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的声音顿下,可楚清清还未听到她想得知的重点,复又问了一遍,“这梧惠宫就咱们两人么?”
见着小姐不小心将米粒粘了一滴在唇角,筱筱赶紧拿来丝帛为她拭去,“奴婢听宫里其他宫娥说,先前东宫并未有太子妃主持大局,所以整个东宫的内物都让茗妃娘娘揽下,哪宫如何安排人,安排些什么人都得问过她方可。且不止这些,除却东宫的内事外事流程,连太子殿下的封邑,田租及税收,都归她管。”
云眉微挑,看来那太子殿下很器重茗妃嘛,楚清清心忖。然而筱筱还是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是茗妃娘娘还没安排人过来吗?”
筱筱侧移一步,将桌台上那盘色泽青绿的凉菜往小姐面前挪了寸许,“小姐进宫那日,茗妃娘娘就过来看过了,说小姐您身体染恙,殿中不宜多人,一切想等您醒过后再作打算。奴婢虽觉不妥,亦不清楚茗妃娘娘是否真替小姐您的身子着想,又想小姐醒来前殿中的确无事可做,便也不曾吱声,默认了茗妃娘娘的提议。”
“哦——。”楚清清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便无续话。窗棂处,一缕阳光斜入室中,在地面上呈上一点斑驳的痕迹。
晌午,楚清清披着披风坐在庭院中沐浴着阳光,温暖的感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几许落红坠飘在脚畔,薄薄的清香与风缠绵。
筱筱侍候在一侧,愣愣的望着楚清清的侧影发呆。她很担心小姐,也希望宫里的生活就如此静下去,因为她的小姐——经不起折腾。
何处响起阵阵步移之声,筱筱对上楚清清唇角轻掀的那抹惬意言道:“小姐,这会儿御医过来了,奴婢扶您回房吧。”
楚清清半睁阖起的眼,淡淡的眸色朝一处斜去,的确有人来了,让筱筱扶起身姿,携起荡漾涟漪的绣裙,踏过高高的门槛。
方躺在床榻上,筱筱便将帘帐放下,不止如此,透过轻薄的纱帐,楚清清还若隐若现的看见筱筱将涉入内室的那一纵帘子也松下了。紧接着她在外面与人交谈起来,少倾便又掀开床榻边沿的帘帐,手中托着一根红丝线。
御医诊完脉,头一次楚清清听到御医分析她的病情,说她的身体乃是先天固疾,想要痊愈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就是让她得做好长期兼一辈子服苦汤药的打算。
御医离去后,楚清清正闭目养神,寝外又徒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似男子那般沉劲有力,倒有些翩然轻盈之感。刚合上的眼帘,就这样又缓缓启开。
“小姐,三宫娘娘来探您了。”筱筱半撩寝门的帘帐,秀颜虽含着欢喜的笑意,然眼中却是一片忧急。
楚清清本靠床头的身子微立,轻掀唇角盈笑,很浅,然对头次相见之人则显得恰到好处。
第005章 看不透善意恶意

那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颜容皆如同外间流传那般雅丽,翠羽似眉,云目若深涧幽泉,只可惜瞧在眼中病容恹恹,与肌色迥同的唇页,浅提的笑意虚弱,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疼。
“妹妹不必起身,怎么样?身子可大爽了?”说话之人有着两弯柳叶弯眉,下嵌一对精明的凤眼,秋波流转时,不适透露出些许威仪,身姿匀均,着一袭大红缍绫裙。
妹妹?楚清清仍旧不浅不深的望着来人微笑,心中却忖虑起来,她唤自己‘妹妹’,难道璠阳东宫的嫔妃对正妃的礼仪是按先来后到算数的吗?还是看年龄?瞧着她略挑的眉宇间携着些许傲慢,那一身衣着的颜色更帮她添了几分嚣张之气。
“有劳姐姐惦念,妹妹身子好些了。”想着既是她想占高枝,就随她的愿罢,毕竟是她初来乍到,没必要与人滋事,惹出麻烦。
小姐怎可自称是‘妹妹’?明明她才是正妃娘娘,筱筱不禁为小姐感到委屈,可又怯于茗妃的威意不敢表露出来,略微靠近小姐站了站,说:“小姐,这位是春锦宫的茗妃娘娘,这位是夏萍宫的婉妃娘娘,这位是秋芙宫的晴妃娘娘。”
顺着筱筱微抬的手,楚清清一一冲她们颌首示意。那夏萍宫的婉妃模样到底上乘,肌若凝脂,色若春花,身着一袭碧绿色莲花裙,整个人看上去大方又不失端庄;至于那秋芙宫的晴妃娘娘,倒是要比前二位收敛得多了,峨眉淡扫,杏眸似水,穿着一身淡青色罩烟裙,发间携着一株简单清雅的流苏钗,透着一股自然的风韵。
“多谢各位姐姐前来探妹妹,筱筱,快侍候几位娘娘落坐看茶。”楚清清语声一落,不禁有些喘色,不禁半掩着唇页,怯弱的说了一句:“妹妹失态,还望诸位姐姐别计较才好。”她是故意的,因为她觉得这些人并非只来探她那般简单。
三人落坐在软凳上,仍是春锦宫的茗妃率先薄唇轻启,“妹妹身子染疾,是我们来得仓促叨扰你休息。”
本是客气的话,然从茗妃口中道出,那客气的味道直线下跌。她灿烂的对着自己笑,楚清清又开始揣测她笑得如此开怀的理由,她在高兴什么呢?难道是见到自己此时此刻的病态之色?
