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嬷嬷经过蕊儿一事,凡是再被押进来的丫环们,便越发挑剔了起来,从身形走路到眉梢眼角,无不细细端详盘查,连书香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莲香才过了关。
两个人不过是从一个院子到了另一个院子,可是这中间仿佛已经经离过了长久生死别离一般,都泪中带笑望着对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怀香见她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冷哼一声,往人群里挤了过去,但她两个向来亲密,如今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在一处,辛酸喜悦,五味俱全,哪有空理会怀香。
中午吃过军士送过来的饭以后,她们这些人被押着从林府后门送了出来,十个人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是粗壮的婆子,总共有六辆马车,竟然全是林府年轻未曾婚配的丫环。
马车行了一刻钟,到得城门口,听得城门守卫的盘问,书香隐约听到几个字,好似是“送到边关…”,有心想要告诉莲香,看看同车粗壮的婆子,终于忍了下来。
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时候,挨挨挤挤坐在马车里,跟一群同样被卖的大小孩子们被送进了林府,一住就是四年,万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同等境况。
路上行了许久,到得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估计大约到了晚上七八点,天完全黑透了,坐在车里半天,身子都僵了。
那粗壮的婆子先下了马车,然后招呼她们也下来。她与莲香搀扶着下来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她们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火把将四周照的很是亮堂,前后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六辆马车恰在中间。看到这些马车里下来的年轻姑娘,那些军士们目光灼灼的盯着。
莲香红着脸拖着书香,羞窘的几乎无处可藏。书香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正瞧见了远处从马上下来的左迁。
她虽不知这位年轻将军的名姓,但能够采纳她的建议,想来也是心肠软善之辈,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不料这目光被左迁身旁那位中年男子捕捉,那长髯男子轻笑一声,“将军这才下马,便引得小姑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了过来。”
左迁循着他的目光瞧过来,面上不由讶异,继而便染了些浅浅笑意,原来这小姑娘真的被选了来,竟然不曾被林大少爷染指?
“军师你口口声声称赞将林府所有书房里的书都损赠了给大相国寺,供贫家子弟借阅是个慈悲的主意,怎么见了这出主意的人还要编排几句?”
这中年男子正是左迁身边这些年不离左右的军师,姓连名存,为人很是趣致,乃是当年左老将军身边的人,自左迁进了军中,老将军便将他托付给了连存,凡军中大事,左迁无不与他商议。
连存本是打趣了左迁一句,哪知道反被对方打趣,转身对着那小姑娘的立身之处略一抱拳,他本是率性为之,不成想那小姑娘却也轻轻致福,朝着他还了一礼,全无十几岁小姑娘的羞涩之意,坦坦然跟着那粗壮的婆子缓缓去了。
左迁轻笑一声:“如何?”
连存拈着胡子思量一番,又笑道:“将军你确定此次军中将士婚配之事全权交托了给老夫处理?”
左迁苦笑一声:“军师也知我目前尚未成亲,这些事情全然不懂。既然向陛下求来了这恩旨,自然要好生配成几对美满姻缘。这件事你不管,难道给我父亲去?”
连存大笑:“我只当将军冲锋陷阵勇往之前,定然万事不怕,原来也有你作不了主的事?!”
