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腿土司苏嘉言略尝了一口就放下来,只埋头将煎蛋吃完,浅浅喝了一口牛奶。

傅宁砚抬头见她盘子是满的,忙喊厨师过来另做一份。

“不用,我要去上课了。”她在昆曲学校授课,每周有九个课时。

“我送你过去。”

“我自己坐车。”苏嘉言已经站了起来。

傅宁砚放下叉子,十指交叠,手肘放在餐桌上,无声地看着她。他眼中带着薄怒,周身散发着一股沉冷的气息。

苏嘉言垂眸,坐回餐桌旁。

她认床很厉害,在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昨晚到了凌晨两点才草草睡去,由于常年规律作息,五点半就醒了,算下来只休息了三个时辰。车内很温暖,又开了音乐,她忍不住昏沉欲睡。一动念就真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她倏地坐正,却见傅宁砚薄唇正噙着笑,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解开安全带,“我到了,谢谢你,三少。”换了这个称呼,算是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傅宁砚也不动怒,“我这几天不过来,什么时候来钟凯会通知你。”

苏嘉言当即松了一口气,却想起来傅宁砚还在看着她,一时又绷紧了身体。

傅宁砚只觉得有趣,忍不住勾起嘴角,“宝贝,如果你在床上也能这么有趣就更好了。”

苏嘉言脸色完全沉下来,一言不发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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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上下来,苏嘉言体力完全透支。本想回自己的房子休息,又想起来答应了懿行下午去看他辩论赛决赛。

在教工餐厅潦草地解决了一顿,趁着坐公车小睡片刻,到达崇城大学的时候,好歹恢复了几分精神。

入场券懿行提前给她了,是报告厅的黄金座位。她到得较早,偌大的报告厅里只坐了三分之一不到。前两排架着三台摄像机,工作人员正在调整。

她找到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给苏懿行发了条短信。正等着回应,突然从旁边座位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您是苏嘉言老师吗?”

苏嘉言转头,只见旁边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戴着细边的眼镜,五官端正秀气,看起来温文尔雅。

“我是。”

男人伸出手,“我看过您的戏,幸会幸会,我是生科院的教授,杜岩歌。”

苏嘉言与他握了握手,“杜教授您好。”

杜岩歌沉吟片刻,“嘉言懿行,苏老师和懿行莫非是…”

苏嘉言淡笑,“我是他姐姐。”

杜岩歌称赞:“一对好名字。懿行非常优秀,我本想让他考我的研究生,不过似乎他并不领情。”

“懿行有时候行事比较自我,杜教授千万不要在意。他说过他想出国,所以…”

“原来如此,那真是生科院的一大损失。”

杜岩歌虽是理科教授,言谈却颇有技巧。苏嘉言和他交谈甚欢,不知不觉间报告厅已经坐满。

她正被杜岩歌的趣事逗得哈哈大笑,身后突然有人将她的背轻轻一拍,一回头却是苏懿行自信飞扬的笑脸。

“懿行,你来了。”

苏懿行和身旁的三个队友都穿着衬衫西装,便如玉树临风,眉宇之间全是年轻人的锐气和朝气。

苏懿行与杜岩歌握了握手,“杜老师。”

“最后一场,好好打。”

“您就准备请客吧。”苏懿行略一挑眉,笑得自信满满。

“只要能赢,多贵我都请。”

打过招呼之后,苏懿行就和队友坐下来继续讨论一些战术细节。

很快辩论赛就正式开始,评委一一入座,正反双方也都坐上舞台。破题立论,双方驳辩,自由交锋…一轮一轮下来,正反双方表现几乎不分伯仲。

按照抽签顺序,苏懿行作为反方四辩,最后一个总结陈词。

“…诚然,通才教育是大势所趋,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看到,哪怕一个学校只能产生一个牛顿,甚至不能产生牛顿,我们也应当为这可能出现的牛顿提供发掘潜能的舞台。通用但是平庸的教育会扼杀一个天才产生的可能性,而专才教育做的却是相反的事:不让任何一个天才落入平庸,在碌碌无为中蹉跎毕生!这才是现代大学存在的意义!谢谢大家!”

