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只觉身子一沉,大氅带着男人身上的暖意包裹在自己身上,迅速回暖手脚。她留恋这样的温暖,却觉大氅上男人特有的气息太过浓厚,微觉不适。耳中传入姬泽沉沉的声音,“阿顾,朕乃大周的帝王,心中所置,自是江山皇族为首。但朕的心中同样有你。你要记得,”注视着少女,
“在这世上,如今你是朕最看重的人。没有人在朕心目中的分量能比诸于你。日后大可活的畅意些。”
顾令月听着皇帝声音入耳,却未入心。觉姬泽离的自己的距离太近,甚至能近距离清楚的看到夕阳在皇帝长长的睫毛下投下的阴影。这般距离太具有侵略性,令自己浑身不适。稍稍退了一步,方觉喘了一口气,略做轻松,别开头去,“圣人说笑了!”
姬泽神情微微一黯。微笑道,“河风日凉,你身子弱,禁受不住。咱们回去再说吧!”打了个呼哨,一匹骏马从远方飞奔而止,毛色飞扬,俊逸的像是一朵奔跑的飞云。飞快驰到近前,唏律律高叫了一声,身躯高大,神骏不已,皮毛泛着油亮光泽。
顾令月望着面前的高头大马,不禁退后一步。“多谢圣人厚意。只是这御马神骏,阿顾身子不适不方便乘坐,不劳烦您。便让砚秋送回去也就是了。”
抬起头来去寻砚秋,却哑然失声。
白河晚风悠悠,河滩上空荡荡没有一人踪影。
砚秋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避走了。
姬泽瞧着顾令月眉宇之间的茫然之色,唇角微微一翘,“你若是寻刚刚那个女婢的话,她此前退下了,前去向行人司秋部司使蔡小昭述职,怕是一时赶不回来,你若想要回去,怕只能靠朕了!”
顾令月噎住。
她身子娇弱不足,失了砚秋伺候,竟没法子独自回返,只得接受姬泽安置在骏马马背上。抓紧缰绳,觉身后劲风依然,姬泽安然坐于身后。
随即轻轻将自己拥在怀中,
策马前行。
骏马抖了抖蹄子,仰起颈项希律昂叫一声。载着二人缓缓的向着白河庄回走。
远方的地平线吞没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夕阳光辉,暮色漠漠。
骏马昂着头在村道上行走,二人在马背之上前后相拥,衣裳肌肤难免有微微交接之处。顾令月面上微微泛红,神情显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来,姬泽却觉心旷神怡,佳人在怀,岁月静好,一时之间心中倒生了一丝浅薄愿景,愿这返回村头小院的道路无限漫长,长长远远。
村东头农家小院被神策军里三层、外三层戍卫起来,行人司使蔡小昭斜倚在院门外角落,身影纤秀,茶眸静谧,安静等候。远远的见庄子暮色苍茫,皇帝与宜春郡主同乘一匹骏马,自庄道上缓缓而归,微微垂头,掩饰住眸中露出了些微讶异神色。
院门处,姬泽回过身来,搀扶顾令月从马背上下来。伫立原处,瞧着侍女砚秋服侍着顾令月入内袅袅背影,凤眸深深,含着寻常人无法猜透的灼灼光芒。
蔡小昭在暗影之中垂下头,心中默默的为这位宜春郡主的分量级别又加高了一级:此前虽已觉皇帝对宜春郡主甚为看重,今儿见了这宅子面前的一番情景,心中方隐隐有了一分猜测,许是这位郡主在年轻的皇帝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的很多。
禁卫统领李伏忠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参拜,“圣人。”
“——白河庄处叛军之地,随时可能会有叛军袭击,并非安全之所,不宜久留。如今郡主既已平安接回,咱们是否立即返回启程?”
