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脚步越来越快,跨进宫殿,身后的老太监已经跟不上,他撕下身上白色长衫,随便抓了件玄色袍子往身上一披,懒洋洋瘫到椅子上,长腿‘啪’一声,将桌案上的折子扫到地上,再把腿架起搭到桌案上——
这才觉得顺眼了些,舒爽的呼了口气。
“不过一个女人,你这么感兴趣?”
他抄过桌边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把人叫来。”
老太监还没跑到,小太监鹌鹑似的缩了缩:“叫……谁?”
男人三根手指转着茶盏,一边唇角扬起,勾出一抹邪性的笑,眸底墨色伴着沉夜,连兴味都透着危险:“还能有谁?”
“当然是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白优雅:朕好像……被英雄救美了?&lt( ̄▽ ̄)&gt
黑恶犬:朕要作妖了哟~~朕要欺负小皇后了哟~~▼_▼
焦娇:我劝你们善良。(^-^)


第3章 他在欺负她
夜色漫卷,用过晚饭,消过食,将要上床就寝的时候,突然有内侍过来,请焦娇移步墨阳殿,圣上有召。
都不用看天色,焦娇就知道这时间不合适,太晚,可天子传召,不得不去……她想了想,换了身衣服,叮嘱甘露不必惊动祖父和父亲,自行跟着内侍去了。
皇上住的地方,自然是跟别处不同,随着脚步往前,道路越来越平,视野越来越开阔,四周也越来越安静。
飞檐斗拱,脊兽蹲排,雕梁画柱之间,端的是一派肃穆威严,但有路过,飞鸟不敢鸣声,侍者屏气凝神,连庑廊下的花儿都开得无比安静,风来也不肯轻易摇曳。
明明今日晴朗,只是夜色深沉,不知为什么,焦娇突然有一种乌云盖顶风雨欲来的紧迫感,空气沉闷的让她呼吸都紧张起来。
墨阳殿是整个行宫最华丽最雄伟的主殿,也是最高的宫殿,长长的台阶一路往上,在最下面往上看时,只觉此殿直插云霄,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焦娇提着裙角,一步一步拾阶往上。
很突然的,她闻到了一股味道,像是铁锈,有些腥气,让人很不愉悦。越往上走,这个味道越明显,她忍不住轻轻蹙眉,放轻呼吸。
待要再落脚时,她没有踩下去。
一股暗色的液体,扩散到了她的鞋边。
粘稠的,猩红的,散发着令人不愉悦的味道。
这是……血。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猛的抬起头,眼瞳骤然收缩。
是人血!
不远处有个女人躺在地上,应该是被打了板子,衣裳被浑身的血染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乌黑长发狼狈的裹在身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不是像,是真死了。
焦娇看到两个太监过来,分别抬着女人的手和脚,把人拖了下去。
女人的头无力垂下,她看到了女人的脸,生的小巧玲珑,有一双极好看的眉毛,不浓不淡,颜色正好,眉尾微微上扬,有股特殊的灵动和秀美,配上脸,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眼睛睁开一定更美。
许是尸体太沉,两个小太监抬的很费力,呼吸都有点粗,嘴里似乎在小声抱怨:“……非要选这个时候死……眉俏……”
眉俏?
焦娇指尖一紧,宫女眉俏?不是正得宠么?为什么死了?谁——
能在这个地方要人性命的,只有一个人。
指甲掐进掌心,心中如鼓在擂,焦娇垂着头,绕开地上血迹,安静的随着内侍脚步进了大殿。
“臣女焦氏受宣,拜见圣上。”
大殿正中坐的是她未来要嫁的人,景元帝。
她嘴里说着恭祝千秋的话,心里谨记面圣礼仪,提醒自己哪怕她是未来皇后,尊贵无匹,现在也只是个外官姑娘,面圣不可以出差错,不可以抬头直面圣颜,跪姿必须标准优雅——
未来的路,她要当的起!
