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其他时间一概不挑,就认定萧美女的课,并且,他同样认定,凭关心素和萧美女的深厚交情,必定不好意思翘她的课。
倒叫一直以为简庭涛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而已,且心态颇有些复杂地冷眼旁观的,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叶青承同学,心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简庭涛,是已经完全疯狂了,且不怕疯得更厉害些!

如歌的行板
半小时后,当关心素很悠闲地,坐在那张小小的玻璃餐桌旁,一边看报纸,一边品茗着很美味的明虾时,门铃响了。
很悠扬的SHINING FRIENDS的音乐,她特别定制的。
会是谁?
她放下筷子,走到门口那个小小的对讲机显示屏旁,上面是一张微微不耐的脸。她一度十分熟悉,近来却很感陌生的那张脸,简庭涛先生。
她有几分意外。
因为屈指一算,尽管时时电话联络,这六个月来,简先生从未跟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从来也不。
她仅仅一愕过后,对简先生的来意,洞若烛火。
只可惜,现时的她,与简家已无任何关系,至于一度视她若女的贾老夫人,不论明天是否出席寿筵,她都会记得请速递公司送一份礼物过去。
毕竟,相处一场,说没有感情,显然是假的。当年的贾老夫人,见的场面人听的场面话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不可避免地产生些许逆反心理,而当时尚且年少的关心素小姐,打小就饱受关定秋先生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熏陶,书香扑鼻,说到逢迎奉承,对不住,半窍也不通,这种若是嫁入寻常百姓家,显然会被公婆冷落至死的异常脾性,偏偏对了贾月铭女士的胃口,她要的就是这样能和她谈谈诗词,聊聊心情的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子,当年迫于父母压力,再加上丈夫乃一介文弱书生,不得已挑起家族重担的她,虽然满怀琴棋书画诗酒花的诗意梦想,但为现实所迫,虽不至于沦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黄脸婆境地,但是,毕竟和自己所期盼的相距越来越远了。没想到老来居然还能得此瑰宝,陪她话说从头,重拾梦想,不禁令她老怀大慰。投桃报李地,心素对贾老夫人也十分体贴关心,经常相伴左右。
并且,贾老夫人以其一贯的武断认为,关心素小姐,是她那个执拗异常的独生子此生以来做的唯一一次正确选择。但是,不曾料到,好梦易碎,这两人不声不响地,生米已成熟饭后,才通知她,说已签字仳离,她当时气得,直差点没背过气去。
但是,见惯风浪的她,在稍稍了解情况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并且,她自有她的打算。
因此,她不惜摆出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架势,威逼儿子就范,去敦请他的前妻起驾前来。

显然,简庭涛先生绝没有自己老母的一贯雅量,只见他的手,一刻不停地,揿着门铃。
即便是如此悠扬动听的音乐,在他如此的荼毒下,也难免有歌不成歌,调不成调之嫌。
关心素挑挑眉,继续返身,回坐到餐桌旁,悉心品味着明虾的鲜嫩,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想,最好赶快摁坏,改天她再去定制一个佛心大悲咒的门铃声,也好籍此阴阳相隔地避开小人。
从离婚那刻起,以她对简庭涛先生的一贯了解,她就心中有数,此事恐怕不易善罢。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关心素,需不需要我一个一个去揿你邻居的门铃,请他们来帮我敲门?”
他就吃准了她一定会在家,口气里十分笃定,还略带嘲讽。
心素再次挑挑眉,继续稳如泰山。这种伎俩,她念大一那年,他已经充分施展过,现在的关心素,已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可以做到完完全全地,不为所动,所以,鉴于现今社会资源紧缺,他最好还是能省则省吧。
门外有片刻寂静。
正当心素以为简庭涛先生已经冲冠一怒大步流星地离去,正悠闲自得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奶油蘑菇浓汤之际,门外又传来极其冷静的声音:“喂,110吗,我是XX路XX大厦1203室户主,我钥匙掉了,现在在门外,但是我怕我太太在家会出状况,你们能不能尽快――”
心素手中汤勺一颤,滑落在碗中,她带有几分恼怒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透过那扇门看穿门外的那个人。这个简庭涛,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疯狂,不,怕是比十年前疯得还要厉害!