苏嘉言忍不住热烈鼓掌,杜岩歌也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生科神四辩。”

结果生科院以三比二胜了法院,苏懿行更是获得全程最佳辩手殊荣。下来之后杜岩歌果然履行约定,请辩论队吃饭,定的是校内最好的餐厅。

苏嘉言本想回家休息,但是不忍扫了懿行的兴致,也便跟着他们一道去吃饭庆祝。一路上辩论队都还在继续讨论着方才的比赛,苏嘉言跟在苏懿行身后,眸中笑意盈盈。

“这周是什么剧目?”

苏嘉言正听他们讨论听得出神,听到杜岩歌提问立即收回目光,“这周没有我的戏。”

“哦,那真是十分可惜。”

苏嘉言淡淡笑了笑,目光却是一黯。

四个年轻人,只在言语交锋时锋芒毕露,席间却非常斯文妥帖。一辩是个长相清秀的女生,似乎叫做徐沛珊,二辩和三辩都对她非常照顾,而她却更加关注苏懿行。

杜岩歌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低声笑道:“因为懿行,我的课到课率可是提高了不少。”

苏嘉言也笑,“怎知大家不是为了杜教授你而去听课呢?”

杜岩歌却不再说话,苏嘉言无意间抬头,却见他正注视着她,三分专注七分热切。这种目光她极为熟悉,她顿觉尴尬,忙低头喝汤。

杜岩歌自知失礼,轻咳一声敛了目光。

吃完饭不过七点,四个年轻人要跟整个辩论队出去刷夜,他们也就自觉退出了。杜岩歌提出送她回家,苏嘉言推拒了半晌,还是没能推过。

车正开到半路,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苏嘉言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时不禁心里一沉。

“在哪里?”

“刚刚吃完饭。”

“在哪,我来接你。”

苏嘉言皱眉,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今晚不过去吗?”

那边传来很轻的笑,“听话,现在在哪儿。”

她知道抗争下去就要触到傅宁砚的底线,只好低声报了地名,挂掉电话。苏嘉言闭了闭眼,“杜教授,我有事暂时不回剧院了,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车。”

杜岩歌从后视镜看着她,“我可以送你过去。”

苏嘉言疲累地摇了摇头,“不了,有人来接我过去。”

杜岩歌笑了笑,“好。”

停车之后,苏嘉言穿上外套从车里走出来。杜岩歌摇下车窗,笑问:“苏老师,介意留一个电话吗?”说着递过自己的手机。

苏嘉言踌躇片刻,还是接过来,输入一串数字,输完最后一个时,微微顿了一下,回删,将“8”改成了“9”。

“我存的是苏嘉言,”她将手机递还给杜岩歌,“杜教授若有事可以给我发短信。”

她既如此说,杜岩歌自然不好当场就打,只看了看,将手机收起来,“我先走了,希望下下周有幸在剧院看到苏老师。”

苏嘉言淡淡笑了笑,“谢谢杜教授捧场。”

杜岩歌的车刚刚开走不到一分钟,苏嘉言就听见身后传来摁喇叭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见夜色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并不是早上的那辆大奔。

车里坐着的,自然是傅宁砚无疑。

苏嘉言心里一沉,没想到傅宁砚竟会到得这么快。她走过去拉开后门钻进车里,刚一坐好傅宁砚就伸手将她一把揽住,“那个男人是谁?”

“我弟弟的老师。”

“你坐他的车回来?”傅宁砚眯起眼睛。

“送女士回家是现代礼仪。”苏嘉言平平说道。

傅宁砚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笑意,“你可以拒绝。”

“我不认为有拒绝的必要。”

傅宁砚看了她半晌,目光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他松开苏嘉言,让谭睿发动车子。

“看来,有些规矩还是有必要让你弄清楚。”

第4章 逢场作戏

 

应酬饭总让人吃得身心俱疲,一轮一轮喝下来,饶是傅宁砚酒量好也不免有几分醉意。中晚两餐,觥筹交错之间,总算将兰亭剧院改造的事情谈妥当了。散场之后,他坐在车里将车窗打开,一边吹着冷风醒酒一边打电话通知苏嘉言这个好消息。