殿内烛光幽暗,屋角三足兽鼎里燃着安息香,空气安静而沉闷,久久久久,都没人说话。
隔着远远距离,又是跪姿,焦娇看不到太多,视野里只捕捉到一片袍角,乌云般的沉,墨迹一般的黑,有隐隐水云纹暗绣其上,滑动中折射出点点金芒。
那是天子才能拥有的尊贵。
不知过去多久,腿都有点酸麻,头上才传来这位的声音:“朕送的礼物,皇后可满意?”
低沉,幽暗,裹挟沉沉夜色,有种说不出的暗哑与威压。
焦娇没明白这话,礼物?什么礼物?除了最初到达时下的圣旨,内侍带去的赏赐,近来并没有东西送过去……
她只是一时没说话,上头就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
紧接着,她听到指甲在椅背轻叩的声音,力大,且频繁。
不是似乎,对方是真的不耐烦,很不满意她的表现。
焦娇心尖一紧,大脑迅速转动,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刚才殿门口的尸体,送她的礼物……难道是那个宫女?
“宫女……眉俏?”
景元帝吹了声口哨,似乎很愉悦。
焦娇瞬间脸白。
对方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可她说什么?说自己很满意,马上谢恩?那她成什么了?
焦娇心情十分复杂。立场对立,她不可能和眉俏成为朋友,尤其在对方故意送布炫耀示威之后,可人家只是送了匹布,没把她怎么着,人都还没见过面,不知是个什么脾性,恶有几分,是否有善,只凭外界只言片语就想对方去死,她做不到。
一条人命,因她而死,纵使不难过伤心,也很难做到放烟花庆祝。
焦娇演不出无限惊喜万分荣幸的情绪,只重重叩了个头。
头顶口哨声收起,景元帝声音慢条斯理,更加低沉暗哑:“枉朕为准备这礼物还花了不少时间——皇后不喜欢?”
焦娇额头贴着地板:“臣女不敢。”
“知不知道眉俏是什么人?”
头顶声音饱含压力,焦娇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气氛,心跳更快,一缕头发从肩头滑下也不敢理,感觉自己一开口声音就会颤抖,她甚至没第一时间回话。
“说。”
对方指尖有节奏的叩响椅子扶手,就像叩在自己心上,焦娇不敢不答,轻轻咬着唇:“是您的宫女,受您……些许青眼。”
“不只青眼那么简单吧?”
男人嗤笑一声,声音略近了些,脚踏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外头不是说眉俏很得宠?说她是皇后未来的敌人,绊脚石,皇后很不喜欢她,她送的东西,皇后看都没看一眼就扔了……皇后不喜欢,朕也就不喜欢了,无用之人,杀了便是。你看,朕对皇后是不是很好?”
焦娇瞬间出了冷汗。
这话听起来像是霸道宠爱,甜言蜜语,但这不是,这是提醒,是警告:朕对你这么好,你配不配得上?
她配不配做皇后,配不配被这样对待,就算自身无比完美,完全配的上,这个‘好’就是真的‘好’吗?青睐有加,喜爱宠幸之人也能转眼说杀就杀,她又凭什么被区别对待?是长的比别人好看,还是伴君时间比别人长?
“不是胆子很大?”
没等到她的回复,男人声音慵懒放肆,满满都是凉薄与嘲讽:“原来不过也是欺软怕硬。”
焦娇跪在地上,手指发抖,可她不敢动。
她前面是皇上,一国君主,高高在上,握有生杀大权,每一种情绪转变带来的可能都是她承担不起也控制不住的结果,她不能委屈,不能生气,甚至不能害怕,因为……她将来是要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人。
这点场面都受不了,还谈何其它?
视野里玄色衣角随风轻动,金色云纹灿灿生辉,哪怕在光线暗沉的大殿,仍然耀眼无比,再垂头看自己的裙子,再漂亮再鲜活的橙粉,在这暗室都失去了光彩与格调,变得泯然众人,变的卑微又委屈。
男人又问:“知道这个时间,在朕这里待久了,意味着什么?”
焦娇紧紧抿着唇,控制着自己不要乱说话。
幽深暗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除了绯绯桃色,还有别的什么?只怕今夜在这里时间多过两刻钟,明日就会有各种流言。
世俗对女子要求太过严苛,‘名声’二字能压死人。
他在欺负她。
她怎会不明白?
