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花花世界!”他不屑地笑,“我带你去好了。”
“怎么去?游过去?”
“你可以游,如果能跟得上我的快艇。”江海引她跳过几条小船,码头近处有一艘小快艇,“抓紧护栏。”他说。
马达轰鸣,劈波斩浪,在浪尖跳跃,像飞鱼,像海豚。蔡满心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站到船头,伸臂高呼乌拉。快艇一颠,她险些掉下去。江海眼疾手快,单手把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坐到船尾去!”江海大声喊。
声音被疾风吹散,蔡满心听不到。她大笑着,头发在风中飞舞着。
泪岛中央仿佛是一片雨林,一条小路几乎湮没在繁密的植被里,江海拿着一把砍刀开路,蔡满心手脚并用跟在后面,手臂被荆棘挂伤,也忍住不喊,唯恐被向导看扁。翻过泪岛中央的丘陵,林间空地里一大片蒲公英扑面而来。翠绿的茎脉,嫩黄的小花朵,层层叠叠蔓延向大海。蔡满心跑过去,长长地喊:“啊~~~~”
“我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她太息,“修一所石屋,每天可以眺望大海。”
“真的?这个容易啊。”江海忍不住撇嘴,“去做灯塔看守员,还可以领工资。”
蔡满心白他一眼,仰面躺在花海里。
一茎蒲公英结了毛球,风来,细密的白种子满天飞散,从她眼前飞过,一直飞到低矮的蓝天里。云彩这样低,白绒绒的棉絮几乎覆在身上。
“起来吧,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江海踢她的脚。
二人绕过海岸嶙峋的礁石,看见山坡上有几乎荒废的台阶。沿山势拾阶而上,旁生了高高低低的野草。蔡满心本来觉得这里偏僻荒芜,然而路转峰回,上到坡顶,忽然看见一幢小木屋,搭在岬角的岩石上。暗褐色的外墙,墨绿的门窗,江海拉开门,一眼就看见让人屏息的海。大海就在脚下一般,满目都是清澈斑斓深浅起伏的蓝。
蔡满心忍不住要上前一步,被江海一把拉住:“看仔细了,地板还没铺完。”
“这是……你的?”她环视四周,看见堆在一旁的木材和工具。
江海点头:“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工。”
他指着湛蓝水面上绿松石色的暗影,说那下面布满珊瑚,退潮时可以看见大群的游鱼沿着海浪撤退到更深的水域。他讲在岛上会看到绿色的四脚蛇,蜗牛比北京的大许多;蓝屏山有两种猴子,一种是叶猴,成群活动,坐在树上安静地吃着树叶,另一种是淘气的猕猴,有一次来抢江海带的午餐,吱吱哇哇,他一路跑到齐腰的水里才摆脱追兵。
蔡满心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路边杂乱的野草都平添几分野趣,早已经忘了关于这个地方如何倾颓的第一印象。
此后的日子,蔡满心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年没有去华盛顿实习,听说了一个叫做峂港的小镇;如果夏天时何洛没有推辞,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如果在网上看到更多信息,提前预定了住宿;甚至如果没有在逛街时抢下那件E.T的T-shirt……那么是否就不会误打误撞来到陆阿婆的家庭旅馆,就不会在峂港停留那么久,就不会置疑此前拼搏奋进的真正意义,就不会努力探究什么才是所谓的梦想。
这正是所谓的蝴蝶效应。细小的转弯,或许会将未来引向完全不同的历程。


【齐翊·进行时】

第三章 思念人之屋

三年后,为了一句从未说出的承诺,齐翊踏上同样的旅程。
蔚蓝的海在峻峭的岚屏山下抹出一弯新月,儋化和峂港恰在月牙的两个尖角上。从地图上看,两座城市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公里,但搭乘长途汽车要走三个小时。
峂港不通火车,也没有机场,反而成了背包客们趋之若骛的世外桃源。最近这两三年,当地渔民纷纷放弃世代操持的渔网,开起旅店餐馆来,形形色色的家庭旅馆一时间如雨后春笋,遍布在峂港一带的山坡上。
齐翊刚走出峂港南站,立时有黧黑的当地人围上来,热情地推荐自家的旅店。他摆摆手,一言不发,侧身从众人间穿过。喧嚣热情的招呼声转而投向其他游客,只有一个面膛紫红的男人矮小干瘦,挤不到前面,于是讨好地笑着,仍跟在齐翊身后。“是不是已经预定了?那我送你过去好啦。”一直追了他两个街口。
“知道这里么?”齐翊停下脚步,拿出一张打印的A4纸。
