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直起身子,却是跪着凝望濮阳瑾离开的方向,她——有些难过,有些悲哀。难过第一眼她竟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又悲哀自己这辈子注意都走不出那重重红墙了。
濮阳慕华也没立即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她的玉眸已恢复了初时的淡定和从容,若非自己先前有与她接触,方才那幕惊吓还真会信以为真。如果之前的一切不是装的,那么刚才的行为便可理解为明哲保身。
她真的很让人看不通透,一个长久置身深闺的女子,如何得来这般幽深的城府和睿智?扶起她,濮阳慕华无奈的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已是完全厌恶你了,本王方才那番鼓励的话你也别在太意,因为起不了多大作用。”
楚清清用袖拂拂膝间看不见的尘埃,眼中溢出些许淡薄的嘲弄,“清清只是失望罢了,想不到太子殿下竟是如此冲动之人,就若惟有几岁稚龄的幼童。”
幼童?这个词不禁让濮阳慕华忍俊不禁,“太子虽然只有十七岁,可也有四位娘娘了,而且也有了你这个正牌太子妃,你怎能说他是稚童呢?”
有这么好笑么?楚清清莞尔言道:“稚童尚知礼,你可见哪个相公对自己的妻子如此冷漠的?”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了自己比太子还小一岁,或许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有人知道想要什么,而有人却只能掰着手指头数还能活多少日子。
濮阳慕华忍住笑,说:“你在本王面前如此言他,不惧本王向殿下告状么?”
楚清清转身迈步走上曲廊,皎皎的月色和着廊檐下的八角宫灯溢泄的灯光,黄明薄些参差浇落,映得楚清清削薄的身姿似乎添染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莹光,“如果告状是皇叔的兴趣,清清也就认了。”
濮阳慕华轻轻的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个看似病态的太子妃真难侍候,跟上她轻移的步履,唇畔勾起些许兴味的弧度。
回到梧惠宫时,那守夜的侍婢依旧未醒,楚清清进了半掩的殿门再轻轻磕上,毫无声响,恍若从未有人出入。
解下披风搭在衣屏上,楚清清坐在榻沿边,神色俱无的捂住胸口,那股涌上的悲哀意识已逝去,只是念及以后宫中的日子有些心悸。
未出嫁时,她就在闺阁里听筱筱闲谈说过,璠阳王朝的太子殿下濮阳瑾个性乖觉残忍之人。坊间常传言他在北晋为质受尽了轻视和折磨,回到璠阳后想要找回他的身份和自尊,所以他也要让别人尝尝他曾经所受苦的痛苦。她当时只是听过就罢了,根本没想过有一日竟会以这样的身份与他扯上瓜葛。然今夜所见,他何止乖觉怪异,得外加冷酷无情。
脑海里浮现那抹在伫立在曲廊下的身影,一袭墨色缎袍,上绣华丽彰显他身份的图案,一张毫无情绪的俊美轮廓,黝黑的眼仁中,溢露出层层可冷伤人的冰寒,天姿如刻的五官,似乎张扬着属于他特有的凌厉与嚣张。
当他与濮阳慕华说及明日朝堂上相谈之时,那份抑忍和不甘的心情尽数映入她的眼中。濮阳瑾的出现,他的所有细微表情与动作,都让楚清清疑惑中更添疑惑,似乎在见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像一个有吸力的漩涡,拽着她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
好累,楚清清倒在床榻上,扯过被子捂着头,欲将濮阳瑾的身影抛到九宵云外。
次日,楚清清正常了一回,睡到晌午方起身。御医来瞧过后,向筱筱交待了些话便离开了。
午后,楚清清在庭院中懒懒的晒着太阳,读着筱筱不知从那里翻出来的书册,还没等她翻过几页,便闻得一声急呼:“小姐,不好了,小姐。”
楚清清略微直起身子,带着疑惑之色倚身斜眸,见筱筱神色焦虑万分的匆匆赶来,出声问:“何事如此焦慌?”
筱筱喘着粗气站在楚清清一侧,眸中盈满的泪水煞时坠落,“小姐,不好了,老爷——老爷被抓进大牢了。”
“什么?抓入大牢?”楚清清手一松,书册落在地上随意翻着,紧张的看着筱筱,“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如何奴婢也不清楚,方才在外听说老爷已被抓入大牢三天了,小姐,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怎么经得住进大牢这样的折腾呀。”
筱筱动情的言道,听得楚清清拧紧了所有思绪,该怎么办呢?楚清清开始揣思自己能做些什么?对了,此刻她太子妃的身份,应该是可以利用一下,“筱筱,你去打探一下,父亲关在了何处?”
