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如简(陆观澜)


秋日的街头

  关心素走在街头。
二十八岁的她,穿着一身得体合身的职业套装,长发及肩,依然年轻,依然清秀,气质温文淡雅,但是,眼眸中的沉静,如无波古井,是她这个年龄,所少有的。
回到公司里的财务部,助理小妹方亭正在接电话,一见到她,扬起听筒:“关姊,电话。”
关心素走过去,接过话筒:“喂――”
电话那头传来她极其不愿意听到的一个声音:“心素,你好,我是简庭涛。”
关心素顿时冷下脸,也冷下声音:“简先生,请叫我关心素。”
心素这两个字不是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所能叫得的,尤其是当下。
助理小妹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关心素瞥了她一眼,她有些做贼心虚地,飞快闪到一旁,装模作样地,理着手边的东西。
但耳朵还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那边似是不以为意又略带讥嘲地笑了一下:“这,有区别吗?”
关心素不自觉地,用手指轻声叩叩桌面:“简先生,很抱歉,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我是一个甘为五斗米折腰的市井小民,不比你简先生财大气粗,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如果没什么公事的话,对不起,恕我不能奉陪。”
说完,毫不犹豫地,就要挂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调仿佛依然很轻松,丝毫不受影响:“关心素小姐,谁说我不是为了公事找你?”似是有意在跟她耗时间。
关心素按捺下心头的些微烦躁:“有话请快说,我还有报表要看,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知趣的话最好立马挂断,从此不要再来烦她。
那边的声音顿时也正经起来:“关心素,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半,我来公司接你,你打扮一下,”那边的声音有意顿了顿,好像是给时间让她消化这个讯息,“我妈过六十大寿,她希望你能来。”
关心素微微冷笑:“简先生,你是不是拨错电话找错人了?”
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姓关而不是姓叶?
简庭涛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也丝毫不理会她的略带讥讽,不紧不慢地:“没有错,你们邱总也要出席,他还要跟我谈一个合作项目,你这个财务部经理,自然必须在场。”他的口气依然轻松自若,“他一会儿会跟你说的,我只不过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绝对是公报私仇!
于是,关心素也摆出一副扑克面孔,这个年头,这套公事公办的架势,任谁都会:“既然如此,明天下午我和邱总一起去就可以了,不用劳烦简先生大驾。”
语气中不无讽刺。他来接她?过去那一两年来,她从无此等好命吧!
简庭涛极其难得地,颇有耐性地,依旧自动忽略她拒绝的话语:“我妈很想你,让我明天提前来接你,带你去买几件衣服,打扮得漂亮点,让她老人家也开心开心。”
关心素这下再也按捺不住了,对着电话那头略带嘲讽地:“简庭涛先生,如果你没有健忘的话,六个月前,我已经下堂求去了,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生活简单的小职员,跟你们财大势大的简氏家族一无瓜葛,二无牵连,这种温馨的家常话,麻烦你在拨电话的时候认清楚对象之后再说!”
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心里极其痛快。
这些天来萦绕在心头的那口浊气,总算稍有纾缓。
她一瞥,助理小妹方亭正有些惊讶,又有些崇拜地看着她。
她摔电话的对象,可是连公司里一言九鼎的邱总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啊。
况且,众所周知的,还是她那个新近重又被列为N市十大钻石王老五之首的前夫简庭涛先生。
于是,她有些战战兢兢地,怕被殃及池鱼:“关姊――”
关心素安抚地冲她笑笑:“亭亭,麻烦你,去帮我泡杯咖啡。”
方亭极其迅速地,如释重负地,端起杯子,冲了出去。

