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芙笑说:“偶然碰见,一道过来吃点东西。”
小组作业这事儿蒋琛办得不地道,跟丁诗唯碰上面有些心虚,便主动将自己买的汉堡进贡。
丁诗唯推说不要,转头与梁芙聊起天来,问的是跳舞的事。
梁芙说:“蒋琛跟我说你们练得挺好的。”
“还不够整齐,大家都在等后天梁老师来做第二次辅导。”
“你们平时上课很忙吧,顾及得过来?”
“还好,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而且这回小组作业大部分都是傅聿城包揽了,要查资料,要做PPT,还要上台演讲。”
梁芙看了傅聿城一眼,笑说:“是吗?他这人私底下这么厚道?”
丁诗唯愣了下,看一眼梁芙,再看一眼傅聿城。梁芙这话里带损,语气三分嘲讽,大抵是因为跟傅聿城关系还不错,才至于如此不客气。她默了片刻,端着蒋琛给她的可乐,咬着吸管闷头喝。
蒋琛不服气了:“我还要负责校会的工作,哪像老傅除了学习啥都不操心。”
丁诗唯替傅聿城辩解:“傅聿城周六还做兼职。”
傅聿城略有几分诧异,他是在跟着自己本科同学,如今在崇城政法大学读研的邵磊做一些考研辅导的事。但这事他没同人讲过,连蒋琛和李文曜都不知道。
蒋琛嚷道:“老傅,这他妈奖学金还不够你拿的?”
傅聿城瞧了眼丁诗唯,把这话题掐断,催促蒋琛赶紧吃完开工。
东西吃完,桌面收拾干净,蒋琛在傅聿城的胁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搬出电脑,他打开word文档还没敲两个字,便抱怨道:“老傅,你怎么只带了电脑,我打印的一些资料呢?”
傅聿城不为所动,“你那点少得可怜的工作量,知网绰绰有余。”
丁诗唯脸埋在笔记本后面,笑出一声。
梁芙捏着手机,手指顿了下,向着丁诗唯瞥去一眼——她本打算走的,来了条微信消息,便先一来一回地聊了起来。
蒋琛开着CAJViewer痛苦地看了两篇文献,又开始嘟囔:“老傅,你玩手机打扰我思绪。”
他一抬眼,瞧见梁芙也在玩,立马说:“师姐你玩不要紧!”
梁芙将手机一锁,“我不玩了,准备撤了,你们加油。”
傅聿城站起身,“我送你。”
蒋琛也飞快跟着起身,“还是我送吧,师姐是为了我才耽搁到这时候的。”
傅聿城看着蒋琛,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比说话更有威慑力,蒋琛抱头哀嚎,不甘不愿地重回到座位上。
天太晚了,街上没有半个人。
傅聿城走在梁芙左侧,树叶里筛点儿路灯光,落在人肩头上。他们走得很慢,偶尔路上碰见一个空掉的易拉罐,梁芙一脚将其踢开,那罐子飞到路中间,叮叮当当地滚了好几圈。
她好像得了某种快乐,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傅聿城看着她,目光一时很深。
若让总结自己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是如何度过的,傅聿城觉得其关键词多半是个“忙”字。忙于长大,忙于自立,忙于为自己筹划人生,忙于修剪掉那些无济于事的枝蔓,不让自己活成愤世嫉俗的模样。
这让他无暇关注那些向他投射而来的热情目光,多数时候他只觉得她们很烦。
是从高中开始,从学校那些女生对他的窃窃私语中,傅聿城有了一个自己可能长得还行的概念,虽然他照镜子的时候,只能瞧见父亲年轻时候的影子——他记忆中的父亲长相已经很模糊了,但家里挂了张父母的婚纱照,那年代影楼拿胶卷拍出来的照片颜色浓郁,这么多年都没褪色。父亲穿衬衫西服,笑得几分憨直。来家里的人无论谁看了那张照片,都会说“阿城长得真像爸爸”。
然而傅聿城知道自己与父亲并不相同,他长久凝视照片,父亲眼里只有一片赤诚。他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眼里有些什么,对着镜子刮胡子的时候一眼瞥见,他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是以,他不明白那些蜂拥而至疯狂而肤浅的爱慕从何而来,仅仅只是因为皮囊尚可?
