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阳光已经透进窗户,铁镜心记起了御林军统领剪长春之约,极力压制下心底的愁烦,换好衣服,便即出门,临走时他再查问一次,沐璘还不见回来。

  翦家就在他的对门,铁镜心递进名帖,翦长春打开中门迎接,一见铁镜心便哈哈笑道:“真是贵人事忙,我正想派人去催你呢!”走进大厅,只见满堂宾客,都站起来迎接。铁镜心方自有点得意,稍稍抛开愁虑,一眼望去,却发现宾客之中,有许多他熟识的面孔,不由得令他暗暗吃惊!

  只见广东的武师蔡福昌,广西的武师韦国清,湖南辰洲僵尸门的两位长老——祝符、祝节,福建的老镖客林金源等人都在其中。这些人都是押解贡物上京,中途被张玉虎或龙剑虹劫去的,铁镜心心内暗惊,想道:“怎的他们都聚在这儿?难道是他们都知道了我的秘密,眼红我得到御林军副统领的高位,想来拆穿我么?”

  蔡福昌抱拳说道:“惭愧、惭愧,老夫真是没面目来见公子啦!那日幸亏公子挡住了强人,老夫才得逃命。只是我所保的贡物已失去了。”这事铁镜心早已知道,安慰他道:“一时失手,何足挂齿?”韦国清大声说道:“若是你铁公子失去贡物,或者无妨,我们没有靠山,失了贡物,却是身家性命攸关,岂能不放在心上?”林金源道:“所以我们老着脸皮,想来向铁公子求救。”铁镜心不知他们的来意,微愠说道:“各位太抬举我了,这次叨天之幸,我仅能自保,想起途中风险,我也不胜汗颜呢!”翦长春道:“请铁大人进内,咱们从长再议。”铁镜心暗暗留心他们神色,只见人人都是满面愁容,并无人对他有鄙屑或者讥诮的言行举止,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走进客厅,翦长春道:“这位是咱们的好朋友,铁大人,你们两位多多亲近亲近。”铁镜心一看,只见来的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看样子似是个读书人。铁镜心听得翦长春特别介绍,又见他人物俊秀,先自有了好感,遂伸出手去与他相握,说道:“小弟铁镜心,请问高姓大名?”那少年书生道:“小弟乔少少,初至京都,多谢赐教!”“赐教”二字刚说出来,铁镜心突然感觉对方的掌心有一股力道迫来,吃了一惊,急忙运劲相抗,就在这刹那间对方的掌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铁镜心收势不住,向前撞去,险些跌倒,铁镜心一怒之下,心道:“原来你是来较量我的!”正想找他理论,翦长春已急忙将他扶着,赔笑道:“地下刚刚洒水,两位请小心了。”铁镜心一看,只见乔少少身子也摇了两摇,好像是刚站稳的样子。铁镜心初则奇怪:自己的内劲尽已被他化解,何以他也会站立不稳?继而恍然,心知这乔少少的武功远胜自己,他的掌力已到了控制随心,收发自如,敌弱则强,敌强则弱的境界,他故意装出站立不稳的模样,想来是有意保全自己的面子。果然有好些人看出他们是在暗中较量,武林中人暗中较量,事亦寻常,有几个心直口快的就嚷出来道:“两位都好功夫!”原来地上已给他们踏出了一样深浅的足印,所以除了铁镜心自己知道,以及翦长春知道之外,其他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铁镜心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乔少少是何等样人?何故要暗中与他较量?铁镜心本来按捺不住,待欲发作,后来见他处处顾全自己的面子,再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忍了下来。乔少少向铁镜心赔了个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铁大人武功深湛,怪不得天下各省的贡物,只有铁大人所保的能够送到京城。”原来乔少少此番举动,正是翦长春授意与他的,如今试出了铁镜心武功的深浅,翦长春与乔少少都在暗暗起疑:“看来这位铁公子的功夫连张玉虎都比不上,更不要说比于承珠了。他怎么能单独保得贡物入京?莫非那些闲言闲语,竟是真的?”不过翦长春是老于世故的人,铁镜心的来头太大,他虽有所疑,脸上却是丝毫不露。

 

