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费尽心思娶来的皇后吗?在她的心中,从未有他的位置,他待她不好么,能让这样一个女子在宫中恬静度日,他挡去了多少风雨,她却坠入她的世界里,想都不想。
“皇后,朕在你心中什么也不是吗?”他挫败地问。
梅清音看着皇上眼中隐隐的痛意,不安起来。她惶恐地握住皇上的双手,“你是臣妾的皇上呀!”
“只是皇上?”他追问。
她纳闷地点头,不然还能是什么呢?萧钧叹息又叹息。
“宫中过一阵要选一批秀女,大臣们说后宫太冷清了,需要多点人气。”萧钧象赌气似的,绷着脸。她不在意他,在意他的人大有人在。
梅清音心象被谁偷刺了一下,脸上有一丝痛楚,但随即便温顺地说:“臣妾知道了。臣妾会让女宫好好布置宫房,等待新人的到来。”
隔隙由此心生,萧钧苦笑笑,“朕登基三年,因为生性愚顽,事事只能多加勤勉,从不敢沉迷声乐女色。现天下安定,朕也该享受做帝王的快乐了。”
“哦!”梅清音淡然一笑,忆起皇后的职责,木木地提醒道:“皇上,你有些日子没有看看张妃和燕妃了,方便时眷顾一下吧!”
他松开她的手,双眉紧锁,“朕知晓了,天色不早,你回吧!”
她施礼告退,归去的路上,细雨如丝,花红满地,她触景生情般湿了眼眶。深夜独坐,书第一次不能让她安宁,让梅珍取来古琴,调弦试音。这一夜,宫中琴声清扬幽长,让人心酸。
这一夜,皇上在书房中看折到天明。
“干吗拉着个脸?”向斌一早踏进偏殿,碰到皇上正在用早膳,一碗清粥拨弄来拨弄去,就是不下咽。
宫女为向斌添上座,他微笑地拒绝,只好心情地看着皇上一脸心事重重。
“斌弟,可否让向王妃和贝儿住到宫里?”他没有娘亲,向王妃的母爱是他唯一的亲情。
“宫中很冷清吗?”
后宫宫女上百,太监成千,但一个个都只象摆设般,温暖不了他的心。山呼海拥,他仍是孤单成只。”朕想尽尽孝心,王妃待朕象娘亲一般。”
向斌知心地点点头。”王弟,你可否也住进来,我们兄弟可以谈谈心,喝喝酒。”
萧钧得寸进尺。
“皇上,成年的王爷不能居住宫中,这是规矩,皇上想破坏规矩吗?你记得逍遥王萧玮不是也从宫里搬出去住了吗。”
萧钧点点头,二哥搬出皇宫后,在外造谣中伤他,碍着骨肉情深,他不追究,将他送出京城,远至广东,封了个逍遥王的爵位,闲养着。”他最近怎样?”
“听说又纳了几位王妃,每日让她们裸身追跑嬉戏,在当地风评很差。”
萧钧叹叹气,由他吧,只要他不图谋坏事,那些道德伦常的败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如果想无后患,你应早日生下储君。”向斌郑重地提醒萧钧。
“王弟,朕弟兄三个,死的死,放的放,这情形看着都惨,朕思量着这都是因为娘亲不同的缘故。朕便想朕要有孩子,便只有一个生母。不想随意,你看朕的母后,生前只是一个宫女,死后名字都没有。朕不想有孩子象朕儿时一般。纳妃三年,朕从不敢让皇妃们怀孕。朕的内心有个梦,如果不能象普通夫妻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么朕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和朕心心相印、相亲相爱的人与朕相伴。朕想和她生下一大群孩子。”
向斌笑了,“皇后不可以吗?”她可是萧钧自已选的,少年时就恋慕很深。
萧钧脸上稍稍不快,气冲冲地说:“不要提她。”她准备归隐山林,由她去。
哦,原来是闹别扭了,向斌愉快地笑笑,他早看出那个一板一眼的皇嫂与众不同,烈焰埋在心底,只等有缘人挖掘。
“朕准备听大臣们的规劝,在朝中大臣中选合适女子进宫。”
“呵,皇上,臣弟提醒一句,这事可要思量妥,世上可无后悔药卖。”向斌看出皇上在赌气中,做出什么傻事可是有好戏看的,他不是看戏的人。后宫妃嫔太多,不是好事。而且皇上的梦永远就不能圆了。