“是。”筱筱起步离开。
楚清清由躺为站,立在那株粉白相间的桃花树下,仍由斑驳的阳光残美的映在她身上,让清风扬起的青丝,丝丝缕缕皆撩着淡薄尘世的芳华。
身后的石台上,摆放着方才吩咐侍婢拿来的点心篮,待筱筱一回来,告诉她牢狱的位置,便提着点心篮出了梧惠宫。
第009章 父亲的牢狱之灾

于大牢,楚清清并没有认识。当她站在牢狱一丈开外,看着那扇大门上的石壁里嵌入的‘牢狱’时,不由得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那种感觉很伤,很愁。这是想到父亲在里面,血缘亲情的本能反应。
筱筱前去通报了一声,立即有一牢狱长之类的中年男子躬身迎了出来,“不知太子妃娘娘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她还有什么能耐赐人之罪或恕人之罪,楚清清想着捋袖一个扬手空扶,“你起来吧。”
“谢太子妃娘娘。”
那牢狱长方起身,楚清清立时直奔主题,“我想进去看看楚太傅,应该没问题吧。”
牢狱长依旧恭敬的应道:“当然可以,下官这就为娘娘引路,这边请。”
跟随在牢狱长身后,楚清清边走边打量着前方引路之人,他虽一直垂脸躬身,但楚清清分明见到他眼中滑过一丝狡黠,心中虽有疑惑,可那疑惑既延伸不开,便也无从释解。
牢房都是用一根根结实的木头围成的,墙壁上悬着轻摇晃动的火把,然这些光明根本散不去里面透体的阴森寒意。
牢狱长站在一牢间停下,楚清清顺着他的目光,见到一身白衣的楚峰盘坐在地上,花白的发绫乱不已的面向墙壁,床边的一张小台上,是一碗带着菜的米饭。
“老爷——。”筱筱忍不住见此光景,落起泪来轻唤。
楚峰闻声,惊讶的回眸,待见到楚清清和筱筱时,迅速起身,许是坐久了,腿脚有些不便,刚着地便向一侧摔去。
“老爷——。”筱筱吓得惊呼。
“你能把门打开吗?”楚清清斜身问着牢狱长,牢狱长这才笑盈盈的令人将门打开,不禁猜测这牢狱长可是故意的?
“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楚清清淡淡的吩咐后,走到楚峰身边,和筱筱一起扶着楚峰坐在床边。
那牢狱长临走时,多看了一眼楚清清,楚清清也并不是不知情,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清儿,你身子这么差,到这里来做什么?”紧紧的握着女儿的手,她眉宇的汗意未去,然手却冰冷如晨露。
楚清清微微的笑着,心头却难过到了极点。她不是已经嫁进东宫了么?父亲不是贵为未来的国丈么,怎么还会入狱落得如此狼狈?眼中涩湿难忍,“爹,我不是好好的吗?”说着解开披风披在楚峰身上,又说:“爹爹受苦了。”
“这饭都凉了,老爷,您快吃点儿这点心吧。”筱筱拭拭泪痕,边打开点心篮边说。
楚峰却拧紧了眉,沉沉了叹了口气,“我那里还有胃口吃东西,如今咽下去也不过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爹,你怎会被关进这里?”楚清清边问着话,边示意筱筱出去守着勿让人近偷听。
楚峰垂下眼去,表情似乎痛心疾首,他说:“半年前璠阳南边的苏夏国犯境,云王奉命前去议和,上个月也就是你大婚后的两天,他议和成功还朝,皇上染疾卧榻,便由皇后做主欲将本属太子殿下的那块封地赏给他。那块封地向来是属历代太子殿下,在这一代又岂可坏了祖宗规矩而异主?朝堂上反对之人不少,却无一人敢出声,为父实在不忍太子殿下手中之权再被夺去,便作声禀承皇后三思,结果落了个冒犯天威的罪名给打入了这里。”实则,他还有些私心,弥补太子的同时,希望女儿的日子能好过些。
地?想到昨夜濮阳瑾和濮阳慕华言谈的内容,细忖濮阳瑾的反应,应该和楚峰说了是同一件事情罢。
“璠阳为何会同意议和呢?难道打不过苏夏么?如此退步,苏夏岂不是会得寸进尺?”现在有很多疑惑让楚清清理不清头绪,直觉告诉她,这事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麻烦。
“也不难怪你无知,璠阳虽地博物广,可这些年的内讧却导致民衰兵弱,那立在朝堂上的人,多半是惧事怕物之徒,谁还会强国主战?且如今皇后执掌朝政,整个璠阳都不姓濮阳,改姓萧了。”楚峰忧心重重的道出这番话,心中的难过溢于表。
这样的父亲不禁让楚清清想为他分担些什么。“难道除了爹您,朝中就再无主事之人了么?”除了想为爹爹分担,他的话还让楚清清仿佛见到一满目疮痍的版图,如此朝政内败,不让他国觊觎才奇。
“唉——。”楚峰长长一声叹息,轻摇着头说:“慕亲王三个月前从外云游还朝,就若他有治政之能,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惟有兴叹唏嘘的份。”
“那太子殿下呢?难道他只是个摆设而已么?”知道了许多,这才是楚清清想弄清楚的事情,虽说昨夜见他不过须臾之间的事,然他眼中的那份不甘于世的态度,岂能是碌碌无为之辈?
