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放学的时候,钟年看不出来她挨过了打!到时候就跟他说,自己看书入迷,不小心被笔戳的,他知道她一直都有咬笔的毛病。
放学的时候,钟茗才走到自行车车棚,就看到钟年站在他们的自行车前面看书,他低着头,半边侧脸融入夕阳里,修长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有几个高一年级的女学生,从他面前走过去,同时故意放大了说笑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一眼望见了走过来的钟茗,接着充满阳光地笑起来,“姐,我在这呢。”
当他的眼眸里清晰地出现钟茗的面孔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钟茗的脸,“姐,你怎么了?”钟茗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抬起头来很自然地笑道:“没什么,看书的时候入迷了,结果用笔戳到了嘴角,破了好大一块。”
钟年的目光默默地留在了钟茗的面孔上。
钟茗推了钟年一把,“走吧,快点回家,回去我给你做饭吃。”她又往钟年的身上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我给你买了新的运动服啊,你怎么还穿着旧的。”
钟年低下头,他的声音有点闷,“嗯,新的放在书包里了,舍不得穿。”
“笨蛋。”钟茗很欠扁地笑起来,仰起头来拍了拍钟年的肩头,在不知不觉间,钟年已经高过她很多很多了,她还是一副哄小孩的架势,“不就是一套新运动服嘛,用不着这么省。”
钟年抬起头,他看到钟茗的笑脸像是一朵芬芳馥郁的花朵,在夕阳下十分的鲜活自然,他默然的目光在她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压低声音说:“姐,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不等钟茗回答,自己转身就跑出了车棚。
钟茗愕然地望着钟年跑远,也许是忘了什么东西,她这样猜想着,然后拿起钟年刚刚放在一边的小说看了几眼,手机响起来了,钟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孟烁发过来的。
——你还好吧?
钟茗朝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好啊,我都快好死了!”她这样说完,却在手机上打下另外一行字。
——我没什么事,你好好养你的腿吧,赶紧出院,我可没空去看你!
有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钟茗抬起头,她看到了班上的林森,他也是来取自行车的。
林森犹豫地看了钟茗一眼,半晌终于低声说了一句,“你找点药膏擦擦吧,已经青了很大一块了。”
“什么?”
“你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瘀青了很大一块了,看起来真吓人。”
钟茗一直跑到教学楼下,她看到了和江琪那一群女生站在一起的钟年,而且很明显,是钟年拦住了江琪她们的路,他瘦高的身影此刻挺得像一杆旗帜,就在钟茗想要叫他回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江琪姐,不要再找我姐的麻烦,那件事也不完全是我姐的责任,我姐也很难过!”
被女生簇拥在中心的江琪望着清秀的钟年,她淡淡地与钟年对视着,彼此都没有退让,江琪身上的纯白色校服在风中微微地晃动着,她扬起嘴唇,饶有趣味地笑:“行啊,想让我放过你姐,那你跪下来求我啊。”
耳旁是巨大的风声,吹得正前方的旗杆上面的红旗呼啦啦地响着。
钟茗站在教学楼的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他们,她觉得眼睛里被什么狠狠地刺着,滚热的感觉充溢了整个眼眶,就好像是从眼底里流出来的,是乌溜溜的血液。
江琪和一群女生站在台阶上。
瘦高修长的钟年默默地低头跪在地上,小声说:“求你了。”
钟茗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早就走了,爸爸再一次喝多了酒,回家来耍酒疯,拿着皮鞭抽她和钟年,她被抽得遍体鳞伤,却还要抱着九岁的钟年,一面保护着钟年一面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偏偏不会死,我们就偏偏要活着。”
胆小的钟年在她的怀里哭着哀求:“爸,求你了,别打我姐。”
锋利的刀片一点点挂割自己的皮肤,血从皮肤下一点点地沁出来,通红的,滚烫到让人害怕的鲜血,血迹慢慢地扩大,渐渐地,形成一片可以吞噬一切的红色沼泽,连带着,将她一块吞没下去。
站在教学楼拐角处的钟茗擦擦自己脸上的眼泪,默不作声地转头离开。
一起长大的时光。
漫长的,温柔的,伤心的,共同支撑的日子,他们就这样,用彼此的方式,默不作声地保护着对方。
钟年回到自行车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自行车棚里点着一盏小灯,他看到钟茗还等在那里,低着头用手捏车胎,看车胎里还有多少气。
钟年走过去,把刚买的药膏递到了钟茗的面前,钟茗抬起头,她从他的手里接过药膏,钟年的脸色有点涨红,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地说:“这可不是擦嘴的,是擦额头的。”
钟茗呵呵地笑起来,“你看着吧,我决定了,下次江琪再让那群死女人打我,我就狠狠地打回去。”
“你真的可以吗?”