“朕意已决。”

五,月出皎兮,劳心悄兮(上)
安庆王府位于京城的城东。府中雕梁画栋,楼阁林立。正厅中庭一片朱红,地上遍施油漆,门槛铜质而涂金,白玉砌阶,纯玉制灯,蓝田璧玉、明珠、翠羽等珍宝是到处镶嵌装饰。厅外的花园假山异石、名花异草,举目遍处,在一侧,还圈了一块,放养着各地的奇兽。
安庆王喜欢早起,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到这园中看看这些怪兽,家人早就备好了肉食活禽,他一边扔一边骂:“畜生,老子喂你们、养你们,你们都不知安慰下老子。老子受人欺了,你们也不帮着老子报仇血恨,你说,老子养你们有何用?”说着,还顺脚踢上两下。家人看着这一切,想笑又不敢,只得拼命忍着。这王爷,看似凶恶,其实草包一个,连小孩子都不如,什么事都放在脸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也都敢做,但只要你把他哄开心了,你什么要求他都能应。
玉宁公主站在园中,拧着眉看着儿子嘟嘟唠唠,心乱不已。自从皇上让他回府养病后,府中就没一日安宁,祸根都在于那笔救灾款。她知道儿子平时游手好闲,无恶不作,但只能算是个小混混,犯不了什么大事,他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寄托,他所做的一切,只要他高兴,她就宠着。有一日,他忽然说要到户部任职,不愿只做个闲王,她心里还开心了一阵,以为他真的长大了。扛着玉宁公主的面子去找皇上,皇上沉默了半刻,应了她。谁知刚上任,就碰上河南受灾,朝庭发放救济款项,他居然私吞了上百万两,而府中却没见到半两银子。这是诛九族的罪,皇上却硬是忍下了,在朝堂上说安庆王为灾情劳累,身子不适,让他回家养病。明是养病,暗地却是撤职。自小在宫中长大,见太多风雨,玉宁公主明白皇上这是给了天大的人情,她是识时务之人,见好就受。她出阁时,皇上还没出生,虽是同一个父亲,两人却不亲不靠,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的面子能用几回,她是太懂这个理了,领着儿子乖乖在家呆着。唉,可惜有人却不明白,犯了罪的人还敢如此张扬,她真是揪心呀。
魏如成喂完异兽,心情稍微好转了点,洗净了手,回头看到娘亲,欢喜地叫道:“娘,为何不睡会儿,时候早着呢?”
他是个莽夫,但却是个孝子。温柔地搀住娘亲,慢慢地在园中转悠。
玉宁公主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成儿,娘有句话想问问你。”
“嗯,娘问便是,孩儿会如实说的。”
“那笔灾款是你挪用的吧?”
“这?”魏如成左顾右盼,不敢对视娘亲询问的目光,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的事,别听人家乱讲,娘,大清早干吗问这些?”
玉宁公主坚决地说:“不行,你今日一定要给娘说个明白,不然有朝一日,娘只怕想救你都没有办法。”
“娘,你也太看不起孩儿了,孩儿将来会封候晋爵,光宗耀祖,你等着享福就是了。”他昂着头,满脸得意地说。
玉宁公主震惊地看着他,疑惑地问“你拿什么来光宗耀祖?”
魏如成搂过娘,“当然有高人相助了,娘,当今只我们好好忍着,等时机一到,我们就举大事,那时候,老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玉宁公主被这席话吓得眼前一黑,差点仰身倒下,幸好魏如成一把托住。她颤栗地抓住他的手,两眼含泪。”成儿,告诉娘,那位高人是谁?”
他还想欺瞒下去,但看到娘苍白得没有血色,只得呐呐地说:“是逍遥王萧玮。”
玉宁公主的心突地一沉,急声问:“他,他不是远在广东吗?”