“十三年啊,太子殿下为北晋质子十三年,除了太子的身份,他能在璠阳存下什么势力?”
楚峰的语气颇感无奈,这份感触楚清清倒是体会得深刻,每个人都有烦恼,那份无奈的感觉会因烦恼的大小而自由幻化。“爹爹如今自身难保,何苦还为他人烦忧,如今该如何离开才是正经。”
“那可是得罪了皇后与云王,爹这辈子怕是离开此处无望了,倒是你清儿,切莫为为父担心,为父都是半身进棺材的人,哪天有个好歹也算是寿终正寝。”
如此颓废的话入耳,更是激起了楚清清想为他做些什么的心思。可她在东宫大殿不出二宫不迈,太子又是何等无视她的存在,该找谁人来商榷呢?
瞧着女儿眼帘半敛,半合的眸仁溢出些许凌厉之色,楚峰不禁为之一怔,赶紧恍恍眼欲认真打量,这是幻觉么?“清儿,你想何事如此出神?”
楚清清还是没酝酿出计策,斜眸看着父亲说:“没什么,爹爹好生保重自己,女儿得闲再来探你。”
楚清清就这样走了,楚峰微张了口,似乎觉得女儿不对劲,可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望着那抹离去时瘦弱的背影,若有所思,久久的回不过神。
第010章 花园里闲言论谈

从牢狱出来,回去的脚步显然很缓,因为心里那份小小的急切已逝去,父亲的平安是她的乐见。
这会儿宫娥应该将小姐中午要用的药送到梧惠宫了,筱筱心里有些担心若是梧惠宫太久没人,会不会惹得那些多嘴的下人嚼舌根,很想搀着小姐走快些,可小姐的身子偏偏不能。“小姐,反正都回去晚了,不如寻个地方坐坐吧,中午的药回去后奴婢再去热热。”
说到那苦苦的药汁,楚清清两弯秀眉蹙起,这辈子她还没遭过这么大的罪,“明日御医过来时你告诉他,让准备药膳过来,我已经苦够了。”
小姐自幼用药,的确是苦够了,筱筱如此念着,颌首应下。瞧着前方有一处小亭,脸色欢喜起来,“小姐,去那里坐坐吧。”
闻得这一声喜欢,知道是筱筱心疼自己,楚清清顺着她抬指的方向望去,那一片姹紫绯红之内,一方八角亭置身其中。没想起自己疲乏,然经筱筱这一提点,楚清清顿觉双脚无力再迈开步子了。
方要踏下台阶,徒然见到曲廊一侧走来一人。楚清清驻足相望,缓缓的勾起唇角,从廊檐下泄落的日光,温温浅浅的映漾在她周围,那一层暖韵如风拂湖面,扬起淡淡的波澜。
那人见到楚清清时,神色只是顿了半瞬,随即携笑而来。
今日的濮阳慕华没有半分夜间所展露的愁思,英挺的身姿与卓华的脸庞,再加上那种皇家天生的不凡气质,此时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皇族贵胄,天之骄子。
“见过皇叔,皇叔这是打哪儿来呀?”