下班后,关心素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大包小包地,拎回到她那套小公寓里。
公寓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得很是精巧,这是六个月前,她拿出简庭涛先生给的遣散费中的一部分购置的。
这是她应得的,她拿得十分的心安理得。
她没有学迈克尔?道格拉斯的前妻,以男方有重大过失为由,分走他一半家财,算他幸运。
她一向潇洒达观,就算六个月前,遭遇于她而言如泰山崩顶般的重大事件时,亦是如此。
想当初,在她和简庭涛一起去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她一脸的气定神闲,反倒是简庭涛先生,一脸的郁卒和恼怒,倒叫那个虽然对她不甚了解,但是对简家的财力和简庭涛先生的秉性非常了解的资深大律师王清仁先生,用很是锐利和带着些微诧异的眼神,一连瞥了她数眼。
她当时装作没看见,只是,心头冷哼了数声,大学里将近四年,再加上毕业后六年,堪堪十年的爱情,即便无甚惊天动地,但也算是细水长流,且称得上是当年无数N大学弟学妹们口耳相传的一段佳话,到头来还不是抵不过一朝变心。古人似乎说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只怕左思量右思量,就唯恐忘得不够快!

关心素走进家中那个小巧温馨的客厅,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归置好,然后,将菜拎到厨房,打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的胃。
受素来爱享受生活的老爸关定秋先生影响,她一向爱钻研美食,在简家待了三年,简家大厨的手艺更是让她的胃益发挑剔,因此,最近以来,下意识地,她对食谱,十二万分地有钻研精神。
今天,她买齐了原料,打算做一道雪球明虾,好久没吃过了,有些食指大动。
刚将菜下锅,电话铃声就开始响了,她有些无奈,这就是独居的坏处,想找个替死鬼都找不到。
过两天,一定要把如枫这个小丫头拐过来,跟她一起住。
有心不听,但电话铃声一直锲而不舍,她十分无奈,只得熄了火,走到客厅,多半是她那个对她永远恨铁不成钢的老爸吧。
当初死活不同意她嫁给简庭涛,并扬言跟她断绝一切关系,而嗣后果真也一诺千金的关定秋先生,却在心素平静地签字离婚,并不声不响地搬出简家后,嘴硬心软地,时不时地,打电话或亲自登门来关心一下这个当年扬言永不再见的不孝女。在彼此都有空时,还会不时拉她出去品品茶,聊聊天。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并且,桃李满天下且精通易学的关定秋先生当年的预言的确很准:你们不适合。毕竟,知女莫若父。
心素微喟,随手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一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就眉头紧蹙。
不是她想象中的色厉内荏的老爸,而是阴魂不散的简庭涛先生,她的前夫。
简氏集团的总裁,N市标志性企业的掌舵人。
也是这六个月来,自称是奉严母之命经常明为关心,实质时不时冷嘲热讽地对她当初提出离婚之举进行言语打击的前度刘郎。
她通常只是挑挑眉,不为所动地直接挂断电话。以她对出身高贵的简庭涛的了解,当然知道,此次她算是踩到了他高傲的尾巴,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她能体谅,所以不计较,也懒得去计较。
所以说,穷尽她十年时间,她唯一的收获就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简庭涛先生,根本跟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从未走进过彼此的内心世界。她心底一黯。
真不知当初年少无知的她哪根筋搭错了,亦或是眼睛被什么东西完全蒙蔽了,才会曾经一度摒弃成见地,认为他是一个深情儒雅,而且绝无公害的超级好男人。
现在的她,极其清醒,于是,她简单说了一句:“打错了。”
连客气话都欠奉一句,又是啪地一声,直接挂断。

简庭涛微愣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挂断音。
这个无可理喻的女人,今天已经是二度干脆利落地挂断他电话了。
也是这六个月来第八十七次干脆利落地,挂断他的电话。
若不是生怕回去之后实在无法向盛威犹存的老母交代,若不是……他堂堂简氏集团的总裁,何至于沦落至斯,去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公司里的一个同样微不足道的小职员的脸色?
更何况,这个关心素还……