内向的外向的,保守的开放的,博爱的专一的,这么多年同他明示暗示过的女生不计其数,然而在他看来,她们半数幼稚浅薄,半数矫揉造作,明明心事一点即破却要佯装凛然不侵,明明脚踏数船卖弄风骚却要佯装文艺深情。没劲透了。
这里面自然也有很好的,但稍作接触之后,她们发现他这人并不如外表所见那样随和,他内心可能是一口深井,让人望而却步,更不敢投身去一探究竟——她们预设了他这样长相和条件的人,绝对不会对谁付出真心,是以她们连半枚砝码也吝于下注,尚未开局便全身而退。
至于梁芙,她既不浅薄幼稚也不矫揉造作,她心事一点就透,因为她毫不避讳。大约是打小受的良好教育,又从事了一份万众瞩目、传达美和艺术的工作,她对自身的魅力了解得一清二楚,更知道如何将其发挥到极致。
那么,如梁芙这样的人,在深入了解他之后,是否也是个半枚砝码都不敢下注胆小鬼呢?
傅聿城不知道。
他只是应了她的邀请,先把这局摆下。
傅聿城觉得自己一身缺点,但唯独有一个优点:对自己足够坦诚。
不管是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还是承认,梁芙对自己有很强的吸引力。
“这么晚回家,梁老师不担心?”
“跟老梁报备过了,说我正在跟他的宝贝学生一道吃夜宵。”
傅聿城一顿。
梁芙笑说:“骗你的——剧院有演出的时候,熬到这么晚是常有的事。”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蒋琛那一茬。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梁芙的车了。
“傅聿城,你今天让我有点吃惊,压着同学做作业这种事,无论如何不像是你能干得出来的。”
“只能说明你对我的认识很偏颇。”
“是吗?”梁芙顿下脚步,转过身去,一边倒着走一边打量傅聿城,“那全面的你是什么样的?”
“久了你会知道,但愿那时候你不会觉得失望。”
“傅聿城,这就是你小瞧我了。我登台六年,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有些人下限之低超出想象。你得堕落成什么样,才能让我失望?”
傅聿城脚步放缓,沉默看着她。他眸色很浅,眼里照进光的时候,总有种霜雪般的冰冷之感,这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是不可接近的。
片刻,年轻男人微微垂下目光,他眼底浮现出几分自厌的情绪,一闪而逝。
“傅聿城?”
“走吧。”
梁芙转个身,迈开脚步,她方才一直倒着走,完全没注意前面便是路牙的尽头,一脚踏出去,便觉心里一个咯噔。
将要踩空之时,手臂被傅聿城被猛地一拽,踉跄着后退一步,险险站定。
“好险……”梁芙心有余悸,“我后天还有场演出,摔了就完蛋了。”
“小心点。”
梁芙倒还有心情开玩笑:“傅聿城,我要是真摔了,你是不是得赔我?”
“我有什么责任?”
