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人文馆,傅聿城与分管学术研究的副院长碰上,停步打了声招呼。副院长臂下夹一叠书本,步履匆匆,仅点头示意。
傅聿城走出两步,又被喊住。
“那个谁,你是梁老师的学生?”
傅聿城转身说是。
副院长抽出一本书递给傅聿城,“帮我拿给梁老师,他今晚上要给本科生上选修课,这时候应该在办公室。”
晚上图书馆人多,怕去晚了找不到位,傅聿城先去图书馆占了个座,再往院办找人。
他们法学院的研究生院,是从去年刚从老校区搬过来的。新楼宽敞,教授都能单独办公,梁庵道的办公室与院长副院长同一层,因此平日里整一层都静得让人大气不敢出。
今天同样如此。傅聿城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开着。
办公室里,梁庵道不在,梁小姐却在。
她站得笔直,一条腿抬起,像平日练功那般,轻巧巧地支在办公桌上,手里正在剥橘子。
傅聿城完全没料到里面是这副场景,一时愣住。
梁芙瞧过来,笑得落落大方,眉眼里盛了三分春色,“傅聿城,吃橘子吗?”


☆、世无其二,郎艳独绝(03)

傅聿城看她一眼,却不接话,只把带来的书按在梁庵道的案头,说:“薛老师让我带给梁老师的书。”梁芙就站在桌前,傅聿城为了与她保持恰当的距离,做这动作还得特意往旁边迈两步。
“那你等老梁来亲自给他,书丢了我不负责。”
“这是梁老师办公室。”哪能丢得了。
梁芙将腿放下,背倚着桌沿,径自往嘴里送一牙橘子,偏着头看他:“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给扔进垃圾桶去。”
“你会吗?”
“说不定,”梁芙笑说,“你可以试试。”
傅聿城顿了一瞬,忽地伸手,将那本书又拿了回来,朝着梁芙走近一步,一手夺了她手里还剩大半的橘子,一手将书往她怀里一塞,沉声道:“那只能麻烦你亲自转交了。”
靠近的瞬间,那一霎呼吸就落在她鼻息之间。
傅聿城脸上带了点笑意,但目光并不热烈,反有三分冷淡,整个人显得极矛盾。这人很复杂,与她过往所见这年龄乳臭未干的男生全不一样。
梁芙猝不及防被反将一军,与他视线相触,又慌不择路地避开,简直是坐实了自己色厉内荏。
论年龄,梁芙比这一届入学的研一学生还要小上半岁,但她十六岁就进了舞团,演出经验丰富,上过国际性质的大舞台,领导、记者皆能圆融周旋,如今少有场合能让她分寸顿失,只一回合交手就给人打得落花流水。
梁芙便又迎向傅聿城的目光,笑容更盛,“好啊,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就帮你转交。”
这事还有什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阿芙,你还不去活动室?”外面响起脚步声,梁芙给烫着似的赶紧跳开。
梁庵道进门,瞧见自己女儿跟自己学生仇人一样,隔了一丈三尺远。没细想,梁芙已迎上来,把那书递给他,“傅聿城给你带过来的。”
梁庵道道声谢,问道:“今晚有课?”
傅聿城说,“没有,我来图书馆自习。”
对于傅聿城这个学生,梁庵道是很满意的。那时候研究生保研面试,梁庵道是面试老师之一,面到傅聿城,听他问答间滴水不漏,理论知识十分扎实,便暗暗留了心。但他是外校学生,做老师的不便过问。后来到了该联系导师的时候,那天梁庵道一到院办大楼,瞧见傅聿城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当下便将人收归门下。
如今指派他做事,每回也都办得妥妥贴贴,这学生勤勉好学,比及其他学生有更强的主动性和目的性。多少人读到研究生了也还稀里糊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习,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法律。傅聿城不一样。
梁庵道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末了不忘开玩笑:“我听说好些学生要去活动厅围观,你不去瞧瞧?”
傅聿城微微笑了下,“用不着,以后跟梁师姐见面的机会多。”
梁芙没参与对话,忽听他称“梁师姐”,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显然是故意,这三字让他喊出点戏谑的意思。
梁芙笑说:“那真不一定,你不如问问老梁,我一年能来学校几次?”