看来,以她对这个简庭涛先生十年来细水长流般的经验性认知,仍不足以解释此人当下的异常之举。
她眼下还没有成为明日早新闻里社会版新闻事件女主角的这份心理准备,且完完全全的,实属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尽管她不无恶意地,很想让声名显赫的简氏集团的简总裁出现在经济版以外的报纸新闻头条。
毕竟,这个年头,任谁都有私心,都知道先保自己要紧,她自然概莫能外。
于是,她走到门边,拉开里面那道雕花的桃木门,再拉开防盗门上的那扇小窗,隔着防盗门淡淡地对着外面:“不必了,我还活着,多谢费心。”
只见简庭涛先生早有预料一般,对着手机彼端很有礼貌地:“没事了,门已经开了,谢谢。”
尔后,自若地用修长的手指啪地一声合上手机,不紧不慢地盯着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连防盗门也不开?”
说着,还用手指叩叩那道显然十分坚实,遍身上下应该不下二十个锁点的名牌防盗门,语气中仍带有些许嘲弄。
关心素不由心头一阵火起,面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无可理喻,犯错的是他,有意挑衅的是他,阴魂不散的,还是他,而她这个受害者从头到尾,倒如同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小老鼠般,被一路苦苦相逼,就差没被勒令以死谢罪。
因此,她口气也不善地:“对不起,蓬门小户,不知礼数,有话请快讲,讲完请快离开,电梯就在那边,恕不远送。”
简庭涛一如十年前,丝毫不为所动,下巴微抬,眼睛微眯,锐利地往心素身后瞥了一眼:“你这么怕我进去,难不成里面……”话虽未说完,隐喻之意昭然若揭。
心素只是淡然一笑:“是又怎样?”
自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以来,两人就已经既不羡鸳鸯也不羡仙地,成为路人,如今,她肯拨冗跟这个路人闲谈,实在算是大大有违本意。
于是,她神色自若地,继续原先话题:“有话请――”
简庭涛先生只当没听见,又拨通电话,简单地对着话筒那端:“你上来吧。”
心素有些微诧异,这个简庭涛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简先生倒是气定神闲地,合上手机后,就闲闲抱着胳臂,伫立在门外,耐心等待。
心素心里冷哼了一声,她倒也想看看他在她家门外等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模样干练,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电梯口,他朝简庭涛先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朝心素瞥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工具,开始开锁。
心素大骇,连忙隔着门叫道:“喂――这是我家,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中年男子只是又瞥了她一眼,眼里似乎还带着十分的不赞同,然后,一声不吭地,继续开锁。
简庭涛先生如旁观者一般,负手而立,悠闲自得地站着。
以那个中年男子娴熟的手艺,门不一会儿就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简庭涛先生的半个身子就进来了,并迅速地,递给那个男子一张大钞。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接过去,并未道谢,而是冲着心素不甚友好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动不动一跟老公生气就把他关在门外,”然后,往电梯方向走,似是咕哝了一句,“怎么脾气跟我老婆一样大,现在的女人……”
心素先是被他的那句话气得有些头昏,待到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已经径自走到室内的那个身影时,更是气得怒火上扬。
因为简庭涛先生已经俨然如狮王巡视领地一般,极其迅捷地打开了她那两室一厅的所有房门,一间一间地仔细搜索着,紧接着,又降尊纾贵地,返回客厅,坐到了她那个小小的仙人掌形状的休闲沙发上,还十分自如地,伸长双腿,然后,打量着她桌上的两菜一汤的简单饭菜。
再然后,似是有些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
心素冷眼旁观着,直至眼看着简庭涛先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安心要客随主便,因此,她也就按捺下心中的恼怒和不耐烦,当他是透明,继续回到桌旁,目不斜视地,同样安心地,吃着自己尚未吃完的饭菜。
简庭涛先生也不开口,低头想着什么,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僵持着。
直至心素将碗筷拿去厨房冲洗干净,将桌面收拾好,再给自己泡了杯三年前业已成为她继母的萧珊阿姨前一阵子送来的上等花茶,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轻啜了一口后,简庭涛才终于抬起头,轻轻开口:“心素――”
关心素眉头微蹙,随即舒展,算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对她而言,半分损失也无。
见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简庭涛挑了挑眉,看向她,语气平和:“心素,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妈一直都是很疼你的,她六十大寿,你……”
心素微微蹙眉,兼有些头痛。
因为,这六个月来,简庭涛先生似乎安心就不想让她这个主动求去的下堂妇清净耳根,幽灵般无处不在地,籍简氏公司与她所任职的邱氏公司之间的往来业务,折磨她这个小小财务部掌门人的耳朵和神经,以至于公司那位惧于贾月铭女士余威而十分不敢得罪她这个简氏家族弃妇,但更是不敢得罪那位大权在握的简总裁庭涛先生的邱总,很是为难般,夹在中间,天天慨叹做人难,难做人。
而且,N市并不大,如果籍着此次贾月铭女士的寿筵,再跟简家,或是简庭涛先生扯上任何关系,而为外人指指点点,她当初又何必走得那么干脆?