“哦,是‘思念人’么!晓得,晓得。”紫红脸一迭声应到,“开店的妹子是个外乡人,长得可俊俏哩。这家店在泪岛上,我拿摩托带你去码头好了。
齐翊和司机谈好价钱,摩托车扬起一路烟尘。路边盛放着大朵粉红色的木槿,间或有几株黄槿朱槿掺杂进来,明亮而张扬。司机忍不住介绍着:“有些花可以粘粉油炸,也好吃的很呢,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看。以前小时候拿来当零嘴的,不过现在我家小孩子,就喜欢冰激凌。”说话之间,摩托车爬上一道缓坡,在坡顶极目远眺,宝石蓝的海平面斜斜地出现在左前方。山坡上多是白色的木质平房,映着背后的青山,犹如一只只展翅翱翔的海鸥。下坡时温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腥咸清新的味道,吹鼓了齐翊的格子衬衫,衣角在风中烈烈作响。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一路上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摩托车在海滨公路的转弯处停下,司机指指前方海中绿色的小岛。“喏,就在那里。现在退潮了,有一条沙坝可以直接走到岛上。坐船也好,前面就有码头。上了岛,向左或者向右走都好,只要绕到岛的另一边,向着外海的方向,就能看到你要找的房子啦。”
齐翊坐了三个小时车,很想下来走走。他道过谢,走到海边,只见一道沙洲迤逦在海面上,如同碧波间漂浮着一条米白色的带子,此刻落潮了,才露出水面。齐翊脱下帆布鞋,赤脚沿着沙洲向泪岛走过去。在猛烈的阳光下,不多时额头就沁出汗珠来,贴紧旅行包的背也开始有了潮湿的感觉,齐翊低着头,影子在脚下缩成圆圆的一小团。耀眼的沙洲上只有他一个人。
泪岛大约十多平方公里,中央是连绵的丘陵。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树木蓊郁,繁花盛开,芒果树果香宜人,林间开阔的草地上散布着黄色的蒲公英。岛上向着外海一侧有一段崖壁,下面是绵长的白色沙滩,这一带建筑并不密集,星星点点散落着一些度假别墅,和向着内海一侧的平民化家庭旅馆大相径庭。
然而占据了别墅区中绝佳风景的,是一家收费低廉的青年旅馆:思念人之屋。
齐翊没花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临街的三层板楼。此时已经是中午,热带的阳光笔直地照射,天气炎热起来,街道变得寂静。一楼临街的接待处空无一人,进去便是铺着深色木地板的客厅,与花草繁茂的后院相连,庭院延伸到一处岬角,探伸向外海。岬角上五光十色的繁花迎风怒放,靠近海滩的崖边有一间带阁楼和阳台的二层木屋。斜斜的屋顶长满青草,如同油绿的毡子,藤蔓肆意爬满墙壁,又垂下来,酽酽地绿意流淌到台阶下。门前青色的石子路与青年旅店相连,上面用白色的鹅卵石拼出一串英文字母。齐翊侧身去看,原来是“House of Missing U”。
“喂!你是来投宿的?有reservation吗?”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齐翊回头,一个少女插着腰,站在大厅里。
“哦,不是……”
“就知道你不是,那怎么随随便便就溜达进来了?”少女从阴影处走出来,脸上满是怒气,“我们这儿不是参观的地方。想住店,要提前预约的,不欢迎随处乱闯的游客!”
女孩十七八岁,乌黑的双眼大而有神,全身晒成健康的蜜色。她穿一件白底吊带裙,上面洒着明黄色碎花,一条同色绸带在腰侧松松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那还不是有人消极怠工。”不待齐翊开口,噼啪的木屐声从楼梯上传来,“桃桃你不是守前台的?这么大活人都能从你眼皮底下溜进来。还有,你对待客人的态度太恶劣了,等我变成这儿的老板,一定开除你!”
“何天纬,你想的美!”桃桃扭身跑过去,戳着他的胸口,“我还不是要给某些赖着不走的猪准备午餐?开除我?哼,满心姐才不会开除我!”
“等我变成老板,就难说了。”何天纬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肥大的T-shirt把帆布七分裤遮了大半。
“呸,癞蛤蟆,满心姐才不会嫁给你!你连着来了两年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香蕉人,你想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吧?”何天纬揉着棕色的乱发大笑,“你这个小ABC,还想用你的三脚猫中文和我吵嘴?”