二人名分已定,天子金口玉言,亲自下过圣旨,这桩婚事就无可更改,他不会不要她,就算今夜真发生了什么,也有各种角度能圆,舆论影响如何控制全看她的表现他的心情,只要她不出错,就不会有天大的祸事,但……他在欺负她。
糟糕的是,他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欺负她,她也不能反抗,没法反抗。
小皇后一直没说话,小脸发白,手指紧紧,连柳枝似的细腰似乎都又细了一圈,看起来小小一只,可怜的紧。
身着玄衣的景元帝非常满意,狭长眼梢似乎都写满了愉悦:“朕身边诸事繁忙,眼看将有祭礼,祭文却没时间写,朕送了皇后这么大的礼,想来皇后应该愿意回礼,帮朕这个小忙?”
焦娇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敬叩头:“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女荣幸。”
“如此,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都劳烦皇后了。”
天子说着话,随手一挑一扔,焦娇面前多了至少十张宣纸。
这么多,写完怕是得天亮。
可能天亮都写不完。
“朕看皇后相当能干,这些小事定能即刻办好,朕的大殿宽敞安静,正好无人打扰,殿内众人皇后尽可驱使,朕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看完热闹,欺负完人,景元帝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焦娇:……
第一次见面,她对这个未来丈夫失望透顶。
无人角落,焦娇嘴巴委屈的扁了起来,皇后这活儿,她真的,非常不想干!
作者有话要说:黑恶犬:朕的表现,皇后还满意吗?▼_▼
焦娇:把本宫的五十米长刀拿来——允许你这狗先跑一米。&lt(^-^)&gt
白优雅:……别说了,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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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朕,可不好伺候。
景元帝欺负完小皇后,心情很不错,随手抄了件武器,开始今日份的每日一练。
墨阳殿后专门辟出了一个校场,宽敞空旷,随便怎么折腾,只见他手持□□,脚步腾挪,身姿酷猎凌厉,宛如龙蛇,练至兴处,浑身汗起,他随手扯掉身上玄色袍子往外一扔,裸着上身继续练。
随侍人员鸦雀无声,头重重垂着,无一人敢抬头。
一朝天子,尊贵无匹,未被人看到的衣袍底下,却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历经岁月流转,永远都消不去。
沉夜幽寂,刀光如练,所过之处寒气森森,凛冽杀气如同实质。
这不是花架子,是真正杀人的功夫……
一套热身结束,景元帝接过内侍送上的帕子随便一擦,问小太监:“正殿如何了?”
小太监叫小谭子,有个干爷爷是德公公,都是伺候皇上的,和德公公稳重老成不一样,小谭子长相不是那么讨喜,臊眉搭眼的,有点丧,让人特别想欺负,也不知道怎么得了天子眼缘,调到御前伺候。
被欺负惯了,小谭子做事越发认真,大多时候能猜出天子意思,眼色一向足,只胆子还是很小,鹌鹑似的垂着头:“回皇上,焦……皇后正伏案书写祭文。”
天子啧了一声,没说话,从小太监手里抓了衣服往外阔步向前,潇洒不羁的身影里大约透露着这么一个意思:朕要出去浪,这里你看着,不准有误。
小谭子跪正恭送,不敢有异议,头甚至不敢抬,仿佛这是一件早已习惯了,不需要有任何惊讶的事。
夤夜安寂,风静虫幽。
不知过了多久,景元帝归来,一身玄衣一如既往,看样子是好好穿着,实则不管领口还是袖口都相当随意,有股贵气的慵懒,不难看,却也不优雅。
他一步步走近,慢慢的,血腥味散开,袍角沾染的湿润暗色也清晰了起来。
衣服穿的不板正优雅,可能是本人不在意不讲究,可能是做了什么需要解衣袍的坏事,也有可能……是杀了人。
由小太监们伺候着净手更衣,景元帝问的随意:“正殿如何?”
因浑身血杀之气未散,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普普通通的语气,都透着不一样的味道,甚至连微微上扬的眼梢,都透着一股邪气。
小谭子缩了缩:“回皇上,皇后……正伏案书写祭文。”
“没叫苦?”