他微微不耐地,蹙起眉。
从他念大三,她念大一那年,顺理成章地,和无数对校园情侣一样,从他在受到一些不可避免的挫折后,如愿以偿抱得佳人归以来,几乎从无波折,即算谈婚论嫁时,除了关心素小姐那位鳏居多年的老爸,N大中文系资深老教授关定秋先生螳臂挡车般,象征性阻拦了一下,而以男方这边的财势其实更有理由应该讲究门当户对的简氏大家族,倒是自始至终,从无异议。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当时尚显稚嫩,对人际关系也素无研究的关心素小姐,不经意中,居然将彼时还牢牢掌控简氏公司大权的简夫人贾月铭女士那颗阅人无数,挑剔异常的心一举收服,短短时间内,两人关系竟然就一日千里地,相处得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于是,自打关心素大学毕业以来,贾老夫人就一叠连声地,催着儿子赶快娶关心素过门,好在卸下公司重担的同时,更多得一个女儿陪伴,以慰老怀寂寞。
终于在三年前,简庭涛先生,如母所愿,娶得关心素小姐作简家妇。
他直到现在都有些纳闷,真不知道这个叫作关心素的比九头牛加在一起还要固执得多的小女人,给他老妈吃了什么迷魂药,一贯见多识广的简氏家族的贾母贾老夫人,还就死死地认准她这个业已下堂一鞠躬的前任儿媳了。
因此,这六个月来,从没给过他任何好脸色,无数次地,威逼他去向关心素解释并赔罪。赔罪?他心中冷哼数声,在他简庭涛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经过半年来的母子冷战,直至昨天,贾老夫人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仿佛让他将功赎罪般,吩咐他明天一定要带关心素回家,给她祝寿。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于是,他这个火山孝子就要受到这个自离婚那刻起就打算从此相逢只作不相识的女人的一再羞辱。

半晌之后,简庭涛仍然瞪着话筒,有些火大地,将听筒重重地放归原处。
他心底这六个月来或明或暗摇曳的那簇火焰,仿佛一瞬间被挑起,燃成熊熊烈焰。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倒要看看你这个关心素要摆谱到何时!
于是,他阴沉着脸,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似水的流年
关心素跟简庭涛的相遇,很戏剧性。
那年,她还是个大一新鲜人。
一日午后,心素跟室友方慧约好出去逛街,方慧是有名的迟到大王,出门尤其磨蹭,心素便站在宿舍旁的小竹林边上耐心等待,她正百无聊赖四处看着,才一会儿,就听到竹林里面隐隐有哭泣声。
心素微微一惊,好奇心起,伸头看过去,就看到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女生穿着裙子,长得很是漂亮,正在伤心哭泣,对面的那个男生身穿米色休闲服,个子很高,抱臂站着,蹙着眉,微微不耐的模样,表情很是淡漠。
哦,应该是一对吵架的情侣。
心素转回头。
从小在大学校园里长大,对这样的场景,她早已见怪不怪。
但是,对那个异常冷漠的男生,她还是有几分意外。
很少见。
不一会儿,女生有点激动地,大声而快速地说了句什么。
心素听到那个男生平淡而些微不耐地回覆着什么,但是,她听不清楚。
女生的哭泣声越来越大。
没过一会儿,那个女生便哭着一路跑了出来,差点撞到了心素身上。
心素有点无措地,看着女生哭红了眼,一路抹泪跑远。
心底有几分恻隐。
不一会儿,那个男生面无表情地大踏步走了出来。
心素瞟了一眼,嗯,长得还挺俊眉星目的,只可惜……
她心里本能地起了几分反感。
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她且避在一边,低眼敛眉。
但她的眼角眉梢,隐隐有着几分不屑。
男生根本没有看她,便继续迈步往外走去。
仿佛她不存在。