姬泽瞧着厢房蓝花布帘遮住少女身影,方收回目光,垂下凤眸声音清冷,“禁卫军一路急行军赶来,休整小半个时辰。下晌咱们就出发。”
“是。”

天地间最后一丝暮光被夜色吞没。顾令月回到东厢屋中取了行李,从屋子出来,小院空荡荡的,尤老婆子领着孙子卫奴立在台阶下,神态战战兢兢。
她上前诚心道了一个万福礼,“婆婆。阿顾这些日子,有劳你的照顾,心中着实感激。今日家中兄长知晓我的下落,前来接我回返,离去前特意向您致谢。”
“郡主您太客气了。”尤婆连忙摆手推拒,“奴家有幸,方能得了这般缘分伺候郡主。只是家中困窘,这些日子,着实委屈郡主娘娘了!”
姬泽微微一笑,接话道,“您宅心仁厚。”望着顾令月一眼,“如今世道艰险,您肯收留一个弱女子,也是担了大风险的。若不是您当初仗义襄助,阿顾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朕亦感念你这份恩德。”
尤婆闻言更加仓惶,抱着孙子讷讷应是。
卫奴在婆婆怀中抬起头来,瞧着姬泽忽的开口道,“叔叔,你是大官么?”
尤婆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捂了卫奴的嘴,“卫奴别胡说话。”抬头望着姬泽连连道歉,“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圣人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姬泽摆了摆手,应道,“无妨!”
低头瞧着小小的卫奴,瞧着他虽然年纪稚弱,衣裳破敝,却颇有几分天真可爱之态,心中生出一分喜爱之情。笑着道,“小卫奴想问什么呀?”
卫奴漆黑的眸子瞧着姬泽,童声稚语道,“姨姨在我家里待的很好,卫奴很喜欢姨姨,叔叔可不可以不要带姨姨走?”
姬泽闻言转头瞧了顾令月一眼,含笑道,“卫奴喜欢姨姨,可是叔叔也很想念姨姨啊!”
声音微沉,“这些日子,顾姨姨流落在外,叔叔每每想起她安全,吃不下饭,也睡不下觉,如今好容易知道了她的下落。方赶过来接她回家。实在舍不得将她留在这儿。”
卫奴闻言无措的眨了眨眼睛。
他自己喜爱顾令月,竟没有想到这位叔叔竟也是这般喜欢顾表姨,一时间犹豫起来。
过了片刻,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道,“卫奴想念爹爹,那叔叔想念姨姨也是应当的。我把姨姨还给叔叔,叔叔以后要待姨姨好呀!”
姬泽没有想到小小孩童会说出这样的话,沉默片刻,郑重应承,“我定会对姨姨好的。”伸手摩挲卫奴的毛发,“你是个好孩子!到了明年春天,你的阿爷说不得就能回家了!”
卫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姬泽点头应道。
这一日,这位年轻的男子如同天神一样降临卫奴的世界之中。卫奴小小的心灵直将姬泽当做天神,这时候听了姬泽的话语,又是信服又是开怀,“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姬泽起身,瞧着尤婆将孙子带下去的背影,凤眸露出怆然之意。“这世间虽有孙炅这般的乱臣贼子,但大多数仍如尤婆子这般淳朴的百姓。”
顾令月道,“战争多苦,造成千万百姓生离死别,瞧着眼中,未免有些心酸。”
姬泽回过头来,“阿顾放心,”秋风吹起他的鬓发,直贴肌肤。凛然道,“朕定会尽快结束这场战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顾令月瞧着姬泽高大身影,心中生出一丝复杂之意,微笑郑重道,“我信九郎定会做到。”
**********
庄子外头松木火把熊熊燃起,将黑夜烧的亮如白昼,
顾令月自失一笑,登上马车。
马车粼粼开动,顾令月从打起的车帘中频频回望白河庄。火把光芒渐渐远去,渐渐的居住了小半年的白河庄一点点寂灭下去,最后融入无边的夜色,再也看不见一丝踪迹。
姬泽策马伴在顾令月身旁,见着顾令月面上伤感神情,柔声安抚道,“若阿顾你思念他们,待到天下太平,朕陪你回来看看。”
伤感怀念之情犹荡漾在心中,顾令月却清醒道,“不必了。”
落下帘子,“本就是生命途中一顿偶然交汇,善待缘分,缘断不必强求。”
一行人由三千禁卫军护卫,打叠起全部精神,一路向东洛阳方向急行而归。
来时一路策马疾行,自东都洛阳城而出至到清河郡,不过费了大半日时辰。如今归去的时候,因为多了宜春郡主,行程放缓。神策军护卫着天子和顾令月,一路向前赶路急行,直至出了清河郡,方松了口气。
