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的颜色都是些亮而轻的色彩,不像姚乐纯,偏好黑、灰这一类沉重的色调。也许人的喜好和性格也会形成互补关系吧。

三月上旬,春天的气息日渐明显。

墙角的白玉兰开得烂漫繁华,空气里有结香刺鼻的气味,一只喜鹊站在银杏枝头,用嘴使劲拗一根树枝,好捡回去修巢。

郗萦脚步轻快地出了小区,走在一条新修的主干道上,道旁是条窄河,沿河垂下千条万缕的迎春,黄灿灿开满了堤岸。

如果不是这次跳槽,郗萦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认识这个叫渔港的小镇,也就不可能知道除了喧闹的城市,还有如此安静美丽的地方,而且离她并不遥远。

一个大巴车司机从河里沿着码头走上来,手上拽着把刚洗干净的墩布,他将墩布使劲往银杏树干上甩,溅起的层层水珠在晨曦中发光。

小时候郗萦喜欢对着阳光喷水,幻想能从水雾中看见彩虹,书上是这么说的。

书是爸爸给她买的,上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实验,她和爸爸尝试了好多种,比如把木头泡在肥皂水里,据说晚上可以看见它发光;他们还在桌上转鸡蛋,据此判断鸡蛋是生的还是熟的。与父亲相处的时光快乐而短暂,郗萦总是念念不忘。

而母亲只记住了父亲的背叛,还要她也记住。

刚开始她们的确同仇敌忾,在她九岁的时候。那年父母刚离婚,她听母亲的话,在各个方面都很努力很争气。但孩子心里很难长久地容下仇恨,她开始想念父亲,并几次偷偷跑去见他。还有她的成绩,虽然能保持在上游,却不拔尖,这些都让母亲失望。

现在,郗萦遭遇了同样的背叛,对此她格外警惕。她自赎式的跳槽就是为了避免走母亲的老路,成为一个被仇恨控制的人。

梁健召集部门下属开早会,把郗萦介绍给大家,除了她,另有三位男性销售,也是新近入职,比她早几天来报到,看样子和老职员们混得挺熟了。

销售部秘书是个名叫刘晓茹的女孩,活泼热情,握手时亲热地称呼郗萦为“小郗姐”,郗萦很不习惯。

“叫我 Wendy 好了。”

刘晓茹眨了眨眼睛说:“我知道你们外企出来的人都喜欢用英文名,不过我们这儿没这规矩,洋名字叫起来太拗口了,好像在称呼另一个人,还是叫你小郗姐顺口。”

这女孩有着非凡的自信,还有点固执。

到办公室来参加会议的老销售不多,刘晓茹告诉郗萦,大多数销售都在外面跑客户,平时也很少到办公室来。

早会开了半小时不到就散了,会后梁健叫住郗萦,他有话要说。

“你初来乍到,以前也没干过销售,所以我安排了一位师傅带带你,他叫何知行,是咱们这儿的老销售,经验丰富,你先跟他干俩月,把和客户打交道的那套方法尽快熟悉起来。”

郗萦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何师傅?”

“哦,本来说好今天早上来的,他临时有点事跟我请了假,下午会过来。”

午饭后没多久,梁健打电话让郗萦去趟他办公室,何知行来了。

何知行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体格魁梧,手长脚长,乍看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但一张脸明显被酒精和夜生活浸润过度,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疲倦,神情看上去也不怎么友好,郗萦主动与他握手,他借后退一步,看似无意地避开了。

梁健语含亲热地给郗萦介绍何知行,说他是永辉的元老,金牌销售,曾经带过好几个徒弟,个个成绩不俗。

“老何,小郗是你头一个女弟子,你可要好好教她啊!”

郗萦觉得他开玩笑的语气很不自然,热情过了头,令人生疑。何知行抱着膀子呵呵地笑,或许是烟抽得太厉害把嗓子都熏哑了,一开口仿佛就会冒烟出来。

“可我那些招数只适合男销售,女销售不适用啊!尤其还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哈哈!”

郗萦拿不定主意该跟他们一块儿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还是绷脸表明自己没受到尊重,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拜师会让郗萦不舒服,也有点失望,但她很快提醒自己,销售这行当就是这样,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上,早一点撞南墙不是坏事。她还能指望被保护得好好的就把单子给签下来不成?