“那还用说,笨蛋,你别忘了小时候你被别人欺负都是谁帮你打回来的!”


【二】
按下开关,却没有灯亮起。
窗外是淡淡的夜色,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乱成一团的客厅,灯管都被砸碎了,满地的碎玻璃碴子,有人刚刚在这里狂砸了一番。
钟茗和钟年同时怔怔地站在门口,还是钟茗最先反应过来,她把钥匙往鞋架子上一扔,愤怒地说道:“那个王八蛋肯定又回来了,下次我们换门锁!”
钟年有点难色地看看钟茗,“姐,别这么说爸。”
钟茗把钟年往他自己的房间推,“行了行了,我知道不能在你面前叫他王八蛋,你先进屋看书去,我收拾好叫你出来吃饭。”
“姐,我帮你弄饭。”
“看你的书去吧,我用不着你。”
“姐……”
“不许出来啊,出来小心我揍你。”
钟茗把钟年撵到屋里去之后,自己转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卧室,她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下面,脸色有些惶然,把手往里面的格子里用力地伸,格子里面空荡荡的,果然所有的钱都已经被他拿走了。
钟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王八蛋。”接着,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从一旁拿过扫帚,把地上的碎玻璃碴子扫成一堆。
碎玻璃碴子在扫帚下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钟茗费力地弯着腰,从窗口射进来大片大片灰白的夜色,将她深深地笼罩起来,一缕头发垂下来,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她的眼珠转了转,眼泪无声地落在了那些散碎的透明玻璃碴子上。
钟年才做了几道物理题,就听到一声门响,是钟茗端着饭菜走进来了,钟年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有鱼。”
“就要期中考试了,你吃点鱼补脑子。”钟茗把挟了一大块鱼肉放在钟年的碗里。
钟年嘿嘿地笑着,连着扒了几口饭之后说道:“姐,我在学校的论坛上看到一个找家教的工作,教一个小学的孩子,我想去试一下。”
“挣钱的事用不着你,姐还指望你给我考一个清华呢。”钟茗又给钟年挑了一块鱼,“放心,姐养得活你。”
吃完晚饭后,钟茗在厨房把碗都洗完,她走到钟年的书房前面,无声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钟年低头很认真地看着书,台灯的光芒暖暖地笼罩着这个始终太瘦的男孩子,他的侧脸是温柔清秀的线条。
钟茗揉揉眼睛,默默地转身下了楼。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街上正热闹。
钟茗把自行车停在一栋破旧的楼下,她仰头朝着楼上的一个灯火通明的窗户看了一眼,然后上了楼,一直走到五楼,她伸手在门板上先敲了三下,接着又停了停,再慢慢地敲了两下。
房门里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有人问:“谁?”