忽听得大道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似有人赶到前头。队伍微微迟滞,片刻之后,斥候兵飞马赶回,在皇帝面前五步开外停住,拱手禀报道,“圣人。卢国公、张尚书等人率领人马前来迎驾,如今人马已在小半里开外。请求见驾”
姬泽闻言挑了挑眉头,朗声道,“他们见机倒也还算快。”
吩咐道,“让他们过来吧。”
斥候兵领命,在马背上行了一礼,方恭敬退下。
过了片刻,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地声。前方开路神策军让出一条通道,大周卢国公卢伯献、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皋、尚书左丞崔郢三人策马赶到圣驾面前,下得马来,向马背上的皇帝参拜,
“臣等参见圣人。”
北地战局纷乱,一国之君轻出外悬于险地,朝中文武重臣俱都担忧不已。恨不得策马直追劝阻皇帝回转,但大周军政大事不能无人照料,众人便商量一番,由政事堂首相、左仆射罗元崇留在洛阳主持大局,择选朝中三位位高能强的文臣、武将领了随从一路追着圣人踪迹赶来,务必要保证迎上皇帝,平安将皇帝接回。
姬泽瞧着地上面色肃然臣子,笑道,“几位爱卿一路赶来,辛苦了!”
程伯献此前听闻圣驾轻易出来,心中忧急如火。如今见着皇帝圣驾安康,心中一口气方松了下来,“圣人一路疾行在外,可无事吧?”
“朕躬安。”姬泽朗声笑道,
“有劳老国公记挂了!”
“圣人知晓就好。”兵部尚书张皋提高声音朗声道,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展起大袖,浑身拜投于地,大声道,“臣张皋冒死劝谏,圣人乃大周君王,身系天下安危,如何可轻悬于外?这般轻纵,置大周江山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卫奴:叔叔,顾姨姨是我的。
姬泽:不,她是我(朕)的。
阿顾路过:青天白日,做梦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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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昨天没有看到一个小萌新,哎,其实是有些期待小萌新的。
如果有的话冒个泡啊。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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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在这儿怀着极大的诚意请求援助。嗯,我和朋友此前协商初步想了几个书名,如下:《帝明月》、《帝宠的月光》(其实月光两个字比较忌讳,以前玩一个游戏服务器叫流光密林,然后…人气就真的流光了!)《月亮皇后的男宠夫》(朋友友情提供,这个比较搞,好吧,先放在这儿。)《论皇帝陛下的撩妹技巧》(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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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2017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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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皋展袖大礼俯身投拜于地,义正言辞谏言于君王,架势强硬。
姬泽当初决意对北地节度使孙氏用兵,兵部侍郎张皋因着强硬主战,风格精干而为他所看重,升任兵部尚书,破格提拔入政事堂,成为三位宰相中最年轻的一位。在过往北地方战局之中,这位新相确实不负他所望,作风强硬,手腕强干,多处发挥出自己应有的作用,令他颇为满意。
但利刃持柄对敌的时候锋利,偶尔反过来掣肘自己,也是让人如鲠在喉。
姬泽远远的见了迎驾自己的臣子之中有张皋身影,心中便暗暗道了一声头疼。
此时果然见了张皋硬挺挺的跪在大道之上,犯颜直谏,挥了挥手道,“行了!朕知道张卿一片忠君之意。此次亲往清河乃是为了要事。如今事毕不必再提,日后定不再轻犯了!”