  宾主坐定,铁镜心道:“不知翦大人今日见召,为了何事?”翦长春道:“御林军的责任重大,这次得铁大人分挑重担,真是何幸如之!铁大人的印信已经铸好,请铁大人今日接印,明日上任视事。”铁镜心道:“这个么……稍缓几日何妨?”翦长春笑道:“铁大人到京已有十数天了,官场上的应酬想来也可以稍减了。圣上的任命已下,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是请铁大人早早上任了吧。”铁镜心正是因为有“特别的事情”,但却怎好说出口来,没法推辞,只好接过官印。满堂宾客,齐声道贺。看来这个隆重的场面,也是翦长春预先安排好的。铁镜心乃是官家子弟,当然懂得官场规矩,想道:“接了这个印信,我就是朝廷的正式命官了。本来接印、上任可以连在一起来办,他却先催我接印,又给我找了这么多贺客来,这是故意表示郑重呢?还是要先确定我的名份,好叫我不能推诿呢?”

  铁镜心猜想是有什么责任翦长春要他分担,果然猜中,只听得翦长春哈哈大笑道:“铁大人接了印信,我也放下了一半心事。”面色一端,说道:“今日一来请铁大人接印,二来有事与铁大人相商。”铁镜心已从他手中接过印信,后悔莫及,只得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有甚公事,请大人吩咐便是。”翦长春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说得好,说得好!正是有件大事,要请铁大人与皇上分忧。”说到这里,各省武师的目光都集中在铁镜心身上。翦长春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道:“皇上即位,已半年有多。只有云南一省送来了贡物,其他各省都被劫了。各省贡物被劫之事,关系着无数身家性命,我们本来打算暂时瞒着皇上,希望能够把贡物追回。现在实在瞒不住了,因此只好请符总管向皇上禀明,皇上天威震怒,现在圣旨已下,没办法只得请铁大人多多出力!”

 

  铁镜心道:“圣旨怎么说?”翦长春道:“圣旨着落在你我二人身上,将强人拿获,将贡物夺回。”铁镜心吃了一惊,问道:“有没有定下期限?”翦长春道:“以一月为限。若是到期尚未破获,不但你我担当不起,还有许多人要受牵累。”铁镜心道:“怎么?”翦长春道:“各省督抚皆得贬官,所有各省押解贡物的官员、武师,也都要被打入天牢,从严治罪。若是破获呢,皇上一来不想张扬此事,二来他初登大宝,也不想大贬群臣;那时不但你我有功,各省督抚也可保全禄位。所以如今各省高手都己来到京师,听你调度。”铁镜心颤声道:“听我调度?”翦长春道:“铁大人能够保护贡物安全抵京,对付强人,当有办法。破案拿人,自是非仰仗铁大人不可!”铁镜心道:“我,我能为浅薄,焉能当此重任?”翦长春道:“铁大人何必说谦?想铁大人单身保护贡物,尚可以打退强人,何况如今有御林军和各省高手听你调度,还愁破不了案吗?铁大人若还推辞,只怕在这里的几十位武师,便要先不答应。”各省武师果然纷纷向他请求,有几个直爽的更大声嚷道:“铁大人,你就只顾你自己的富贵功名,不顾我们的身家性命了?”铁镜心饶是聪明多计,这时也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付?

  乱哄哄中有卫士进来报道:“符总管符大人到!”众人暂时静了下来,只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官走了进来。铁镜心认得他是现任的大内总管符君集。翦长春迎上去道:“符总管此来,可是为了贡物被劫的这件案子么?”符君集道:“正是。皇上已准了你的保荐,就由铁大人主持此事。原来铁大人也在这儿,那好极了。你已向铁大人说了么?”翦长春道:“说了。铁大人却还在踌躇呢。”符君集哈哈笑道:“铁大人,这是你建立大功的机会来了。还有什么踌躇?”铁镜心道:“贼人飘忽不定,咱们连一点底细也摸不到,一月期限,未免太短了!”符君集道:“啊,原来铁大人是顾虑这个么?若是知道贼人的底细,铁大人就该出马了吧?”铁镜心暗暗吃惊,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当然。”符君集哈哈笑道:“铁大人大喜,俺老符给你送功名来了!破案何须一月?今晚便可以教你擒获贼人!”此言一出,合座皆觉得惊奇,铁镜心声音颤抖,讷讷说道:“符总管,你,你是说笑吗?”符君集道:“如此大事,焉有说笑之理?我已打听得清清楚楚,主持劫贡物的两个男女贼人已来到了京城,事不宜迟,请铁大人今晚便去拿贼!”铁镜心这一惊非同小可,极力压制,慌张的神色仍然不免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守门的卫土大声嚷道:“沐小公爹到!”话犹未了,只见沐璘带了两个随从,不待翦长春迎接,先自闯了进来。

  这两个随从一老一少,老的年近五旬,少的不过二十余岁,两人都是一片淡黄面皮,貌不惊人,可是他们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亦步亦趋的随在沐璘身后。铁镜心奇怪极了,这两个随从,他竟然都不认识!不知沐璘搞的什么把戏,从哪里找来这两个随从?心念方动,但见沐璘的眼光已向他瞥来,眼光中似念深意,突然咧嘴一笑,却向着翦长春说道:“哈,这样热闹,翦大人却不请我么?”