她反正不愿落下风。
三人闲聊一阵,梁庵道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都撤了。三人一道往楼梯口走,梁芙在二楼与两人分别,往活动室去。
傅聿城往二楼走廊看一眼,活动室门口已让看热闹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到了楼下,傅聿城与梁庵道背向而行,离开院办的范围,他方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一半的橘子。
他往嘴里扔一牙,微甜的汁.水漫开。抬头望见头顶树杈间月亮升起,枝叶晃动,是起了风。
梁芙穿一身朴实无华的瑜伽服,显然不符合围观众近距离围观芭蕾舞裙的预期,大半人失望而返,留下少数是真心对梁芙这人充满好奇的。
蒋琛挤开众人迎上来接待,他打扮的痕迹过于明显,神色拘谨又隆重,跟来面试似的。
梁芙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结果这一笑闹得蒋琛好像又有所误解,更加殷勤备至。
“师姐渴不渴?我这儿给你备了水,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喝什么,就都买了点儿,你自己选。”
“不用,我刚在我爸那儿喝过茶了。”梁芙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拍了拍手,“先排舞吧。”
活动室门没关,有人见梁芙摆出个热身起手的姿势,立马掏出手机拍照摄影。蒋琛自发维护起纪律,“都让让!打扰我们排舞了!”
他把门关上,将大家拦在走廊里,自己则往活动室角落里一蹲,目光痴迷地看准了梁芙。
女生大多是没有跳舞功底的,只从网上学来一点皮毛,舞蹈也编排得稀烂。梁芙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扣得细致,比自己平日里练习还累。
中途休息,蒋琛便捧着毛巾和水走过来。
“不用,暂时不喝。”她也没接毛巾,把自己系在腰间的外套摘下来,往肩上一披,拿起一只袖子擦了擦汗。
蒋琛毫不气馁,又问梁芙觉得教起来怎么样。
梁芙笑说:“还行,大家学得挺快的。”
梁芙靠着窗,状似闲聊般问道:“你们这届同门几个人?”
“四个,我,傅聿城,谢瑶,安小雅。谢瑶和安小雅是本校保研上来的,傅聿城外校保研,我考研的。”不用梁芙多问,蒋琛竹筒倒豆子般全都抖落出来,“……傅聿城江城大学的,我本科学校一般,不过我考研笔试年级第二。”
梁芙记着了傅聿城的学校,“哦,是吗,那你挺厉害的。”
蒋琛挺直了背,面上笑容藏不住,“还行。”
他还想多跟梁芙聊两句,但说着说着发现她似乎已经没在听了,目光游移,有点儿百无聊赖的意思。
蒋琛及时住了嘴,又把水瓶递过去,梁芙摇头,依然没接,向着东南方角落里看去一眼,“我过去看看。”
那儿有个女生还在自己练习动作。她显然资质不佳,错误的地方来来回回就是改不过来。
梁芙走过去,伸手扶住她的腰。
女生吓一跳,转头一看,“……梁老师。”
“腰要摆正,臀部发力,不是大腿,再试试。”
女生不得要领,还是执行不到位,梁芙十分耐心,一遍一遍纠正,最后女生终于找到感觉,长舒一口气,冲梁芙笑一笑,有些腼腆,“谢谢梁老师。”女生有张清秀的脸,笑起来挺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丁诗唯。”
“本校的?”
“外校,江城大学保研进来的。”
梁芙一顿,“你认识傅聿城吗?”
“我跟傅聿城一个班的,我们院就我跟他两个人报了崇大。”丁诗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梁芙笑说:“那你怎么没找我爸当老师?”
“联系过,梁老师要求严格,我估计没达到要求。”丁诗唯目光黯然几分。
梁芙安慰她:“你这样勤奋,我爸没招你那是他的损失。”
她话里有种诚恳,丁诗唯笑了,“谢谢梁老师。”
那边已有女生在催问,梁芙不再与丁诗唯闲聊,继续剩下半程的指导。
结束之后,梁芙累得够呛,也不想再做额外辅导了,打发了围拢过来的女生,让大家回去自行练习。说完便要开溜,却被脚步飞快的蒋琛在楼梯口拦住。
梁芙并不讨厌热情开朗的人,只是这人用意过于明显,让她难以坦然相对,总有点儿似在利用他的不安感。
蒋琛亦步亦趋,“师姐,专程请你过来做指导,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不然就是我待客不周了。”
“没事,我开车来的。”
“那我送你到停车场吧。”
梁芙脚步一顿。她不是那种爱吊人胃口的人,不管蒋琛的目的是不是真如她所想,得趁早让他明白,在她身上,他得不到他所想要的。
梁芙笑看着他,“蒋同学,你了解我吗?”