三位臣子心中一噎。
——如今大周这位君上,少年登基手腕强干,如今不过二十余岁年纪,隐隐已经有一代明君,中兴之主之像。只是有一条,胆魄奇大,素来不以行险为忌讳。此前为了一举击破伪燕叛军主力,挫败山东旧族谋逆之事,竟不惜以自己安危为饵纵险奔逃,将敌军主力引至包围之中,一举翻转北地战局。
臣子侍奉这般君主,一喜忧参半。
喜则君主贤明,臣子辅佐与之共创中兴盛世,也算是千古流芳。忧则这位主子主见强硬,难以听从臣子劝言,总是三不五时做出一些令臣子提心吊胆的事情,让朝臣忧心沥胆。
便如这次,没有丝毫征兆甩开了一众臣子轻纵入叛军治地,履险若轻。政事堂中几位宰相当时听闻这等消息,惊的魂魄飞散,即刻快马追之,最终不及。
似这等经历若再来这么几次,可真要是提前老个十年,再也没法子支撑干下去。
静谧之间,一辆青蓬车驾缓缓上前,宜春郡主顾令月坐在车厢之中,隔着车帘朝众人道了一礼,“顾氏见过几位郎官。诸位万福!”
卢国公程伯献、兵部尚书张皋等人见了顾郡主,微微收敛神情,恭敬回礼,“郡主安好。”
——心中知晓,皇帝此次轻骑陡然出东都,便是为了接回这位郡主,心中对这位郡主自不敢怠慢,态度郑重。
卢国公程伯献出声抚慰道,“郡主这些年受苦了,好在如今终于平安归来。若是丹阳大长公主在天有灵,定然欣慰。”
车厢之中,顾令月听闻程伯献提及自己的母亲,心中情绪翻覆,顿了片刻,方勉强笑道,“多谢程国公。”
张皋轻轻哼了一声,回过神来熟视帝王,坚持劝道,“圣人,微臣句句是持重之见,您乃万盛之躯,身上系着大周江山,便不为自己,也当为天下人计安危。宜春郡主乃国之功臣,如今平安归来,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大好事。但圣人贵重,当知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的道理。得了郡主消息,大可派神策军将领前往河间郡将郡主平安接回,圣人亲蹈险境,若是出了万一,也是陷郡主于不利之地。”
姬泽见张皋不依不饶,在自己示弱之后依旧咄咄逼人,心中生出怫然不喜之意,念及张皋过往抗战之时得自己心之处,勉强忍耐住了,淡淡道,
“爱卿一番持重为国之心,朕心中知晓。宜春郡主乃是丹阳姑母爱女,昔年姑母对朕有照拂之恩,朕顾念姑母情意,方亲自来接。日后定不会轻易如此了!”抬头瞧了瞧漆黑天色,岔开话题,“各位爱卿一路赶过来,也辛苦了。如今天色已晚,便在此处驿站歇一晚,明儿一早再起军回洛阳城。”
张皋面上闪过执拗神色,略一拱手,犹自待开口继续劝谏,尚书左丞崔郢从身后扯了扯衣襟,上前一步道,
“圣人若的正是道理。”开口神态柔和,如若春风,“这济阴乃是大周之地,料想叛军不敢追击前来。圣人与郡主一路疲劳,歇息一晚,明日再行返回东都。”
张皋眸色闪烁,瞧着崔郢投过来的示意目光,方自勉强忍了,随同众人一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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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阴距离清河不过小六十里路,坐落在官道旁的驿馆经过数月战乱摧袭,景象破败,今儿迎入了一行尊贵的客人。
驿馆占地不大,二进大小。前排东西二厢各设六间客房,后院设一大一小两座相互挨着的院子。
几位赶来迎接圣人的朝臣安置住在前排东侧厢房,皇帝居入后院正中大院,作为历劫归来,一众人中唯一的娇客儿,宜春郡主顾令月自然被安排在与皇帝毗邻而居的小院之中。
顾令月一路赶路风尘,入了驿馆,便径直入了小院上房梳洗。
