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正要应了他的话,却见如画冲使使眼色,我立刻会意,不再继续,赶紧和他一起收拾摊开的牌。
“哎,爷跟你们说话呢!”一边叫了自己爷,一边却撑了双肘凑近我们,越发好奇地看起了这套牌,“花花绿绿的,是纸牌吧?这个,是皇后?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又是怎么玩儿的呢?”
爷?你是谁爷啊?我悄悄白了他一眼。
“这是西洋的塔罗牌。”忽然,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清朗,明亮。
嗯?是谁?居然认得欧洲的塔罗牌?我好奇地回头,原来这少年背后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皮肤细腻,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长而密的睫毛拢着似水的双眸,目光清澈而柔和,让那五官越显清秀,竟似带了一抹女孩儿般的温柔,一边嘴角自然而然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坏坏的样子。
我看着他,他也饶有兴味地端详着我,双眉微挑,笑意中带着戏谑。我不喜欢他这眼神,低了头,拉了如画就走,却听得身后人跟了上来,“哎,就走了?”“二位公子请留步!”
我回头,年长的少年走在前面,脸上带了些友好,却仍是遮掩不住那高傲的神气,呵呵,我心里禁不住悄悄笑了,这么得意?是觉得自己是个美男子,还是一语道破了“天机”?我转回身,仰起头,对了他那清澈的双眸,“何事?”
他竟略略一怔,笑意更浓,抱抱拳,朗声说道,“二位公子,我兄弟对刚才二位公子手中的玩物觉得颇有些意思,很想见识一下。偶遇是缘,不如我请二位公子到酒楼一叙,算是交个朋友?”
“嗯?”这是一个怎样的邀请?这么一个借口,我却为什么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点对那牌的兴趣?
“哎,就一起去吧,我真是想知道你们手里的那纸牌是怎么玩儿的呢。”那弟弟倒像是真诚急切。
“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游戏纸牌。”我礼貌地答话,“天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谢谢二位公子的盛情。”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也没再强留,似乎很无所谓。
我拉了如画快步离开。
出了风筝铺子,看看天色已是接近正午,担心父亲回来发现,我和如画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跑得气喘吁吁,悄悄从后门回到房中。一边手忙脚乱地换着衣服,一边赶紧招呼如画,“你好了吗?快去看看,父亲回来了没。”
“哎!”如画跑了出去。谁知刚出门,她转了回来,“姑娘,李嬷嬷在院子里呢,她说先生刚回来在前厅,衣裳还没换呢。”
“哦?”
天哪,我们回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一时得意不已,为了掩饰自己小小的犯罪感,决定大献殷勤地讨好讨好父亲。于是,我两手提着裙子,开心地喊着“父亲,父亲…”向前厅跑去。
“姑娘!”
听到了下人的阻拦,我却已经停不了脚步,扑啦啦奔入前厅。一进门,我就立刻僵住,父亲身着朝服,正和一位客人在说话,没来得及看清客人的模样,我就赶紧低下头。死丫头如画也不打听清楚,父亲有客人在,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今儿这顿责罚看来我是避无可避了,心中懊恼不已。
谁知父亲呵呵一笑,并未责怪我,只是对边上的客人说,“这是小女吟秋,从小娇惯,不大懂得礼数,让禛贝勒见笑了。”
禛贝勒??是康熙帝的四阿哥吗?我不敢抬头,赶紧福身。
“吟秋姑娘不必多礼。”
嗯?这声音沉沉的,却是这么饱满而富有磁性,真好听。我突然好想抬头看看他。要不要抬头呢?如果没有记错,他就是将来的雍正吧,不看会不会后悔?活动着小心眼儿,反正在自己家中,又有父亲在座,即使有些唐突,他应该也不会责怪我吧?就看一眼,看清长相我就走。