蒋琛忙说,“师姐指哪个方面?”
“除了网页能搜索到的,跟同学能打听到的之外,你了解我吗?”
蒋琛表情一滞,活像是没预习却突然被随堂抽查,脑子转得飞快,想编出个合适的答案,然而随着沉默流逝的只有时间,和随时间延宕而越发深重的尴尬。
蒋琛与梁芙近距离相处三小时,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已经炫耀开了。可傅聿城从图书馆一回宿舍便发现他坐在座位上唉声叹气,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一样。
这事儿与自己无关,傅聿城没多问。洗过澡,他往阳台上去抽烟,这时候蒋琛走了出来,摆出一副要跟他谈心的架势。
傅聿城一贯觉得别人对自己有所误解,他所有看似随和的行为仅仅只是因为事不关己。他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好人,顶多只能说不坏。他有极为庸俗的理想,也有卑劣不堪的欲望,只是从没人追问过他,似乎大家理所当然地将他划分到了人畜无害的行列。蒋琛显然也是误解者之一。
室内李文曜在打游戏,声音开得很大。蒋琛跟他不对付,满腹愁怨无处排遣,只好来找傅聿城倾诉。
蒋琛问傅聿城要根烟,借火点燃了。阳台上没开灯,头顶还晾着衣服,这几天天气不好,衣服干得慢,久了便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阳台窗户坏了,推不拢,那卡槽变成了天然的烟灰缸,堆满烟头,也没人去清理。
“老傅,今天梁芙跟我说了句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傅聿城没吭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蒋琛把梁芙的话复述给傅聿城,愁眉苦脸道:“你觉得,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觉得呢?”
“……她是不是在考验我?
傅聿城笑了声,差点一口呛住,“你想听实话?”
“你说。”
“你不想承认的就是实话。”
蒋琛修的是褒斜道,她却要度陈仓关。不是一路人。


☆、世无其二,郎艳独绝(04)

蒋琛被梁芙委婉拒绝之后,不但不气馁,反有愈挫愈勇之势。他单方面把梁芙的提问理解为了向他布置的家庭作业,上课下课都抱着手机找人快问快答:你认识梁教授的女儿吗?你觉得她是怎样一个人?
蒋琛这边孜孜以求,傅聿城这边却水深火热:专业课要做案例分析,小组合作,蒋琛仗着近水楼台先与傅聿城组了队,捎带上一个主动来问的丁诗唯。傅聿城和丁诗唯本科是一个班的,算不上熟,但整院就他俩来自同一个学校,免不了会互相照顾些。
傅聿城对丁诗唯了解不多,凭借与她有限的接触,只得出这人谨小慎微、严谨细致的印象。
蒋琛心思不在学习上,小组作业的大部分内容都落到了傅聿城和丁诗唯头上,尤其丁诗唯,这人忍耐限度出奇的高,蒋琛恨不得把所有任务都推给她了,她也一声不抱怨。
第二次彩排和交作业的时间一块儿逼近,蒋琛越发不见踪影。
这晚是预定资料汇总、做PPT的时间,这事儿由傅聿城负责,等到晚上八点,蒋琛和丁诗唯负责的内容都还没发过来。
傅聿城又多等了一小时,不耐烦了,给蒋琛和丁诗唯挨个打电话。蒋琛的没人接,丁诗唯一接通便语气焦急,说蒋琛大早就和院会负责文体活动的干员,出去给出节目的同学选表演当天要穿的礼服去了。
丁诗唯说:“……他说这事儿很重要。”
“你就接手了他的工作?”
丁诗唯不敢吱声。
傅聿城声音沉沉,“还差多少?”