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原来左家世代皆出将才,驻守边关。这次左迁回京述职,正赶上朝中人事动荡,林相被人弹劾,与万贵妃生的三皇子结党营私。
三皇子久已不满太子,暗里明里不知使了多少次绊子,武帝皆视而不见,哪知道此次不知道哪点踩到了武帝的底线,索性将多年受宠的万贵妃打入了冷宫,三皇子被幽禁,一直站在三皇子这边的林相一族自然也跟着遭了大祸。
左迁被委派到林府抄家,受书香护书一事的启发,想到边关驻守的军士们年龄老大,但边关寒苦,很少有女子愿意嫁到边关去。且这些年边关与夷族虽无大战,但小摩擦从未断绝,边关将士解甲归田娶妻生子也无可能,林府这些丫环们正值嫁杏之期,林府获罪,正可选些身家清白的女子送嫁边关。
抄家当夜,他进宫复命,顺便将这事提了一提,哪知道武帝当即欣然同意,将他连连夸了几句,于是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被挑中的这些林府丫头们,包括书香莲香等人,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的归宿已经被左迁跟武帝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婚配

6
左迁虽然年纪尚轻,但领军几年,威严亦盛。
年轻悦目的将军英姿勃发的站在院子里,下首是青春韶华的妙龄女子,连存笑微微坐在一边抚着胡须看好戏,看他怎样将这一出戏唱圆满了。
院子里的年轻女子们虽然经历这场大劫,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途中也是好生照顾着,虽然面上皆有倦色,到底年轻,胆大的已经偷偷抬头,眉目含羞的偷瞧着左迁了,放眼望去,倒是只有那小丫环抬头直视着左迁,颇为从容的样子。
连存心里暗赞了一声,左迁已经开了口。
“诸位,林家获罪,全族被流放,按大夏律,奴仆都要被充公发卖的,像你们这般年轻的姑娘们,本是罪奴,要么青楼要么营妓,或者下九流的场子——”他适时的停顿,利如寒刃的目光沉沉压了过来,带着刀锋的凛冽之气,眸光从那些或羞或窘的女子面上扫过,欣赏着她们乍然色变的模样,满意的看到这些女子大多数已经泪流满面,有人带头扑通跪了下去,“求将军救救奴婢吧…”紧跟着,一院子的丫环们陆续跪了下去,大部分都失声痛哭…
当然也有例外。
书房里的那个小丫头眸光清明的瞧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仿佛预知了他接下来的话一般,与他的目光相撞,大约是觉得大家都跪地求饶,连她身边一个圆脸的姑娘都使劲拉着要她下跪,她这才低下了头,缓缓跪了下去。
跪的跪,哭的哭,五十几个姑娘的哭声让这驿站的院子显的极为热闹。
昨天她们就被告知,今晚就到了西北边城,大部分姑娘都以为自己从今以后成了营妓,哭声极为惨烈。
左迁向前一步,面上神色和缓了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煞,连声音也放的柔和了许多,循循诱惑:“大家别哭,别哭!只因本将军向陛下求情,这些少女不过是林家下仆,与林氏谋逆案全无干系,不如由陛下为你们指一门婚事,平了奴籍,好生过日子,也算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善事,陛下已经颁了恩旨下来了!”
正在哭的少女们都被这番变故弄的呆住了,反倒是莲香,惊讶的瞧着书香,见她面上干干净净,一点眼泪也无,正温柔的看着自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又在她耳边轻道:“妹妹猜的果然没错!没想到…”语声里是掩也掩饰不了的惊喜。
比起做营妓来,平了奴籍嫁人简直是天降大福,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莲香越来越怕,精神恍惚,半个月赶路眼看着她快要病倒了,书香急的六神无主,终于偷偷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
“姐姐,当初挑上我们,那些嬷嬷查的极严,连身子清不清白都要查,大约跟婚配有关,说不定…说不定是边疆女子太少了,戍边将士都大龄未曾婚配,所以才挑些未婚女子过去…”
莲香当时哭的泪水涟涟,一脸的凄苦:“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呀?主家都获了罪,哪有我们奴婢的好日子过。说起来我们都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有这样好事发生?”
