都并没有妹妹,也未听说他收过女弟子。”

  听过张玉虎的详细报告之后,叶成林便出来与屠刚、褚霸等人相见,屠、褚二人当然是一再向他恳求,求他务必追回贡物,叶成林爽直之极,一口应承道:“请两位稍微宽限,暂以五日为期,若是找不回贡物,由我赔偿便是。”屠、褚二人放下了心上的大石头,连连道谢。欢宴之后,叶成林分配房间,让铁镜心与沐璘住在内寨,与官军相隔开来,张玉虎则住在铁、沐二人的邻室。

  铁镜心与沐璘进了房间后,于承珠才和叶成林前来拜访,沐璘高兴之极,与于承珠畅谈往事,又问她与叶成林别后的英雄业迹,听到紧张精彩之处,手舞足蹈,不胜向往。沐璘叽叽呱呱,铁镜心几乎插不进口,默坐旁观,但见于承珠说一段,叶成林又补述一段;夫妻俩落落大方,亲密之处,不必现诸痕迹,自然而然的便令人体察出来。铁镜心看在眼里,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想道:“这才是真正情投意合的夫妻。这几年来,我总以为叶成林配不上于承珠,于承珠或者有悔不当初之感。如今看来,除了叶成林之外,确是没有谁与她更相配的了。早知如此,我这几年来也不必为她白白担心了。”

  谈了许久,叶成林记起还有事情料理,才与于承珠同向铁镜心告辞,沐璘依依不舍道:“承珠姐姐,你这海岛真像世外桃源,你若肯将我留下,我就不走了。”于承珠笑道:“你想得太美了,这海岛绝不是世外桃源,也许明天便有倭寇或者官兵打来,那便立刻又掀起狂风巨浪了。”沐璘道:“冲风破浪,那更有意思啦。”叶成林笑道:“小沐休要胡思乱想,各人有各人合适的地方。以你而论,你将来继承国公之位,若能令云南的百姓安居乐业,那就胜于在这海岛之上多多了!”沐璘这才不语,铁镜心却在心中想道:“天下之大,哪里是我适合的地方呢,难道也是国公府?”

  于承珠临走之时,忽似记起一事,回头向铁镜心说道:“或者明天,也许后天,可能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会来见你!”

  于承珠不待铁镜心再问,嫣然一笑,与叶成林携手而去。铁镜心怅怅惘惘,心中想道:“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相识的、意想不到的人呢?”

  叶、于二人走后,张玉虎还留在房中,兴高采烈的与沐璘谈个不休。要知沐璘是小公爹的身份,与他年龄相近的真正朋友,只有张玉虎一人,故此沐璘也舍不得张玉虎,谁都不肯先去睡觉。沐璘听张玉虎讲他劫各省贡物的经过,悠然神往。铁镜心被冷落一旁,想起这几年来自己的武功虽然没有扔下,但不进即退,江湖上新人辈出,连小虎子也远远的超越了自己,干出了那么多的惊人事业,思之越发怅然。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渐渐神思困倦,不知不觉的和衣睡去。

  蒙蒙眬眬中,忽听得声声刺耳,铁镜心一跃而起,但见窗门打开,小虎子已不在房中,沐璘叫道:“有江湖怪客前来闹事,咱们快出去看!”

  铁镜心大为诧异,想道:“叶成林威震东海,岛中又防范森严,居然有人能半夜潜入,这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个劫了贡船的蒙面人?”侧耳一听,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兵器碰击之声,急忙携了宝剑,如飞赶去。

  月华如练,海凝清光,但见在靠海的一片盐场之上,两条人影,两道剑光,夭矫如龙,盘旋飞舞!虽只两剑相斗,但那金刃劈风之声,奔雷逐电之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铁镜心凝神一看,登时呆了。