好,主意打定,站起身,抬起头来:眼前的他,挺拔的身型,正襟端坐,威严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浓黑的刀眉,高挺的鼻,整个脸庞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幽暗深邃的冰眸,深不见底,衬托着这个单眼皮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望着他,我有些出神,他的穿着,他的身份,与我千里之遥,可为什么我竟有种近近的亲切感…
此时,他也在看着我,那目光深而静,那神色冷而淡,不回避,不出声,牢牢将我的目光锁在他的眼睛里…
“艾比!”父亲轻声叫我,我这才回过神来,脸顿时羞得通红,轻轻咬着唇,尴尬地开口向他道歉,“对不起…”
赶紧走到父亲身边,轻声说:我先下去了,等他一起吃饭,父亲笑笑说好。我又一次对着他福福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前厅。

第三章 天使的祝福

三月的天气,已是春意浓浓。深闺中的日子依然是慢条斯理的,我每天读书学习,弹琴摆牌,烦了闷了,就拉着如画悄悄溜出去,到街上逛逛。虽然没有了现代的丰富多彩,却也远离了曾经的浮躁和喧嚣,渐渐地,古代小姐的生活也似乎不再那么难熬,甚至悠闲得有了些雅趣。
这天下午,阳光温暖得让人的身子感觉困乏乏的,我在花园的秋千上荡荡悠悠,口中念念叨叨地背着书,如画在一旁低头绣着花。看着忽远忽近的蓝天,我又有些待不住了。
“如画,咱们出去走走吧?”
“姑娘,这附近的几条街咱们都一个铺子一个铺子地逛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今儿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换地方?回来晚了,被先生发现可怎么好?”
“不走远。原先咱们只逛那些繁华的街道,今儿咱们去胡同里转转,没准儿也有有趣的去处呢!”
“嗯…”如画想了想,“那好吧!”
从府后门出来,这一次我们背向大街,走入了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古朴的灰墙红门,青瓦挑檐,弯弯绕绕,有的胡同宽,可以并排通过两辆马车,有的却窄的只能勉强走两个行人。除了贴了门神福字的胡同人家,竟然也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各种小商号,有油盐店、肉铺子、炸货屋子、小酒铺、饽饽铺、豆腐房,甚至还有医馆、药铺、理发铺、绒线铺。千姿百态的小作坊艺人,千奇百怪的吆喝小调儿,就连这胡同的名字,也是花样百出,韵味十足:炒豆儿胡同,棉花胡同,黑芝麻胡同,烟袋胡同。难怪人们直到现在还津津乐道北京的胡同文化,却原来这浓郁的民风民俗当真是源远流长,也或者这才应该是国人几千年文明的主流。
我和如画手拉着手,一路走,一路看,偶尔还尝尝胡同小吃,兴致盎然。走着走着,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窄窄的,长长的,只有人家,不见店铺,安安静静。走了几步,觉得没有什么景致趣味,拉了如画转身想离开,却突然,半空中飘来一曲乐声,悠悠冉冉,宛若当空皓月,清幽明净,宛若深山幽湖,闲淡优雅,那乐声,牵着人的感官,揉着你的心肠,如泣如诉,如梦如醉…
我再迈不开离去的脚步,循着乐声往胡同深处走去。尽头处,一个安静的小院,门半开半掩,轻轻走近,望进去,一个女子坐在院中,一袭淡淡的藕色衣裙,衣领低开,露出长长白皙的脖颈,长发轻挽,修长的玉指轻抚着怀中的琵琶,有些苍白的脸庞只轻点了朱唇,看神色竟悠远得不似凡间的女子…
我有些出神,禁不住抬手想推开门。突然,手被紧紧抓住,还没待我反应过来就被人拉起来猛跑,完完全全的懵懂中就被拖出了胡同。
终于停了下来,我早已是气喘吁吁,好容易平复呼吸,这才抬眼看,一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们?!”
眼前这两个拉着我和如画一通狂奔的坏分子,就是那天风筝铺子里的少年。看他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和如画越发懊恼:“这,这到底是做什么啊?!”
“呵呵…”弟弟笑得压根儿也说不出话来。
“你们…呵呵…”哥哥好像还勉强能说话,却是调侃的声音,“怎么?看着她美吧?弹得好听吧?”