…想不到,这世上果然有峰回路转之事。
这些少女先前被左迁给描绘的未来惨景给吓住了,各个哭声惨烈,如今听到这话,立时欢喜的向着左迁磕头,莺声燕语,边哭边感激的抹着眼泪,恨不得当场去弄块牌位把左迁给供起来,其间心境跌宕,一时难述。
连存拈须而笑,暗赞左迁这法子好。
京中大户人家的婢女们,何尝受过一丁点苦?吃用比起小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要好的太多。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边关寒苦,物质匮乏,非这些女子所能想象,若是不提前狠狠杀杀她们的娇气,将前景描绘的悲惨一些,恐怕在别的主家府上侍候跟嫁到边疆这两者之间,这些婢女选择的都是在京中做奴婢。
既然宣布了此事,左迁又顺势将连存推了出来,直言此后婚配之事便是连军师负责,等今晚到了边城,与军中将士见过之后,三日之内便可成亲。
他这些事宣布已毕,将这摊子丢了给连存,自己潇洒上马,提前骑马出发了。
连存头疼的看着转眼就抹干了眼泪,七嘴八舌的涌上来的少女们,头一次后悔自己比左迁年长。
可是婚配这种事…其实他也打了半辈子光棍了,自己尚无定所,何曾当过红娘?说不得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好些姑娘们都围着连存而去,看着那边的喧闹,怀香轻蔑的瞟一眼,凑过来搭话:“这位左小将军好像也没有成亲…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我们中间挑…不过左家是大族,就算是个妾…”
莲香面上还带着泪,与书香齐齐惊骇的看着怀香。
书香暗道:这姐们漂亮是漂亮,用前世的话说,就是太脑残了些…
左迁身为左老将军的嫡三子,听同车的婆子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的。左家手握军权,如何会给嫡子娶个奴婢出身的丫头?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恐难匹配,更何况左迁年少英武,战功赫赫…除非左家当家人与左迁集体脑抽了…
就算集体脑抽了,当朝大佬武帝也不会看着这位将星瞎折腾自己的婚事吧?
那日前来验身的两位嬷嬷,听说就是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些粗壮的婆子都是左府的婆子,她们瞧着林府这些年轻丫环的眼神里,可不像是瞧着未来少夫人的眼神,特别是蕊儿之事,那种鄙薄的目光…
书香看着正一脸梦幻的怀香,很想使劲摇醒她,年轻人心怀梦想是好事,可是这梦想离现实差距太大了,可真算不上好事了!
莲香与她相处日久,对她的性子最为了解,拉着她的手轻摇了几下:“妹妹,上车了…”
怀香眼见这两个人都木木呆呆,半点宏图大志也无,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暗暗嘲笑一声,率先向着院子外面的马车走去。
书香与莲香手拉手往外走,忽尔想起一事,调皮一笑,低声在莲香耳边道:“说起来,未来姐夫还要感谢林家这场大劫呢,若非如此,姐姐差点就成了戴娘子了…”
莲香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拧了一把:“坏丫头,赶明儿妹夫也是现成的…”说着想及自身,脸上也不由染满绯色。
书香心道:上辈子无缘成亲,这辈子好歹是军婚…只是不知道这大夏朝的军婚受不受法律保护?
她心中计较权衡,既然身不由已,索性想个法子让自己与莲香过的好一些。不知道怎样能同这位连军师打好关系,最好是挑两个脾气好些的,至少…不能被家暴呀…
世事如棋,她哪里又能想到,有一日挑丈夫就跟挑青菜萝卜一般随意。
自由恋爱,那大约是梦里才能畅想的东西了吧?
左迁先行出发,连存与其余的军士们护卫着马车紧赶慢赶,在黄昏到达了响水边城。
响水城门口,此刻挤满了军士,那些长年戍边的军士们正与身边的同袍取笑调侃:“黑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另有人高声叹息:“这下我终于解脱了,不用大半夜被黑子哥抱在怀里当媳妇儿啃两口,被我弄醒还要将我踹下床去,说是我搅了他的美梦,他刚跟媳妇热乎上…”
这话顿时招来一阵轰然大笑。
那被打趣的汉子又黑又壮,张嘴一笑,一口牙齿倒是又齐又白,他伸出蒲扇大掌在那人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满意的看到对方呲牙咧嘴,这才笑道:“我娘说了,要胖些的媳妇好生养,瘦到风吹就倒的那还能叫媳妇吗?那是麻杆…”
假如书香听到这话,定然要笑出声来,后世致力于减肥的圆润些的姑娘们大约都可穿过来,都是最佳媳妇儿人选。至于那些瘦到风吹就倒的…对不起,穿越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你!
