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看来城府颇深,且行事诡异,红衣女子虽怒火当头,但也心知得好好提防。
其实她哪里知道,在宝儿的认知里,练武是因为爹娘都会,她身为女儿顺带手也学学。最重要的是庆生哥哥每天都要练武,她每日陪着他一起练,那是再开心没有的时光。庆生哥哥会指点她哪里做得不好,会夸她哪套拳打得漂亮,能得庆生哥哥夸奖,她心里是真欢喜的。若是她累了,庆生哥哥会陪她喝茶吃点心,她满头大汗,庆生哥哥会帮她擦汗。
所以练武是用来干这事的,可不是为了走江湖打架的。
况且红衣女子说了这些人不是她的对手,宝儿是真信的。只是宝儿信归信,却不傻,她在旁边看了半天,看出来这女子落了下风。
打手们一拨又一拨的冲过来,其中还有几个是真的练家子。红衣女暗暗心惊,不过一想也是,敢抓她来藏在这里,欲对她下毒手,又岂会是寻常花楼。但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时间拖得越久怕是越糟。
红衣女子咬牙顽抗,这时却听得宝儿冲她大喊:“打不过没关系,他们人多,我爹说了,要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我们出绝招吧!”
话说得铿锵有力,沉稳大气。满场人均是一愣。
绝招?
什么绝招?
正疑惑间,忽见宝儿冲了过来,扬手一砸,一颗烟雾弹在众人脚下炸开。红衣女子还没回过神来,却觉腕间一紧,一个力道拉着她往屋里退。
红衣女子不及多想,顺着力道跟着一起走,这一退竟是退到了窗户边。原来宝儿不知何时竟是开了窗户看好了外面的情形。此时屋里烟雾弥漫,众人正晕头转向,宝儿拉着红衣女子悄无声息的飞快从窗户跳了出去,跃上了旁边另一屋的屋顶,几个纵跃,跳到了条大街上。
街上行人不少,两人往行人堆里扎,很快掩住了踪迹。
“绝招?”
“对。”宝儿呵呵乐,心里还在兴奋。“我娘说了,打不过的时候,再没有比逃跑更好的招了。”
红衣女子噎着,刚才那下她还真以为这小丫头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呢。原来竟是逃跑。
逃便罢了,她还逃得挺得意。
这女子是个老江湖了,她左右看看,拉着宝儿往僻路里拐,而后寻了个极不起眼的小酒铺,跟老板商量租间小屋暂住。生意人哪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那酒铺虽不是客栈,但老板还是答应了。他唤来内人收拾出间小屋,宝儿和那女子便安顿了下来。
宝儿折腾这一天还真是累了。进了屋,也没多客气,擦擦洗洗,净脸梳头,换裳铺床,起居用品在小桌上摆开,收拾好了,闷头就往床上倒去。
红衣女子满腹心事,正琢磨这事后头怎么办,琢磨着要怎么与宝儿套话,盘问出她的底细。结果这小丫头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竟安顿布置,睡觉去了。
看她忙乎地摆小桌上的物件,还换了薄裳里衣,这哪是走江湖的,她当是自个家里呢?
“小姑娘,你怎么称呼,打哪儿来?”既然她自己不主动说,那她就问了。红衣女子盘算着,得先弄清楚宝儿的来头,分清是敌是友,再行下一步。
宝儿倒床上就困得睁不开眼,听得问话迷糊答:“我叫宝儿,从京城来。”
“京城?那你与甘萧百器门是何关系?”
宝儿眨眨眼,撑着精神扭头过来看她,“百器门是什么?江湖门派吗?”
红衣女子也不知宝儿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她抿抿嘴,按捺住脾气,道:“你刚才用的霹雳烟弹,是百器门之物。”
“哦。”宝儿明白了。“我不认得百器门,那烟弹是苏伯伯送我的。”
苏?百器门掌门确是姓苏的。
红衣女子抿紧嘴,心里疑惑更深,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历,随便摸出个稀罕物就乱使,还全是别人送的。
她寻思了一会,再问:“姑娘家住京城何处,府上贵姓,姑娘父母家人何在?为何独自一人沦落青楼?”