她离开梁健办公室后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听到一个洪亮的嗓门在嚷嚷着什么,因为过于激动,听上去嗡嗡嗡的仿佛全是回响。这声音不陌生,而且就来自梁健办公室。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招这么个没半点经验的人进来还要硬塞给我,你什么意思?!我要求降指标你又不让,梁健我告诉你,没你这么算帐的!”

经过梁健办公室时,郗萦抑制住心跳,转头朝里面瞥了一眼,刚巧梁健走过来关门,两人目光相撞,梁健毫无表示,镇定地把门关上。

郗萦在自己位子上呆坐了片刻,刘晓茹悄悄凑过来,蹲在她脚边,一脸同情地望着她。

“你别放心上,老何那不是针对你,你进来时笔试成绩第一大家都知道。”

郗萦咧了咧嘴,找不到话说。

接下来,大约是为了宽慰她,刘晓茹给她讲了令何知行言行暴躁的原因。

永辉原来的业务范围一直停留在通讯电子行业,但行业规模正日渐萎缩,宗兆槐开始寻找新的拓展领域,日益蓬勃的汽车业显然是最佳选择,但要进入新领域不容易,虽然也找了关系,下了苦功,但头两次努力都被对手在半道上就截杀了。

“咱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宇拓。宇拓资历老,规模大,背景也深,对任何想在市场上跟他们分一杯羹的新手都严防死守。不过站在宇拓的立场上也能理解,你想想,只要有人撕开一道口子,哪怕再小,他的防线就不再完整,行业老大的位子早晚保不住。”

第三次努力来自何知行搜索到的一条关系线,他有个老同学跳进富宁集团做中层管理,富宁是东部地区三大汽车配件供应商之一。凭这根线,何知行成功攀上管采购的某位副总,经营了几个月,以为好事将成,谁想风云突变,副总突然下台,调上来的新副总阮思平不由分说重新洗牌,让何知行的一腔努力付诸流水。

“为什么他不接着做新人的工作?”郗萦问。

“晚啦!宇拓有内幕消息,早就盯上阮副总了。反正老何挺倒霉的,站错了队,上半年的指标他恐怕完不成了。”

何知行走出梁健办公室,郗萦从他毫无起色的神情判断,除了宣泄怒气外,他在谈判中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好处。

他径直走到郗萦座位旁,语气生硬,“到我办公室来!”

郗萦做好了承接他愠怒的准备,出乎意料,何知行没再迁怒于她,他请郗萦坐,然后把自己埋进办公桌后面的真皮转椅里,右脚无所顾忌地翘到靠墙的一排铁皮柜上,歪着脑袋,手指不断蹭擦下巴。

“唉,销售这碗饭不好吃啊!风里来雨里去,连睡觉都忙着算计,有脸色看算好的,常常连甲方的面都见不着,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入了这行,可得有嫁不出去的心理准备啊,哈哈!”

郗萦不便说什么,再次咧了咧嘴,然后问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安排。

何知行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有些茫然,仿佛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看再说吧,有事需要你做我会告诉你。哦对了,你得先参加新员工培训,去人事部问问,这事儿由他们负责。”说这些话时,他显得很无所谓。

新员工培训以专业知识为主,人事部只占用一小时,把诸如公司理念、规章制度、财务报审流程等基础信息一股脑儿倒给学员,之后整整一周的时间全都交给本部门安排。

讲课老师都是生产、技术、市场以及销售部门的骨干人员,有些内容比较枯燥,有些则生动有趣,郗萦边听边作笔记,她埋头记录时,其他三位学员会轮流纳闷地瞥她一眼。

刘晓茹是专业培训的组织者,她不忙的时候也会进来旁听一会儿讲课,郗萦注意到,每次内容里有八卦时,她必定在场。刘晓茹对另外几位相貌平平且人到中年的男销售没好感,她总是坐在离郗萦最近的位子上,吃饭也喜欢叫上她一块儿去,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刘晓茹爱听八卦,也爱讲,郗萦初入公司,并不排斥有人给她补充些课堂上听不到的东西。

“宗先生想打进汽车业的决心可大了,老何在他面前还立了军令状,你说他现在处境能不尴尬嘛!而且啊,我听人说,富宁新上来的那位阮副总之前默默无闻的,老何几次去富宁,对他一点表示都没有,像那些高层管理人员,表面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敏感着呢!老何现在就是有心贴上去,人家也只会拿他当笑话看。”

“那富宁的单子,咱们一点希望都没了?”