她们的马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左迁既然已经下令军中校尉们都可前去城门口迎接,这些久在边城的大龄汉子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又牢牢记着左迁那句话,此次婚配之事全权委托了军师,只要有看对眼的,大可去请求军师作媒…
于是继姑娘们一番热情的轰炸之后,连存到达响水,又受到了军士们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贺黑子身高力大,伸臂就将连存从马上提溜了下来,神色却极为恭敬:“我扶军师下马。”
连存苦笑着从他的虎掌里挣脱出来,瞪一眼:“贺黑子,你给我老实一点,这次的媳妇没你的份,人数不够。”贺黑子那张黑脸立时瘪了下去,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军师您老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论打仗我从来没往后缩过,论比武…除了裴东明,我何时输给别的兄弟过?怎么轮到发媳妇儿,就没有我的份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他。
“你长的太黑了。”
“你也不见得比我白啊。”
“你生的跟只大熊似的,军师好心,怕吓着人家姑娘。”
“我这叫威武,你生的跟只小鸡仔似的,就不怕吓着人家姑娘了?”

哄哄闹闹,一路争斗一路簇拥着马车进了军营。

出击

7
连存回来的当夜,便被军中将士们灌了个烂醉,酩酊而归。
数万名响水驻军之中,军官都有数百人,在响水驻守经年,都盼着能够成家,但狼多肉少,才五十几名姑娘,资源严重不足,于是都卯足了劲儿的灌他,期望能抱得娇娘归。
书香她们被安排在连存隔壁的院子里,门口立着两名守卫,两排驻军房,数十个房间,每间都是大通铺,打扫的极为干净,连被褥都是全新的,可见这些军士热情隆重的态度。
姑娘们圈在这院子里,天色未明,便听得军中士兵操练的声音,各个被惊醒了,目光之中带着雀跃之色,都想瞧一瞧热闹,可是穿衣出来了,瞧见院子门口的守卫,都又缩了回去。
书香等众人都收拾妥当了,才慢吞吞爬起来梳洗。
边关这些男子们都习惯了早晨用冷水洗脸,难得伙房极早就有兵士抬了几桶热水送进院子里,等书香洗的时候,水都有了几分凉意。
她草草梳洗完毕,便拖着莲香要往外闯。
莲香被她这大胆的举动给吓住,死死拖着她:“书香,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小姑娘冲她笑的不怀好意:“我这是去求求连军师,给姐姐寻个脾气温柔些,性子好些的姐夫去。”
莲香又羞又恼,嗔她一眼,下死力气拖,却反被她拽到了院门口。
那两名守卫呛啷一声拨出佩刀来,“姑娘,请回去。”
莲香吓得腿一哆嗦,几乎要哭出声来,“妹妹,咱们回去吧?”哪知道书香不退反进,笑微微质问那两名守卫:“两位大哥,左将军可下过令,不让我等姐妹出这院子?”
左边的兵士结结巴巴:“那…那倒没有。”黝黑的面上都隐隐泛上了红色。
书香又道:“左将军可有说过,要待我等姐妹如囚犯?”
右边站立的兵士飞快瞧一眼结结巴巴的同伴,也同样摇摇头。
书香轻轻用手指拨开挡在面前的刀,牵着莲香徐徐而行:“既然如此,两位大哥也不算违犯军令。”见他两人茫然不知所措的呆呆瞧着自己,不由轻笑一声:“将军让两位大哥守着这院门,院门好好的又未曾长腿跑了,已算尽职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这两小姑娘手拖手出了院门,正思量着如何向上头交差,书香却又折回头来,面上有丝尴尬:“两位大哥可知道连军师住哪里吗?”
立在左边的兵士顺手指了指隔壁的院门,“军师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小姑娘笑的眉眼俱弯:“多谢两位大哥。”拖着莲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隔壁院门口。
右边的兵士呆呆问同伴:“这个…不算失职吧?”
身后忽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你两个看的人都跑了,小心将军打板子。”
两名兵士苦着脸看向徐徐行来的年轻男子:“裴校尉救命啊!”
裴东明看着这两个被那小姑娘几句话糊弄过去的兵士,失笑不已。
不过是奉了左将军之令来请军师商议三天之后的喜事,不曾想瞧见了这场好戏。
真是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
“这帮狼崽子!”
连存撑着快痛裂的脑袋缓缓起身,心中将昨晚使劲闹酒的一干男儿又狠狠骂了一通,穿衣梳洗,想起接下来三天还要面对五十几位新人的婚配问题,就觉得头痛无比。
大概没有哪一位苦命的军师还要像他这样做兼职红娘的吧?
