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给这婆子好处的事,在丁香口里说出来反倒成了从婆子那里讨好处,婆子自然心中大喜,平白落了几棵笋一只鸭子不说,还在这丫头面前做了好人,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因而假作勉为其难地又念叨了几句,最终点头答应了。
丁香满口里道谢,直道若不是嬷嬷心善,她才刚进府的丫头便不能哄自己主子开心,那自己的前景便十分堪忧了。婆子被丁香说得眉开眼笑,甚至还同意了让丁香进伙房里开开眼的要求——反正小丫头只是看看,又不动手去碰其它的东西。
中午的饭食已经在准备了,婆子指给丁香看哪几样是要送到徐氏房中去的食物,丁香瞟了几眼,被那只每顿专用来盛汤的汤盘吸引去了目光。
徐氏胃口不好,因而喝汤多于吃饭,甚至往往只喝上一碗汤就算吃过饭了,所以这汤是徐氏饭菜里必不可少之物。只是这盛汤的汤盘么…看上去很新,还没用得多久,最重要的是,它是锡制的。
《本草纲目》有载:砒,锡之苗,故新锡器盛酒日久能杀人者,为有砒毒也。
徐氏的汤盘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新的,每个新的汤盘都是锡制的,因为她每顿都要喝汤,所以总不好让她数年来只用那一个旧汤盘,她再怎么失宠,好歹也是个姨娘,也是陈府的半个主子,不是么?
丁香无所事事地离开了大厨房之后,一路闲逛一路回到了紫霞院。
有人在害徐氏,但并不想要她的命,而只是让她缠绵病榻就足够了,不去在陈老爷面前争宠,就足够了。
丁香对害徐氏的凶手是谁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在此前那十户大富人家里做丫鬟时这类戏码她已经看得很多很多了,无非是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硝烟,却比血肉横飞还要让人胆寒心惊。
她要做的只有一样:治好徐氏,让她重新去争宠,让陈老爷重新踏足紫霞院,让她诱出“八宝珊瑚树”的藏匿之处,然后让明月夜那个大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之取走,再然后,自己便像之前所做的那样,或自行赎身或由明月夜易容成家人什么的替她赎身,两个人拿了宝物离开,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丁香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一入府便能被分到正室太太房里或是正得宠的四姨娘五姨娘房里,如此偷听个墙角或使个心计令那太太或姨娘的无意中配合自己去套陈老爷的话,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她被分到了已经失宠了多年的徐姨娘的房里,再想另换个主子却不是她能主导的事了。所以丁香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多费些力气,多花些功夫,从徐氏的身上下手,来个扭转乾坤。
明月夜的轻功再好,到底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罢了,白天里他不可能像夜晚一样潜伏在树上或是房顶上探听陈府的动静,更别说是宝物藏匿处这样的高度机密了。然而真到了夜晚,陈家老爷要么同妻妾们厮混,要么看书喝茶,也不可能天天去观摩自己那宝物,再说,就算是想看宝物那也是关起门窗来偷偷行事,明月夜不是透视眼,在外面是看不到房中发生之事的。
因此,那些认为绝世大盗无所不能、对各种宝物手到擒来的人们都不过是受了闲书杂说的骗罢了,真正的偷盗也是一项极其复杂的、需要时间和耐心、功夫和头脑的高难度活计,这便是为什么每一次行事丁香要同明月夜内外接应配合的缘故了,没有她混入内宅,明月夜就无法知晓宝物的所在之处,而除了男主人以外的其它男人通常是没有办法进得内宅去的,所以明月夜不能亲自易容去做丁香所做的事原因正在于此。
丁香愈发觉得自己当初多想了一步让徐氏的娘从外面带甘草进来是一个十分英明的决定,因为甘草正好可以解去徐氏身上所中的慢性砒毒。所以午饭后她依徐氏的身体情况多加了些量在熬的药里,另外又重新开了道方子让徐氏给了她娘家人,按方子上的药备齐了之后尽快带到府里来。
徐氏这两日心情很是不错,其一是因为常年的心结解开了,有了目标,其二呢,每天出门走走,看看景,吸吸新鲜空气,任谁的心情都会好起来。下午睡醒,洗漱过后便要到园子里去,本想随意穿件衣服也就行了,却被丁香拦住,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取出一套月白的广袖裙衫来,还带着一条镂花的冰丝长绫,望春不由笑啐道:“这丫头脑子打结了?!青天白日的穿什么白衣?!晦不晦气!”
