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溜金边花名册,皇甫宇不带情绪的目光飘然觑下。女子的容貌与她姐姐甚为相似,看着她难免不会想起穆惋月来。那个这辈子遭到他利用的女子,最后也同样背叛了他嫁给了别人。他不承认对穆惋月的温柔相待是出自情愫悸动,那只是一种无意中形成的虚伪习惯而已。
他略微偏过头对伯雅说:“皇后,朕记得贞太妃宫里的女官前两日适龄出宫了,你有安排人选过去么?”
伯雅一脸歉意回禀,“近日忙着后宫大选之事,臣妾还没抽出空来安排,请皇上恕罪。”
不再看她,皇甫宇将视线重新落在穆惋彤身上,“你姐姐虽然英年早逝,可毕竟是进了沉王府门的,如今贞太妃身边缺服侍的人,你就去贞太妃宫里做个女官替你姐姐尽孝吧。”
她曾听到过传言,说还是大皇子的皇甫宇与还是二皇子的沉王皇甫震势如水火。可当她谨慎问及皇甫宇此事时,却遭到他云淡风清般否认,还说什么传言若可信,这皇城里该满是传言了。在那个时候,她毫不质疑的信了。可是方才皇帝眼帘下闪过的那抹异狠,被她凑巧的映入眼中,可怜她那么的相信他,他不止摒弃、背叛还有欺骗。
她不清楚皇甫宇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是看在父亲是宰相的面子上吧。女官在宫中虽有地位,但毕竟不是女主子,且见到有名份的人始终得自称‘奴婢’。可这样的结局已好过落选出宫,留在宫闱便是已达到目的的一半。穆惋月磕了个头,“臣女遵旨。”

贞太妃,沉王的生母,穆惋月曾经的婆母。
自她入宫以来,一直荣宠于先帝,先帝临终前下遗旨,易朝后尊其为太妃。先帝临终后,她搬出先前居住的紫兰宫,入住千寿宫。
夜静奇异,犹显落寞的中庭缓缓频添了一抹纤影。银色的月光温柔的落在她的素肩之上,微微抬眼,依稀能听见何处正吹箫弄管。心下万千叹声息,皆化作一脉轻柔的呼吸消失在这孤寂的夜里。
空气里弥浮着素锦花的香气。这素锦树是从原先的紫兰宫移植过来的,贞太妃犹喜此花香气,导致夜里惟嗅此香气方能安稳入睡。脑海里又想起贞太妃的模样,她华贵高傲,藐视一切人与事,仿佛没有什么再能弹动她的心弦。她又善焦燥,动不动就对宫人责罚打骂,就在她来千寿宫的几日里,宫中服侍的人就没几个脸上无伤的。
她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这样性情的贞太妃能得先帝圣宠,却能看出来她的眼中流露出自己不敢呈现的愤恨。她在恨谁?是恨先帝将她抛下么?如此她何不追随而去?想不通,也就懒得去想。目今让她发愁的,是已置身宫中,怎么才能得到靠近皇甫宇的目的。

 