钟茗咬着牙说:“我找钟方伟那个王八蛋,我知道他在里面。”
门打开的时候,眼前一片云雾缭绕,钟茗看到父亲坐在沙发的一角,另外还有几个中年男人正在一旁吞云吐雾,里面的一个房间紧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后来,又是麻将牌清脆的撞击声。
钟茗走上去对父亲说:“你拿走的是我和钟年下个月的伙食费,你把它还给我,不然我和钟年下个月没……”
“没饭吃”那三个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迎面来的一巴掌在女孩子的面孔上狠狠地打过,钟茗朝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那一瞬间轰轰作响起来,好像是瞬间失聪了,她抬起头,看到父亲狰狞的面孔和一张一合的嘴。
无非是“赔钱货!”“甩都甩不掉的两个累赘!”“你给我滚远点!”“就他妈的因为你,害老子今天手气这么烂!”之类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的话。
钟茗用手揉了揉火辣辣的面颊,她望了望被烟雾熏得面目蜡黄的父亲,不动声色,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报警?”
一屋子都在刹那间寂静下来了,几个中年赌徒立刻都把目光投向了钟茗,紧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钟方伟的身上,一个满脸堆笑的人站出来说:“老钟,既然你姑娘说出这话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啊!”
钟方伟的脸皮刹那间涨成了紫红色,不由分说一脚就朝着钟茗的肚子踹过来,一面踹一面破口大骂,“操你妈的!”
钟茗一头栽到了地上去,一口气没喘上来,腹部的疼痛让她一阵猛咳,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转过头来望着父亲,脸上的笑容有些瘆人的惨白,“那是,你个狗屁混账王八蛋,我相信你有这本事,不然哪来的我和钟年!”
下楼的时候她疼的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肚子一抽一抽地疼,跟有人在那里一下下地揪着她的肠子一样,钟茗一步一挪地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夜风呼呼地从她的耳边吹过,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叫她,“钟茗。”
钟茗回过头,看到刚才给她开门的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一脸和善的笑容,“茗茗啊,家里没钱了是吧?关叔叔给你。”
他从衣袋里拿出几张一百块来,塞到了钟茗的手里,钟茗始终低着头,关叔叔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你爸就在这玩几天,到时候就回家去了啊。”
钟茗的手里握着那一把钱,她的眼眸里一片死寂,如被潮水淹没的黑夜,透着充满恨意的寒冷。
“告诉钟方伟那个王八蛋,他一辈子都别回去,他最好死在外面!”
推着自行车在路边等绿灯的时候,对面正巧是一家火锅店。
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里面热热闹闹吃火锅的人,锅里沸腾的汤冒出冲鼻的香味,各种美味在锅里不停地翻腾着,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一起,笑呵呵的中年男人从火锅里挟出了满满一筷子东西,全都放在了女孩的碗里,正在喝可乐的女孩不耐地摇摇头,用筷子把碗里不爱吃的东西全都挑了出来。
钟茗记得爸和妈以前带着她和钟年一起来吃过火锅,那时候她和钟年都才七八岁,那时候妈还没有结识某个可以一掷千金的大富翁,爸也没有染上赌瘾,那时候她和钟年闹着要喝可乐,妈说可乐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小孩子更不应该喝。
爸笑呵呵地说:喝吧喝吧,一次两次没关系。
绿灯亮了。
钟茗低着头推车过马路,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一滴滴地落在斑马线上。
身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钟茗把自行车停在花坛一边,自己拿出手机坐在花坛上,路灯从她的头顶照下来,她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钟年的名字,钟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按下了电话接通键。
“姐,你上哪去了?”
钟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呵呵地笑着,“去面试你说的那个家教啊,结果人家不要我,说要大学生,他家一个小学的孩子还要大学生当家教,真变态。”
钟年说:“算了,你快回来吧,都快十点了,我等着你啊。”
钟茗握着手机,深深地低下头,眼泪一颗颗地落在地面上的一片落叶上,她没有办法张口说话,因为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啜泣的声音,她努力地压抑了好久,终于稳定了声音,应了一声:
“嗯,我这就回家,你等着我。”
放下电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汹涌而出。
钟茗低着头坐在花坛上哭了半天,嘴里全都是咸涩的味道,肚子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后来她咬咬牙,从花坛上站起来,就在她准备推车走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挺高大的男生站在花坛边上,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钟茗掉头就走。
那个男生忽然开口说:“你哭什么呀?”