桃桃皱起一张脸,怒冲冲吐了吐舌头。忽然她停下来,吸吸鼻子,大叫一声:“天啊,我的米饭。”甩腿就向厨房跑,还不忘狠狠地剜了何天纬和齐翊一眼。
何天纬摊开手,无奈地耸肩:“似乎是我的午餐泡汤了。公平的说,老兄你要负一定的责任。”
齐翊淡淡一笑,“听口音,你也是ABC?”
“不算是,我小时候和爸妈去的加州,在那里读书。”
“我来做好了,吃什么?Californian Roll,Tuna Sandwich?”
“都很让人流口水……不过……看了你就知道了。”
拉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调味料。桃桃哭丧着脸,瘪嘴守着一锅煮糊的米饭,见两个男生进来,又剜了他们一眼,“满心姐昨天都说了,家里多来了一头猪,提前断粮,今天早晨要去峂港大采购。猪头昨天还心事重重的答应说帮忙……”
“拜托,不要添油加醋,满心哪里说多来一头猪了?”何天纬赶紧纠正,“还有,小姐,是信誓旦旦……”
“猪头,还信誓旦旦说帮忙,结果早上睡得像死猪一样,想吃饭?没啦!最后两碗米都在锅里。”
“那你多放一些水,就算煮成稀饭也不会糊,真是个大小姐!”何天纬啧啧摇头。
“上次我煮粥,谁说那是早餐,中午做了就是偷懒?”
两个大孩子还在争吵,齐翊摘下旅行包,挽高袖子将手洗净。他打开锅盖,把最下一层糊锅巴翻出来,黑的部分扔掉,微黄的盛在碟子里。“如果有葱,插上去就可以解糊气。”说话之间,他在米饭中拌进融化的黄油、盐、生粉和花椒粉,然后在案板上铺上一层保鲜膜,将米饭擀成薄片,切小,随后用热油炸过。他动作敏捷,只一会儿,厨房中焦糊的气味就被喷香的锅巴味道掩盖住了。
“哇,看不出,这个破破烂烂的大叔是个高手!”桃桃用胳膊肘碰碰何天纬。
“是啊,如果不是大叔,我今天就吃了你这个毛桃!”何天纬拽了一下桃桃蓬松的麻花辫。
大叔?齐翊摸摸脸,的确已经胡子拉碴,不大适合来见工。
那边何天纬和桃桃已经开始了新的争执,无非是为了一碟子锅巴的归属权。
“本来就是我的午饭,给我!”何天纬夺过盘子。
“你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么?我们两个人的!还要给满心姐留!”
“哈,说得好听,肯定留在你自己肚子里了,还是我来保管,正好你也该减肥了。我当然吃得完,谁知道大叔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齐翊按住两人的手臂,“我是来求职的,暂时不走。”
“求职?”二人一起望向他,桃桃咽了口口水,“虽然大叔手艺很好,可是平时都是满心姐做饭的,好吃的很,我们不需要厨师。”
“哦。”齐翊从旅行袋中拿出一张折旧了的A4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网上广告,正是几个月前“思念人之屋”的招聘启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似乎招过一个,因为满心说要出趟远门。”何天纬凝神,“可是人家觉得这里发展空间不大,回省城去了,所以满心不在那段时间,餐厅就关掉了。都是我今年夏天来之前的事情了。”他打量齐翊,“这里的薪金不错,生活也很悠闲,但也有人觉得住久了简单乏味哦,你不会想在这个海岛安家落户吧。”
“家?”齐翊看看身后的旅行袋,“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我是暑假和妈咪度假才会过来的。”桃桃说,“这个猪头也是刚刚放假,就纠缠满心姐。大叔你不知道,旅游淡季岛上很无聊的,还会刮台风!”
“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大叔不爱热闹。”齐翊微笑,刻意重读了大叔两个字。
“那我没意见了。”桃桃说,“猪头你呢?”