  以沐璘小公爹的身份,谁不奉承,翦长春陪笑道:“我只怕请不到小公爹呢。小公爹赏面肯来,那是求之不得!”沐璘道:“我最喜欢趁热闹,别的地方我不爱去,到你这儿,有好酒可喝,有新鲜事儿可听,又可以认识这么多好汉,哈,我开心死了,怎么不来?对啦,我一进来,就好像听到你们说是今晚要去捉拿贼人,还有女的呢,是吗?”翦长春道:“正是为此,所以我们请你的姐夫今晚出马呢。”沐璘道:“我也跟着去瞧行不行?”翦长春赔笑道:“不敢惊动小公爹。”广西武师韦国清说道:“沐小公爹是将门之子,本领非凡,这次我们途中遇盗,沐小公爹就曾大显身手。”翦长春道:“小公爹一定要去,那就随我一道吧。小公爹若是瞧着他们都不行了,再出手也还不迟。”翦长春实是怕沐璘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冒险,若有误伤,他担当不起,所以如此说法。沐璘嘻嘻笑道:“那你答应我啦,我但求有热闹可瞧便行。”

  沐璘缠着翦长春说话时,他的两个随从走近铁镜心身边,铁镜心心头一动,问道:“家里有什么事么?”那年少随从说道:“有几位大人来拜访过姑老爷,名帖我收下了。还有一位浙江会馆的太爷留有一个折子给姑老爷,奴才已带来了。”铁镜心听出了这少年随从的声音,心中又惊又喜,却故意装出不悦的神色,皱着眉头说道:“这班同乡,不是求事就是募捐,烦死人了。好吧,折子既然带来,就让我瞧瞧吧。”将折子打开,匆匆一览,便丢到地下,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又是求事。折子你带回去,记下他的名字,交给师爷办理,随便荐他到一个小县份里便是,不必再麻烦我了。”那少年随从应了一声,在地上拾起折子。

  乔少少一直就在留心那两个随从,总觉得他们有些异样,心道:“这少年随从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怎么却想不起?嚓,看他们的眼神,分明是身有武功的人。看他们的气度,也不像下人的样子,咦,这倒是有点奇怪了。”见那少年随从呈上折子,更是疑心,但又不便上前去看。只好待那少年随从拾回折子之后,上前搭讪道:“两位管家是从云南追随小公爹出来的吗?路上多多辛苦了。还未请教高姓大名。”伸出手去,本来是伸向年少的随从,年老的那位却从旁边插手进来,与他一握。

  乔少少默运玄功,一股内力从掌心发出,那年老的随从恭恭敬敬说道:“小人张三,多蒙大爷抬举了。不敢请问高姓大名?”乔少少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三重,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禁不住他的一握,岂料他的内力发出,对方全无反应,竟似毫没知觉一般,乔少少方自惊诧,忽觉一股寒风,直袭心头,片刻之间,便似跌入冰窟之内一样,奇冷难耐。乔少少牙关打战,急忙松开了手,哆哆嗦嗦他说道:“张管家身怀绝技,失,失敬了。小可贱姓乔,名叫少少。”年少的那个随从走了过来,笑道:“原来是乔大爷。”乔少少只怕他也是身怀绝技的人,急忙借故避开,不敢与他握手。

 