“嗯,但他有许多门人呆在京城,去年,他们主动和孩儿联系,让孩儿谋下户部的职位,候机行事。当今皇上愚笨无知,群臣不服,许多大臣都恳请二王子回京登基。二王子许允孩儿,得下江山后,分半片江山给孩儿。”
“啪”,玉宁公主咬紧牙齿,用力一掌甩向魏如成,“你,你真是蠢笨至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败呢,那你就身首两处了。江山分你一半,哼,亲兄弟都如此残酷,怎么可能待你这等厚举。你笨,笨,笨,被人利用了,还沾沾自喜。”
魏如成捂着脸,满脸委屈,“娘,孩儿承认笨,承认不懂许多事,但张将军他们呢?他们也看不清东西吗?”
“你说张将军也知此事?”
“嗯,好象张妃娘娘也有一份,他们总说一计不成,还有二计什么的?孩儿这阵困在府中,他们也很少找我了。”
天,玉宁公主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把她快速地吞没了。
初秋的天,太阳躲在云层里,一会儿露下脸,一会儿又没了踪影,风淡淡的,若有若无,让人感觉不出来。这天气最是宜人,不凉不热,在外转上几圈,也不会出个一身臭汗,闷了一夏天的京城人终于坐不住了。
京城人喝酒爱去醉仙楼,那是因为那里的酒好、菜地道、唱曲的姑娘也靓;喝茶呢,京城人就去容贤居,这顾名思义就知这里是文人雅士爱聚的地方,别看喝茶的一些人其貌不扬,说不定座中就有一个是状元呢。做了状元,别人想见都难,不如在他还是布衣时多亲近亲近,日后想靠一靠也有个理由。
只要你肚中有几份文才,容贤居的大门就对你敞开着。这样一来,容贤居日日宾客盈门,人满为患。才子们在此吟诗作对,唱诵行令,好不风雅。
不久,京中就要举行秋试,容贤居这几日更是聚满了各地的举子。江西头名举子卫识文来京有几日了,结识了几位同科的考生,听说了容贤居的事,几人相约在此一聚,见识见识这容贤居是不是徒有虚名。
伙计一见来了几位举子打扮的书生,领头的一表人材,眉间舒展自信,便知有几份重量。微笑着把几位迎上楼,拿出上好的茶具,泡上新茶,端了上来。
卫识文打量着室内,一色儿都是朴而不拙的竹木器具,窗外,柳条摆动,婆婆婆生姿,微风一吹,很是宜人。这茶馆粗看朴实简陋,细看才知艺精巧,藏秀于内。他暗道不俗。
客人不算多,可能是时候尚早,除了他们几位,还有几桌的散客。靠窗的一桌坐着两位公子和一位姑娘,公子们一位温和俊雅,一位威严内敛,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让人仰视的贵气,姑娘年纪稍幼,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虽衣着素净,到也落落大方。边上立着几位身高壮实的下人。这不象一般的举子,卫识文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那威严的男子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他忙收回目光。
“卫兄,你是江西第一才子,这次秋试你一定会独占鳌头,到时,可要提谐小弟一把。”一位举子端起茶杯,笑容满面。
卫识文自负地一笑,“听说当今皇上重才任贤,不知可真。如真如此,那么他是伯乐,在下便会是千里马了。”
“哦,卫兄如此自信?”浙江举子有些不信。
“何不试试?”
“我出一上联,卫兄对下一联便可。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此联一出,举子们交头结耳,议论纷纷,这对联虽说十八个字,但有七个数字嵌入,不好对。
卫识文微微一笑,朗声答道:“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好对!”“好对!”在座举子频频点头赞许,邻座的几位也纷纷聚过来观看,只靠窗的公子和姑娘自顾喝茶。
座中另一位举子也跃跃欲试,“我来出一联,朝朝十月十日。”
这是个拆字联,也极冷僻,举子们摇头晃脑,各自揣摩。
“哥哥四口四丁。”卫识文笑着说出下联。众举子服气地点头,佳对。
一时,你一句我一句,一气对下十多对。
“不要总考我,我来出个对,各位仁兄对对看。”卫识文抬抬眉,说:“笋养竹,竹劈篾,篾编篮,篮盛笋。”
众举子面面相觑,不禁微悸,这是个冷对,首尾两字相同,中间的字环环相扣,不易对。茶馆中静了下来,偶尔有谁吐出一两个字,但随即又摇摇头陷入沉思。
“柴成树,树锯板,板钉船,船装柴。”说话的是窗边喝茶的姑娘,众举子和卫识文不由地吃了一惊。
卫识文转过身,起身施礼,“姑娘好文才!”