  交手的一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想必就是那劫贡船的人,这本是在铁镜心的意料之中,不算奇怪;但交手的另一方却大出铁镜心意料之外,那是一位白须飘拂的老者,正是铁镜心的师父石惊涛!铁镜心想起被他师父逐出门墙的往事,十年来始终耿耿于心,想不到竟在这里相见。铁镜心又喜又惊,除了于承珠之外,他最惦记的便是师父了,他想跑上去请求饶恕,但又不敢扰乱师父的心神。

  只见师父一剑紧似一剑,剑势端的有如惊涛骇浪,一圈圈的剑光将那蒙面人罩住。那蒙面人好似无心恋战,但剑术却是精妙非常,每在石惊涛迫得极紧之时,轻轻的一剑便将石惊涛的剑势解开。铁镜心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师父的剑术比以前更老练得多了,但这人的剑法殊不在师父之下!他是谁呢?”要知石惊涛乃是独创一派的大宗师,在武林中的名气仅仅在张丹枫之下,可以和他匹敌的只是数得出的有限几人,这蒙面人不但从容应付,而且似是对石惊涛并无敌意,只是将石惊涛的剑势一一化解,从无一记杀手的恶招,处处显出剑下留情,对老前辈忍让之意。铁镜心真想不到,天下虽大,除了张丹枫却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两人斗到酣处,都是点到即收,稍占即退,但听得风声飒飒,剑气纵横,亮晶晶的海盐好像尘土一样飞扬起来,铁镜心目不旁瞬,竟没有瞧到张玉虎也站在盐场的一角,提刀为他的师父掠阵。

  张玉虎早就到了,他见有石惊涛出手,起初漫不在意,以为来人武功纵然了得,也总难在石惊涛剑下逃得出去,哪知看了数十招之后,石惊涛丝毫未见便宜,而且对方的武功似乎还未曾尽露!双方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张玉虎看得心神俱醉而又暗暗吃惊,想道:“江湖上竟然还有如此人物?咦,这人看来好熟,我是在哪儿见过他的?”只恨他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庐山真相,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但见那蒙面人举剑一封,退后一步,石惊涛杀得性起,一招“长鲸出海”刺了过去,剑尖上抖起点点寒光,真似鲸鱼喷浪一般,一招之内,连刺对方的七处大穴,张玉虎情不自禁地喝起好来。那蒙面人轻声一笑,突然一剑撩上,正是中土罕见的昆仑剑术,名为“大漠孤烟”,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当真是如烟似雾,空灵飘缈,令人恍惚迷离,即算是张玉虎这样精通剑法的人,也看不出他的剑势所指!张玉虎的“好”字刚刚吐出,便突然收住,惊愕之间,只听得石惊涛大叫一声:“好小子!”斜身一跃,剑光流散,俨若水银泻地,飞瀑溅空,原来石惊涛的剑势竟然被他一举磕开。幸而那蒙面人似是只想逃脱,无意伤人,一招得手,并未乘势反击,立刻跃出圈子。

  铁镜心按捺不住,拔剑急上,只听“嚓”的一声,张玉虎后发先至,缅刀扬空一闪,一招“独劈华山”,搂头斫下,却被那蒙面人倒转剑柄,一撑撑开,张玉虎认得这是“崆峒剑术”中最独特的招数,心中一凛,刚欲变招,但见那蒙面人剑柄一翻,剑尖一引,把铁镜心刺来的一剑引开,剑起处但听得“嗤”的一声,铁镜心的衣襟已被他一剑穿过。蒙面人这一招却是武当派的“达摩剑法”,他在瞬息之间,连用两派剑术中最神奇的招数,迅捷无伦!张玉虎出道以来,还从未曾见过这样的高手,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张玉虎与铁镜心所使的乃是宝刀宝剑,因此只是借势消解,刀剑不交,却又守中带攻,妙到毫巅。张玉虎心中一动,蓦然想起一个人来,疑云大起。这时他心有所疑,势道略缓,那蒙面人骈指如戟,迅若飘风,蓦然欺近身前,点他胁下的“膻中穴”。张玉虎不及招架,幸而他的瑜伽气功已练到六七成火候,肌肉放松,滑不溜手,那人双指在他胁下滑过,也不禁微微噫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石惊涛的长剑已似奔雷逐电般地追击到来!