  原来乔少少之所以感到奇冷难耐,正是他的“修罗阴煞功”所发出的那股阴寒之气,被对方反震回来,因此伤不着别人,反而伤了自己。乔少少越想越惊,要知天下懂得“修罗阴煞功”的,只是他们父子二人,只有内功练到极高深的境界,才可以抵挡。而今竟被这年老的随从反震回来,而且丝毫没有发觉他暗运内力的迹象。武功之高,实是不可思议!幸而乔少少自己懂得破解之法,饶是如此,也要过了一盏茶时刻,方能把体中的阴寒之气逐出。翦长春见他躲在一隅,面色惨白,走过去问道:“乔兄,你不舒服么?”乔少少道:“没,没什么。”想了一想,说道:“沐小公爹那两个随从,有一点奇怪,你可得注意。”翦长春问道:“怎样奇怪呢?”乔少少道:“我试出了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翦长春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沐国公只有这个独生儿子,当然选拔有能为的人保护于他。”乔少少道:“可是他们的武功却是好得出奇,翦兄,请恕小弟直言,依小弟看来,只怕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翦长春大吃一惊,乔少少道:“那年老的自报姓名,说是叫做什么张三。这当然是捏造的名字,最令人下解的是,以他们那样好的武功,却为何甘愿做个随从?”翦长春也猜不透其中缘故,想了一想,说道:“依此看来,只怕铁镜心之所以能够保护贡物进京,乃是藉这二人之力了。外面的闲言闲语,实是不可相信。”原来翦长春也听到这样的闲言,说是铁镜心与劫贡物的贼人,甚有交情。

  这时铁镜心正与符君集勾心斗角,铁镜心想用缓兵之计,符君集却盯得甚紧,定要他今晚前去拿人。铁镜心无法推辞,而且若再诸多推搪,只怕露出马脚,便道:“既是已知贼人下落,今晚三更时分,请大人到此会齐,一同出发便是。”符君集笑道:“我不必再回宫中了,就在此处,等候老兄一同出发。宴会之后,还要布置一番,铁兄,你也不必回府了。”

  铁镜心暗暗叫苦,他原是想待酒席散后,便即逃走的,如此一来,连逃走也不成了。听那符君集之言,竟是要与他作伴,直到拿获贼人为止。铁镜心想道:“莫非阳宗海向他告密了?所以他要来迫我。可是阳宗海也曾答应过我三天的期限呀。看来今晚是无法可逃,只好拼了性命,试一试折子上所写的那个办法,纵然身死,我也可以对得住承珠姐姐了。”

  铁镜心猜想是阳宗海告密,这却猜错了。刚刚相反,乃是符君集知道阳宗海想来谋夺他大内总管的职位,这才着紧起来,要抢在阳宗海的前头,先把贼人拿获,于承珠来到京城的消息,乃是另外有人告诉他的,那个人也透露了铁镜心与于承珠乃是旧时相识,甚有交情的事。因此符君集才定下计策,要用铁镜心来诱捕于承珠。

  计议已定,酒席摆开,符君集的位于就在铁镜心旁边,翦长春则陪沐璘另坐一桌,酒过三巡,符君集拿起酒杯,哈哈笑道:“今晚有铁大人出马,贼人有如瓮中之鳖,定然手到拿来。咱们先贺铁大人一杯!”各省武师听说今晚便可拿获贼人,追回贡物,大家都可免掉一场大祸,人人兴高采烈,哄然称是,举起酒杯,向铁镜心敬酒。

  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铁镜心,铁镜心却在暗暗留心那两个随从,只见他们也混在人丛之中,看着自己,铁镜心隐隐感到他们关切的心情。符君集见铁镜心的神色有些异样,便举起酒杯,与他一碰,笑道:“铁大人,你怎么还不喝酒?”

 

  铁镜心忽道:“符总管,你说已打探到贼人的底细,他们是谁?”符君集道:“到时你自会知道。”铁镜心道:“符总管莫非是信不过我么?我既然蒙两位大人保荐,要我主持此事,难道连贼人是谁,都不可以让我知道么?”符君集道:“人多口杂,恐防泄露风声,并非不相信铁大人不过。”铁镜心道:“在座的都是被劫了贡物的各省武师,岂有泄露之理?再说筵席散后,咱们人却不散,大家都要留在这儿等到三更出发,又怎能泄露出去?”符君集一想,若然不让铁镜心知道,确是说不过去。只要他不走开,说与他听,谅亦无妨,便说道:“潜入京城的两个男女贼人,男的名叫张玉虎;女的名叫于承珠。他们都是张丹枫的徒弟,武功委实不弱,所以今晚要请大家都去。”许多人是第一次知道,听说劫贡物的竟是名震江湖的“散花女侠”,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铁镜心突然大声道:“你说的是于承珠么?别的人我可以捉拿,这个人我却绝对不能奉命。”符君集怔了一怔,随即大声说道:“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捉拿?你替皇上办事,难道可以讲私情么?”