“回皇上,没有。”
天子脸色沉了沉,换了衣服也没在房间里好好呆着,身影腾挪从窗子就蹿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回来,同样状似随意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好像时间根本没有流逝,所有一切都是错觉,他根本没有进进出出那么多趟,皇后也没有在正殿呆那么久。
看起来小小只的小姑娘,倒挺有耐性。
“磨死了正好。”景元帝端起冷茶一饮而尽,狭长眸底掠过一闪而逝的暗芒,声音低不可闻,“当谁都能在皇宫活下去?朕,可不好伺候。”
……
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子去了哪里,焦娇一概不知,写字于她来说是习惯,手一碰到纸笔心里就跟着安静下来,皇上用这个方法欺负她实在很难伤筋动骨,她现在想的是,皇上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任何前缘,彼此不认识的人突然被绑在一起,她不舒服,皇上就会很愉悦吗?诚然,天子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皇后娶回宫怎么对待也都全凭心意,完全可以处之泰然,可大家都是年轻人,谁对另一半没有过期许?大约……她并不是皇上真正想要的妻子。
不舒坦,总得发一发。
可为什么一直不见她,直到现在?想要羞辱她,早些当面不是更好?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忙什么去了?
焦娇想不通。
这种看起来很打脸,很伤面子的欺负,实则并不多可怕,只是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皇家威严,没打没骂也没让她受什么罪,谈不上性命之危自尊之战……
纸短墨浓,一个一个的字列队于纸上,有烛光在她指尖跳跃流淌。
房间越来越安静,心也越来越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焦娇手腕有些酸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子仍未归来。
她放下笔,呷了口茶,露出些许疲劳。
没有人问候她,没有人添茶,也没有人提醒她不可以休息,必须努力写不然到天亮了都写不完,大殿安静的就像只有她一个人。
但焦娇知道不是。
这大殿内外,一定有人悄悄注意着她的动静,也许还不只一人。
她不能逾矩。
樱色唇瓣抿起,眸底泛出丝丝雾气,她提醒自己必须要坚持,可精神意志是一回事,累的微微发颤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一不小心抖了一下,碰翻了案上的茶盏。
补救不及,茶盏翻倒,摔在了地上。
“啪——”
声音清脆,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立刻有小太监进来,指挥宫女收拾碎片并叫太医过来给焦娇看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焦娇有点转不回神。
这迅速又特别大惊小怪的态度……不像不重视不尊敬啊。
焦娇根本没受伤,太医很快功成身退,她垂眸安静片刻,抬头看着小太监,扬起优雅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试探道:“多谢你,只是这灯烛燃的太快,离书案也远,可否添些过来?”
小太监应的特别干脆:“姑娘责的是,小人马上去准备。”
不问问上头,自己就应下来了……
看来她还可以做更多。
焦娇目光微闪,再一会儿,她又开始了,这次要的是茶。
热茶很快放到了手边,明前新茶,齿颊留香,冲泡手艺也很好,堪称完美,但……不是焦娇喜欢的味道。她并没有勉强接受或放在一边就不管,而是重新提了要求,想换一杯茶。
小太监还是干脆应了,给她换了一盏十分合心意的过来。
焦娇喝过茶,又微笑着把小太监叫来,说茶水饮多了两口,竟觉得饿了,能否要点吃的?还不能是一般的吃的,她焦家再穷,也是有讲究的人家,吃喝菜色不可以随便,太随便了吃不下去,端上来也是白端。
这要求就有点高了,小太监有些为难,说是去看看这个时候大厨房有点什么,实则拐出门就报信,请示正主去了。
景元帝溜过好几圈,终于等来了正殿除写字以外的消息,狭长眼梢泛起暗芒,不知是兴奋还是嫌弃:“饿了?憋到现在才哭唧唧跟朕要吃的?这皇后是个小傻子么?”