丁香笑道:“白衣自有白衣的好处,这不还有一根镂花长绫做装饰么?能将白衣穿得美的人不多,穿不好就成了吊孝的,穿得好那就是凌波之仙,赛过世间颜色。咱们奶奶如今病体虽然未愈,却也有着西施捧心之态,配上这白衣轻绸才更有味道。”
望春听得直笑,一根指头戳上丁香额头来:“就你会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来!”
第8章 旧爱重拾
徐氏如今早把丁香当成了心腹中的心腹,言听计从,因此一直没有插口,全凭丁香摆布,一时穿好,丁香便扶她坐到妆台前,拢起半幅青丝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余下的就披散着,又去外面花池子里用竹剪剪了几串铃兰回来,编成个花环,轻轻巧巧地绾在徐氏的发髻上。
除此之外,身上一概不再添缀饰物,精心地描了个淡妆,将徐氏一脸病容堪堪掩住,只露着弱柳扶风之态,再从架子上拿了本诗词精选,便搀着徐氏往外走。
徐氏倒是认得几个字,只不过这本诗词精选对她来说读起来还是难了点,不过没关系,丁香说她就只管捧着书坐在亭子里便是,脑袋里愿想些什么就想些什么。徐氏不明白丁香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然而再转念一想:捧着本书发呆总好过干坐着发呆罢?
于是徐氏就这么坐在了临水的那间亭子里,手里捧着书,微蹙着眉,微风吹起披散的发丝、单薄的广袖和臂弯间的轻绫,映着粼粼的波光,直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却又略带着轻愁的堕凡仙子。
陈老爷看得痴了。
若不是身边还有几位今天邀来逛园子的客人,只怕他就要大步过去将那仙子拥进怀里好生安慰上一番了。…这女子究竟是谁呢?远远地看着倒有些眼熟,只是自家内宅里除了沉稳如正室刘氏之外就是美艳如花的四房和热情似火的五房这几个女人了,几时又多了一位这么清雅、这么疏冷的弱美人呢?直让人看得想要好好地疼她,好好地在她眼前展示一下男人的强大伟岸。
陈老爷早就将那个病秧子三姨娘忘在了数年前的梧桐荫里。
陈老爷今儿个要请客人逛园子,昨晚是告诉过正室太太刘氏的,因而刘氏一早也就着人通知了各房姨娘们今天不要到后园子里去,以免失了礼数。只可惜,因她常年对三姨娘徐氏的忽视致使这一次她又再一次遗忘了这个女人,没有人将此事通知到紫霞院,因此丁香便正抓住了这次机会让徐氏在陈老爷与众宾客面前来了一个惊艳的亮相。
幸好昨晚明月夜那家伙去偷听了陈老爷的窗根儿,否则今天便没有了这一奇招来加速徐氏的夺宠进度。
陈老爷请来的客人都是什么人呢?都是些酸儒生呆秀才。没有那真正赏美的情怀,却偏爱寻风作雅,如今一看远远亭子里白裙飘逸捧书凝思的那么一个美人,一个个宛如见到了神女一般,穷尽各种华丽的辞藻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赞美,甚至有人提议要以此为题各自作上一首诗来——这些人哪里知道那位白裙女子会是陈老爷的小妾呢?若是知道了也不敢这么擅加口舌,反正内宅的女主子们是不可能在家里有客时还跑到后园子里来的,既然不是主子,那就可以随意置评了,古代的许多大诗人大词者不也是常常拿了友人家中的小丫鬟作诗取乐吗?这是雅事、这是情趣!
陈老爷家中有这么一位奇女子,众宾客新奇,陈老爷欣喜。这一回是大大地长了脸,管她是谁,必要娶回来做六房才行!陈老爷趁众客不注意,叫来心腹小厮耳语一番,让他悄悄儿地去打听打听那白裙女子究竟是谁,许是哪个小妾的姐妹也说不定。
丁香远远看见陈老爷的小厮向着这边走过来,便请徐氏起身回去。徐氏并未注意到与此相隔了大半个湖的地方,她日日夜夜念着的老爷就在那里痴痴地望着自己,她心里正在难过自己接连几日到园子里来都未能遇见老爷,莫不是当真缘分已尽?周遭事物则一概不知。
甫一回到紫霞院,丁香便开始里外忙活了起来,叫上银杏儿、水仙和莲儿,将屋里屋外一阵打扫,撤去所有看着略显花哨的装饰摆设,换上干干净净淡淡雅雅的床帐子、枕套和褥面儿,白瓷花瓶里只供上一株玉簪花,开窗通气驱散药味儿,将水果摆在桌上,不一时满屋果香,闻进鼻中顿觉清爽。
“这丫头魔症了。”望春一边替徐氏捏肩一边看着丁香满屋里进进出出的忙活。
“且由她去。”徐氏淡淡笑着,隐约觉出似乎有事情要发生,而且,一定是好事。
直到吃罢晚饭又歇了大半晌,丁香催着徐氏去沐浴,徐氏再也忍不住地问向丁香:“丫头,你的意思莫不是…莫不是老爷他…”
“是的,奶奶,老爷他要来看您了。”丁香含着笑,替徐氏轻轻揉洗着长发。
“你、你确定?”徐氏不敢相信,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进她的房门的老爷居然、居然就要来看她了?!