伤也罢,痛也罢,就当是尘封在过往的脚印,又何须去踩?
更何况,她还远没有谢玲玲女士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过人涵养。
因此,关心素以自己一贯的逻辑,言简意赅地:“邱总在下班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明天,我会跟邱总夫妇一起去。”其他的,就免了吧,她当不起,相信坐在她面对的这位面色已经渐渐下沉的简先生,同样当不起。
简庭涛脸色越来越沉,他盯住了心素,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眼神中,有一小簇火焰在隐隐跳跃,他静默了片刻,冷冷地:“关心素,当初婚是你提出要离的,我成全了你,但你别忘了,当初我答应签字离婚,也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我再婚前,若是我有需要,你还必须陪同我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场合。”
他观察着心素脸上细微的变化,随后微微一笑:“如果你忘了,我可以让王大律师将协议副本传真一份给你。”
本来,彼时坐在王大律师办公室里的他,已经失去理智,只是随口提出这个妾身未明的不合理要求,他当时,根本没想到向来极其不喜出席应酬的心素会同意。
他下意识地,期待着心素的拒绝。
但是,在那种非常场合,想必也是有些晕头了,心素当时居然想都未仔细想,随口就答应了。她甚至不屑于仔细去看那份协议,签完名后,正眼也不看他,直接潇洒离去。
于是,他现在就祭出了这个已在脑海中盘桓了数日的最后一招杀手锏。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心素电话里的漠然,一看到心素平静的神色,他的心底,就突如其来的,涌上一阵强烈的恼怒,还有干涩。
关心素想跟他撇清关系?
对不起,休想!

心素微微一怔,然后,也冷笑一声:“何必如此舍近求远呢,你身边就有更适合的。”
他的红颜知己,从祖上传下来已有数代交情的简氏企业公关部经理叶青岚小姐。
叶小姐才貌双全,家世良好,更兼对简庭涛先生一直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即便在他使君有妇之时,亦是如此,在大约两年半前如愿以偿地拿到硕士学位后,伊人一刻也不愿在美国多呆,不惜以美国南加州大学大众传媒管理硕士的辉煌学历,不顾家人反对,加入简氏公司,屈就于一个小小公关部。
叶青岚小姐仿佛就是为简庭涛先生量身定做的,拾遗补缺的那根肋骨。
所以,她这个明显尺寸不合的零部件,一早就应该淘汰出局。
所以,她走得很干脆。
一听此言,简庭涛即刻抬起头来看她。
心素很惊讶地看到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一瞬间,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有愤怒,有冷峻,似乎还有着,一瞬即逝的,淡淡的伤楚。
仅仅是片刻,简庭涛就镇定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关心素,记清楚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还有,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固执到无可救药的愚蠢,而付出应有的代价!另外,”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关心素小姐,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那根项链的小吊坠里,刻的是什么!”