“你不好好替我看着路,就治你个失察之罪吧。”
傅聿城眼底有笑意:“师姐,所有法律条文里都没这一条,你恐怕是在碰瓷。”
梁芙放声而笑。她三庭五眼都十分标准,尤其生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越发顾盼神飞。
想起那时读《聊斋》,有女婴宁,烂漫天真。梁家小姐,怕也是狐狸变成的,专给读书人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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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无其二,郎艳独绝(06)

送走了梁芙,傅聿城再回到店里。蒋琛果真没好好整理资料,非拉着丁诗唯聊天。丁诗唯不胜其扰,连声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
她听见开门声,瞧见是救星回来了,如释重负。
没等傅聿城开口,蒋琛立马先住了声,坐直身体绷住脸,“你们别打扰我啊,我要开始用功了。”
夜挺长,蒋琛和丁诗唯两处敲键盘的声音形成有韵律的合奏,让傅聿城有点儿昏昏欲睡。一小时过去了,蒋琛没再作妖,当真老老实实开始查资料。傅聿城精神稍作放松,眼皮渐沉,抱着手臂,头靠着座位一侧的挡板打起瞌睡。
然而没睡多久,口袋里手机一震。傅聿城掏出来看一眼,回复几个字,又将手机揣回口袋,继续补觉。
丁诗唯的作业早就做完了,开着网页刷些不相关的内容。她视线余光里,清清楚楚瞧见拿出手机屏幕解锁的那一瞬间,傅聿城脸上现出点笑意。
又一小时过去,蒋琛做得差不多了,伸个懒腰,刚准备喊人,桌底下丁诗唯一脚踢过来。
蒋琛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丁诗唯做个“嘘”的动作,低声说:“小声点,傅聿城睡着了。”
“那也得把他叫醒啊,空调开这么低,这么睡也不怕睡感冒。”
丁诗唯愣了下,有点左右为难的样子。
蒋琛哪管那么多,伸手猛搡一把,“老傅!起来起来,我做完了。”
傅聿城一下惊醒,顿了片刻目光聚焦,瞧见蒋琛邀功似的看着他,轻声说:“给我看看。”刚醒,声音带点儿哑。
蒋琛把笔记本电脑递过去,起身伸了个懒腰,“累死老子了。”
傅聿城按了按眉心,打着呵欠滑动触控板,一眼扫过去,这份作业做得还行,虽然以他的标准肯定还有改进的余地。但明显蒋琛心思都散了,再让他做估计也蹦不出半个屁。
“行了,就这样吧,发我邮箱。”
蒋琛立马翘尾巴,“我考研笔试年级第二的水平,还有不行的道理?”
“你打算抱着年级第二的成绩吹一辈子?”
话音落下,丁诗唯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
蒋琛挨个瞪过去,傅聿城懒得再理他。
离宿舍开门时间尚早,三人决定去通宵自习室趴会儿。自习室二十四小时开放,他们过去的时候当真还有人在悬梁刺股,也是一等一的狠人。
傅聿城到最后一排捡个角落坐下,腿伸直,抱着手臂,背靠后面墙壁,就这样睡过去。
蒋琛坐倒数第二排,拿装了笔记本的书包当枕头,也是倒头便睡。
丁诗唯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在离傅聿城三四个座位的地方坐下。她掀开笔记本,但并没有开机,手臂枕着笔记本的键盘,头枕在手臂上,一直凝视着傅聿城所在的方向。
他微微蹙着眉,不知道是因为睡得不舒服,还是因为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白色灯光之下,整个人显出一种极其疏离冷硬的气质。
梁芙开车半小时到家,她怕吵醒父母,特意放轻了脚步,谁知卧室里还是传来章评玉的声音:“阿芙,回来了?”
“哎。”
“洗澡了早些睡。”
“知道了。”
梁芙回床上躺下,摸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聿城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微信名“fyc”三个字母,头像是张没什么意义的风景图,跟她爸那一辈的老师一个作风。
梁芙既没给他置顶,也没给改备注,发过去两个字:“到了。”
傅聿城很快回复:“早睡。”
她捏着手机,想等会儿再回复,然而累极,一阖眼便觉困意袭来。
对面卧室里,章评玉却睡不着了,搡醒了梁庵道,非要同他谈点正事。
“老梁,你不觉得阿芙最近动向有些奇怪?”