“妹妹,我们都送了些药材过来给你补身子,皆给筱筱摆弄了,你要记得好生保重自己,才好侍候太子殿下。”婉妃亦笑意盈盈的望着楚清清说,楚清清却没感到任何真诚。
螓首一垂,不经意间见到晴妃微张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躇踌。看了过去,她想知道晴妃又会和她说些什么?
“是啊,还请太子妃娘娘善待自己,尽快让病疾离身。”
晴妃言语时,眼角的眸色悄悄的斜向婉妃和茗妃。整句话听上去没有不妥,却让她的举动给渲染得失了底气。楚清清有些疑惑,但也感受到这三个女人传递给她的微妙关系,茗妃和婉妃唤她妹妹,分明是不将她这个病恹恹的太子妃放在眼里;而晴妃喊她太子妃娘娘,倒是还存有一丝尊重,然而她却表现得怯怕茗妃和婉妃,那种怯怕不是她方才有目的性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忐忑不安。
“有三位姐姐的关怀,清清一定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咳咳——。”楚清清又咳嗽起来,筱筱赶紧递上一杯温水喂小姐服下,她说:“茗妃姐姐,如今妹妹已经醒了,还望您能分派些人手过来,筱筱照顾我无暇分身,其余之事她忙不过来。”
茗妃看了一眼恭敬垂着于侧的筱筱,想来那日她来探楚清清的话,她都有传达给人知道。“实不相瞒,今日过来探妹妹,确是有些事情说明交待。”
“姐姐请讲。”楚清清很讨巧的冲着茗妃微笑,眼底却流露出无尽的嘲弄。
茗妃起身离开软凳,移步榻前坐下,拉过楚清清一只手,那冰凉的感触不禁让她一惊,同时又在内心添了些喜气。可她容颜上的笑意煞时敛去,徒然增升几抹惆怅难为之色,叹息道:“妹妹也知道,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每日都要代理许多军政要事,如此一来东宫中之事便无人打理。届时梧惠宫中无主,蒙太子殿下器重,将这宫中大小事都交给姐姐张罗,姐姐虽不才,却也不敢违去殿下之意,只好应下。现在妹妹已身置梧惠宫,然也不知殿下做何打算,却并未下旨让姐姐将宫中一切事务交还妹妹打理,姐姐在想这或许是殿下心疼妹妹罢,你的身子赢弱,所以还让姐姐继续暂代,你可别怪姐姐夺权呀。”
如果这不是茗妃的真心话,那便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借口,一推十万八千里,终是推到了还不曾谋面的太子殿下跟前。楚清清抑忍着欲失态冷笑的冲动,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搭在茗妃的手背上,声色恳切的言道:“姐姐那里话,妹妹这副身子怎能担此重任?能得姐姐如此惠质之人打理东宫,是殿下的福气,更是整个东宫的福气,妹妹怎么会怪你呢?”