第005章受尽太妃的轻视
几个瞬间千转百回,却始终不得一法。将自己安排在贞太妃身边做女官,就若是无意,皇甫宇这一招也的确是用对了。饱盛月光的眸子逐渐变得幽冷,那眸中飘浮的竟看不出来是泪还是雾。
是日清早,穆惋月服侍贞太妃晨起。此时正为贞太妃梳头的是她宫里的老嬷嬷席嬷嬷,她麻利的替太妃绾着发,眼里的仔细使她未出任何差错。铜镜中的贞太妃虽说年愈四十,然她姿容依旧风采亦是不减当年。只是眉宇间总是逞现深沉,仿佛想锁住万千心事。
她首次到千寿宫向太妃请安时,太妃就摒退左右警告过她。
“明明是个当主子的材料却到本宫宫里当了个下人,你心里可有不服气?”
太妃的语气不善,穆惋月跪在地上与她虚以伪蛇,“奴婢不敢,皇上仁孝,念及姐姐早逝,将奴婢差来太妃宫中,是为姐姐尽孝。”
“哼——。”端坐在主位的太妃冷声一笑,“仁孝?既是如此怎么不下旨直接将你赐给沉王为妃?要不要本宫到皇上跟前替你说说话,也好成全了你。”
穆惋月猛然一怔,匆忙拒绝间失了仪态,“求太妃开恩,奴婢只愿服侍太妃。”
“果然是个想攀高枝的。本宫也不怕告诉你,那伯雅皇后看似端庄贤淑,可她却骗不过本宫的眼睛,你想在这后宫出人头地,只怕没那么容易。现如今改朝换代,本宫也失了势,就若想替你出分力只怕也只能是有心而已。你还不如听了本宫的建议嫁给震儿,到头来总算是享用了一番荣华富贵。”
她能感觉到太妃的每个眼神每个字都携满了轻蔑和藐视,自己在她的眼里不过就是一贱骨头而已。偏偏为了报仇,她就得做那个贱骨头,“太妃误会了,奴婢没那样想过。”
“你这是何必呢?本宫在这深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本来一副清高自傲的脾性,到最后还不是想着要如何向上爬,为此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见血夺命。”贞太妃叹息着看向穆惋月,此时她卑顺的模样让她觉着可笑至极,“想想怎么得到皇帝的临幸和宠爱是后宫每个女人的必修手段,就算你是个女官也不可能例外,只可惜你做了本宫的女官,离得皇帝远了,长此下去姿色衰退,绝色不再,再有心机也不可能得到皇帝一眼青睐。”
贞太妃的话犹如一把钢刀狠狠的戳在她的心上。她不否认贞太妃言中了她的用心,却猜错了她的目的。穆惋月微微的笑了,她早已习惯用这种无害的笑容掩盖心下仇恨掀起的波浪。既是她这样肯定自己的用心,她索性承认又如何?“奴婢惶恐,还请太妃娘娘指教。”
贞太妃得意的挑起眉,轻轻的觑视着穆惋月,“虽然你在千寿宫当差,可本宫并不信任你。但只要你做好本份的事情,本宫还是愿意赏机会给你的。”
“奴婢谢太妃娘娘恩典。”
面对穆惋月的谢恩磕头,贞太妃鄙视的别过头去。进得宫来的女人都一样,她一样,皇甫宇的母亲也一样。当年她赢了那场争宠将玉妃逐出宫去,数年后她儿子回来了,还赢了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到头来,输的人竟是她自己。
如今旬月过去了,贞太妃没赏她任何机会。这千寿宫除了皇后和新晋的妃子以及沉王来请安外,根本就见不着皇帝半个人。
服侍太妃用过早膳,御医就来请平安脉,之后太妃就一直躺在锦榻上看书册。席嬷嬷交待说宫里不需太多人侍候,穆惋月便领着几个宫女去到内务府取些东西。
回千寿宫路过御花园一条九曲连廓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穆惋彤,穆惋彤。”
这叫声不大,因为宫里是不准大声喧哗的。穆惋月停步寻声而去,就见眼及处一高耸的假山石后探出半个女子的身子。女子虽无绝色姿容,却也出落得小家碧玉、如花似月。且与自己一样,她也梳着女官的头饰穿着女官的衣裳。
她叫孟伊伊,先被伯雅皇后点为女官的女子,这批大选进宫的女子中落选不少,入选也不少,可留在宫中不是为主子而是为奴才的就指她和穆惋月了。孟伊伊年纪虽小,却心高气傲,因着与穆惋月的身份相同,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和怜悯。
穆惋月吩咐宫女先行回千寿宫,自己移步朝孟伊伊走去。与自己相比,她才是那个不甘心只做奴才的人,穆惋月站在她面前,微微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贤贵妃娘娘哪儿闲下来了吗?”
孟伊伊拉住穆惋月的手,脸上的笑容徒然敛了下来,露出几分委屈和难过,“贵妃这些天感染了风寒,睡意一直不好,御医开的药笺中添了几味助睡的药,这会儿还睡着,不至午后醒不过来。我心情不好,偷空出来找你说说话。”
“太妃现在也不用我服侍,咱们找个静静的地方说话。”
“嗯。”孟伊伊说:“我知道御花园有处偏静之处,贵妃染上风寒前喜爱在御花园闲逛,但她从来不去那清静的地方,说什么觉得阴森森怪冷清的。”
穆惋月笑而不语,跟着孟伊伊走廊穿径,过门路桥。少顷,二人来到孟伊伊所言的那处静地,果真是冷清得紧,周围不带花丛簇簇,只有几丛翠竹和松柏,此时微风习习,吹响一曲清幽僻雅的欢歌。
“这儿真是个好来处,难为你知道。”
孟伊伊笑了笑,拉着穆惋月坐到那丛青竹下的石垒上。远处路过一队不知去向何处的宫女,只有前面引路的女官昂胸挺胸的走着。阳光泄得宫房顶愈加明亮灼黄,原来庄严的颜色此时更添了几分肃穆。
“有时候我心情烦闷就来这儿坐坐,来过几次都极少见到有人在此路过更加别说逗留了。”