她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却听得宝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闭着眼睛应,小小声迷糊应着:“姐姐,你不睡觉吗?庆生哥哥说了,不好好睡觉的姑娘不讨人喜欢的。”
她迷糊说完,睡过去了。红衣女子干坐在那,脸有些绿。这是在说她不讨人喜欢吗?可是这小丫头自己睡觉横着霸了一张床,让她怎么睡?还是她故意的,不想分床一半给她?
猜疑,迷惑,费思量,红衣女子琢磨来琢磨去,最后终于还是决定明天再做打算。她把宝儿推到床里边,宝儿睡得死死的,竟也没醒过来,翻个身继续睡,嘴里还念叨着:“庆生哥哥,我有乖,真的。”
庆生哥哥?红衣女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湖里有哪位叫庆生的,没想出来。最后她和衣贴在床边上,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红衣女子便起了来,她推醒宝儿,决定无论如何,今日定要将事情问清楚。花楼那边的事还没了结,她可不想拖着个来历不明,不知深浅的丫头。
可宝儿被叫醒了脸很臭,她没睡饱。可宝儿自认是个乖孩子,没睡饱也不能对别人乱发脾气,于是只好自己摆臭脸给自己看。她摸出小镜子,照了半天臭脸,看够了,慢腾腾洗漱换衣,然后开始要张罗早点。
红衣女子再忍不住,动作粗鲁地把早饭拍桌上,然后把昨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回宝儿爽快答了,她一边吃早饭一边聊。“我姓龙啊,我家里自然是姓龙的。我爹出门了,我娘想出门没出成,因为我弟弟调皮,她得看着他。我出来是去找庆生哥哥的。”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但红衣女子却是问:“你爹是不是叫龙飞?”
“不是。”宝儿摇头:“我爹叫龙三。我娘都管他叫龙三,要不就唤他相公。不过相公不是名字哦,这个你知道吧?”
红衣女子的脸又要绿了,但她忍着。她道:“这便对了,龙三爷,大名鼎鼎。”
这回宝儿点头:“听说爹爹在江湖上是颇有些名气的,是大侠哦。”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竖了大拇指给自家爹爹夸赞夸赞。
红衣女子看了看宝儿一脸单纯,心里有了计较。她坐到宝儿身边,放柔了声音道:“宝儿,我名叫习宛珮,被恶人下了毒捉到了那花楼里,幸得你救了我。昨日晚了,还没好好与你道谢。”
“不客气。”宝儿笑眯眯,把装包子的盘子向习宛珮跟前推了推,“这包子味道不错,姐姐快吃。”
习宛珮笑笑,又道:“如今听得原来你是龙大侠的女儿,这倒是真巧了。我与你爹爹也是相识的,是朋友。真没想到我落难之时,竟是被故人家人所救,这真是缘分。我也没什么好答谢的,只是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宝儿你要去找哥哥,孤身一人不太安全,不如我陪你上路,大家有个照应,如何?”
宝儿把包子咽下去了,喝完了一碗粥,这才道:“姐姐别客气,你不认识我爹我也会救你的。只是你不是我爹的朋友,这样说太不妥当了。”
习宛珮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我爹在江湖上没有女的朋友,因为我娘不让。我娘说我爹太招人欢喜,可他一招人欢喜,我娘便不欢喜。”
宝儿眨巴着清澈大眼看着习宛珮,看得她没好气,难道她还会肖想觊觎她那个老人家爹爹不成?
习宛珮暗自深吸一口气,想着该怎么劝服这小姑娘让自己跟她一路,可没等她想好,宝儿却是问了。
“姐姐,你身上有银子吗?”
银子?习宛珮一愣,答道:“自然是有的。行走江湖,身无财物如何安身?我虽被人所掳,但在各地钱庄还是有我存放的钱银,我去取来便是。宝儿你若是缺银子,我这有。”
“我不缺银子。”宝儿摇脑袋,“我只是确认一下。万一你没银子,我这一路可养不了你呢。”
习宛珮的脸色再撑不住,绿了。
宝儿还在说:“我二伯父说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何况我跟你不亲,所以我们结伴同行没问题,不过大家的银子还是要各自够花的才好,不然走到一半没钱了,我就见不着庆生哥哥了。”
这还没上路呢,就跟她说银子了,难道不是应该盘问一下她的身份,看她可不可靠,值不值得依赖,能不能做伴吗?
这小姑娘的重点究竟是放在哪里?
这一家子人都是如何教孩子的?