唉——,茗妃作势松了口气,就像她心中盘据着一块大石头,有了楚清清的话,那石头就平稳的搁下了,“有妹妹你的话,姐姐就是再辛苦也不怕了。”
明明感觉她乐在其中,哪儿有半分辛苦的影子?楚清清心下一声冷笑,“咳咳——。”
“妹妹既是身子不舒服,那我们就不再相扰了,改日再来探你,对了,我会派十五个侍婢过来侍候妹妹,午时前一定到。”茗妃抽回手,退至几步开外说。
“不必那么多人,妹妹想静养,所以姐姐安排两个侍婢过来即可。”到处站得都是人,她可不想看着眼花。
茗妃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既是妹妹的要求,姐姐也不勉强,你好生将息自己,我们走了。”
第006章 不满颠倒的身份

楚清清微微疲累的点点头,似乎连抬手示意筱筱送客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动嘴皮子,“筱筱,替我送三位娘娘出去。”
“是,小姐。”
又歪在床头上,楚清清沉沉的叹了口气,透过窗外的眸色,泛着深沉若有所思的光泽。几许桃花瓣随风摇入室中,驻停在窗棂边的花樽里,深青色的植物,配上两片桃花瓣,倒是别具一格的赏心悦目。
筱筱送完三宫娘娘离开,走到榻前,望着小姐一脸的疑惑和不岔。
楚清清自然懂筱筱的心思,轻轻挪动身子,微微的笑道:“你是想说茗妃分明是夺权,偏我却要放任,还要委屈自己颠倒彼此的身份。”
筱筱就是心里不痛快,没想到小姐可如此清晰的分析出来,原来那闺阁里的书真不是白看的,“奴婢就是想不通,明明小姐才是正牌主子,何故要委屈自己吃亏?”
拉着她坐在榻沿上,楚清清淡淡的叹息着一缕气息,保持着唇角的笑意说:“傻丫头,你家小姐我现在这副样子,哪儿有条件与茗妃她们去争什么?如果我真去揽下那些事,我岂不是死得更快么?倒不如让茗妃去劳心劳力,还得了我自在不是?”
原来小姐是这样想的,筱筱懂了,可不岔的心态依旧存在,她说:“可是小姐你知道吗?茗妃娘娘拿着本属于你的权力,可以在东宫中拿到数之不尽的好处,咱们有必要那么便宜她吗?”心下祈祷着今公子快出现吧。
筱筱这小脑袋瓜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楚清清有些讶然,虽然她爱主心切的心思可以理解,可瞧着那张单纯的脸,着实不该与复杂染边。“咱们进宫来并非图这东宫中什么,你想太多了,既然有心之人想拿处,尽管拿便是,她得多得少都与咱们两不相干。”
略微偏头想想,筱筱又觉主子言之有理,她现下之所以心中难释,无非是小姐之该得移了主,可那些东西小姐原本就没有呀。“奴婢懂了,小姐,今公子已经失踪半年了,是奴婢失误将雪蓉丹给小姐用尽,可是要让奴婢通知老爷,让他让人找找今公子?”
楚清清抬手轻轻捋捋筱筱耳边垂下的发,“不必了,人啊都是各安天命,若是我真没福气坐稳这太子妃,那也是天意,强求不得。一会茗妃派人过来,你替我传话下去,只让他们守在寝殿之外,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奴婢知道。”虽是小姐如此说,她还是担心。
傍晚后,天色逐渐步向夜晚,点缀在天空的星河亦愈发耀眼,围绕在那一轮圆满的冷月身边,飘缥的云彩如轻如纱烟,徘徊于侧,倘若一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羞涩微露,淡笑蕴表。
许是下午小憩了一会子,楚清清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想着许是今日之事让她在意了,才会毫无睡意。惟有借着透过窗棂溢荡在寝殿中梨白的月色,凝视着帐顶发呆。
须臾间起身下榻,迈步窗前伫立,推开窗棂,让那凉凉的月光泄了满身。筱筱去休息了,此时的梧惠宫还真静谧得过份,冷清得令人心生恐惧。
回身拿了件披风系上,轻轻拉开寝殿的门,有一个守夜的丫头蹲在一旁打盹。楚清清没惊动她,她的身子本就轻盈,走起路来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动静,就像此时的夜风拂过,庭院中的植被婆挲细语。
进宫已有二十天了罢,除却昏睡的那小半旬,楚清清的活动范围只在梧惠宫的庭院中。茗妃与婉妃等人,那日出现后也不曾再梧惠宫中出现,看来说的真是些场面话,不过楚清清也真是懒得应付,不出现更好。