  铁镜心也大声说道:“你可知道这于承珠是什么人?”符君集道:“是什么人?难道她不是大逆不道、抢劫贡物的女贼吗?”铁镜心道:“你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她是前朝大臣于阁老于谦的女儿。于阁老一生丹心为国,只为保全了大明的江山,当年含冤屈死,天下同悲。今上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替他下诏洗冤,为他建祠立像。我铁镜心是读过圣贤之书的人,岂能残害忠良之后?”符君集道:“于阁老对国家纵有功劳,他的女儿沦为贼匪,按朝廷律例,岂可轻饶?”铁镜心说道:“贡物是否即她所劫,我不得而知;纵然是她所劫,其中也必有道理。她在东海占据海岛,抵御倭寇入侵,也是为朝廷尽力呀。”符君集吓得面色青白,叫起来道:“反了!反了!你是沐国公的女婿,又是朝廷的命官,这样的活,你怎么能说得出来?”铁镜心道:“无论如何,总之我不忍伤害忠良之后。你要拿她,你自己去,我不奉命!”

  铁镜心这一席话滔滔不绝他说出来,合座震动,各省武师听说劫贡物的是于承珠,有些人默不作声,心中也不愿意与她为敌,但大多数人想起自己的身家性命,听了铁镜心的话,却纷纷嘈吵起来!

  翦长春满面奸笑,起立说道:“铁大人你不奉诏?”铁镜心道:“我不奉诏!”翦长春说道:“既然如此,请铁大人与我入宫面圣,由圣上裁夺。也许皇上听铁大人说得有理,免予追究也说不定。”符君集道:“铁镜心你是朝廷命官,当知规矩。你入宫请罪,还要我们动手吗?”话中之意,即是要铁镜心自行反缚,由他们押解入宫。

  铁镜心怒道:“谁敢缚我?”倏的拨出宝剑。符君集冷笑说道:“除非你去捉拿反贼,否则你便是反贼同党。乱臣贼子,人人可得而诛,我为什么不敢缚你?”铁镜心道:“你当真定要我去?”符君集只道他已回心转意,说道:“只要你去,你今日的说话,我们替你遮瞒。”一面说一面向铁镜心走来,符君集自信他的武功可以克制得住铁镜心,不怕他手中持有宝剑。

  铁镜心忽地双眼一睁,大声说道:“你们迫我,我只有血溅阶前!”符君集只道他要拒捕,喝道:“铁镜心,你敢!”话犹未了,只见铁镜心倏地倒转青锋,竟然向自己的咽喉刺去。

  翦长春手急眼快,将手中的酒杯飞出,“当”的一声,击中铁镜心的剑尖,酒杯碎裂,但铁镜心的剑尖也给碰歪,就在此时、但见血花飞溅,铁镜心的身躯晃了两晃,扑通倒地!正是:

  为报红颜知己意,不辞鲜血溅尘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塞外神魔 两番遭败迹

   御林高手 一网竟成擒

  符君集大吃一惊,俯腰一看,失声叫道:“哎哟,不好!死了,死了!”翦长春奇道:“怎么死了?”心道:“铁镜心的宝剑已给我打歪,剑尖并未刺入咽喉,仅仅割伤了一点皮肉,怎么就会死了?”

  符君集面无人色,讷讷说道:“铁、铁大人,他,他自己震断经脉,没法救了。”翦长春呆了一呆,叫道:“真的?”奔上前来,一探铁镜心的鼻息,果然早已冰冷。片刻之间,但见他七窍流血,果然是震断经脉的死状。

  翦长春还待仔细审视,沐璘大声哭嚷道:“好呀,你们迫死了我的姐夫,咱们见万岁爷去!”符君集急道:“有话好说。”沐磷道:“岂有此理!我姐丈给你们迫死,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吗?”就在这时,翦长春忽觉腰胁一麻,站立不定,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出几步,定睛看时,只见沐璘带来的那个年老随从,早已站在他刚才的位置,俯腰审视。翦长春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是给那随从轻轻一撞,将他撞开的。试想翦长春身为御林军的大统领,武功自是不同凡俗,而今竟给一个随从撞退,连闪避也闪避不来,焉得不惊?只见那年老随从俯腰一看,探了一下鼻息,便回过头来向沐璘禀道:“姑老爷气绝多时,果然是已经死了!”翦长春见三个人先后验过,异口同声,都说铁镜心己死,这时他也感到有点害怕起来,也就不再上前检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