姑娘只微微一笑,并不看他,俊雅的公子起身请他过来同座。观看的人也随着转到这桌,那威严的男子到没有不悦,只护着那位姑娘,不让外人接近。
卫识文端端坐下,慕才之心已起,他风度翩翩地说道:“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干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
姑娘嫣然一笑,清澈的眸子晶亮,“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山空松子落,幽人独无眠。”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围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好一个解语何妨话片时?”卫识文惊喜地说道:“姑娘虽年幼,却满腹好文才,小生真是佩服五内。”这抹倩影不知不觉入了他的心。
观看的人也啧啧点头。
“你以千里马自居,想必腹中有几份文才。如能入朝为官,你认为君臣应如何相处。”威严的男子侧身遮住他的视线,开口问。
卫识文想了想,沉稳地回道:“君好比天上的龙,臣如天上的云。龙吐气成云,龙乘着云,逼近日月,震动雷电,变化神奇。龙使云变得奇异,云让龙大显神威,他们是相互依赖、相互寄重。”
男子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却露出了几份赏识。姑娘仍浅浅地微笑喝茶,不慎滴了几点茶水手腕上,男子忙拉过,用手巾擦干。俊雅男子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卫识文也不禁有点愣住,他是她的谁?
“斌弟,出来太久,该回去了。”威严男子扶起姑娘,轻声说。俊雅男子点头,拍拍卫识文的肩,“千里马,你就尽情地跑吧!”
卫识文脸一红,“刚刚是小生轻狂之语,不必当真。”
威严男子看了他一眼,“我已当真,你想回头也已晚了。”
“那,那也要有伯乐呀!”
“伯乐已等你多时啦!”俊雅男子笑着说。卫识文欲上前与姑娘再言几句,威严男子一双长手已把她抱进了轿中,轿帘一放,佳人再已音信。一行人出了容贤居。卫识文傻傻地看着,许久都回不了神。从此后,世上又多一份莫名的相思。
“皇后,那位举子怎样?”轿中,萧钧看着沉默不语的梅清音。为了这次秋试人尽其才,他和向斌约好了在考前亲自见识众举子的学问,他们都不是大家,考官只能是博览群书的皇后。他知道皇后多才,但今日这样的风采,他还是凭生第一次,那举子的眼都看直了,这让他有些恼意。
梅清香幽幽呼了一口气,“有真才实学,而且有抱负,行径也稳重,皇上可以信任。”
“你如此看重他?”萧钧的口气有些酸味。
“我?我要个举子有何用,关健是皇上,皇上刚刚新政,朝中老臣太多,皇上应有些真心为皇上做事的臣子。”
她讲得不错,那些老臣自恃德高望重,卖老摆老,却不做实事。他需要一些新人好好助他推行新政。这次秋试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慎重。
“皇后,你要是个男子,不知该如何出众?”萧钧喃喃地说道。
梅清音笑了,“我要是男子,也是不愿做官的,我要游历天下,日日与好友喝酒纵欢。”
哦哦,萧钧无力地摇头,幸好她是女子,不然不知祸害多少人,现在,就折腾他一个人好了。
“皇上,你呢?”
“朕怎么?”
“你要是是公主,该如何?”