有一就有二。
三天后的午后,心素跟爸爸的弟子,N大中文系美女老师萧珊约好去打羽毛球。
当她站在球场旁的榕树下等萧珊时,居然好死不死地,又碰到相似的一幕。
那个不远处站着的男主角是同一个人。
甚至她这个路人甲也是同一个人。
但是故事的女主角已然易人。
同样的年轻美丽,但相貌迥异。
只是结果,也还是同一个,女主角痛心之下,嚷了句什么,掩面哭泣而去。
当那个男生站立了片刻,再一次面无表情走向她这个方向时,心素极其无奈。
十八岁的她,早已懂得趋利避害。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她不想长针眼。
不劳她费心,那个男生还是没看她,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仿佛她不存在。

让心素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二居然还有三。
这一次,她还是在等人。
周末,她站在N大校园门口那棵美丽的相思树下,等着爸爸一同去临近的师大听音乐会。
周末,恰逢晚饭高峰期,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心素孤零零站在树下,人潮涌动中,几次险些擦到人。
突然,一辆自行车从她面前急驰而过,她忙往后避让,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无巧不巧地,重重撞到一个人。
或者说,是那个人退让不及,撞到了她。
一个高大帅气,似曾相识的男生。
他正安闲自若地站着,两手潇洒地插在兜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心素微微蹙眉,她认出了他是谁。
但是,那个男生显然没认出她。
因为他的眼神很陌生,还有着一丝捉摸不定。
心素一愣,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于是,她敛眉,简单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过眼去,继续安心等待。

那是简庭涛印象中,跟心素的第一次相遇。
周末,老妈贾月铭女士,刚从澳洲出差回来,有好一阵没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了,让他务必回家一趟。
傍晚六点,家里的司机因故晚到,他站在那棵美丽的相思树下,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等着。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断有人跟他打着招呼。
新闻系的高材生,N市最大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他向来受人瞩目。
也总有流言包围着他。
所以,他的表情,永远有些淡淡的疏离,还有漠然。
原本只是无可无不可地打量着来回人潮的他,一不小心,重重撞到了前方一个避让自行车的人。
他有些吃痛,皱了皱眉,但是,多年来的教养还是没让他忘却礼貌,他转过头,刚想说对不起,便怔了一下。
因为那个人,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而且,她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低头退到一边。
素来自制力超群的他,不知为什么,心中微微一震。
因为,当那个女孩子回眸的一瞬,八个字,蓦地盈上心间: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如玉般的肌肤,恬淡的脸庞,纯净的双眸,一袭素雅的米色长裙,不算是绝色,但是,那种眉宇间透出的绝代光华和幽兰般气度,居然让向来自制力超强的他一时间,看得愣住。
简庭涛似乎明白了,徐志摩剑桥初见林徽因时来自心灵最深处的那种悸动。
你是天空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我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迹
……
后来回想起来,他也几乎是有些奇怪自己当时的失常。
这在从小历练得处变不惊的他,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但是,当时的他,还是看着那抹窈窕背影的渐渐远去,心中若有所失。

没过几天,身为N大记者团团长的他,就很快寻访到,那个女孩子,就是D大声名赫赫的中文系老教授关定秋先生的掌上明珠,D大商学院金融系大一学生,而且,她的名字,就叫作关心素。
他暗中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关心素。
果真,人若其名。
更何况,仿佛冥冥中,就注定要和他有牵连。
关心素,简庭涛。
心素如简。
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
或许,等了二十年,他的Ms.Right真的出现了。
素来眼高于顶的简庭涛,深受其母熏陶,极其固执,近乎偏执。

于是乎,仅仅一夕之间,简庭涛的密友叶青承就突然发现,这个N大最著名的校园贵公子,最近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他开始早出晚归了。
他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他居然破天荒开始威逼叶青承,N大广播站站长,开后门为他播歌。
而且,为-一-个-女-孩-子-点-歌――?
饶是认识了简庭涛十数年,叶青承的眼睛还是瞪得比谁都大。
这、这、这、……
他叹了一口气。