丁香其实也不敢确定,陈老爷在得知今天亭子里那女人居然是自己冷落了很久的三姨娘之后会不会因觉得对不住她而不好意思立即登门?但是丁香决定赌一把,就赌这陈老爷根本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否则但凡有点良心,他就不会有脸当晚便来找三姨娘续旧情!
事实证明“急色鬼”这个词简直贴切得让人击额,陈老爷因为好色,所以他急,急得根本顾不上想法子缓冲一下他与徐氏多年未见的尴尬,当晚就那么大方自然地来了。
丁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陈老爷,高大挺拔的身躯,英俊成熟的五官,走起路来风度翩翩,难怪让徐氏至死不悔地爱着他。
“宛露,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陈老爷轻轻执了徐氏的手,情意谆谆地望住她。
宛露是徐氏的闺名,才进门那两年,陈老爷夜夜这么在枕畔柔声唤她,如今只这么一声儿,长年来的凄苦怨怼一霎间便消失得无踪,只剩下巨浪般的相思与爱恋,几乎将徐氏溺死其中。
“老…老爷…”徐氏拼命地告诉自己要撑住,可声音还是不停地发着颤。她没忘记老爷临来之前丁香说过的话,她说:奶奶你要知道,能不能挽回老爷的心全在今晚一举,不能哭,不能怨,不能崩溃,不能降伏。哭和怨只能将老爷重新推出门外,崩溃和被降伏只会让老爷对你失去再度占有的兴趣。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要忍,一定要忍。
徐氏不想再过那样无人问津无人怜惜的苦日子,所以她忍住了,凭借一个女人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她要争,她要争回自己应有的一切!
“老爷近来可好?”徐氏淡淡笑着,身子有些打晃,被丁香不动声色地及时扶住,“妾身长日卧病在床,无法亲自服侍老爷和太太,实是心中有愧,还望老爷责罚。”说着便要弯膝下跪,丁香并未阻拦,只在旁轻轻扶着,也要一并跪下。
陈老爷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这么一个弱弱的招人怜的美人儿要给自己下跪又哪里舍得?连忙一伸胳膊将徐氏扶住,这手便没有再拿开,柔声说道:“傻话,身子不好当然要好生调养,老爷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你?”
“谢老爷恩,老爷请坐。”徐氏轻轻地挣脱陈老爷的手,尽管心里很是舍不得。
望春泡上茶来,同丁香一左一右地侍立在徐氏的身后。陈老爷心中虽痒,却也不好操之过急,拿过茶盅来抿了一口,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粗?”
徐氏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仍旧笑得淡然:“这茶妾身喝来还觉不错,老爷若不喜欢,妾身便让望春再去换上一壶来。”
“罢了,”陈老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顾得上换什么茶,看了眼徐氏平静的面容,愈发地想尽快把她搂在怀里狠狠揉搓一番,非要教她动容、非要教她像四姨娘和五姨娘那样缠着他邀宠不可!“明儿叫望春去你们太太那里领些好茶过来,这种茶多喝无益,伤胃伤脾。”
徐氏淡淡谢过,而后低头抿茶。
陈老爷心里着急,却又无处入门,只好没话找话地道:“这个丫头眼生,是新进府的?”