“也不是这么说。宗先生不肯放弃,你瞧他这几天都没在公司,就是忙这事呢!”

郗萦进公司三天了,的确还一次都没见着宗兆槐。聊着聊着,她就问起宗兆槐办公室里那些碍眼的纸箱。

刘晓茹说:“箱子里装的都是咱们自己生产的配件,宗先生喜欢看着产品讨论,尤其和工程部开会讨论的时候。”

“他懂技术?”

“当然了,他原来是做工程师的,在一家欧洲公司里干过好几年。后来自己出来创业了。”

“他多大了?”

“今年三十七吧好像,小郗姐,你觉得宗先生长得怎么样?”

郗萦说:“还算顺眼吧。”

刘晓茹瞪起眼睛,仿佛想从她脸上搜索到虚伪的痕迹。

“才顺眼啊!你眼界可真高!”

郗萦笑着妥协,“嗯,是挺帅的,可能因为他肤色暗,不是那么抢眼… 我觉得男人不能光看外表,智慧和气度更重要一些吧。”

还有权势,她心里想着,没说出口。

在永辉这个小小的王国里,宗兆槐站在金字塔塔尖,即使不修边幅,有小肚腩,还谢顶,照样会有异性喜欢他。

“这我同意。”刘晓茹点头,“我也不喜欢现在流行的那种白白嫩嫩的阳光男孩,男人的魅力嘛,主要来自时光积淀和事业上的历练,我猜宗先生以前的经历蛮丰富的。其实,宗先生也不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帅的男人,但是看习惯了会越看越顺眼。”

她们的话题停在宗兆槐身上不走了。

郗萦忍不住说:“你挺喜欢他的吧?”

“是啊,这有什么!”刘晓茹大大方方承认,“据我所知,每个新来的女员工,只要还没结婚,都会对宗先生产生些期待。他喜欢晨跑,好多人都在路上求过偶遇呢!毕竟他四十岁都不到,长得不错,又有事业,最最难得的是还单身,追这样的男人,不需要背上小三的罪名。可惜到目前为止,没一个人能搞定他。”

郗萦发现刘晓茹对宗兆槐有种压倒性的崇拜,她越是这样郗萦越喜欢逗她。

“为什么搞不定他?感觉他脾气不错,不像那种拒人千里的男人啊!”

“越是看上去好说话的人越难搞定。”

郗萦猜想,关于如何搞定宗兆槐在永辉的女职员嘴里或许是个永远不会落幕的话题,大家都讨论烂了,所以刘晓茹聊起来才会这样自然。

她猜:“他是不是有老婆啊,也许是隐婚一族呢,按说这个年纪事业有成的男人早该结婚生子了。”

“不可能!我和戚芳很熟——戚芳是他秘书,有次我帮她复印宗先生的护照时扫了一眼来着,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单身。”

郗萦又猜测,“也许他有女朋友,但平时比较低调,不带出来。”

刘晓茹再次否定,“宗先生是工作狂,在外面有套公寓,但他基本不去住,平时就住公司里——他办公室后面还有个卧室,他一直睡那里面。从来没女人来找过他,公司里也没人看见过他和什么女人有来往。”

“他不是本地人?”

“不是,他老家在新吴,离三江不远。”刘晓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而且,他连娱乐活动都不参加,不管是公司组织的还是跟客户应酬。我听销售们说,他去见客户,只到吃饭的部分,后面的节目都是梁总和销售们陪着。”

“后面都有什么节目?”

刘晓茹抿唇笑,“这就不好说了,反正丰富多彩,都是些娱乐场所吧。”

郗萦觉得有趣,思索起来,娱乐场所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显然会提供某些特殊服务,宗兆槐是怕这些吗?

“这就奇怪了,”她低声说,“难道他是 gay?”