梁芙要指导新生准备晚会节目这事儿,梁庵道也是知晓的。梁庵道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宠到大,二十几年来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跟她说。前年院里有个资质不错的博士生,梁庵道有心让梁芙同人接触接触。结果梁芙大发雷霆,说院里学生的事她没兴趣。从此之后,他再不干这种自讨没趣的事,谁能想到这回梁芙竟然会主动掺合什么迎新晚会节目。
章评玉说:“我不觉得这件事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
这样一说,梁庵道也觉出些蹊跷,两人压低声音,将院里今年新招进来的男生细细排查了个遍。
最后章评玉忽说:“我想到一个人,模样好,成绩好,还是保研上来的。”
梁庵道说:“你说的莫非是……”
章评玉:“李文曜,郑院长亲自带的那个研究生。”
“不能吧,阿芙都没同他接触过。”
“私底下有没有接触,你能知道?这事你要留心些,别再让一些不轨之徒……”章评玉顿了顿,“我还是觉得清渠好,是知根知底的。”
“阿芙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要成早成了。”
“你女儿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有时候神经比下水管道还粗,或许她只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梁庵道不以为然,但他不敢忤逆夫人的意思,连连点头称是。
“周末,你把方清渠喊来家里吃顿饭吧。我听说他可能要调去市局了,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择空,梁芙去院里做了第二次指导。
经过上回,加之私下训练,舞蹈已经比之前能看许多,这次有的放矢地做了些纠正,节目基本成型,上个校级的晚会绰绰有余了。
梁芙功成身退,蒋琛坚持要请她吃饭,梁芙始终推辞不过,先口头答应了下来。
梁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还在一旁候着的蒋琛:“你跟傅聿城的那个小组作业做完了?”
“做完了,老傅简直是魔鬼。不过他做的汇报,效果很好,我跟着蹭个低分过应该没问题了。”
梁芙笑说:“你不是说考研笔试第二吗?”
蒋琛急忙替自己辩解,“我现在志不在学术,我……我有更高远的目标。”
“还是好好读书吧,你们脑子好,不要浪费了。”
蒋琛忙不迭点头,“好,我听师姐的。”
梁芙笑了声,转而又问,“傅聿城呢?今天没见他。”
“他今晚上有选修课。”
“你们研究生还要上选修课?在院楼?”
“不在,在一教。”
傅聿城有预感今天能见到梁芙,大抵是因为早起蒋琛便在念叨第二次指导如何如何。
但是,他单单只是有预感,没想到见面是在他下课之后,是在一教的门前。
那儿有棵很高的梧桐树,夜里燃着灯,他出门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站在树下,并没望着教学楼门口,手揣在运动外套口袋里,嚼口香糖,似有些百无聊赖。
傅聿城看了会儿才朝她走过去,心里在想要是他没瞧见她,两人今天是不是就碰不见了,是不是又要治他一个失察之罪。
梁芙觉察到他走过来,抬头冲他一笑,“傅聿城,你们课上得还挺久。”
离一教不远便是学校的钟楼,傅聿城看一眼,九点半,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时间。
“找我有事?”
“我爸,让你去市里图书馆帮他借几本书。”她伸手掏了掏裤子口袋,往傅聿城手里塞进张纸条。
傅聿城接了,展开看了眼,再望向梁芙,打量的意思。
“其实,一般梁老师会在微信上给我布置任务。”
梁芙眨了下眼。
“单子上这几本书,梁老师那儿有,大二的必读书目。”
梁芙:“……”
“梁老师的字迹,我也认识。”
梁芙笑了,一点没被拆穿的尴尬,“你说话拐弯抹角的不累吗?”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累了,懒得开车,你要不送我一程,要不送我去吃东西恢复精力。选吧。”
傅聿城看着她,似在斟酌沉思,片刻,他说:“多选题还是单选题?”
论吃喝玩乐,周昙比所有人都门儿清。梁芙给她打了个电话,讨教经验。
周昙说:“直接来我这儿呗?你男人会推牌九吗,我们这儿马上有人走,正好缺个人。”
梁芙往驾驶座上瞧一眼,当着面,不好纠正周昙这谬误的称呼,“……我就会啊,为什么不带我。”
“小妹妹,你牌技稀烂,赢你没意思。”
梁芙便问傅聿城:“你会玩骨牌吗?”