说完,他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岁月的痕迹
在简庭涛一连串的狂热举动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正如简庭涛同学事先所预料到的那样,关心素同学依然好大一棵树般,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她照上她的课,照跑她的图书馆,完全对周围的学生包括一些年轻教师的好奇眼神和窃窃私语恍若未闻。
且对于自己无意中极有可能成为N大地下流传的十大校园新闻中新晋增补事件中的女主角这一新的身份,似是毫无认知。
但是,即便应邀成为剧中人的路人甲乙们都纷纷意欲弃庙堂之高而求江湖之远去了,简庭涛同学仍然毫不气馁。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的个性。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对从十岁开始即跟在贾月铭女士后面旁听各种会议,出席各种谈判场所的简庭涛同学来说,关心素同学,是THE BIGGEST DEAL IN HIS LIFE,并且,是THE ONLY ONE。
于是,他双管齐下,日记照样声情并茂地日日写日日贴,此外,紧迫盯人战术,虽然老套了一些,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由此可见,一个缠字诀,这一凝聚了无数前人智慧结晶的举措,在现今科技发展一日千里的社会,仍具相当的威力。
要知道,简庭涛同学可是从十岁开始,就在贾月铭女士精心栽培下,开始熟读诸葛亮兵法、孙子兵法、唐太宗李卫公问对、鬼谷子、百战奇略等等等等兵法书籍的杰出英才,就连修身养性的曾国藩家书,他亦是看了不下十遍。
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念了那么多年的兵书,再加上目睹过那么多次火花四溅的谈判现场,这种基本技巧,还难不倒他。
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和关心素同学长期耗下去了,而且,他以一贯的自负相信,先沉不住气的人,绝对不应该会是他。毕竟,他也算是在情海中闲庭信步地徜徉了多年的那个人。对关心素同学,别的暂且不谈,他自认还是要胜在经验上。
他相信,关心素同学绝对是一个从未涉入过爱河的NOVICE,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简庭涛同学对女孩子的眼睛尤为挑剔,一个女孩子的心灵纯洁与否,从眼神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他就是喜欢关心素纯净而淡然的眼神,如一泓温润的清泉,尽管略带忧郁,但不含哪怕一丝杂质。

于是,没过多久,心素就发现,这个不知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就缠上了她的简同学,近来的行为举止,跟她完全可以达到不是双胞胎胜似双胞胎般,心有灵犀不点通地,极为雷同。
她从小到大,在N大校园里住惯了,历来有晨跑的习惯,每天早晨出门,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在操场上慢跑几圈,活动伸展一下身体,再欣赏一下操场旁边的那几株身姿优雅轻灵的枫树,一天的心情,自然就轻松了起来。
只不过,自打简庭涛同学和她出现在同一个操场的那一天起,她的心情一直就不比以往般轻松无碍。
因为这个简同学笑得也实在太灿烂如朝日了些,一早就候在操场门口,一见她长发飞扬地,穿着休闲运动服一路跑近,众目睽睽之下,一大老远,就十分愉悦地跟她打招呼:“关心素同学早!”
她有些诧异地瞄了他一眼,对他的无孔不入倒也并不意外,她并不是古墓中的小龙女,校内BBS她也常上,近来的校园十大新闻中常常有这位简同学的身影,并殃及她这条池鱼,就连她那个虽然年过五旬,但仍然与时俱进地喜好新鲜事物而并非日日钻进故纸堆的老爸关定秋教授,通过校园网和萧珊的只言片语,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关教授向女儿旁敲侧击了半天,在关心素同学历数简同学种种恶形恶状之后,得知这个他之前几乎一无所闻的简庭涛同学在关心素同学心目中的地位,远逊于关家楼下邻居家那条心素避之犹恐不及的沙皮狗,他一笑置之之余,也就罢了。
但是,每每看着心素那张酷肖亡妻的俏脸,和身上那种如菊般温润淡雅的气质,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那个亡妻去世那年才五岁的,抱着他的腿大哭着要妈妈,直哭到声音暗哑才沉沉睡去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终于,也长到这么大了,也开始有男孩子这么狂热地主动追求了。
只是,以心素的单纯和不经世事,恐怕暂时还过不去心上那道小小的坎吧,他想起了心素脖子上自十六岁那年起就从不离身的那条项链,再想到……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想着,或许,过段时间,也应该多让柯轩来家里玩玩,陪心素多聊聊天了。