钟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生,她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冷冷地道:“你管得着吗?你是谁啊你?”
“我是裴源。”

【三】

——茗茗,我喜欢你
——少开玩笑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再说我有那么无聊吗?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想害死我!
突然而至的大雾,把眼前所有的景物都遮挡住了,哀伤在那个笑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的少年眼中无声的凝聚。
慢慢地,形成大片大片鲜血淋漓的伤口。
宛如横亘在心口上的,一片锋利的刀片,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可以感受到,刀片跟着切下去的痛楚。
而那个笑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温柔的少年,就那样慢慢地被大雾掩盖了最后的映像。
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星期我们是值日生,我们负责扫校门口前面的一片卫生区。”
上早自习的时候,林森传了一张纸条给钟茗,纸条上面写好了中午要清扫的卫生区位置,因为上一个月,钟茗没有来。
钟茗低头看了看纸条,她拿起笔在林森递过来的纸条上写道:“好了,我知道了,如果你害怕和我说话被班上其他学生孤立的话,麻烦你给我发短信吧,传纸条也会被发现的,我可不想连累你。”
她把写好的纸条团成一团丢回去,身后传来簌簌的纸声,林森正在看她回的纸条,不一会又有一条新的纸条丢了过来。
——你有新浪博客吗?我回去加你做好友。
钟茗有点不耐烦,她在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上“对不起,我家暂时还没电脑那么奢侈的电子产品,就算是有也早被我们家里的那个王八蛋给卖了!”这句话之后,把纸条重新丢了回去。
这一次,林森再没传纸条过来。
中午,钟茗发短信给钟年,告诉他自己不去食堂吃饭了。她和林森拿着扫帚,到校门口去扫那一片新分过来的卫生角,结果林森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清扫工作,钟茗只是拿着簸箕跟在他后面。
学校的栅栏一侧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夹竹桃,林森望了望低头捡落叶的钟茗,他犹豫了半天,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啊?”钟茗抬头看了看林森,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林森又把目光躲闪开了,他低头看着脚边的落叶,“那件事以后,你不是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钟茗终于知道了林森说的是哪件事!
她说:“你以为我不敢回来呀?”
“没有。”林森似乎觉得自己被误会了,所以他开始费力地辩解,脸都涨红了,“就算别人都说你,我也知道那件事与你无关。”
“别傻了,她们说得都没错,你应该相信。”钟茗望了望林森涨得通红的面孔,无声地笑一笑,眼底里却是一片淡淡的光芒,“我就是始作俑者,不然你以为江琪为什么那么恨我?!”
林森终于抬头来看了钟茗一眼。
中午的阳光下,钟茗美丽年轻的脸上散发着盛放的夹竹桃一般灿烂明媚的气息,但是谁都知道,夹竹桃是有毒的。
学校栅栏的外面忽然骚动的声音,有人喊:“小子,你不要以为你躲到这里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今天不打到你跪地求饶,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砰!”“啊!”“哐!”……
有人重重地撞在了栅栏上,紧接着依靠着栅栏长出来的大片夹竹桃一阵猛烈的晃动,稀里哗啦地又是一地的落叶,林森和钟茗一个小中午的劳动算是彻底白费了,林森和钟茗都有些目瞪口呆。
钟茗朝前走了几步,在夹竹桃生长较稀疏的地方,看到了栅栏外面的情况。
一个瘦高的男生和几个凶神恶煞的社会混混在打架,而且战况很明显,男生的动作也很利索,几个混混很快就成了老大复仇的炮灰,而老大,一转头就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那个男生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学校栅栏里面的钟茗,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笑容居然干净好看极了,一点都不像刚刚打完架的人。
他斜背着书包,穿着和钟茗一样的校服,然后朝着钟茗挥了挥手,“你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裴源。”
钟茗指了指他身上的校服,“你刚入学就有新校服穿啊?不是应该量尺码再做吗?”
