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太冷,一个多月来,没有真正的放晴的一天,天空不是阴着,便是飘着雪花。我呆的学校在国内偏南一点,冬天比较而言,是温暖而又湿润的,我在这里几年,没有下雪的印象。

对于突然而至的雪天,不设防,心情不免有点坏。教室里的取暖设施很差,哈着手在黑板上板书,一双手冻得通红。整个课上我总是拉着一张脸,不知可是在意我的情绪,还是怕期未考不得通过,我的学生相当配合我的工作,这确是让我省心不少。

人和人是相互的,他们乖,我也不会难为他们。期未考,整体低空飞过,他们有一个轻松的新年,我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个多月的假期该如何打发呢?

突然就生出了去那个大都市看看的念头,三年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有面对的勇气。当初在目睹了他另拥她人时,我只知道头也不回地逃,远远地,藏着,当从未与他相识相恋。

表面上看似一切不错,但我却再不敢踏进那座都市,关于它的所有新闻我都拒绝知道。虽然他也已远离了那座城。

一千多个日子,捱磨的每一寸光阴,我数着、耗着,过来了。

也许真的该回到那里,冶冶心病。

我决定先弯道那座城,然后再坐飞机回老家。假期开始得早,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不想和爸妈多说什么,只讲有事晚回几天。

行李不大,轻松上路。从校园到那座城,近一千里,我闭上眼都可以数出沿路的每一个景点、每一个停靠站、每一座桥。过去的那些日子,每周一次的往返,在枯燥的旅程中,欣赏窗外的风景是我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

又开始下雪了,路上的车很多,司机开得很谨慎。车上的旅客大半都是成群结对,一路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吃个不停。

从前到现在,我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傍晚,我抵达了那座城。繁荣热闹依旧,伴着漫天的飞雪,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容。

坐出租、坐地铁、再坐公交,二个多小时,我晃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前。保安看我面熟,微笑地点点头,让我进去。

我僵在那里,突然不想进去了。房子早已易主,走时,他给我电话,说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亲手收拾的,哪怕是一只笔。所有的一切他都寄到老家,他要去另一座城从新开始,那座城里有他的她。我说了“好”,搁了电话,从此,我们再无联系。

那间房的后窗没有灯光,主人一定还没有回来。如回来了,我敲开门,又能讲什么?跑错了门?

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为何还缠着不放?

如此的荒唐和痴蠢,可笑之至。

我扭过头,没入飞雪的夜色,找家酒店,洗个热水澡,明天回家。

很典型的冬日午后,天空阴霾得像是傍晚了。雪静静地飘着,落在已经被雪覆盖了几寸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匆匆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地填充着。远处登机架的钢化玻璃顶棚和人迹不到的草地已雪白一片。几架大型的飞机上的标志也慢慢地被雪覆盖。没有飞机起飞,没有飞机进港,这时候,整个机场似乎遗忘了自已的职责,象个孤岛一般。

候机楼内,却是喧哗一片。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播报哪架飞机因天气缘故推迟到港,哪架飞机因大雪推迟起飞。地勤小姐对旅客们的疑问一直维持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在解释。旅客的情绪被天气的任性激发到极点,他们愤怒、担忧、咒骂、抗议,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楼外悠然自得纷纷扬扬的大雪所淹没了,他们无奈地坐下来,开始打电话诉说迟到的缘由,发短信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开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托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书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玻璃窗里映射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冲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工作忙吧?”

“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潮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有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曾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手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近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四,悠长假期 下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花瓣,我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的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一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向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机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有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冲我微笑,另一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来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地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颤抖着,手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系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我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卷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时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我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物,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不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帅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让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显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在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下,他只得又把我拥紧,不过,这次要摔便是二个齐齐跌倒,看着彼此一脸的雪迹,我们笑得前仰后翻。到地铁只小小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地铁上,他一边帮我轻拍着雪,一边还在笑。好不容易止住,两人才款款坐下。地铁过江,我告诉他,现在我们正在黄浦江的下面。

“用这样的方式过江,我平生第一次,谢谢你给我的许多意外。”黑暗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他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纷飞的夜晚,闹市口人流如潮,纷杂的脚步生生地让雪花就没有累积下来。我从西点店中买了两份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和两杯热牛奶,坐在街边的长椅,递给他一份,两人便不顾形像地吃起来,其实街上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橱窗里,根本没有余光再去看别的。

“在国外求学时,我冬天有时也会这样在公园里午餐,雪把树木压得低低的,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周飞,我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它们就会飞下来吃。那时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看它们是我仅有的快乐”他喝干牛奶,看着手中的面包,含笑说起往事。

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美,我没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但我熟知这条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着不吃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与你分享。”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满脸污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着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看你,孩子似的,给他不就得了,一块面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面包,又回头看看那位一脸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块面包而已吗?我脸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样,我无由地生起一缕恼怒。是的,一块面包没有多少钱,给别人吃也没什么。如果要施舍的话,我愿意给他钱而不会跑去为他买一块刚烤的法式牛角面包。我知道我敏感而又小心眼,他无心的话语还是刺伤了我。

可能真的孤单太久,我已不知如何体谅别人了。

我没有来得及掩饰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有些无措,面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吃,就把面包给他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包,回头走过去给了那个男子。男子可能被吓到了,死劲地摇头不要,我没有理睬,仍塞到了他手中。

给他的同时,我也把无由的在意扔掉了。

面对他时,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们走吧!”我的笑意并没有打消他的顾虑,他无言地深深看着我,我不见,领头向前。

这条街,我走过无数次,有钱无钱时、快乐不快乐时都来。把自已融入如潮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有点年岁的阿姨们很喜欢穿色彩靓点的衣服,那样会显年轻,但却又不可以太过花哨。那件红色的羊绒开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颜色也正,你可以考虑。”我指着柜台后的衣服对他说。

他点点头,请柜台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柜台上,心情已趋于平静,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太过苛刻。

他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个盒子。“我不会买东西,如果让你挑,你一定不愿。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小礼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请收下好吗?”

我抬头,目光没有流动,没有涟波。我识货,那不是小礼物,那是来自意大利的纯手工围巾,价格是这件开衫的几倍。

素昧平生的人收这么贵的礼物可以吗?我妈妈的教典里可没这条。

微笑,笑意亲和却少真诚,“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样好吗?你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约翰”,我再无心情去江边吃火锅了,刚刚拨掉刺的伤处现在又隐隐作痛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柜台小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是,这么贵的礼物不收的人一定是个傻子。我不傻,也喜欢礼物,但不属于自已的就不会多看一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你拿什么还呢?做个向导收这样的礼物,现在的物价未免也高得太无谱了吧!

他拎起两只包,沉默地向商场外走去。下台阶时,他猛然回头,差点与紧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里有些黯淡。

这忧郁的眼神是为谁呀?

“我不是用钱来打发你。”

“我知道,你只是表达你的谢意。”我帮他说,他是谦谦君子,我不误会他。

“也不是谢意!”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象是从心中吼出来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随意搭讪别人的人,我更不是对一个顶着风雪,冻得直抖却为了让我开心的陌生女子用钱去打发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而已。”

还不是谢意吗?那选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会承受下来了。我不为难他,尽量装着一脸的温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随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为我们相处不坏,而且我熟悉这城市,力所能及地为你做一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报了,好吗?”

“只怕那时你会当作我是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