 

第006章急切上位孟伊伊
“你说你今日心情不畅,不知是因为什么?可是那贤贵妃难为你?”她曾经只想与皇甫宇相守一生,从来没想过他会三妻四妾或是如何,哪知现在这后宫里的女人都属于他。隐隐难过,对他的恨自然又重了。
孟伊伊摇摇头,否了穆惋月的猜测,叹息道:“今早又收到父亲让人传进宫来的信笺,都是叮嘱我赶紧想法子得到皇上的临幸,好在后宫立足后光宗耀祖。他哪里知道皇上虽常去贤贵妃那里,但我根本就没机会和皇上说上话。像我这种六品官员的女儿,能进得宫来做女官已是福气,除了想之外还能奢望什么。”
“你严重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穆惋月安慰她,“你瞧瞧我,还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呢,不也只能在宫里服侍太妃么?”她不想劝她别放弃,就算她现在恨皇甫宇,也做不到给一个女人添加信心,将她推向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身边。
“惋月,你就不着急吗?”孟伊伊认真的看着穆惋月,那明亮的大眼亮仿佛期待着什么。
“着急什么?”被孟伊伊莫名一问,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得到皇上的临幸,好早日脱下这身女官服好做宫里真正的主子呀。”孟伊伊说到此处, 双眼充满了憧憬,“普天之下皇上第一,不论是他英俊的容貌还是无边的才学,还有在贤贵妃睡着的时候看着她的温柔眼神,充满了感情和温柔。要是能得皇上临幸,真是死而无憾。”
皇甫宇的容貌和才学穆惋月承认,当初她就是因为一首诗结识的皇甫宇。可后半句那一定是孟伊伊的错觉,他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更不可能对谁温柔,如果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他身上,那么只能证明他想利用贤贵妃并且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我记得贤贵妃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兵部尚书。”
“是啊,听说前些时日崇州匪患,薛尚书的儿子也就是贤贵妃娘娘的哥哥前去剿匪大获全胜呢。还朝后还受到皇上的大肆奉赏,可风光了呢。”
看吧,果真是这样。然越是猜测正确,穆惋月心上的血就滴得越快越多。“是么?难怪贤妃娘娘这么受皇上宠幸。”
“是啊,各宫主子都羡慕得红了眼呢。”孟伊伊徒然左顾右盼一下,附上穆惋月的耳畔,放低声线说:“昨儿傍晚皇后娘娘去瞧我们贵妃,虽说的都是体己的话,可语气里的唇枪舌枪任谁都能听出来二人拧着劲儿呢。皇后娘娘送给贵妃的那些名贵药材和补品,都被我们贵妃当着她的面赏给宫里的下人了,皇后娘娘脸当时都气绿了呢。”
穆惋月吃惊的看着孟伊伊,她怀疑这话的真假,“怎么可能,贵妃位份再高也大不过皇后,她怎么敢当众使皇后难堪?”
“谁让贵妃娘娘得宠呢。”孟伊伊坐正了身子,语气酸溜溜的像是妒忌,“要是皇上这样宠我,我也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皇甫宇不会真心宠任何人,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感情,到头来不过是将自己的愚蠢奉上让他肆意利用。“你呀,小心祸从口出,既是贵妃娘娘待你不错,你就好好侍候她,否则若是出了事儿,我可救不了你。”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孟伊伊又换了种语气,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到是你真让人担心,何时才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呢?我还好些,皇上时常会去贵妃那里坐坐,我还有机会让皇上记得我。可是你呢?听说自先帝驾崩以后,贞太妃就很难侍候,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委屈到是受过,可是相比宫中其他人,她已算是轻的了。“无妨,先帝辞世,太妃难免不舍,心情摇摆不定也是正常的。”
“你呀,就是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若是在宫里混不出个样子来,咱们的青春韶华可真的是要虚度了。”
孟伊伊急切的想要上位,如果她得知自己进宫的目的,或许她们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她是个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什么青春韶华都陪着她一起停留在和皇甫宇分别的那个夜晚了。现在的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青春,什么位份,在乎的只是想让皇甫宇为他的薄情寡义付出代价。
“好啦,今日和我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再对其他人讲,不然小心你的脑袋。”穆惋月好心提醒。
“你当我傻呀,这种事情我当然只会对我的好姐妹你讲,咱们一同进宫做女官,可谓是同情相怜,所以一定要守望相助,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皇上的宠幸,然后光耀门楣。”
孟伊伊的言论可惜她不能苟同。有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就算自己做到光耀门楣,他也不会稀罕。“咱们出来很久了,回吧,省得晚些回去了主子找不见人生事。”
“嗯,走吧。”孟伊伊挽着穆惋月的手起身。
穆惋月同她并肩举步,走出这处清幽之所。细想若是得闲,她还会来此坐坐。心下一声怅叹,置身宫闱,她几时能得闲?那贞太妃虽说答应会给她机会接近皇甫宇,可现在仍是毫无动静,这不由得让她怀疑是否成了贞太妃一时兴起的消趣。她早就忘了此事,只把自己当作她千寿宫里普通的女官。
些许竹叶飘摇而至,微风拂起她丝柔无比的长发,那徒然展现的忧郁悲伤眸色,不经意间看得孟伊伊失神。正想作声问她想什么时,脚下突然踏空,紧接着她惨叫一声,‘啊——。’
穆惋月被这惨叫惊得回神,手臂上的力道沉下,看着孟伊伊捂着自己的脚踝,柳眉拧起了结,忙问:“伊伊,你怎么了?”
“不知这道上的石卵何时让人给撬走了,我一时没注意踩空了,此时脚踝又酸又痛。”孟伊伊又急又担心,“惋月,怎么办啊,我会不会成瘸子呀,我还没能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不想变成个瘸子。”