小谭子头垂的低低,缩着肩膀瑟瑟发抖,这话不是他能听的……
他撑着胆子解释了来由,说正殿那位主儿之前还要了蜡烛,香茶,茶还叫换过一回,诸如此类。
“还是个得寸进尺的。”
景元帝慢条斯理拿着白丝帕擦拭爱刀,擦完了对着光一照,干净,漂亮,完美:“朕喜欢杀人,不喜欢虐待人,不过一点吃的,给她。”
于是焦娇在大半夜,吃到了非常喜欢的上汤白菜,脍鱼唇,三鲜笋……以及凑数的点心莲花酥。
她太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就算是试探,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踩别人的底线,心里有了分寸,知道该怎样思量应对,就消停了。总之,皇上坏是坏,并没有那么坏,只是想为难一下她,没有更深的恶意,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吃饱喝足,手腕休息也够了,焦娇安安静静的伏案写祭文。非常安静,安静到……别人几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景元帝忙了一晚上,脏衣服都换了好几身,待到寅时三刻,终于所有事落定,打着呵欠要去休息。
一路往寝宫走时,他隐隐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就是想不起来。
罢了,想不起来,就是不太重要,不用管。
他甩了靴子,爬上龙床,睡觉。
焦娇对皇家之事不太熟悉,接到圣旨后家里专门请了人来教,有些东西略懂,再加祖父是老翰林,家学丰蕴,几个祭文对焦娇来说并不难,只是耗费精神和体力,成品也比较普通,不如朝中大儒们写的好。
好在她练字成习惯,一笔字还看的过眼,别的不说,美感非常不缺。
整整一夜过去,直到天边发白,厚厚的宣纸在书案叠成堆,所有祭文写完,焦娇才站起来,姿势优雅的抻了抻筋骨,总算可以回去了。
整理好书案,视线不期然滑过龙椅——皇上坐过的地方,焦娇脚步一顿。
比起一般椅子,龙椅肯定是够大的,但大,不一定舒服,手臂架不到扶手,背靠不到椅背,只能端端正正坐着,端正坐……本就是一种反人类的姿势。
昨晚皇上好像并没有坐在椅子中间,只溜了个边坐,椅垫只最左边乱了几分,隐有压痕,锦垫侧边流苏少了一缕,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就像被谁暴躁的扯下扔掉。
因她一直在,大殿无人敢打扰,这里不算太乱,就没有人非要紧着收拾,这点不起眼,也不重要,可她透过这些画面,似乎看到了当时的皇上。
懒洋洋,坏脾气,专门说别人不爱听的话做别人观感不喜的事,就像——一只养不熟,不管任何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呲牙挥爪子的流浪狗。
焦娇晃了晃脑袋,怕是写字写晕了头,她为什么会把皇上想象成流浪狗?出生即尊贵,要什么有什么,和没人要没人疼浑身是刺的流浪狗有什么关系?她可真是……
也不知道这流浪——呸,皇上长的什么模样?
她没看到皇上的脸,可她不敢好奇,走到殿边和小太监说明情况,就离开了墨阳殿。
台阶一层层往下,承着晨光,越来越明亮,待到墙阴处,却仍然凉的齿冷。
这一夜,焦娇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本就是喜怒无常,脾气不定的人,伴君如伴虎,祖父的担心,她深深的理解了。
避暑不用早朝,天光大亮,景元帝醒来,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抚额苦笑。
“想要提醒小姑娘皇宫险恶,也要体贴一些啊……人多不容易? ”
“你以为她愿意嫁给你?当心欺负狠了,人家亮爪子。”
想起夜里小姑娘跪在殿前的身影,橙粉裙子极配她的肤色,发乌肤白极好看,可她没有笑,没有酒窝,她并不开心。
小小一只,紧绷又警惕的伏在地上,额头挨着冰凉的地板,裙子裹出的腰身纤细的可怜,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一样……
“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着实不地道。”
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自己作的死,自己就得填上,景元帝起身,决定下一道圣旨,送点礼物,安抚一下。
因为住的远,天也亮了,焦娇一路走回来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随驾避暑的都是人精,随便几句小话,全都明白了,有那闭口不言隔岸观火的,就有那眼红心酸,恨不得所有道德伦理背上身立刻批判当事人到死的。
“哟,这就忍不住了?大晚上的勾引皇上去了?”
“都有名分了还玩这一出,真不愧是‘清贵’人家,‘贤淑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