楚清清轻声盈礼,却让筱筱吃了一惊,进宫这么久,小姐从未出宫梧惠宫,所见之人也无非都是东宫中的女眷,而她也从不曾离开小姐,何时她认得这样一个‘皇叔’?“奴婢见过王爷。”
“本王刚从凤翔宫出来,正准备出宫回府,你又出来晒太阳么?”濮阳慕华想到夜间之事,不禁打趣起来,不知怎的?自然而然的觉着与她说话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楚清清斜眸看了看天空泄下的斑斓光缕,五彩炫丽的颜色映得所见之娇花更加灼灼动人,添艳惟美。而她,却道出一句很煞此情此景的话,“清清还没晒着太阳呢,不过倒是去大牢走了一圈。”
他知道世间无不透风之墙,楚峰下狱之事迟早都会传到她的耳朵里,是早是晚没什么区别。可这事儿怎么想也不会让人高兴罢,且还是他的女儿,应该更加焦虑才时。然何以楚清清能用那般悠然的语气表达这个消息,唇角那抹淡淡的笑,就若关在大牢里的人,与她毫不相干。
“你好像——不怎么着急。”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期待她和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到底在那儿。
楚清清依旧保持着唇畔先前勾勒的弧度,却并未直接应答濮阳慕华的试探,而是略微偏头对筱筱说:“你先回梧惠宫,一会儿皇叔会送我回去。”出嫁前一晚,父亲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宫里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她想掩藏自己的做法应该是很到位的,因为连精明如慕亲王都向她问出了这样的话。
筱筱眼睛微睁,先前未尽逝去的疑惑此刻更添,然小姐的吩咐她不能违抗,只得缄默盈身后转身离去。
“你的侍婢好像不放心本王。”
楚清清身影微斜,见筱筱正担心的回望,笑着对并肩而行之人说:“她不是不放心你,她是在担心我的身子罢了。”
“这么说是本王自作多情,还以为又引得宫中那个宫娥的青睐呢。”濮阳慕华语气携着调侃的意味,可他的表情却似言及正事般的严肃。
楚清清投去几抹无奈且讽讥的神色,叹息道:“若是皇叔不说,清清还不知道您这么大的魅力呢。”
若是东宫中其他妃嫔,见着他莫不以礼相待便是沉默聆训,也只有她这太子妃楚清清,敢如此应对他的消遣。眸角的余光扫过一侧的影子,她真的很单瘦,就似此刻风在再大些,她便会翩然而去,留下一抹弧痕令世人揣测。
亭中有茶果点心,既是有人收拾,就应该有人前来赏景儿。楚清清吃不准的是:人已去?抑或是还未至?罢了,若有人前来,她走便是。
彼此落坐后,楚清清提起茶壶给濮阳慕华泄了杯茶,也给自己满杯,嗅着茶香热氤啜饮,感觉这茶特别清凉。
“太子殿下那块地今日早朝,皇叔已附议给了云王了么?”
既是去见过楚峰,楚清清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濮阳慕华轻笑作声,“呵——,我还以为你不担心你爹呢。”
抬眸看着濮阳慕华,掀起的淡淡笑意与他平视,听着他继续说:“能不给么?我想你也知道了你爹下狱的原因。”
“既然地给了云王,事情已不可挽回,就不能把他放出来吗?”
按照楚清清的思路,事情已告一段落,将爹爹放出来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而,她想得太简单了。“你忘了你爹得罪的人是谁了吧,你说得不错,事情告一段落即止,可放他出来除了事情已毕之外,还得等某些人气消气顺。”
记得父亲说过,现在的璠阳王朝已不姓濮阳,而姓萧了,如此对号入座,也就明白濮阳慕华的弦外之音。“架空的太子我信,可皇叔你这王爷也是架空的吗?”
濮阳慕华眸色一滞,半敛着眉眼直视着楚清清依旧温韵的笑颜,玉眸里的眸光柔柔的,竟让他看不出半分深浅,倏然笑开,“楚清清,虽然你这太子妃无足轻重,可好歹那层身份摆在那里,这里是禁宫大内,难道你不懂何谓言多必失么?且若让太子听到你刚才那句话,你可知自己的下场?”
第011章 锋芒毕露很危险

濮阳慕华略携警告与危险的话,的确让楚清清心下一跳,然并非她不懂濮阳慕华话中之意,而是濮阳慕华的举动让她看到一丝希望,他果然不只是一个光有着头衔的王爷。“皇叔多心了,你展眼看看,这里除了你只有我,如果皇叔没有兴趣多嘴,难道花丛里飞舞的蝴蝶或是蜜蜂会去向谁告状么?”