刘晓茹一听,嘴巴顿时张得老大,拿眼瞪着郗萦。

“怎么,被我说中了?”郗萦悚然问。

“不是!小郗姐,你的想法可真大胆啊!”刘晓茹当真歪脑袋想了想,“但他也没有男朋友,除了公司下属,也就跟叶南走得比较近。”

“叶南是谁?”

“宗先生的朋友,本地人,开了个咨询公司,专门给生意人牵线搭桥的。”

“还有做这种生意的?”

“他有个叔叔在市委做得挺大,人脉资源丰富,不用白不用.…..不过叶南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三个月就得换一个,听说有些还签协议呢。他和宗先生纯粹只是合作关系啦!”

郗萦当然是在开玩笑,直觉告诉她,宗兆槐不会是 gay,gay 一般都有洁癖,讲品味,热爱秩序,而宗兆槐却能宅在灰头土脸毫无美感可言的办公室里,穿半旧不新的西装,桌上摆着廉价水笔。

当然,她对 gay 的了解全都来自书本和影视剧。

培训第四天,由技术部总监邹维安给他们介绍公司新产品,这个被称作 U3 的系列新品,就是永辉用来进军汽车行业的武器。

邹维安长了一副看上去像浑身能滴出奶油来的小生模样,年纪应该不大,三十出点头,把自己拾掇得光亮整洁,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神采奕奕。

郗萦对这种过分注重打扮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但他讲起课来真不赖,内容通俗易懂,条理清晰,思路敏捷。

邹维安对郗萦认真听课的劲儿大加赞赏,但他轻浮的性格注定会往过火的方向倾斜,没多久,他就开起郗萦的玩笑来,以献殷勤为目的,也免不了沾点口头上的便宜,引得另外三位新员工集体朝他侧目,而他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意。

下课后,邹维安居然正儿八经约郗萦吃饭,这令郗萦惊诧,她原以为那只是他上课时的噱头,一种演讲风格。

她婉言谢绝了。邹维安并不失望,颇有风度地说:“那下次吧,下次你可一定要赏脸啊!”

郗萦向刘晓茹打听邹维安这个人,得知他早有妻儿。

“你得小心,”刘晓茹告诫她说,“这家伙是个花心大萝卜,看见美女就勾搭,没节操的。”言辞里满含轻蔑,不过他在永辉不受尊重并非只是因为轻浮。

刘晓茹告诉郗萦,邹维安是永辉创业的几个元老之一,支撑着技术的半边天,深受宗兆槐重用,但两年前他叛逃去了永辉的对手公司,那边出双倍价钱把他挖过去开发新技术。然而好景不长,干了不到一年,他就因为引诱老板的女儿被踢出局。

“这事儿圈子里都知道,他那会儿可狼狈了,老婆差点就跟他离了。”

郗萦惊诧,“那宗先生还肯让他回来?”

“因为他懂技术啊!这人情商低下,但智商超高。他被赶出来后,宗先生第一时间找到他,跟他大谈旧交情才把他又弄回来的。他回来没多久,U3 产品就出来了。”

郗萦想,这小小的公司里,事情却又多又复杂。

“不过你用不着过分担心他,”刘晓茹以为她在为邹维安的追求烦恼,“他就是张嘴,你不理他,他慢慢也就消停了。对了,邹维安跟老何关系不错,他在咱们公司人缘不好,但帮老何解决过客户难题,老何一直挺看重他的。”

培训最后一天,宗兆槐终于出现了。

他站在讲台上,给新员工们讲着千篇一律的鼓舞士气的话,在合适的地方来几句得体的幽默。郗萦没有特别仔细听宗兆槐讲话,她在从头到脚打量他,琢磨他。

宗兆槐穿着与郗萦第一次看见他时款式相似的西装,除了颜色略有变化,依然是旧衣服,胳膊肘和后面的下摆上有些细碎的褶皱。不过并不显得寒酸,或许正因为是旧衣服,他穿在身上才觉得舒服自如。

这些日子通过与刘晓茹的交流,郗萦对宗兆槐增添了一些新认识,现在,她正努力将这些新内容贴合到宗兆槐身上去。

她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宗兆槐并非她来永辉的目的,也不是她今后工作的研究对象,也许她现在研究他,只是出于无聊。