  蒙面人身子前倾,将石惊涛来袭之势稍让,随则反手一剑,双剑颤动,火星飞溅,声若龙吟,紧接着“铮”的一声,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又同时把铁镜心的宝剑弹开,并且闪开了张玉虎的一记龙拳,武功卓绝,端的是世罕其伦。

  铁镜心颤声叫道:“师父,徒儿来了。”石惊涛双眼一睁,说道:“镜心你退开。”声调柔和,隐隐含着关切之意,显是因为敌人太强,恐怕铁镜心招架不来。铁镜心一见师父慈祥如昔,心中充满喜悦,精神倍振,紧接着一剑攻了出去,说道:“师父你歇一歇吧,我与小虎子最少可挡他一会。”两师徒彼此关切,争着应敌,那蒙面人忽地噗嗤一笑,乘着他们说话分神之际,剑锋一晃“唰”的一剑又将铁镜心的一只衣袖削下。

  石惊涛急忙将蒙面人的攻击接下,他见铁镜心奋勇争先,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惭愧,说道:“那么,你小心了!”唰唰唰,连环三剑,将蒙面人的剑招尽数接下,不让他有攻击铁镜心的机会。张玉虎踏正洪门“玄机刀法”霍霍展开,也是一刀紧似一刀。那蒙面人武功再强,在三名好手围攻之下,亦已是脱身不得,但虽然如此,他出剑之际,仍是极有分寸,绝无拼命伤人的那等凌厉招数。张玉虎越来越觉得那蒙面人似是相熟的人,心中猜疑难决,因此他也是见招拆招,不敢骤下杀手。

 

  那蒙面人剑刺指戳,以神奇莫测的剑术配上他那迅捷无伦的点穴手法,力战三名强敌,以石惊涛与张玉虎的武功,加上铁镜心的宝剑,竟然也只见仅仅能将他拦住,无奈他何。好几次铁镜心还几乎给他点中穴道,幸好石惊涛接应得快,而张玉虎所学的武功又杂,这才不致让他突围而出。

  张玉虎正在猜度那蒙面人是谁,忽听得于承珠叫道:“朋友渡海前来,何以匆匆便走?不知我等有哪一点得罪高贤,还请示下!”声到人到,衣袂飘飘,端的似姑射仙人,凌空而降。那蒙面人露在外面的两只大眼睛眨了一眨,闷声不响,突然一招“李广射石”,剑锋电闪,指向张玉虎的咽喉,这是他第一次使出杀手。张玉虎意料不及,身不由己的疾退三步。那蒙面人剑锋一转,使了个“粘”字诀,把铁镜心的宝剑引出外门,铁镜心收势不及,一跤栽倒。石惊涛大吃一惊,不敢袭击,先救徒弟,那蒙面人飞身掠出,突见面前青光一闪,拦住去路,正是于承珠到了。那蒙面人似是不欲接战,霍地一个转身,移步换形,闪过于承珠的一剑,绕道而奔。

  于承珠忽地“噫”了一声,张玉虎这时亦已赶上,恰恰截住了蒙面人的去路。于承珠何等快捷,脚尖一点,飞身跃起,青冥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凌空刺下!

  张玉虎缅刀划了一道长弧,突然把宝刀当成宝剑来使,使了“玄机剑法”中的一招“星汉浮槎”。就在这时,忽听得叶成林大声叫道:“霍兄、霍兄!请稍留步,容弟拜谢!”张玉虎心头一震,但他刀已劈出,急切之间,哪里收得回来,但听得“咔嚓”一声,于承珠的青冥剑后发先至,一剑划破了那蒙面人的面具,月光之下,看得分明,果然是霍天都。与此同时,张玉虎的虎口一麻,宝刀脱手飞去,于承珠也立足不稳,跄跄踉踉的连退数步,紧紧抓着剑柄,青冥剑才不至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