丁诗唯抽了抽鼻子,“……他现有的东西做得很乱,根本没法用。我自己的都还差一点。”
傅聿城看了看时间,九点刚过,他起身将书页一阖,打开电脑,“你先做你自己的。”
傅聿城定完PPT的框架,丁诗唯负责的内容也发了过来,他把这些内容整理上去,最后还剩几页空白的PPT,就等着填充蒋琛的那部分。
傅聿城一点不着急,能做的都做了,便关了PPT,和李文曜一道双排开黑。
临近十二点,快到宿舍关门的时间。连赢三局的李文曜意犹未尽,“傅聿城,你打野有两手啊,平常隐藏这么深。还玩吗?再开一局?”
“你先玩,我有事。”
傅聿城起身关上自己电脑,抄起蒋琛桌上的笔记本,往他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一塞,拎上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寝室都要关门了。”
“有事出去,不回来了。”
“蒋琛呢?”
“他?他回不来了。”
李文曜连声“卧槽”,怪模怪样地瞅着傅聿城,压根没留心分辨“不回来”和“回不来”这两个表述有什么区别。
楼下舍管阿姨在吆喝着让树底下抱一起乱啃的情侣赶紧回宿舍,傅聿城提着蒋琛的包等在门口。
时间堪堪过十二点,蒋琛狗撵兔子似的从旁边台阶上窜上来,嘴里嚷嚷:“阿姨!阿姨!先别关门!”
还没挤进门里,衣领子被人一拽,脚底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蒋琛骂了一声,刚准备还手揍这个背地里放暗箭的瘪犊子,一转头瞧见是傅聿城,气焰立即消了七八分。
“老傅……”
傅聿城把背包往他肩膀上一挂,“走吧。”
“去哪儿?”
“做作业。”
“丁诗唯不是……”
“她做她的,你做你的。”
蒋琛还要往里闯,“行啊,我现在就回去做。”
“出去找个清净的地方,我看着你。”
蒋琛哀嚎,“老傅,别啊!”
“蒋琛,你要在别的组里还能混过去,在我这儿,不行。要么现在就去做,要么我如实汇报给薛老师,你平时作业记零分。你自己选。”傅聿城沉声道。
蒋琛第一次见傅聿城这副表情,声音平静,但神色极冷,颇有点儿“勿谓言之不预”的意思。
权衡再三,还是保住平时分要紧。教这科的偏偏是分管学院学术工作的薛副院长,这人办事可不像傅聿城还有得商量。在薛副院长这儿也有两个选项:要么挂科,要么低分过。你自己选。
蒋琛唉声叹气地跟着傅聿城离开宿舍楼,在校门口,傅聿城接到丁诗唯的电话,问他蒋琛回来没有。
傅聿城说明情况,丁诗唯忙说:“那我也下来吧!”
“我看着他就行。”
“不是,”丁诗唯说,“……我选修了一门课,也是明天交作业,我本来就准备今晚熬夜的,干脆跟你们一起刷夜好了。”
蒋琛一点儿没大限将至的觉悟,等傅聿城撂了电话,还开玩笑道:“不赖啊,红袖添香夜读书。”
夜半路上大多店面都关了,几个烧烤摊子也正在收摊。学校到肯德基八百米路,蒋琛闲不住,嘴里哼歌。他似乎心情极好,光唱歌已然难以抒发胸臆,忍不住同傅聿城嘚瑟:“老傅,你猜我今天干什么去了。”
有些人寡廉鲜耻之严重程度,傅聿城简直难以招架。
“我拉着院会的同学,去看了一场芭蕾舞演出,你猜是谁的?”
傅聿城脚步一顿。
蒋琛嘿嘿笑,“演出结束之后,我去参观了剧院后台,我让梁芙帮忙选礼服,跟她待了快一小时。这不是天挺晚了,跟我同行的又是女生,梁芙就顺道把我们送回来了。”
傅聿城神色沉冷,没吭声。
“你知道梁芙开什么车吗?吉普!我第一回见有女生开这款车。我跟你说,她车里贼香,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味儿,反正贼好闻……”
蒋琛话音一停,往前一指,忽说:“那不就是梁师姐的车吗?”
前方一家711,门口路边停着辆吉普牧马人,大红色,车牌号开头是L,结尾数字是8。还真是。
蒋琛撒丫子狂奔而去,恰好这时候梁芙从711门口出来。
蒋琛气喘吁吁刹住脚步,“师姐,还没走呢?”
“没,买盒烟。”梁芙目光从他肩头越过,定在傅聿城脸上,微微笑了笑,“宿舍还没关门?”