出了角门,不远处走过一队巡夜的侍卫,楚清清略略将身子往一旁茂密的树丛中靠靠,待到走了老远一会儿,方从中出来,抬眸,遥望着那轮玉盘浅笑。
不敢走得太多远,一是这副身子不许,二是她对宫中不熟悉,除了迷路惹人谈笑外,还凭添让筱筱操心。
前方有一丛不知名的花儿,开得灼灼相艳,甚是怡人好看。楚清清不禁在花丛前驻足,曲着身子,嗅着芬芳的香气,听着花儿悄悄绽开。这花有些似现代的扶桑花,然而扶桑花惟有一层花衣,她却添了好几层,且香味也比扶桑花浓郁醉人。
浓郁醉人?想到浓郁显可,然‘醉人’二字不禁与酒牵连,仔细呼吸辨识,的确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酒香。直起身子流转清眸四望,除了她与花的影子,那里有半分人息?正疑惑不得释然,忽闻一方传来细小的触撞声。
楚清清寻声一望,瞧着那高耸宫脊顶之上,坐着一玄青色衣衫男子,手中持着的酒瓶搁在黄瓦上,方才那微没之声应是由此传来。只见他低垂着眼帘,宽敝的绫云袖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抬起下颌远望寒月,英俊的轮廓流淌出无尽的落寞与惆怅,又见他昂起脖颈饮酒,动作好不潇洒与风流。
风在寂静的夜下肆意拂过,吹动绣裙发出细微轻吟之声,亦引得那高高在上之人余眸斜下。
“可是我扰了你赏花?”映入眼帘的女子,乍一看病意恹恹,敛下眉来,却道是秀雅绝俗,透着一股子缥缈清灵之气。手中捏着一支露微花,与她的恬韵身姿称得相宜极了。
楚清清螓首一摇,缓缓言道:“是我扰了你与杜康一起赏月。”
男子讪讪一笑,心中已是猜到下方的女子身份为何,挑眉道:“夜深露凉,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清清不禁气息一顿,也是,东宫娶了个病太子妃的事情早已在整个皇都甚至璠阳王朝传开,想来不认识她的人见这副身子也会释然她的身份了。无奈的垂眸,轻雅捋袖赏着手中的红花,“璠阳王朝可没一条名文规定身子不好的人夜晚不可出门散步。”
第007章 月下初识慕亲王

她真有意思。男子纵身而下,站在与她三步开外处,含笑打量着她,“我可是好心提醒,怎么还得了个不是。”
再抬眼时,男子眉宇间的悲意已尽数逝去,若有所思与他的视线相平,楚清清说:“有人关心是好的,然陌生之人的关心最属珍贵。”
她不害怕吗?深夜与一从未谋面之人相谈,且还是个男子。据外间流传所述,楚太傅之女楚清清自幼病疾缠身,一日三餐药为主,餐食为副,除了大夫外,从不与外人相见。如此一长年深居闺阁中的女子,何以能有如此从容淡定的身姿?
“你不怕我吗?不怕我是个坏人。”问出他心中的疑惑,想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方才已有侍卫巡逻而过,然一个夤夜敢置宫房顶上大方饮酒之人,身份岂容人小觑?他的试探对楚清清而言,太过无趣了,反问他:“那你是坏人吗?”
“若我是坏人,此时你想逃也来不及了,太子妃娘娘。”
因为先前已猜到他释然自己的身份,所以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楚清清一点儿也不觉着奇怪,“太子妃已在梧惠宫睡着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边散步边听花开的楚清清。”
她居然没有惊讶自己道出她的身份,男子不禁讶然她的胆色和聪慧特别,“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怎样?楚清清不愿与人打哑谜,想到方才他在宫顶上喝酒的情形,斜身与他擦肩而过。两旁花径上盈满的露水,湿了她的花边裙脚,“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好诗。”男子低声念了一句,方转身跟了上去。
并肩而行,楚清清觉着男子手中的酒香溢了她一身,他着饮的并非烈酒,酒香清淡柔和,还伴着一丝哀愁。看来真是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就算呼吸着如此干净清怡的空气,也会造就出各有各悲之事。想到此处,不免为之一叹。
“你出来散步,可是觉得梧惠宫中太冷清了?”
楚清清没看说话之人的表情,径直踩着脚下花砖铺成的小径,浅弯唇角,“你是想说我没有太子殿下的陪伴,是不是觉得寂寞了?”