 

第007章遇意外触怒太妃
她真的是害怕吧,否则怎会如此紧张?穆惋月举目四望,此处仍属僻静之处,要过了前面挡住视野的假山方能见到出路。“伊伊,你别担心,会没事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过来。”
穆惋月且说且走,孟伊伊徒然拉着她,“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她不止害怕,还很没安全感。穆惋月展露一抹温和宽慰的笑意,“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失信于人。”是的,她不会失信于任何人,除非那人先守不住约定。
匆忙起步离去,‘约定’一词勾起她无尽的忧伤。急于找到人帮助孟伊伊,穆惋月不禁小跑起来,在假山转角处,倏得和某个厚实的胸膛撞个满怀。当穆惋月吃惊的抬起来,错愕的神色立即惨白了容颜,身子僵硬得如冰雕,脑海里短暂的空白在那人狭眸危险流转的瞬间赫然回过神来。
她的双臂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如果不是他捏住自己,她肯定反弹倒地,狼狈不堪。脊背上掠过层层寒凉,心底的恨如雾在晨间开始滋生弥漫,她恼恨自己此时手里为何缺了把利器,若是有把利器,她定会毫不犹豫刺进这个负心人的心窝。
皇甫宇平静的看着穆惋彤,正如此时穆惋彤平静的迎视着他。他能感受到穆惋彤的惊愕和僵硬,却感受不到她对自己有半份敬畏和惧怕。他曾经无数次听穆惋月说起妹妹穆惋彤,更举例说有次她们年幼时同时被一条虫吓到,只要不见那虫她就不害怕了,可是妹妹穆惋彤却吓得一整夜不敢合眼。
穆惋月被这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包围着,隐藏在心里的幽怨正如浪涛翻涌。她迫使自己清醒理智,没有利器在手,不能刺进这负心人的心窝必定遗憾。退开两步,垂下眼去,不再看皇甫宇俊美无情的轮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他现在也只能将眼前女子的镇定称之为教养至此,然没能见到该属于正常宫女的惶恐,皇甫宇还是不禁蹙眉冷思。“穆惋彤,你不在太妃跟前侍候,在这儿瞎晃悠什么?”
“皇上恕罪,奴婢刚去了内务府领起这个月千寿宫所需物什,忽然想起还忘了些东西,正抄这近路往内务府赶。”麻烦,撒了这个谎,一会儿照顾好孟伊伊还真得再去趟内务物圆谎,否则岂不惹人生疑。
皇甫宇没再说什么,举步而过,余下一阵穆惋月陌生至极的气息。
直到皇甫宇走远,穆惋月才重新抬眼,她无力的跪在地上,忍不住偏过头去看那抹频步远去的身影。讽刺的笑容悬在唇畔,悲哀的神色直堵得她胸口胀痛。她错了,她从来没熟悉过皇甫宇,因为那个温文尔雅的皇甫宇根本就不存在。
扶着假山壁站起来,她的腿颤得如风拂过的竹枝。深深的呼吸,整理好心绪重新找人帮忙,恰好看到两个宫女路过,帮着她一起将孟伊伊送回了贤贵妃的琼华宫。孟伊伊一直拉着穆惋月不给走,直到御医来过告诉她伤势并不严重时她才放心的让穆惋月离开。
因为此事耽搁了些时间,穆惋月匆匆去到内务府,多领了一匹贡绸拿回千寿宫。途中,她看到皇甫宇搂着新册封的缡妃在畅游柳春湖。此时湖面正绽放着朵朵白莲,碧绿色的荷叶一望无际仿佛延伸至天边。穆惋月摒着一颗麻木的心摇身而去,不作丝毫留恋。
“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内务府的东西你都挑回千寿宫了么?”穆惋月回到千寿宫,贞太妃已经在用午膳了。
听着这不冷不热的声音,穆惋月知道接下来自己若不小心谨慎,定会被贞太妃借机发难,“回太妃娘娘,奴婢觉得先前挑回来的丝绸不是太过华丽就是太过缟素,衬托不出娘娘的华贵气质,所以就重回内务府再仔细选了一匹过来。”
“是么?拿来瞧瞧。”
贞太妃的语气轻飘飘的,听得让人不禁发冷。穆惋月恭敬的将贡绸呈上去,听着贞太妃说:“质地花色都不错,与先前拿回来的相比的确好了许多。”
“谢太妃夸奖。”
穆惋月才稍稍松了口气,猛听得一阵碎响尖利的响在耳畔,随即就见贞太妃平常用的玉花锦瓷杯碎了一地残渣,紧接着是她高昂愤怒的责问声,“穆惋月,你知罪吗?”
穆惋月立即悬心,疑惑的看着贞太妃满面怒容,“奴婢,奴婢…。”不能怪她说不出来,而是她的确不知错在何地?莫不是她偷空去和孟伊伊会面耽搁回宫的事让太妃知道了?
“本宫虽是先皇遗旨亲封的太妃,身份虽然依旧尊贵,可吃穿用度却大不如前了,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站在穆惋月跟前,太妃弯下腰捏着她的下颌直至变形,“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了,这千寿宫是让现在的后宫之主皇后管着的。你这样在内务府没有节制的挑东西回来,是不是想告诉后宫所有人知道本宫在奢糜浪费,什么贡绸衬不出本宫的华贵气质,你就是想让本宫成为众矢之的。你恨本宫这么久没给你接近皇上的机会,所以就在这种小事上报复本宫是不是?啊!”
她会再到内务府,无非惊醒后发觉自己在皇甫宇跟前的举止太过镇定,这种镇定在他看来是种绝对的反常,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才会多此一举。没成想贞太妃却像抓住什么把柄一样对她借题发挥,看来这场难不受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奴婢惶恐,奴婢知罪,请太妃娘娘责罚。”
“哼。”贞太妃满脸的怒容瞬间化为得意,仿佛她就等着穆惋月这句话似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复又落坐在软凳上,“你为女官之初,席嬷嬷也教授过你这宫里规矩,做错事情自然是逃不过责罚。席嬷嬷…。”
席嬷嬷移步了过来,“奴婢在。”