“‘猪头你’没意见,我也没意见。估计大叔做饭的手艺也不错。”何天纬笑嘻嘻答道,“不过还要满心拍板,现在她出远门回来了,可能也不需要请人了。”
“我也没意见。试用期一个月,之后薪金另谈,包食宿,没问题吧?”蔡满心刚进店门,就闻到扑鼻的饭香,她指点着送菜来的伙计把大包小裹的东西放进厨房,“我是这儿的店主,蔡满心。”
“齐翊。”
二人握了握手。
“哇,果真是好奇异的名字。”桃桃咯咯地笑起来。
“喂,握够了吧。”何天纬跳过来打掉齐翊的手,“大叔你收敛一点,没见过美女么?”又转身对蔡满心说,“这个人还是不要用吧,看着不放心!”
“小纬,别开玩笑了,带齐大哥挑房间吧。我去冲凉,你们先开饭吧,知道都饿坏了,所以买了方便面来喂你们。”蔡满心摘下帽子,扬扬手,兀自向着后面的木房走去。
透过厨房的窗子,齐翊可以望见她修美的背影,黑发迎风翻飞,在天海映衬下自在而孤单。
“看他的眼神,我分明是引狼入室么!”何天纬气哼哼地说,“桃桃,要提醒满心啊!”他回头,看见桃桃嘴中塞满了锅巴,呜呜噎噎点着头。
“你,给我留点啊!”想到除此之外惟有方便面可以速食,他大放悲声。


【齐翊·进行时】

第四章 菠萝翻转蛋糕

齐翊习惯早起。他把糕点坯放进烤箱时,海上氤氲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消散。穿过后院,石屋侧旁有一道粗木台阶直通往岬角下的海滩。山坡并不高,但是台阶依着崖壁舒缓地迤逦,洋洋洒洒蔓延到很远。
齐翊也不心急,拾阶而下,草叶上的晨露打湿了他的鞋子,此刻海风吹来,有些微凉。细软的沙铺在脚下,是干净的贝壳白,一路延伸到蔚蓝的碧海中。近处的海水清澈地如同辽阔的蓝天,间或夹杂进翡翠一样剔透的绿,便是水下有珊瑚礁。天海交界处云雾缥缈,朝阳从山崖背后投射一线曙光,将青天白云抹了一色的玫瑰红。
海边有一截枯木横亘在沙滩上,蔡满心穿了宽大的亚麻长衣长裤,面向大海抱膝坐在树干上。
“满心,早啊。”齐翊走上前打声招呼。
“早,齐大哥。”蔡满心应声回头,一怔,微笑着说,“你这样看起来年轻好多,也许我不应该叫你大哥。”
“哦?”齐翊在她身边坐下,“昨天的样子很邋遢吧,陶陶和天纬都叫我大叔。”
他修掉胡子,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沉稳安静的青年男子,没有了昨日的沧桑疲倦。
“换了床,睡得习惯么?还有,晚上海边风大,就算是夏天,也不要贪凉大开着窗。”蔡满心看他不断活动着肩膀,弯腰拔起一株小小的花,“它的根可以治风湿和关节炎,要不要试试看?”
齐翊接过来仔细端详,桃红色漏斗一样,像一朵牵牛花,但是叶片厚很多。“夏天海边有很多。”
“是啊,那一片都是。”蔡满心指点着,“这是马鞍藤,因为叶子前面裂开,像马鞍一样。它的根可以插在沙里很深。”
“你知道的很多,是本地人么?听口音不像。”
“不是,不过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守着这片海滩,没事情就研究一下花草。”
“来了那么久,真的是有先见之明,听说早些年这里游客并不多。”
蔡满心浅浅一笑:“赶早不如赶巧,没有错过,就不算晚。”她站起身,“我先上去了,你慢慢看,马鞍藤花开不过午,那两个懒孩子就很少看得到。”
“我也回去,早餐快好了。”
青年旅馆有两个厨房,二楼的供游客自助使用,一楼的供员工使用。一些投宿的青年人已经整装待发,此刻却停在大堂门口吸着鼻子,见到蔡满心回来,围上来问:“满心,今早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以后带我们搭伙可不可以?”