战乱驿馆陈设简陋,驿丞逢贵客登临,竭尽全力收拾,也不过将屋子收拾的干净而已。屋子一道青色布帘隔离内外二间,内间设松木榻,外间临窗摆放一套杉木桌案,一盏豆油灯置放在案台之上,粗粗的灯芯儿燃烧光芒。
砚秋从外头进屋,见了顾令月,唤了一声,“郡主。”
顾令月狠狠的瞪了砚秋一眼。
昨日这丫头在白河边将自己一个人丢下,害自己落单,不得不接受姬泽“挟持”,同乘一骑马匹回返,十分尴尬。此后一路赶路,直到现在,才得了主仆同房独处的机会,方忍不住发作出来。
砚秋心中微微泛虚,上前一步跪下请罪,“昨儿实在对不住郡主殿下,只是奴婢实在没有法子,那毕竟是圣人…奴婢实在不敢违逆。”
顾令月闻言心中猛然一颓,叹了口气。
砚秋为难之处,自己如何不懂。那人是大周至尊,一言一行谁人敢不遵?莫说是砚秋这丫头,便是自己这个大周郡主,见了姬泽,不也得从命么?
这般一想,倒淡了对砚秋问责之心。
瞪了砚秋一眼,“这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容易干休。”
砚秋闻言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面上绽放出笑容来,“奴婢不敢,郡主放心!”
她得了顾令月原谅,行止之间便恢复了平常的松快,上前从行李中取出顾令月的衣裳,扶着顾令月,“奴婢伺候您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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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边境
探路斥候匆匆赶到小将贺松虎马前,禀道,“贺将军,周军已经出了濮阳郡,前行至济阴境内。驻扎下来,咱们是否还追击。”
天光漠漠,何松虎坐在马背上勒住马缰,神色阴晴不定。
济阴已经出了大燕军力范围,隶属周朝军事覆盖范围内。按照屠鲁扎将军的吩咐,自己本该勒马回返,保存自身军力安全。只是心中激动翻滚。实在不忍这样一个机会就此放过,无功而返。
夜色深深,枭鸟在大树枝头发出嘎嘎的叫声。
贺松虎面上肌肉滚动,握住腰间刀剑道,“敌军瞧着不过三千人马,我军几乎倍过之。胜算极大,大可直接追上去,趁夜色拥护攻打驿馆,只要作战得力,大可在周朝大军到来援助前将这支周军歼灭干净。”
济阴夜色如垂幕笼盖,一轮明月垂挂天际,依稀点着星子,微微闪烁,诉说着不知名的危险。
禁卫统军李伏忠立在廊下,听闻斥候禀报探测到的敌军消息,神色肃然如墨。挥手命斥候下去再探,自行走到驿馆正院门外,见了宽敞屋中流泻出来的光亮烛光,静默片刻,朗声禀道,
“圣人,前方查得不远处有叛军来袭消息,特别请圣人示下。”
屋子里传来姬泽沉声的声音,“进来。”
“禀圣人,”李伏忠单膝跪下,“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说是东北方有一支敌军来袭,瞧着大约有五千人马。可要向守军求救?”
姬泽坐在大座之上,闻声摩挲了食指上的绿玉扳指,冷笑道,“这起叛军倒是胆子颇大,可惜运气不好,撞到铁板上。”
抬眸望向面前英武的禁卫统领,“李伏忠。朕此行携带禁卫军三千兵马,将统领之权交到你的手上,你可有信心抵御住这支叛军?”
李伏忠握着腰中剑鞘单膝跪在地上,铿锵誓言“末将誓死,神策军誓死奋战,定不叫叛军踏进驿站一步。”
“好。”姬泽沉声道,“如此朕便命你全权守卫驿馆。”又道,“卢国公、张相俱是大周股肱之臣,着命禁卫分一支精锐人马,前往前头厢房几位相公处,护卫他们人身安全。务必不可让几位朝臣受任何伤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