丁香垂首一福:“回老爷的话,小婢丁香,是新进府来伺候三姨奶奶的。”
“喔,不错,人倒是蛮机灵。”陈老爷心不在焉地说着,一对桃花眼只管瞟着徐氏。
望春毕竟经历过,见这情形知道陈老爷意思,脸上一红,冲着丁香打了个眼色,接着便寻了个借口出了房间。丁香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她料到徐氏这一次必定不会那么轻易给陈老爷机会,但也红了红脸,寻了另外的借口也跟着出来了。
两个丫头就在门外阶下立住,以免屋里主子随时要人伺候,只是两个人都红着脸,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不大一阵,屋门忽然开了,见陈老爷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并未尽兴的憾意,由徐氏送到了院门外,不断重复着明儿日还要来看望徐氏的话,徐氏只管宠辱不惊地将他送走了。
望春一跺脚:“我的好奶奶!您、您怎么不留住老爷呢!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徐氏只让她将院门插好,转身回了房间。经此一次,徐氏分明清楚了丁香的远见,这件事不能急,要小火慢熬方能熬得透、熬得烂。
当晚,徐氏睡得比哪一夜都要甜美,都要踏实。
次日一大早望春就被太太叫了去问话,紧接着又有四姨娘房里的丫头石榴和五姨娘房里的丫头槐花前来找银杏儿和水仙玩儿。徐氏坐在窗前椅上淡淡笑着,她知道,那些女人开始担心了,开始紧张了,这很好,她们的好日子实在过得太久了,该让她们玩玩新鲜的才是。
徐氏娘家送来了几套新衣服,那是丁香出的主意,料子不用太好的,干净素雅就行。徐氏将所有金银首饰收进了匣子里,只留下最简单最朴素的几根骨簪。窗前的花盆子里多了几样小巧淡雅的花儿,屋中也时常开窗透气,只放水果不熏香,没有任何乍眼的颜色,只有清清爽爽的几缕温馨。
当晚陈老爷果然又来了,徐氏温雅从容地将他迎进屋中,这一次陈老爷没有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向徐氏求欢,徐氏既未推拒也未迎合,只是照着丁香教的法子给陈老爷揉捏颈子推拿肩背,直把陈老爷揉捏得骨酥筋软,一整天的疲惫全都消散无踪,不由啧啧称奇:“宛露这一手是哪里学来的?真真能消疲解乏呢!”
第9章 新不如旧
徐氏微红了脸轻轻一笑:“这些年来妾身闲着无事,便看了几本养生修身的书,这手法也是从书上学了个皮毛罢了,心想着哪日妾身这病好了,便可以这么着天天伺候老爷,老爷为了一大家子的事日日操劳生意,时间久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有耗损,只恨妾身是个女儿身,不能在生意上帮老爷排忧解难,只好尽己所能地伺候老爷的身体,只要老爷能够康康健健强强壮壮,便是妾身最大的幸福了。”
陈老爷不由一阵感动,纵观他其余那一妻三妾:正妻刘氏容貌平常,年纪又大,为了在下人面前摆出一副主母的架势,在房中便显得束手束脚,每每下榻在正房总不能尽兴,且刘氏又恐言语轻佻了落人口舌,向来不肯向他软语撒娇,根本没有什么情趣。
二房张氏,那本就是刘氏的丫头扶成姨娘的,言行唯刘氏命是从,胆小怕事,恐得罪了刘氏便不敢讨好他,唯唯喏喏,让人提不起兴致,更别说主动和他聊天闲话儿了。
四姨娘李氏,固然生得貌美,却过分地爱慕虚荣,成日只管哄着他要好衣服要新首饰,见了他不是撒娇就是抱怨,刚开始时这倒可以当成是一种闺房情趣儿,但时日一久就不免让人心生厌烦起来,再好看的脸蛋儿看久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何况这女人本就肤浅,除了来来回回那些话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五姨娘赵氏,原本胜在青春热情,只是也正因她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心疼人,一味地要人哄着她逗着她,从不懂察言观色,更不会软语温存,再别说像徐氏这般细心体贴知道疼惜自己丈夫了。
所以陈老爷心中一番考较下来,只觉眼前这个徐氏竟是几人之中最优秀的:容貌上乘,性格温婉,不嫉妒、不攀比、不争宠,且看她房中摆设布置如此简单清新,再看她身上这衣服装扮又如此清丽脱俗,更难得的是,她身在病中竟然还想着怎样才能伺候好他,学了一手替人养身解乏的本事,如此良人何处能觅?!