宗兆槐没有特别留意郗萦,他温和的笑容是针对会议室里每个人的,他的目光掠过郗萦脸上时也未有过停留。

他对郗萦和其他新员工一视同仁。

不过郗萦的心头仍然徘徊着一个疑问:为什么他会把自己招进永辉?就连何知行都清楚她当销售不合格,作为这个公司的最高负责人,他会不知道?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宗兆槐的讲话仅用了二十分钟,讲完他就离开了。

他们的培训也接近尾声,刘晓茹给每人发了张卷子,测试培训效果。

因为这场考试,他们错过了员工正常的午餐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去餐厅。

离开培训室,郗萦先上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她在走廊这头一眼就看见宗兆槐,他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与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朝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叶南手上拎着个做工考究的小牛皮公文包,是他从古董拍卖会上淘来的,皮包表面的纹路与褶皱有旧时代的韵味,他就喜欢这种带点历史感的旧物,不过他也同样喜欢现代生活中多姿多彩的节目。

“今晚在梓园有个活动,都是跟咱们年纪差不多的,不会瞎闹,你也来吧!”

宗兆槐说:“我晚上有事,你好好玩。”

“你哪天晚上没事啊?人不能总闷着头干活儿,也得找机会放松放松。”叶南很喜欢邀请宗兆槐参加各种娱乐活动,虽然鲜有成功的时候,他把这看作挑战,也算乐趣之一。

“哎,他们还请了那个谁。”叶南报出个宗兆槐完全陌生的名字,“长得有点像李玟,身材火爆,歌唱得也棒,去年上过某个电视大赛,很火了一阵。你要是去,我给你介绍。”

“谢谢,我还是喜欢良家妇女。”

宗兆槐感觉有人朝他们走来,转头看,是郗萦。

“宗先生。”她用大家一致的叫法称呼他。

“考完了?”

“对。”

宗兆槐端详她,“你没发挥好?”

郗萦自信地一笑,“不是,我想和你聊几句。你一直很忙,培训时也没找到机会。”

她朝站一边旁观的叶南点头致意,后者正饶有兴致打量着她,不过也不像是在看好戏,倒仿佛随时愿意为她提供帮助似的。郗萦已猜出这人是谁,他有双掮客的眼睛。

宗兆槐也扫了叶南一眼,然后问郗萦,“什么事呢?”

郗萦见叶南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宗兆槐显然也没觉得有这必要,她用牙齿迅速咬了下唇,随即松开,大大方方说:“我其实是想,向你道歉。”

叶南的双眉骤然间挑得老高,笑容别有深意,目光频频在宗兆槐与郗萦之间切换,但宗兆槐没再看他。叶南怕自己笑出声,拍拍宗兆槐的胳膊,“我先走了,有消息给你电话。”

临走,叶南的目光再次掠过郗萦,她不明白他笑得那么诡秘是为什么。

“饭吃了没?”宗兆槐问。

“没呢!”

“一起走吧。”

陆续有用过午餐的员工从餐厅出来,他们愉快地与宗兆槐打着招呼,郗萦只能见缝插针地与他说话。

“那次我来面试时可能显得不太礼貌。”

她的确对自己那天的表现感到懊恼,有点过于傲慢了,而这是她近来一直告诫自己要努力避免的,还有就是,她比较在意宗兆槐怎么看自己,毕竟她将在他的世界里有一个新的开始。“让你不安了?”

“有点。”

“用不着,我不会因为某人说的几句话对他形成固定印象,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回答与郗萦预料得差不多,这让她几乎是立刻就忘了此前的懊恼,忍不住又想挑战他。

“如果你的员工做了错事呢,你还能保持客观看待他吗?”

“为什么不能?就事论事,一切按公司规程处理。”

郗萦感到不可思议,“你难道没脾气的吗,从来不会生气?”

她执着的追问让宗兆槐觉得有趣。

“没有比发脾气更容易的事,但发泄完了,残局还得自己收拾,如果不想给自己制造更大的麻烦,就得学会控制情绪。”

一位上了年纪的保洁员经过他们身旁,满面笑容与宗兆槐打招呼,“宗先生,吃饭了吗?”

宗兆槐说:“正要去吃——陈阿姨,你的腿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谢谢您惦记着。”

“小赵过两天从泰国回来,我让他给你带了两瓶跌打损伤膏,听说很管用,等见着他人你直接问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