对简同学灿烂的笑脸和礼貌的问候,心素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径自跑过他身边,简同学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潇洒地耸耸肩,再同样潇洒地转身,跟在她后面跑步,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总而言之,时时刻刻,离她不超过两米远,惹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
心素只当看不见,压根不理,只顾埋头跑步,简庭涛同学也只顾跟在她身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即便关心素同学非常淡定地,没有任何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自己晨跑计划的意思,而只是在隔天就戴上了一副耳机,一边跑一边听着音乐,对他的招呼声,似乎听都没听见,他也同样不以为意。
反正,简同学有的是耐心。
而且,简同学继续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关心素同学出现的任何场合,只不过,此次,送花小妹已经光荣地功成身退了,他单枪匹马地,亲自去上萧珊老师的古诗词鉴赏课,并以其一贯良好的人缘,和众人心照不宣想看好戏的心态,在那个挟萧美女之盛名每每都人满为患的教室里,每次都能在关心素同学身旁找到位置坐下来,即便一时半刻没有空座,也自有人极其迅速而友好地,在关心素同学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中,给他让出他想要的座位,让他安然自得如愿以偿地,伴佳人而坐。
上课,关心素看讲台,他看关心素,反正,他原本就是来旁听的,且醉翁之意完全就不在酒,他的学分,早就修满了,根本不差这一门。
于是,当萧珊老师用极富感情而又柔美的嗓音讲解着破阵子、鹧鸪天、如梦令中的意境,以及“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连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殇,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向洛阳”的写作背景,关心素同学听得专心致志,如痴如醉,而简庭涛同学更为关注的,则是她脸上的极其微妙的变化。
这是他绝无仅有的近距离接近她的大好时机,怎能不善加把握,于是,他几乎是平均在盯着关心素看上三分钟后,才抽空瞄上讲台一秒。
这一幕,不仅四周学生看得十分好笑,不时窃窃私语轻声议论,就连讲台上站着的萧珊,也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她心里,不禁也有些好笑。
亲密如她和心素,即便关心素同学一向品评事物都善于择其要点,一针见血地点到即止,她也已经充分知晓这位近来事迹满N大传播的简庭涛同学,在心素心目中的地位之低下,处境之不堪,大概在关心素同学有生以来的十八年中,无人能出其右。
但其实,她对这位简庭涛同学的印象,倒也并不恶。尽管萧珊明白简同学远非对文学有执着爱好才中途插进来,风雨无阻准时准点地听这门课,但是,简庭涛同学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且不愠不恼,很有耐心,俗话说相由心生,冲着简同学的这份胸襟,她就已经开始暗暗给他加分。
并且,以简氏家族可以追溯到解放前的发家史,绝对可谓衔着金汤匙出世的富家子,但是,这位简庭涛同学但凡路上碰到她,都极为有礼貌,大老远就开始打招呼。有一次,萧珊和友人到简氏企业麾下的一家餐馆吃饭,无巧不巧地,碰到陪同母亲巡视业务的简同学,他立时三刻地就让经理将萧珊她们引到最好的包厢,最后,原本奉简同学之命要免去就餐费用的经理,跟萧珊她们拉锯了半天,才极其勉强地以七折价收了她们的餐费。以萧珊的玲珑剔透,当然知道绝大程度上,她只是沾了关心素同学的光。
最重要的是,在萧珊内心深处,这位简庭涛同学和她可谓同病相怜。她二十三岁那年拜在关定秋先生门下就读他的研究生,彼时关教授刚刚丧妻,仍然沉浸在对亡妻的无尽缅怀之中,妻子的骨灰盒,日日放在关教授床头,妻子的照片,永远放在关教授最贴近胸口的衣袋中,甚至于妻子生前兴之所至所录的歌,或是随手涂鸦写的文章,画的工笔画,也被关教授仔仔细细地,无一遗漏地,整理了出来,日复一日地细细把玩,以慰相思。目睹这一切,一向骨子里浪漫非常的萧珊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大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深情男子,但是,她知道,关教授的执着,非三五年,或是十年八载,所能被时光隧道消弭,他的境界,也远非那个一边吟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边照样纳妾的苏老夫子可比,因此,她只是以不逊关先生的执着,多年来,默默守候在关先生左右。她明白,关先生并非对她无情,对萧珊的善解人意和出色才情,他的欣赏,也明显写在眼底,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萧珊此次算是深深受教。因此,对这位显然同样十分执着的简庭涛同学,油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