“要问齐翊师傅了。”蔡满心笑着介绍,“他是我们这儿新请的店员,看来以后也是厨师长。”
“哇,好帅的大师傅亚。”一个小女生赞叹道,“只在厨房里好可惜,满心姐,做一个有落地窗的主题厨房怎样?在就餐区也能看见厨师那样的。”
“你花痴,边参观边流口水,还要不要我们吃啊。”同行的男伴拽住女友,“走啦,一会儿就太晒了。”
“呓,分明不想人家看帅哥,真是不自信的家伙。”
“帅哥,帅哥想不想看你啊,满心还有桃桃,哪个不比你漂亮。”
“哈,你背着我看美女……”
两个年轻人亲昵地拌着嘴,追上同伴走远,蔡满心笑,“我每月给多你五百吧,你负责对所有的女孩子附赠微笑一个。”
“我还是宁可当大厨。”齐翊戴上厚棉手套,取出烤箱中的托盘。
八寸玻璃烤盘中,乳黄的蛋糕兀自冒着诱人的气味,核桃和水果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乳香。
蔡满心望过去,最上面是薄薄一层棕色焦糖和果仁混合的脆壳,透过玻璃器皿,隐约可以看见底层金黄的菠萝片。
“翻转菠萝蛋糕,是吧。”蔡满心深深吸气,“还要配一杯水果花茶么?不过更想赶紧吃上一口,还是泡袋装茶好了。我这里有伯爵茶,肉桂茶,蔓越梅芙蓉茶,你要哪种?”
“谢了,不过早餐我还是喜欢清粥小菜。”齐翊将烤盘放在铁架上,回身将灶上小沙锅的盖子掀开,白米的清香散逸开来,他盛了一碗放在桌子上,“闷烂的白米粥,配上肉松和酱瓜,最好的早餐。”他递过一把刮刀,“正好现在烤盘也不烫手了,要不要试试?”
“好啊!我也见朋友弄过的。”蔡满心兴致勃勃,先用刮刀沿着烤盘壁划了一圈,取了一个大盘子盖在上面,然后数着一二三,将烤盘翻过来。
正要取下,齐翊拦住她:“别急,拍拍底,让菠萝掉下来。”
蔡满心依言而行,取下烤盘,露出一片片色泽金黄的菠萝,汁水粘稠,酽酽地胶着在菠萝表面,带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齐翊切下一块:“看看和你原来吃过的有什么不同。”
放在嘴里抿开。菠萝酸酸甜甜的清香在嘴里弥漫,蛋糕轻软但并不腻滑,吃起来有些劲道。中夹了另一层馅料,仔细品,有鸡蛋的香润、奶油的馥郁,中和了菠萝的酸,还有其他的果香,混在着在口中舞蹈。
“什么感觉?”齐翊笑问。
“很好……嗯……夏天来了。”蔡满心闭上眼睛,夏日海边的风吹过棕榈和芭蕉,亚热带的阳光热烈地照在身上。
“嗯,没错,中间的夹馅有蛋黄,牛奶,椰浆,还有打碎的香蕉。”齐翊数着,“最重要是点到为止,不能喧宾夺主,抢了菠萝蛋糕的风头。”
“很适合。吹风,看大海,这样的蛋糕配一杯柠檬冰茶。”蔡满心点头,“不过,我觉得没有上次吃到的那么细腻。”
“因为是早餐,所以面粉筛得不细,早餐要大口大口吃得痛快,下午茶才是用来慢慢品的,对吧?”
蔡满心竖起大拇指:“免去你一个月的试用期了。”
“好香啊,谁又破坏我减肥……”桃桃嘟囔着走下楼梯,抽抽鼻子,踢踢趿趿跑过来,直奔餐桌,伸手就拈了一块菠萝,“神啊,宽恕我的馋嘴吧。”
“丫头,幼儿园老师没告诉你么,饭前要洗手。”齐翊拍了拍她。
“奇怪大叔,不要那么严肃么。”桃桃将菠萝塞在嘴里,转过头,眼睛瞪大,“哇,奇怪大叔,是你么!”用手指在下巴上比划出胡子的形状。
“是我。”齐翊低垂眼皮作疲累状。
“太好了,太好了!”桃桃跳上去八爪鱼一样抱住齐翊,“一个会做美食的帅哥!人家的理想耶!不像某只猪,好吃懒做!”说着,回头狠狠瞪了何天纬一眼。
吃早饭的时候,一桌四个人面色古怪。
桃桃挽着齐翊,靠在他肩上,拿起一大块蛋糕塞在嘴里,时不时咯咯笑出声来。
齐翊喝着白粥,求助似地看着蔡满心。
蔡满心忍着笑意,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何天纬沉着脸,忍不住一拍桌子:“你们,不要眉来眼去了。”
“神经。”桃桃白了他一眼。
“谁管你了?”何天纬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就会作一些婆婆妈妈的东西,算什么本事嘛,就桃桃你这样的小孩子,今天想着嫁给西点师傅,明天想着冰激凌店长,满心才不会这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