谁知她说话含糊搪塞,一时之间便有些恼火。不巧正好看到一辆车子从身旁驶过去,后座上坐着的除了苏嘉言还能有谁。当即冷了声音问她地点,一边让谭睿开车跟在他们后面。

到路口处,苏嘉言下车之后还笑着跟驾驶座上的男人道别,又留了电话,他怒极反而冷静下来,待车走远之后才让谭睿地按了喇叭。

此刻苏嘉言倒是乖顺下来,坐在他身旁上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本想将她带回别墅好好“教教规矩”,看她这样又临时改变主意,在前一个路口处转弯,朝着平日最常去的俱乐部驶去。

到达之时,牌局正酣。

苏嘉言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一时有些局促。她知道他们这个圈子,四处猎食是常事,倒真没想到上十个人里有七个她曾经见过。当日推拒旁人之时一番话说得坚决恳切,如今她到底还是跟了傅宁砚。果然一进门便见那些青年子弟们笑得不无暧昧,当然嘴里却不点破,只玩笑道:“三少去哪里找了这样一位佳人。”

傅宁砚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他大大方方拉苏嘉言坐下,也加入牌局,“不比陈少身边这位佳人绝色。”一句话避开了尴尬又恭维了对方女伴,对方便偃旗息鼓专心打牌了。

苏嘉言坐在傅宁砚身边十分窘迫。来的人都带了女伴,环肥燕瘦光鲜亮丽。她们偎在自己男伴身旁,嘘寒问暖极为体贴。谁心里都清楚这群人惯是喜新厌旧,但依然逢场作戏滴水不漏,落在旁人眼里,只叹又是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坐了片刻,一个女人过来邀请苏嘉言打牌:“三少不会舍不得吧?”

傅宁砚将自己桌上的筹码抓了一把递给那女人,“输了算我的,赢了嘉言请你们喝茶。”

苏嘉言的一句“我不会打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去。在剧院的时候,戏班偶尔休闲会打几局,她也堪堪知道规则,这下除了硬着头皮别无办法。

但女人之间的这种牌局,自然不是真的打牌。刚刚打了两局,便有人八卦起来。

“三少出手阔绰一贯声名在外,想必苏小姐这次也未被亏待吧?”

苏嘉言还未答话,坐在她左手边的女人便接腔道:“可不是,上次赵姗姗可是得了一套别墅,又签了三个片约,如今势头正劲,新电影又要上映了吧。”

苏嘉言只默默出牌,听着他们细数傅宁砚历任女伴。电影明星,时装模特,都市白领…傅家三少倒是交游甚广。

“听说傅家大少喜欢上了自己教的学生,傅老先生现在还在发火呢,这件事苏小姐你听说过吗?”

苏嘉言摇头。她也只从别人对傅宁砚的称呼推断出他上面应该还有两个兄弟姐妹。

坐在她左边的女人啧啧一叹,用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抽出一支烟,熟练点燃,“看来苏小姐一点都不了解三少啊。”

苏嘉言闻言手里动作一顿,目光染进几丝冷意,她摸了一张牌,淡然说道:“都是逢场作戏好聚好散,了解多了又有何益。”

三人面上浮着的一层笑意一瞬间都凝滞了,苏嘉言却似没有看到,打出一张牌,又问:“三少多长时间换一个人?”

邀请她来打牌的女人暧昧地笑了笑,“苏小姐,恐怕你不了解他们这些人…”

“我了解,我只想知道我最迟多久可以离开傅宁砚。”她语调平平淡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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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苏嘉言将筹码输得一干二净,得知她们打的是五万一局,才觉有些惊惶。傅宁砚毫不在意,只悄悄说她牌技和吻技一样烂得出奇。

在车上的时候,傅宁砚微妙觉得苏嘉言心情似乎不错。当下好奇询问:“输了牌还这么高兴。”

“输的是你的,我为什么不高兴。”

傅宁砚哈哈一笑,“你若是心情好,我也不介意你天天输。”

苏嘉言未置可否。

她自然不会说,她高兴不过是听说傅宁砚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从来没有超过一年的。

刚一进门傅宁砚便揽着她吻了下去,这个吻与前两次不同,多了几分温柔。他细致地照顾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引导她的舌与他的追逐纠缠。一个吻下来,苏嘉言只觉脚底发软。