男子眸角的余光又情不自禁的瞥去,只笑,沉默不语。
“清清深知自己的身子状况,哪儿有能力去侍奉太子,只想着安稳渡日消耗余下韶光,寂寞与否,清清没有资格体会。”
她的话很委婉,男子却从她的语气里读到几分不屑的气息,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稀罕太子是否陪在她身边,更或者去见她一面。然而这不屑之中又含着些许化不开的浓厚惆怅,“太子只宠苡妃和茗妃,我想只要你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将来也会有机会得到太子的青睐。”
男子的口吻不似方才的轻敛,凭添了几分沉凝,楚清清的眸光淡淡的扫了过去,身侧之人,猜不出年纪,倒觉着那份沧桑之感颇为明显。“老实说,清清本无欲于宫廷,若非无可奈何,我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楚清清的话男子作了另一番理解,现如今的局势的确不该让她成为牺牲品,她的无奈他可以体会,“这个时候谁都无奈,而且太子也并非你想像中那般无情,我希望你理解他。”
这好像是长辈训示晚辈的口吻?楚清清含笑驻足,迎上那双淡薄哀伤的眼神,说:“我是不是该说受教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一句‘受教了’他也能承受得起,暖暖的笑开:“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清清本想拒绝,可回眸看看来时路,竟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许久,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有劳。”
回去的路楚清清没有来时的印象,身侧之人应该是带她走小道近路罢,然迈步的速度依旧如散步一般,不知这所谓的近路会多‘近’。
一路无话,惟听着小草滋生、花蕊绽香。头顶那轮满月,似乎较先前更加清冷明亮,散溢的寒意浸透了楚清清单薄的身子,手也开始冰凉了起来。楚清清垂眸轻握着双手,倏然发间身侧之人停了下来,斜眸回望,淡笑道:“怎么了?”
男子亦笑着走到她的身边,却朝着她的前方说:“殿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他一脸的怒意,定是又在皇后那里受了气罢。
楚清清这才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当她的瞳孔中映出那人的模样时,不禁为之一怔。她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这个人不宜靠近。心莫名一缩,微颤的身子就要向一侧倒去,男子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半敛着双目,“你没事吧。”清冷的夜晚,她的额间居然冒出一层细汗,再斜眸了看一看那站在曲廊上的人,他好像没那么恐惧吧。
濮阳瑾冷冷的瞟了一眼那个半靠在濮阳慕华怀中的女子,说:“皇叔,你明日上朝时附议吏部提的那个议案罢,皇兄既是想得到那块富硕的封地,你就给他吧。”
说话之人的语色虽平静,可他的态度却带着一股抑忍到极限有愤恨。而楚清清此时也才释然身侧之人的身份,略略拉开与他距离,可手依旧搭在他的手腕上,这一旦放开,她不敢保证自己能站得稳。
注意到楚清清的动作,濮阳慕华却不置任何表示,而是蹙拧了宇眉对濮阳瑾说:“你可要想好了,将这一提案附仪,以后想收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濮阳瑾何尝不知,可现在朝中的局势不利于他,除了有个太子的身份外,他拥有的并不多。“我有资格有能力反对么?”
第008章 并不愉快的相见

楚清清明显感受到濮阳慕华扶着她的手腕加了些力量,他是在生气么?和太子殿下一样的生气,看来他们此时谈论的内容实在不怎么令人愉快。楚清清深深的呼吸,努力让身子平稳下来,随即松了手,学着茗妃给她的那名侍婢的模样,朝着濮阳慕华盈了盈身,“清清方才得罪了,请皇叔见谅。”
又朝着濮阳瑾的方向福了福身,说:“不打扰殿下和皇叔了,妾身告退。”
濮阳瑾看着那张病恹恹的脸就来气,若非她父亲当年出的鬼主意,他何苦在北晋蒙受多年的苦难?皇后居然将她嫁入东宫,所以她的出现一开始就注定成为众矢之的,留着这副残躯贱命,又能苟延多少时日?
从曲廊里走出来,踏下台阶,冰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你醒来后本殿不曾前去探你,可是出来撞运气来了?你运气不错,的确撞到本殿了,要不要本殿亲自送你回梧惠宫呀?”
好无情的讥讽与羞辱,濮阳瑾方一声落,濮阳慕华立时朝楚清清看去,见她跪伏在地,神色惶恐的说:“妾身不敢。”
“哼,你最好是不敢,给我好好待在梧惠宫中等死,否则休怪本殿没提醒过你。”
濮阳瑾厌恶的瞪了一眼楚清清,随即拂袖而去,那在楚清清眼中一晃而过的绫袖,挥来阵阵冰冷的拒绝和难以名状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