“是啊!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了?”我真是有些生气了。
“呵呵,”哥哥终于直起腰, “你当谢谢我才是!这要是推门进去了,你,呵呵…你可怎么好啊!”
“嗯?”我越发纳闷儿,“什么怎么好?”
“不知道吧,她,她是个女鬼!”哥哥压低了声音猛地对上我的眼睛,吓得我通通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如画扶着,怕是要坐地上了。
“哈哈…”某人越发笑得前仰后合。
“你胡说什么啊?”我越发气恼。
“那你当她是什么啊?”弟弟也断不想失去这嘲讽我们的好机会,“仙女?告诉你吧,她是个□!”
“啊?”我和如画大惊,却仍是难以相信,“胡说什么?哪有那样的…”
“怎么没有啊?她就是这样吸引客人的。怎么,你真要去光顾啊?”哥哥凑过来,用扇子点点我的肩,一副纨绔子弟逛窑子的清狂样子。
我的脸腾地红了,推开他,“你,你们怎么知道?她,她怎么可能…”
“就是嘛,那些女人,不是,不是应该在…”如画也羞得说不出话来。
“这片胡同里可不只她一个,比窑子里那些可要贵多了。”弟弟一副小地头蛇的样子。
“就算,就算是,那也许她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呢?”我还是不能相信那样的女子竟然是以卖春为生,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什么卖艺不卖身?你若真是进去了,不丢下大笔的银子休想走出来!”哥哥立刻打碎我怜香惜玉的幻想。
“就是!大男人进去都未必出得来,何况你们两个…”弟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哥哥的眼神截住。
“既如此,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也丢了大笔的银子,才长了这一智啊?”稍微回过神来,我就决不能放过这两个坏家伙。
“切!”弟弟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我和我哥头一次见就觉得不对,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儿作何半开着门在院子里弹琴?随便找人一问便知底里了!”
说的也是,我轻轻咬着唇,有些理亏,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的穿着也确实不像是平常的女孩儿,那发髻,那眼神,慵懒得让人有种迷离的感觉…
“呵呵,”哥哥低头对上我的眼睛,“明白了吧?今儿若不是碰上咱们…”
我有些恨恨地打断他,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了!”
“这就完了?”哥哥极其不满地说,“好歹也得请我喝杯茶吧?”
“嗯?”我挑起眉,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坏样子,低头从钱袋子里掏出几钱银子拍到他手里,“喏,去吧!”
“啊?”他一愣。
我拉了如画转身就走。
“哥,你看看,我就说嘛,这两个就是不识好歹的,你还…”
一路往回走,我和如画都有些后怕。两个人心有余悸地商量,往后还是尽量待在府里,不要再出来瞎逛了。
“姑娘,我倒觉得那两兄弟不像是坏人呢。”
“嗯,我也知道他们不是,而且应该还是富贵书香家的公子。”
“那你为何那样对他们啊?”
“看他们那副笑话我们的坏样子我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呵呵,也是,他们两个是挺坏的。”
“呵呵…”
那天直到吃了晚饭,父亲才从宫里回来。我又陪着他在餐桌前坐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艾比,过几天我到圣若瑟教堂去,你要不要跟着去散散心?”
“要!当然要!”我高兴地大声答应,好容易啊,父亲要带我出去玩儿,这可比自己瞎逛要走得更远,也更安全。
“看看,一说玩儿就开心成这样。可一定得先把我给你的功课做完。”
“是!”
吃过饭,我挽着父亲到花园里散步,晚风徐徐,花香阵阵,悠闲而惬意。走到亭子里,看到如画已经备了茶在等着,于是一起坐了下来。父亲抿了口茶,抬头看着我们,笑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我微微一怔,即而也笑了,是啊,十三岁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大姑娘了。
父亲拉了我坐在身边,“艾比,为父这些天仔细地考虑了你的要求,决定答应你,明年秋天就送你回法国。”
“嗯?”我心里一惊,什么要求?为什么要回法国?