他用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推开房门,但见院里已站着两名小姑娘。尤其是当先立着的小姑娘,他印象极为深刻。
“书香姑娘找老夫可是有事?”
事实上,隔壁院子门口的那两名守卫并非是左迁安排。依着左迁的主意,五十几个小姑娘扔在数万名男儿的军营里,让她多走几步,恐怕都要被这些汉子瞧哭了。不过连存当日被这些姑娘们围在当间,吵得头晕,如今住的这么近,才亲口下令,在院子门口杵两门神,胆子小些的恐怕就不敢过来吵他了。
不过他所料有误,这五十几个小姑娘里,不全是胆小的。
胆大的那位笑微微立在他面前,仿佛一脸的犯难:“昨天左将军说要将我们姐妹的婚配交给先生做主,晚辈就替连先生犯愁了。”
连存被她这话逗笑,“真是难为书香姑娘了,不知道哪点让姑娘替我犯愁了?”
书香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苦恼:“左将军为戍边将士婚配,本是善事一桩。晚辈虽是女子,但早闻戍边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本来能嫁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乃是三生有幸。只是…”
莲香畏缩的小声捅捅她,脸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害怕的要哆嗦了:“书香你别乱说话,此地是军营。”往日这个小丫头在房内说些疯话也就算了,好歹在外面装的很是老实木讷,如今倒好,出了林家就一直不曾规矩过,她心中吓的要死,又偷偷去打量连存。
连存倒未曾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书香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那晚辈就大胆直言了____”书香紧握住了莲香企图制止她的手,立誓今日要打动连存,“左将军此举本是一桩美事,只是如果执行起来,错配了婚姻,夫妻不和,闹将起来,又动摇军心,这就不是小事了。”
连存不由失笑:“听书香姑娘这话,倒好像与人作过媒一般?”
“难道连先生从前替人做过媒?”
连存这下忍不住拊掌大乐,倒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一下就将他给问住了。
他自然是从未曾做过媒人。
“那姑娘有何妙策?”
他本未曾指望书香回答,哪知书香来时就早已考虑详细,连忙笑着顺杆爬了上来:“连先生,婚姻之事贵在和谐。先生既然要做媒,这次同来的姐妹有五十四人,不如让众姐妹把自己中意的男子说一说,是急脾气的还是慢性子的,又或者想嫁个原籍的,中意话多的还是闷葫芦的…”
连存被她这通说法给镇住,这未嫁的小姑娘数说起男人来种类极多,倒好似自己早经见过许多性格不同的男子,半点羞涩也无。可她大大方方站在那里,说不出的爽朗大方,倒教连存一时也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莲香早已经羞的头都快钻到地下去了。她早知道这小丫头胆子极大,却没想到还有这般厚脸皮的。历来女子出嫁,哪轮得到自己多嘴的?
“妹妹,我们快回去吧…”
书香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如何肯放,又再接再励,“先生,就算军中挑出来的人,也应该让他们各位讲讲自己中意哪类的女子,温柔手巧的,活泼开朗的,又或者端庄寡言的高矮胖瘦…大家心中都有个底了,也好过三天之后成亲,不到十日,先生门口便挤满了吵架的夫妇,都要来寻先生断一断家务。到时候…恐怕先生也再难有清静日子过了…”
连存想到门口挤满了气愤填膺互相指责的一对对怨偶,顿时感觉前景惨淡,日子难过,拈着胡须笑道:“姑娘这法子极好。不如先说说,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书香心下大喜,连连摆手:“我倒不急。”一把拉过旁边的莲香,将她推到前面,笑语如珠:“书香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连先生,军中可有脾气涵养特别好的男子?我这位姐姐心灵手巧,又做得一手好针线,为人又和气,烦劳先生多费些心思,一定要替我这位姐姐挑个宽厚些的男子…”
莲香被她这番话说的都快羞哭了,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讲这些婚嫁之事,于她简直是从所未想:“我要回去了…妹妹你就在这里疯吧!”转身便向外冲了出去,不妨出门却差点撞在一名年轻将士身上,差点吓的哭出声来,捂嘴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