“朕,朕会杀了你。”
呵,有人脸都绿了,梅清音开心得掩面而笑
那突然而至的娇态,他竟看呆了。

六 ,月出皎兮,劳心悄兮(下)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娘娘,”梅珍拿着一件厚重的风褛,轻轻走近从午后就倚在栏前出神的梅清音,柔声说“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她没有动,只幽幽地望着远方。在这楼中,站得再远,目光总会被宫墙所阻。宫墙之外,就象是另一个世界,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自那日伴皇上出宫看举子,心就象落在了宫外,再也回不到从前。眼中总是那绿柳轻风、蓝天云海,满满的诗情溢在胸中,让她不能静、不能眠。自小,只要手中有一本书,她就能安静地呆在那里,一坐半天,如今,那些都没用了。她只渴望能象只鸟儿般,自由自在地飞出这皇宫。
已是暮秋时分,但是人力明显胜天的皇宫内院却是春色夏彩,姹紫嫣红,满目争奇斗艳。一阵飒飒的秋风吹过,绿叶满天,花红遍地,终还是秋了。
御花园、御书房,这些她曾常常徘徊的地方,她现也很少去了。
朝中秋试已毕,卫识文果真独占鳌头。那一日,殿试前三甲与皇上新选的美人同时进宫,宫中彩灯高悬,鼓乐齐鸣,皇上与众臣同贺,喝得大醉。她是皇后,这样的场合,她不会走开,自始至终,她一直端坐着,维持着皇后的礼仪。新状元留在御书房行走,新美人住在离皇上偏殿最近的宫中。一切,皇上都已安排好了,有人阅折、有人相伴,那她还要操心什么呢?
“娘娘。”梅珍看主子久久无语,关怜地为她披上风褛。
“梅珍,你说梅府现在的水仙开了吗?”她攸然转过身,两眼直直地盯着梅珍。
梅珍扶着栏杆,愣了一下,“水仙呀,皇后,现在是十月,往年这时候夫人才开始培植水仙球,开花通常在冬季,那还要等些时日呢。”梅府四季花草如荫,冬日除了一院的梅花,便是室内那淡淡清香的黄色水仙了。梅珍看着皇后拧眉不展的样子,她莫不是想家了?说来离开梅府已二年了,她也有些想念梅府清静的院子。
梅清音微微失望地叹了口气,依着梅珍走进室内。
“娘娘!”梅珍扶着她坐在绣榻上,递上手炉,皇后的手冰得不象样。看着皇后喝下一杯热茶,小脸上有了点红晕,她小声说:“梅珍刚刚去厨房取些人参,听小宫女们说,张妃有喜了。”
“哦!‘梅清音漫不经心地应道。新美人进宫,张妃又有喜,这宫中今年的喜事真多。
“娘娘,”梅珍有点急了,“你不觉着奇怪吗?怎么新美人一进宫,张妃就有喜,你不是聪明吗,多想想呀!”
她的聪明不会用在这个地方,再说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梅清音依然慢慢地说:“好事成双,不算怪事。梅珍,取衣服来,我要去看看张妃。”这点礼节她还是懂的。
梅珍不情愿地为她宽衣,嘟唠着:“皇后,你心中真的就只有书,没有别的吗?”
梅清音淡笑,她有梦,可能说吗?
“张妃有喜,新美人又正得宠,燕妃是长公主之女,娘家的势力大得吓人,皇后,你呢?也不为自已多想想,只象个文官似的,看折批折,现在有了卫大人,皇后你以后怎么想?”梅珍比梅清音年长四岁,宫中的花花边边也听了不少,她家小姐年幼,事事她多会留点心眼。
梅清音眉毛抬都不抬,转过身让梅珍系上腰中的锦带,仿佛她说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娘娘!”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梅珍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么多干吗呢?不看折可以看书呀,内宫本应不顾问国事。妃嫔们爱如何就如何,别烦我就行!”皇上喜欢谁是皇上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至于那些什么势力什么背景,要那些有何用,她的爹娘是世上最温和最令人尊敬的夫妻,相濡如沫几十年,一直恩爱有加,其他大臣家,今天儿子闯祸,明天妻妾打闹,有什么好,她们应羡慕她才是。
看着梅珍一脸欲说还休的神情,她反到乐了,撒娇地依到她怀中:“梅珍姐姐,不气了,清音带你去御花园玩。”
梅珍破涕而笑,小姐又耍起儿时的把戏,真拿她没办法。”我气了干吗,皇后。走吧,恭喜张妃去!”
主仆二人没要其他人相随,下了楼,一路上穿阁越榭,看看停停。行到一座假山前,梅珍忽看到山后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她揉揉眼睛,笑了,那人自以为躲到山后别人就看不见,没想到阳光下,他的身影斜斜地被拉出了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