“不会。”
梁芙对周昙说:“他能学。”
傅聿城笑了声。
挂电话前,梁芙叮嘱周昙:“给我备点吃的,要清淡的,热量低的。”
“行嘞大小姐,赶紧过来吧,这儿什么都有。”
周昙报的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地图上压根没标注清楚,傅聿城开着车在路上来来回回了三趟,最后不甚确定地停在一个一看便很可疑的窄门门口。
“是这儿?”
“不知道。”梁芙直接拉开在车门,“下车找吧,你再绕我要吐了。”没等傅聿城,她径直跳下车,越过那窄门就往里面走。
傅聿城三两步跟上前去,捉住梁芙手臂,将她拽往身后,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窄门进去是条很窄的巷子,绕了再绕,豁然开朗,里面别有洞天:旧式的民居,院门敞开,窗玻璃亮着,屋内有人。
梁芙说:“应该是这儿了。”
傅聿城前去敲门,片刻便有人来开门。那人隔门看一眼,认出梁芙来,将人往里引:“请进。”
往里走,渐渐听见周昙说话的声音。
旧民居却做了新式的装修,一应都是木质的,极有质感。屋里当中立着牌桌,四人在局,一侧休息区域的沙发上也各有人。烟味裹着茶香味、熏香、脂粉香,让人一进门便有些昏沉欲眠。
傅聿城扫过一眼,牌桌上几位看穿着打扮、谈吐气度似都有些来历。牌桌上只有一个女人,想来便是梁芙的朋友周昙。
周昙出了张牌,抬头招呼道:“阿芙,带人先坐会儿,这局马上结束。”
梁芙领傅聿城去休息区去喝茶,几组皮沙发上坐些莺莺燕燕,身份不言自明。她们好奇打量傅聿城,窃窃私语,但没一人敢直接问其身份。
没一会儿,牌局结束,一男的下了牌桌,沙发上两个女的站起身,向那人迎过去。那人把桌上数来的钱往人手里一塞,两个女的立马争抢起来。
周昙笑说:“输不起了便溜之大吉,陶公子,我们都替你记着了。”
“当是请你喝茶,你还不高兴?”这被称作“陶公子”的男人,一手搂一个女的,冲梁芙打了声招呼边走了。
梁芙拉着傅聿城上了牌桌,同另外三人介绍:“傅聿城,我爸学生。”除了周昙,另外两个男的梁芙也不大认识,瞧着面善,但叫不出名字。然而周昙往来的人,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
那两人笑着点了点头,对傅聿城说:“幸会。”
傅聿城十分清楚,这声“幸会”冲梁庵道,冲梁芙,决计不是冲他本人而来。
周昙则笑说:“梁老师的学生,以后进了司法部门,各个都是国之栋梁。梁芙,我问他要个电话你不介意吧?”
“我为什么介意?手长在他身上。”
周昙笑了笑,摸出支烟,吩咐梁芙,“我们歇一歇,你先教教傅先生这牌怎么玩。”
便有人过来斟茶、上零食,又开了窗户通风。
梁芙把骨牌摊开,先摸出张12点的,“这是‘天’牌,点数最大,《红楼梦》里行牙牌令,‘左边是个天,头上有青天’,说的就是这张。”
一旁周昙笑说:“阿芙有文化啊,讲个牌面还引经据典。”
梁芙笑说:“对呀,好不容易能找到机会,也跟傅聿城卖弄卖弄。”
傅聿城也笑了一声,他看着梁芙,没觉出自己目光都温和几分。
梁芙便点着黑底上那些红点白点组成的图案,一一讲解,那是“天”,这就是“地”,另外两张是“人”和“和”,组一起便是“天地人和”;这是“九”,这是“八”,能跟“天地人和”组成“天久地八,人七和五”……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