傅宁砚见她双眼迷蒙如烟水茫茫,嘴唇嫣红润泽,一时喉头发紧,当下将苏嘉言拦腰抱起,往楼上浴室走去。

热气袅绕,傅宁砚的手在她白皙嫩滑的皮肤上一寸一寸辗转。

苏嘉言思绪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海洋里,载沉载浮。一切的感受都是极陌生的,她分明是厌恶傅宁砚的触碰的,偏偏在他极有技巧的调|情之下,乱了分寸。思绪就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之间来回徘徊,让她仿佛堕入漫长却让人不愿轻易醒来的梦魇。

因有些后悔昨日的鲁莽,今日傅宁砚极有耐心,亲吻和抚摸都比平日更显温柔。看着苏嘉言在他的挑逗之下逐渐情|动,他竟有几分微妙的成就感。

最终手指触到一片水泽,他将手指缓慢探了进去,苏嘉言身体顿时弓起,从唇边逸出一声低吟。他忍不住低头深深吻住苏嘉言的唇,手指更加肆意地开拓。之后,他按住苏嘉言的腰,对准溪流的源泉,缓缓进入。

当整个没入之后,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叹。并不急着运动,只在袅袅的雾气中仔细看着苏嘉言。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助,咬着下唇,身体微微轻颤着,低垂的睫毛便如蝶羽,每一次颤抖拂过的浅浅阴翳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她白皙的皮肤此刻染上了一层薄红,那般通透而诱人。

傅宁砚目光一黯,伸手紧紧扣住苏嘉言的手指,开始极有规律的攻伐。

他一边进攻一边观察着苏嘉言的反应,随时调整自己的节奏使二人更加契合。在这样不断的攻城略地不断的调整之中,苏嘉言的身体已经瘫软成泥,贴在他耳廓处的呼吸也凌乱得如同幼童信手在钢琴上按出的音符。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将他沉醉的性|事,苏嘉言的生涩稚嫩都恰到好处地刺激了他的斗志和他侵略的欲望。

仿佛少年时那些旖旎的梦境一一重现,他深深注视着苏嘉言迷离的双眼,进行最后一次极深的冲刺。终于刺激抵达最高点,他在疯狂的冲撞中用低哑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名字:“泽雅。”

有很长一个瞬间,傅宁砚的思绪都是一片空白。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候,急忙抬头去看苏嘉言的表情。

苏嘉言眼神清明,表情平淡好似并没有听到他刚刚喊出的那个名字。浴缸里的水已经有点凉了,她扶着边沿站起来,抄起浴巾将身体擦干净,裹上浴袍,踩着浴室湿滑冰冷的地板,慢慢地走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傅宁砚恍惚觉得灯影也好似跟着晃了晃。

苏嘉言将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思绪一片混沌。她十四岁登台,如今已唱了整整十年的戏,唱过的才子佳人痴男怨女数不胜数。对于爱情,她总有一种天真的企盼。那应当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是感君回顾,思君朝暮。西厢旖旎,梦梅入梦,包括难以启齿的身体结合,也应当是灵肉相谐。

所以对于今晚自己的反应,她感觉无比羞耻,因为在某一个瞬间,她甚至在放纵自己的思绪跟随傅宁砚的挑拨,全然坠入纯粹的官能感受的深渊。

直到傅宁砚的一声“泽雅”,骤然将她唤醒。

这真是一种…登峰造极的侮辱。她沉醉于他的调|情,而他却告诉她,他不过是将她错认为了别的女人。

傅宁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嘉言已经睡过去了。他静静看了她半晌,将衣服一一穿好,关门离开了房间。

等底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苏嘉言倏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男人,以及同样陌生的自己。

这一刻她无比怀念幼时在剧院的日子,她和懿行坐在院子里,听陈梓良讲剧中那些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草丛里传来一声声蝈蝈的叫声,抬头能望见明净的月亮。她的思绪如一叶小舟,跟随着陈梓良的声音在夜色中飘飘荡荡,幻想着终有一日,她的良人也会骑着高头大马,踏花而来,为她铺十里红妆,从此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此刻,一种刻骨的恨意如毒液一般从心底蔓延开去。

傅宁砚。

是这个男人,彻底毁了她的爱情。

第5章 如芒在背

 

自那晚之后,傅宁砚已有整整一周没出现。苏嘉言有时去学校上课,有时在剧院跟着大家排戏,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因剧院最终得以保全,而在国外交流的师兄又将归国,陈梓良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苏嘉言看在眼里,便觉这牺牲也算值得。