“姑娘,你想回西洋?我,我怎么不知道?”如画也被父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抓着我的胳膊急急地问。
“这次回来前,你说想要留在凯西姑妈身边读书,说什么也不肯走,可为父舍不得你,硬是带了回来。不过当时也曾答应过两年后送你回去。”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抚摸着胸前的挂坠,艾比,你是为了回去读书吗…
“可你今年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就要到了出嫁的年龄,那个时候再去读书就有些晚了,不如早些回去。”
“先生,那,那等姑娘出嫁的时候会再回来吧?”如画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佛我即刻就要离去。
“嗯…”父亲若有所思,半天才又开口,“艾比,这一去,为父就不打算接你回来了。”
“啊?先生!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如画急了。
“大清是个繁荣昌盛之国,只可惜,这里的男子但凡家境殷实就都是三妻四妾,只关富贵体面,哪里还顾得人情尊严。” 父亲放下茶盅,口气严肃起来,“我的小艾比虽然是个孤儿,却是为父的掌上珠,我怎么舍得让你去与人共侍一夫?所以,这次回去,为父也想拜托凯西姑妈,让你在法国成婚,一夫一妻两人相守,为父才能心安。”
我鼻子一酸,两眼湿湿的,在这男尊女卑的时空,一个孤女,尊严与性命比路边的小野草还要卑微,可是却万幸地得到了如此的呵护和爱惜,无论在别人眼中如何,至少我是父亲的公主…
“可是,父亲,我,我不想离开你。”
“为父过几年也会向皇上请辞,到时候咱们就又能团聚了。”父亲疼爱地摸摸我的头。
“那,那不如咱们一起走?我一个人回去,一路上您能放心吗?而且再过几年我也不过就十七八岁,在这里是老姑娘了,可在法国也不过正是出嫁的年龄,您说呢?”
“嗯,这倒也是。”父亲点点头,“不过要等到十七八岁就有些太大了,实在不行我就早点跟皇上辞行。”
“这样好。”我高兴地点点头。
我继续和父亲亲亲热热地聊天,如画丫头却一个人撅着嘴,一晚上再不多一句话。
夜里,如画不肯回到自己房中,和我挤在床上,不依不饶地问着。
“姑娘,你怎么答应先生回去了?你真的想走吗?”
“你没听父亲说吗,他过几年也要回去了,我又留在这里做什么呢?而且啊,我真是好奇这条链子的故事呢。”
“又是这条链子!你怎知就一定是什么人相赠呢?”如画对我的第六感丝毫不认同。
“呵呵,我就是知道!这几个字母一看就是有人特意书写,还有这造型…”
“哼,就算是这样,那,那塔罗牌让你找的那个人呢?一定就是他吗?也或许就在大清,就在这附近呢!”
“呵呵…”我被如画逗笑了,“塔罗牌不是让我去找什么人,而是告诉我忘记了一个人。大清我曾经认识谁啊?除了你和府里这些人,再没别人了,又会忘了谁呢?”
“可是…”如画还不肯罢休。
“如画,你为何不想让我走啊?若是我和父亲都走,一定会带着你的,咱们还在一处。”
“我才不去!”如画赌气别过身去。
“为何?”
“先生和你都会说西洋话,我去了又怎么样呢?”