濮阳慕华徒然添了几抹惋惜之色,说:“如果你非女儿身,如果你非疾病缠体,这份胆识倒是不输于朝中那些所谓忠心侍主的大臣们。”
能得到他人承认钦佩固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可此时的楚清清却并不稀罕,略微坐直了身子,敛下些许顽笑之意,“你有救我父亲出来的方法是吗?”她放低声音,他应该能听到自己行至没路的话中的祈求之意。
濮阳慕华迎上楚清清投来的镇静眸光,丝丝缕缕皆宣泄着笃定和不容质疑,旋着杯沿,他说:“你怎么不去求求太子,楚太傅好歹也是他的泰山之翁。”
楚清清不懂濮阳慕华的意思,总觉着这话不能完全按字面意思理解,然而太深的东西她没空去揣测,只能将他的话当作是消遣或是卖关子,“皇叔又不是不曾见到殿下于清清的态度,何苦道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消遣清清。”
“你知道本王若是帮了你,开罪的是什么人么?她可是如今璠阳王朝权力最鼎盛的女人,你虽未阅朝堂,应该也识四书通晓道理。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尹湘鹤乃是皇后的亲表兄,执掌整个璠阳文政;而护国大将军萧林是皇后的嫡亲兄长,除了藩王的亲兵和太子的近卫不归他管外,所有的兵权都由他执掌。这两人好比一双左膀右臂,萧后就是站在这对左膀右臂上达到权力的巅峰,也就是说现在璠阳王朝不再姓濮阳,而是姓萧了。”
前面的那段话楚清清有感触,却只是在脑海里游荡并不成形,此刻由濮阳慕华一点,所有的思绪都捋顺捋清。后面的话爹爹先前在牢里跟她说过了,看来那个萧皇后,的确很有手段。“清清明白目今之局已大数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可想想璠阳王朝是怎样一个大国,除去萧后的左臂右膀,难道就没在有保持中立的一方么?”
楚清清的话问得可真坦率,濮阳慕华心下忖叹,如果真是寻常女子,思虑怎会如此深熟,连‘保持中立’这样的心思也能生出来,“你说得不错,朝中的确有保持中立之臣,然而那些多为老臣,且数量占少数,远远不够…。”意识到多言,濮阳慕华顿时噤了声音。
赫然截止的腔调让楚清清眼帘微抬,她猜是濮阳慕华觉得多言煞时止住的原因。她并不生恼或追问,谁没有秘密?更何况那人是濮阳慕华,更重要的是楚清清并不想知道,她了解不论何种环境,知道的事情太多,终归不见得是好事。于是她亦将话峰一转,“清清记得茗妃好像是尹吧。”
“东宫中春锦宫的茗妃,乃是吏部尚书尹湘鹤的独女。你也知道当年太子被送往北晋为质一事,或许所有人都想不到他还有命活着回来。那尹茗一出世就注定是濮阳家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如果太子死在北晋,那么皇储之位便理所应当由云王继任,而她则是钦点的太子妃。可太子却活着回到了璠阳,她本该由云王的太子妃变成太子的太子妃,可太子殿下执意不愿让她入住梧惠宫,却对从北晋带回来的姚苡儿宠爱有嘉,执意要让她入住梧惠宫。萧后岂会让不是她的人做太子妃?然太子的坚持与萧后的执着最后各退一步,解决方法就是让梧惠宫空着。”
楚清清觉得身子有些乏了,只好托着腮继续听着濮阳慕华讲着宫廷趣闻,“夏萍宫的婉妃苏雪婉,乃是尹湘鹤胞妹之女,以你的聪慧,应该明白本王弦外之意指什么了。除去冬莹宫的苡妃和皇后没有关系外,余独下秋芙宫的晴妃薛晴,说来她的命运也挺可笑,她不过是服侍柳贵妃的一名宫娥,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便被萧后做主,赐给了太子为妃。”
“太子四宫皆有主,惟剩梧惠宫严风瑟瑟,就算如今皇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信朝中亦有不买账的臣子。而这些臣子便是有大功于朝庭,萧后轻易不敢动责的老臣,太子既是已回到璠阳,四宫亦无空落,梧惠宫便不能闲搁。而当初皇后与太子的对恃依旧以梧惠宫无主持衡,一旦让梧惠宫添主,这份平衡便会被打破,皇后想未来的皇后是萧家的人,至少要和萧家有关系。而太子不想梧惠宫的主子是萧家的人,根本和萧家沾不上一点儿牵扯。两人僵持的结果,便是皇后以为陛下冲喜为由,下旨命太傅楚峰之女入住太子的梧惠宫。”楚清清接下话来说得累了,执起茶杯喝着茶水,温温的茶水滑过咽喉,有种无以言表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