傅宁砚不在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去住栖月河的别墅,仍然在自己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过着与寻常无异的日子。

这一周傅宁砚去邻市出了一趟差,一回来便询问钟凯苏嘉言的行踪。他本想打电话让苏嘉言去别墅,临时改变主意,直接去了苏嘉言住的地方。

那是离剧院不远的一处老房子,隐在梧桐的树影里,墙外爬满了爬山虎,微风拂过漾起层层绿色的波澜。抬头望去,苏嘉言所在的四楼窗口处飘着碎花的窗帘。而苏嘉言楼下的防盗网上正坐着一个女孩儿,见他正在抬头张望,立即笑着挥了挥手。傅宁砚心情大好,也跟着挥了挥手。

刚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他敲了敲门,闲闲站定。不多时便听见一阵渐近的脚步声,苏嘉言问:“谁呀?”语气微微上扬,可见心情也是不错。

“宝贝儿,开门。”

门内静了很久,终究还是开了门。苏嘉言系着一条碎花的围裙,头发挽了起来,微微散下来几缕,露出光洁的颈项。戏台之下,她一贯不爱化妆,这样素面朝天的样子,极为清秀动人。然而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傅宁砚欺身上前,揽住苏嘉言的腰浅浅一吻,“介不介意我来蹭一顿饭?”

“我说介意你就会出去么。”

傅宁砚一笑,“当然不会。”说着揽着她进屋,顺手将房门关上。

五十平米的房子比起他一贯住的地方,自然是小得可怜。但是苏嘉言收拾得当,看起来并不觉得拥挤。她甚至还放置了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了许多线装书。

屋内装饰也多用碎花,散发着一种春日的清新气息。窗户半开着,微风徐徐地吹进来,傅宁砚在沙发上坐下,只觉惬意无比,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被苏嘉言叫醒时,饭菜已经端上桌。四菜一汤,都是寻常小菜,但是卖相极佳。苏嘉言盛了一碗汤,默默放到傅宁砚跟前。

傅宁砚笑着道了声谢,端起碗浅尝一口——鸡肉炖得酥而不烂,鲜味又完整保留下来,他不禁笑道:“看来我请的厨师倒是班门弄斧了。”

苏嘉言没接腔,只默默地吃着菜。

她六岁失去双亲,六岁前的记忆虽已模糊,但始终无法忘记每天傍晚一家四口一起吃饭的时光。妈妈穿着围裙满足地忙进忙出,她和懿行抢食抢得不亦乐乎,而爸爸则是呵呵笑着,也不劝阻。窗外就是漫天的晚霞,映得江南的河流波光潋滟,家家房上都飘着炊烟,街巷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妈妈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就是她关于家的最初印象。

然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却是这样一个人。像是扎入背后的一根刺,让她疼着,却又无法拔出。

吃完之后,她到厨房洗碗。洗到一半的时候,傅宁砚拿着苹果走进来,一手将她的腰环住,贴着她的耳朵半开玩笑地叫了一声“老婆”。

苏嘉言拿在手里的一把筷子顿时落入水槽,心里一阵遏制不住的反胃。傅宁砚却似毫无觉察,松开她就着水流将手里的苹果洗净,又重回客厅。

她呆立半晌,才又重新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冲洗着。

洗完出去,傅宁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嘉言没看他,一边放下头发一边往卧室走去,“我去睡午觉。”

刚一说完傅宁砚就倏地站起身,也朝着卧室走去。

从客厅到卧室有一段很短的走廊,傅宁砚183公分的身高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赫然变得极有压迫感。苏嘉言手紧紧扣着门框,眉头蹙起,一脸戒备地看着傅宁砚,“你干什么?”

傅宁砚未曾想到苏嘉言反应如此剧烈,一时也有些惊讶,然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在苏嘉言越显恐惧的眼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不要在这里!”

苏嘉言惊叫着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就倒在床上,双手被缚在身侧,强硬的吻紧接着落了下来。

在自己平日生活的场景里,这种事情显得尤为羞耻。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挣扎,虽然对方在体力身形方面有压倒性的优势。情急之下,她重重咬住傅宁砚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