 

第008章受责罚沉王刁难
“你带穆惋月且去千寿宫门前跪着,告诉守门当值的,若有人问起就将她被罚的原因道给人家听。”贞太妃悠悠的端起茶盏,桌台上几道样式新奇矜贵的山珍她连看都不看。
“是,娘娘。”
她知道贞太妃是在故意使她难堪,可她除了接受外别无善法。
随着席嬷嬷移步,迈过角门时听着她生出一丝同情之色的声音,“想开点吧,你虽是相府小姐,可到宫里做了女官也不过是个奴才,没有做主子的命就做好奴才的本份,这人生在世,做好自己的本份总是无错的吧。”
自入千寿宫,这席嬷嬷待她还是不错的。平日里也有听宫女闲话,说及席嬷嬷是贞太妃带进宫来的,虽说跟了太妃一辈子,可连她也掌握不住太妃的脾性,何况她们这些后生晚辈。“嬷嬷说的是,是惋月今日放肆,险些毁了太妃娘娘的节廉。”
席嬷嬷没再说什么,领着穆惋月来到千寿宫门前跪下。又将太妃的吩咐告诉守门当值的,就转身离去了。
这月的天儿日头虽不烈灼,可在日头下跪得久了还是会让人中暑热。额眉间的细汗在第七拨人围观后开台细密的呈现,起初穆惋月还用袖口却擦拭,渐渐地,她失去了抬手的力气。初始还痛疼的膝盖现在已经不痛了,她知道是因为麻木才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