“关了,老傅压着我出来赶作业。”
“店都关门了吧,你们去哪儿?”
“肯德基还开着,二十四小时营业。”
说话间傅聿城已走到近前,看她一眼,却并不招呼。
梁芙单手揭开了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质的打火机点燃。女士烟,细细的梗,那烟傅聿城以前好奇尝过,焦油含量低,没什么味,有点薄荷香,也就只能拿来抽着玩。
梁芙看着傅聿城,笑说:“你说巧不巧,我也正打算去肯德基吃点东西。”
蒋琛简直求之不得,“师姐你们上台演出之前不能吃东西吧?那不是饿到现在?”
“还好。”
梁芙穿一件白色丝绸衬衫,搭墨绿色及踝长裙,依然是平底的皮鞋,不见跟。傅聿城离她半步的距离,隐约嗅到佛手柑的清甜气息。
到店里,梁芙和傅聿城先去就坐,蒋琛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点餐的任务。深夜食物种类不多,梁芙只要了一杯玉米饮,她得控制饮食,高热量的烤翅汉堡都是大忌。
四人位,梁芙和傅聿城对向而坐。店里没别人,梁芙的烟便也没灭。她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夹着烟,没怎么抽,一时青烟缭绕。这会儿面对面,她却并不看傅聿城,转头望着窗外。
“演出什么剧目?”
梁芙顿了下,转过头来,嘴边噙着笑意,“你去问蒋琛啊,他理解很深,还跟我朗诵了一段文采斐然的观后感。”
傅聿城:“……”
梁芙抬手,慢慢地抽了一口,仍然看着他,仍然带着笑,“傅聿城,现在还觉得跟梁师姐见面的机会多吗?”
她是算准了,要打就打七寸。
傅聿城盯着她看了半晌,伸出手去,“手机。”
梁芙笑出一声,捏着手机递出去,一松手,手机便落到他手里。
这人手掌大,手指也长,指节分明,像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手机锁着,指纹解锁的款式。
傅聿城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将大拇指按上去。
梁芙也不挣扎,她觉出他手心和指尖有点潮。
锁屏界面弹开,桌面壁纸是粉色平铺的花纹,那上面app图标杂乱无序地摆放着,看得傅聿城简直眼前一花。划过两屏才翻到微信的图标,傅聿城点开,添加好友,把自己的微信号码输了进去。
梁芙笑得几乎难以遏制,手里的烟簌簌往桌面上落灰。
傅聿城操作完,把手机锁定,递还给她。梁芙伸手去接,迎着他的目光。这人被下一城,不得已求和,但没半点屈辱的模样,反倒眼里燃起一星战意。
她终于觉得他是有温度的。

☆、世无其二,郎艳独绝(05)

蒋琛端了餐盘过来,连声抱怨都这季节了空调还打得这么低。
梁芙抽出一张纸巾把桌面上烟灰擦去,坐直身体同蒋琛道了声谢。傅聿城神色如常,两人之间便似什么也没发生。
梁芙接过自己的玉米饮喝了一口,瞧见傅聿城点的薯条色泽金黄,香气诱人,肚里咕咕叫,到底没忍住,手指拈了一根,沾了点番茄酱喂进嘴里。
蒋琛愣了下,忙把自己面前的鸡块推给梁芙,“师姐,要不吃我这份吧。”
“不了,我就吃两根。”梁芙笑着摇头。她是真的克制,吃完两根就住了手,拿纸巾将指尖擦干净,再不伸手。
傅聿城抬头瞧见梁芙的目光,有点好笑,她眼巴巴的,馋得不行,跟半大小孩儿望冰柜里的雪糕似的。
“你要想吃就再吃点。”
“别诱惑我犯罪。”
蒋琛立马跟梁芙统一战线,强烈谴责,“就是!老傅你这人用心险恶,不知道舞蹈演员为了控制体重多辛苦吗?”
“你知道?”
“我当然比你知道。”
梁芙只觉得好笑,“你俩今年几岁?”
说笑间有人推门进来,是跑得气喘吁吁的丁诗唯。
丁诗唯跟傅聿城和蒋琛打过招呼,瞧见坐在傅聿城对面的梁芙,愣了一下,“梁老师?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