心素的烦恼至此正式开始。
每天中午,准时有一束玫瑰,送到她宿舍楼的传达室里,委托管理员代交给她,每日中午准时定点地,在校广播电台里,有人为她点歌。
还全是匿名。
就连她去上中文系美女教师萧珊的公选课时,都有花店小妹送花来给她。
弄得跟她情同姊妹的萧珊一直冲她暧昧地笑。
她一开始很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以前几乎没碰到过。
三天一过,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因为,从第三天开始,每天晚上,有人神通广大地,出现在她所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无论教室,大礼堂,亦或是图书馆。
嗯,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冷哼了一声――
他不是该在小竹林吗?
抑或是操场?
他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她摇了摇头。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已经知道他叫简庭涛。
事实上,才进校没多久,她就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就连晚上她们寝室里室友津津乐道的卧谈会中,也经常听闻这位简庭涛同学的大名。
“今天我看到简庭涛了耶,就是简氏集团的那个公子哥啊,长得好帅!”
“听说他还是学校篮球队队长呢,校队主力,篮球打得超棒!”
“我还听说,很多女生倒追他呢,不过,他好像有点傲哦,身边的女生,经常换来换去的……”
……
心素清楚知道简庭涛乃N市十大家族企业之首的简氏集团掌门人贾月铭女士的独生儿子,未来简氏集团的继承人。贾女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还是N市人大代表,经常上新闻,并且,贾女士十分注重企业文化的培育和完善,曾慕名拜访过关定秋先生数次,关先生对这个见识远超一般寻常妇人的,大气雍容的贾月铭女士很有惺惺相惜之感,是以心素对这位报纸电视上常常可见的,看上去精明练达的贾女士,感觉并不陌生。
只是,在心素看来,基因这个东西,未必会显性遗传,就算刚进N大没多久,她也轻易得知,这位简庭涛同学,堪称新闻系男生的龙头老大,但是,简同学在N大最最闻名的,倒不是他显赫的家世,而是他身上所发生过的无数似真似假的花边新闻。
其中,就包括名列N大有史以来地下流传的十大最具轰动效应新闻第六位的,中文系系花因不堪被拒绝亦或被抛弃为他自杀未遂的流言,因此,对于身边有着这样一个十数年如一日深情依依缅怀前妻,即便美女当前也全然柳下惠一个的绝种好男人兼好老爸关定秋先生的关心素同学而言,简庭涛同学不啻是SPSS统计聚类分析中完全应该剔除掉的那个小样本。
所以,关心素对他,是敬谢不敏,且相见如冰。
这种男生,应该进炼狱,永世不得超生,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最好,还是省省吧。
她又摸了摸颈项上的那个精致的项链,和项链上那个同样精致的心型吊坠,心里,蓦地一黯。

简庭涛倒是一如既往地,十分乐观豁达。
他就笃定关心素同学即便不看在他几乎天天风雨无阻地,鲜花赠佳人的苦心上,也会看在那个忠尽职守的花店小妹我见犹怜的模样上,不得不收下那束她显然看得很碍眼的玫瑰。
况且,一进N大,从无数的学长们津津乐道的口中,他早就知晓一个N大师生们表面上彼此心照不宣但暗地里传得风生水起的消息,那就是,中文系美女老师萧珊,不仅曾经一度是关定秋先生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更是关先生自十多年前丧妻以来,无数企图接近他而未果的女子中,唯一例外的那个,这些年来,萧珊老师称得上是关先生唯一的红颜知己。
尽管不知为什么,关先生多年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地,似乎无意要跟萧珊老师发展超乎友谊的关系,但是,所有N大人都知道,萧珊老师痴心不改地,从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孩,一直等到如今三十几岁的风姿楚楚的知性女人,是为了什么,就连当时尚且年幼的关心素都清楚得很,一直陪伴她照顾她的亦母亦姐的萧珊阿姨在等什么。但是,这两个当事人,还似乎就准备这样乐此不疲地,一辈子这样耗下去了。
白白跌碎一地眼镜片。
但是,简庭涛一眼就看出这个姓萧名珊的名列N大四大美女教师之一的女子,堪称一支很具潜力的绩优股,只要善加利用,日后必定会获得丰厚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