陈老爷不禁暗骂自己过去这些年怎么就被灰尘蒙了眼,居然把好好儿一个佳人丢在了这冷清清的院子里不闻不问!只是他不曾深入地去想过原因,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对那几房妻妾全都厌了的缘故,因此徐氏这个被他遗忘了数年的妾室才能重新带给他新鲜感,重新让他有了玩乐之处,罢了。
陈老爷温柔地拉过徐氏的手,出自真心地轻声道:“宛露,这些年苦了你了,是老爷不好,让你独守空房如此之久,老爷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徐氏听了这话后红了眼圈儿,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只一味笑着:“老爷从来未薄待过妾身,妾身为老爷做什么都是甘愿。”这情形在陈老爷看来愈发感动和心疼,伸臂将徐氏揽在怀里一阵软语温存,直到后来兴致渐起,才欲拉着徐氏往床上倒,便听得丁香在房外敲门:“回老爷话,四姨奶奶着人来请老爷过红霞院一趟,说是四姨奶奶身上不大舒服呢。”
陈老爷低骂一声本不欲理睬,奈何丁香在外面接连回了两次话,徐氏便含笑推开陈老爷,温声儿道:“老爷还是去看看四妹妹罢,妾身这里几时都来得,莫让四妹妹寒了心才是。”
陈老爷只得悻悻地起身整理衣衫,才要出门,偏头看见徐氏笑吟吟地歪在榻上看他,忍不住回身过去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转头径直出得房去。
半晌丁香闪进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徐氏:“奶奶这会子就睡呢,还是再稍待一会儿?”
徐氏笑着啐了一口:“再待一会儿做什么!还指着你们老爷去了那狐媚子那里能退出来?果然是被你料到了,那张氏赵氏见老爷昨儿来了我这里指定先急了。”
“她们两个怎么样奶奶不必去理,只要奶奶自己心里头沉得住气就行,小不忍则乱大谋。”丁香上来给徐氏铺床,徐氏便挑眼儿看着她。这个丫头当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心计和手段儿,走一步看三步,目光长远,善钻人心。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整个陈府近日除了徐氏之外,最开心的就属陈老爷了。非但找到了新的闺房之乐,而且长久以来困绕他的一个难题也解决了,这个难题就是坊间盛传的他要找个堪舆高手给自己设计墓穴的事。
高手姓冷,来自京都。大城来的人自然见多识广,陈老爷是从十几名应聘者中千挑万选才选中他的,陈老爷称呼他为冷先生。
冷先生四十多岁,一把浓黑的胡须直垂到胸前。陈老爷问了他几个与风水相关的问题,冷先生皆对答如流,且还比陈老爷所知的有更深的见解,一下午的交谈下来,陈老爷已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第二日陈老爷带着冷先生去自家祖坟上看了,冷先生用罗盘定了星位,量了尺寸距离,观了一阵子山水格局,画了张草图,言道需花上十天半月的仔细设计才能造出好的机关来守墓,陈老爷自然不急,反正距离自己死的时候不定还有几十年,冷先生他慢慢造,只要造得好,造得牢,花多少时间多少钱陈老爷都不在乎。
有钱人最是迷信,既然雇佣了冷先生,陈老爷也要人尽其用才是。因此这一日他将冷先生请到府中喝茶,顺便请他看看阳宅的风水。冷先生果然尽职尽责,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整个陈府大致看过一遍,提出了不少布局不合理之处,陈老爷吓了一跳,好说歹说请冷先生就在府中客院里住下,好指导着工匠们将不合理的地方一一改造过来。
眼见着身边诸事件件顺风顺水,陈老爷的心情愈发畅快,这一日吃罢晚饭,他便晃晃悠悠地往紫霞院而来。
徐氏的身子在丁香精心的调养下一日好过一日,再加上停掉了大厨房用锡盘盛来的毒汤,面色也愈渐红润,咳得少了,路也能走得久些了。气色一好,精神就好,当陈老爷再度看到她时,浑身上下都是成熟少妇才有的迷人风韵,这是那四姨娘和五姨娘眼下年纪说什么也不可能具有的特质。
这一回,徐氏大大方方地在床上伺候了陈老爷一整夜,直到天亮时陈老爷仍是意犹未尽,若不是被徐氏好说歹说地推起来,他还想着就在紫霞院消磨上一整天呢。到了下午早早地便来了,徐氏连忙吩咐丁香动手做晚饭——大厨房的东西她不想吃,而且也没有新意,这样的饭食怎么能绊住陈老爷的脚呢?
因为陈老爷在此,所以紫霞院光明正大地起了小灶,丁香亲自掌勺做了百果药膳,徐氏这些天来一直吃的这个,只觉比那些鸡鸭鱼肉味道好得多,陈老爷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换个口味必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