裴源又怔了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然后抬头依然朝着钟茗笑一笑,“是啊,我运气比较好,来了就捡到一套。”
钟茗靠在栏杆上,“哦”了一声。
等到裴源走远的时候,始终沉默的林森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还是难掩眉宇间的郁闷,小声地说道:“连校服这样的事情你也问,你是他什么人啊?”
钟茗望了望满地刚被那些人打架震下来的落叶子,“受害人。”
回班级上课的时候接到了钟年的短信,很长的一条——姐,我给你买了面包和牛奶,就放在你的书桌上,你别忘了回去吃。
合上手机,就可以想象得到钟年那幅笑呵呵的样子。
回到桌位上的时候,果然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桌面,钟茗抬起头,看到班级的卫生角垃圾桶里,赫然是还没有开封的面包和牛奶,牛奶是红枣味道的,钟年知道那是她最喜欢喝的一种。
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全班的人都在上自习。
钟茗没说话。
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一块德芙巧克力出现在钟茗的面前,巧克力上面附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吃这个吧,一会有考试。”
不用想就知道是林森。
钟茗拿起笔在纸条后面写上“谢谢你了,我不吃,我怕胖!”,然后把纸条和巧克力丢还给林森,打开书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念,周围有女生发出细细的窃笑声,很小的声音传了过来,“活该”“你应该把牛奶撕开了洒在她课本上才对”“我还没有你那么缺德啊!”“少来,你才缺德!”。
林森看了看前座的倔强女孩,他低下头,默默地把那一大块德芙巧克力放回到了桌膛里。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的表情,都被坐在另外一排的江琪收入眼底,江琪单手撑着面颊,看看林森,又看看坐在前面的钟茗,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冷笑。
傍晚放学的时候,钟茗先去体育馆找钟年。
钟年一直都是篮球队的主力,一三五晚上放学后一个小时,都要参加篮球队的训练,钟茗每次都去等钟年,顺便再在一旁的台阶上把作业给做了。
篮球场上是奔跑的人影,欢呼的声音,篮球落在地上,发出嘭嘭的声音,运动鞋在地板上划过,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大台阶上,放着一堆篮球队员脱下来的校服,钟茗走过去,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往那堆校服上看了一眼。
一件洁白的校服,袖子内侧是用颜料涂出来的一个“M”。
钟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裴源,传球传球。”
激昂的声音从球场上传过来,钟茗回过头,她看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飞快地从她的眼前跑过,他先把球传给对方,紧接着,自己率先奔跑到禁区内,在对方再次传球给自己的一刹那,纵身跃起,跳起来的高度简直令人咂舌,一个大灌篮!
“那是今天新加入的篮球队员,裴源,弹跳力惊人。”下场喝水的钟年对钟茗说道:“有好几次,都被我的球给断走了,他比我强。”
钟茗有点不服气,“你是一年级生,他是二年级生。”
钟年呵呵地笑起来,“姐,你这明显是偏向,其实裴源哥可好了呢,刚才还教我怎么转身才不容易被对方抢到球!不过他体力不好,跑几步就要休息好久。”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别人给你一块糖你就能跟着那人走,最好哄了。”钟茗拿过毛巾扔给钟年,自己转身整理钟年的东西,“擦擦脸上的汗,收拾收拾我们回家,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和小混混称兄道弟的。”
“谁是小混混?”
“废话,当然是你猛夸的那个弹跳力超好的裴源,他打架的时候弹跳力也超好!”
“姐……”
“干什么?”
“你不要再说了。”钟年的声音有点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