“呵呵,你别怕,去了我慢慢教你,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个蓝眼睛,黄头发像父亲一样高大帅气的夫婿,到时候,你自然就什么都会了。”
“哎呀!再不能依了你!”如画羞红了脸,转身咯吱我。
“哈哈…”
随父亲出门,我不需要穿男装。早早起床,挑了一件舒适的连身长裙,背了琴,随父亲上了马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一座清砖灰瓦的哥特式二层小楼前,这就是顺治帝特旨建造的圣若瑟教堂,是京城唯一的教堂,也是父亲他们这些法籍传教士聚会的场所。
肃穆的教堂中,父亲和几个传教士一起做着弥撒,我也安静地在长椅上做祷告。仪式结束,父亲走过来,告诉我他们还要开会,我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却不许走远,只能在教堂后面的草地上玩玩儿。我答应着,背了琴,从教堂后门来到这一片不大的草坪。
这块地原本教堂是想用来做墓地的,可因为在城市中葬人有些不合中国人的传统,也就改做了草坪。春雨滋润过的草甸绿得仿佛凝固了一般,踩在脚下酥酥软软,像要陷了进去。我抚平长裙席地而坐,更是毛绒毯子一样的舒适。撑着双臂,半仰着看向天空,春天的阳光没有夏天那么明艳,只是温和和地耀眼,我闭上眼睛,感觉那脱去寒冷的风儿,拂过脸颊,轻柔柔的,带着新草的清香…
享受了一会儿阳光与空气,坐起身,低头拨动了琴弦…
弦音最是活泼,弹跳在厚实的草地上,轻盈得像在飞翔,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在嫩绿的草尖轻点,在初绽的花丛舞动,不远处一只五彩的蝴蝶,竟然也和上了我的乐声,精灵般在花瓣上抖动着翅膀,我一时看得出神,禁不住停了下来。
“怎么不弹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曾相识。
未待我转回身,他已经走到身边,抬起头,天哪,又是那张笑得坏坏的脸。低头看看绿绿的草地上自己粉嫩的长裙,轻轻咬着唇。
“呵呵,”他笑着坐下来,“我早知道你是女孩儿家了!”
“怎么又是你?” 原来早就被他看穿帮,我有些懊恼。
“这么讨厌我啊?我做什么得罪你的事了?”他侧头看着我。
“你…”是啊,他做什么得罪我的事了?
“说不出来了吧?”他笑着斜了我一眼,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什么到这儿来了?”这么僻静的所在,他怎么会逛到这里?
“找你来了啊。”
“嗯?”
“那天走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枉我还救了你一次。”
“救我?”我丝毫不领情,“她即便就真是个…那我也是女孩儿啊,她能把我怎样?”
“呵呵,你若真是男子,丢了银子倒还罢了,这女孩儿家进了那种地方,你怎知那里就她一个呢?若是真出了事…”
“哎呀!别说了!”我立刻打断他,羞红了脸。
“怎么样?欠我的不只是杯茶钱吧?”
“那你还想怎样?”
“告诉我你是谁,还要,还要问你件事。”
“哼,既是寻了来,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不会给他留面子。
“呵呵,”他笑了,又凑近些看着我,“吟秋,张吟秋,找你可真是费了劲了。寻遍了京城的满汉两族,却原来是个西洋女孩儿。”
“什么西洋女孩儿?我是汉人。”
“有你这副打扮的汉人吗?弹的琴,玩儿的牌,哪样是汉人的?还有,还有你这长相!”
“嗯?”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啊。
“你看看,”他凑过来一副认真品评的样子,“这么大的眼睛,却是有些凹凹的,睫毛都不得不打了卷儿,何时见都水涝涝的,总像是受了委屈要掉泪了。再看这鼻子,这么小,却这么挺,还尖尖的。还有啊,你怎么这么白?我有个表妹已经够白了,我当天下再没人及得过,可没想到你竟然白得发亮,夜里是不是都不用点灯了?”
天哪!这么直接地对女孩子品头论足的坏样子就是在现代也罕见吧?真恨人!
“哼,”我阴冷冷一笑,“夜里我是不点灯。”
“嗯?”他一愣,似乎没料到我竟然接了他的话。
我凑近他耳边,慢慢地,从牙缝儿里阴森森地吐字,“因为啊,一过子时…有光…倒使不得了…”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心里窃笑,在他耳边继续,“我啊…不是彼岸,是隔世…”
他突然扭过头,我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两个人一下子好近,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汗毛,近得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隔世就隔世,横竖今生见了就好。”
我一怔,赶紧坐好。
他笑了,轻轻用扇子点点我的手臂,“我刚才逗你呢,其实,你长得像个瓷娃娃,西洋瓷娃娃。”
想想那一个个白胖胖笑眯了眼睛的娃娃,我撇撇嘴,“也不怎么样。”
“呵呵…”他倒好像怎样都开心,“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