习宛珮努力挤出笑容,说她现在就去取些钱银,买些衣服,准备上路的行囊。宝儿也不在意,挥手让她路上小心,别又被抓走了。
习宛珮出了门,终是捺不住,脸彻底黑了。
由这宝儿姑娘看来,龙府确实深不可测。

第 5 章

龙府究竟有多深不可测,习宛珮跟宝儿相处了大半个月也没探明白。
事实上,就连这个小姑娘她也没探明白。
要说宝儿笨吧,她有时候精明得让人咋舌。要说她聪明吧,可有时候呆得让人捶胸顿足。而且她看问题的重点永远跟常人不一样。
比方说一次她们商量第二日要走的行程,翻山越岭,还要过河。习宛珮盘算着这一路辛苦,也不知够不够体力,河边若是找不到渡船,或是她们时间没赶上,怕是得在野外过夜。可宝儿想的不是这些,她琢磨着得买多少口粮和带多少水才不会在路上饿肚子。
习宛珮心道这姑娘真是笨,若是赶不好路,露宿野外的危险可比口粮问题更严重。
可她才觉得她笨,到了山下,宝儿这丫头却不急着爬山,她转去山周围转,找到了猎户人家,一口一个大娘大叔的,把人哄得那开心。居然猎也不打了,柴也不砍了,带着宝儿俩人抄小道近路过山。过了山,还找了熟人的船送他们过去。
习宛珮这下又觉得这小丫头根本是个人精。
让她意外的事还有不少,反正她摸不清她,她不敢妄动。
又一回,她们遇到了山贼。
作为老江湖,习宛珮自然没把这些小贼放在眼里,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戒备。她上次着了道被下毒绑进了青楼,差点被他们糟蹋,就是有人假扮成樵夫夫妇,她没在意,结果中了招。
如今走到半路遇到了贼子,她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她想正常人都会象她这般反应的。
可宝儿不是。
宝儿第一次遇见山贼,很好奇。她等着山贼喊号子,可这些山贼没有,他们只横着刀一脸凶相地堵在了她们面前。
他们不喊,宝儿却问了:“你们就是山贼吗?”
“废话。”山贼们心里觉得怪,什么人他们都劫过,打得过或打不过的,劫成功或是被打跑的,都有。可他们没遇到这么镇定跟他们闲聊天的。
“这么说来定就是山贼了。”宝儿觉得“废话”这个回答是肯定的意思。“可你们为什么不自报家门,不说说你们要做什么,这样别人怎么知道你们意欲何为?”
“刀子都摆在这了,这还用说吗?”一山贼大声喝着,心里有些起毛,这小姑娘反应诡异,不是傻子就是高人。
可宝儿表现的却不傻,她眼神清澈,说话清楚,头头是道。她说:“我家里是最恨山贼的了,我二伯娘曾经被山贼劫过。我大伯父说,遇到山贼直接剁了,不必客气。我二伯父说要先看看山贼身上有没有什么财物,不然剁了有些浪费力气。只我爹爹说,有些山贼也是迫不得已,不算太坏,要分清人和事再做应对。”
她睁着圆眼睛问:“你们是哪种山贼?为什么要做山贼?你们是要杀了我们还是只劫财?之前杀过人没有?抢过多少财物?官差从来没有找到你们吗?还是你们逃得都比较快?你们住在哪里,是山上吗?啊,对了,你们没有骑马,是因为穷养不起马,还是因为你们住得挺近的,不必骑马?你们当中最厉害的是谁?你们头目是谁?你们都是怎么确定劫谁不劫谁的?我和姐姐一人只有一个包袱,另外这个只装了吃的,你们怎么判断我们身上能有银子让你们劫呢?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会打不过你们呢?”
宝儿越说越溜,没完没了。
习宛珮彻底没了应敌的紧张感,她虽然见识了多次龙宝儿小姑娘与众不同的不着调,但她还是有些傻眼。她觉得那些山贼更傻眼。
因为宝儿的架式确实是,嗯,该怎么形容?大将之风?
总之,就是自信满满,沉稳有力,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最后山贼跑了。
他们着实摸不清这小姑娘是什么路数,看上去那小包袱确实也不可能有太多银两,与其冒险招来杀身之祸,不如先行退去,下回见着好宰的大肥鱼再来下手。
他们撤的速度比来得还快。
宝儿表示很遗憾,她还没能多了解一些山贼这类人的状况人家就走了。
习宛珮很无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山贼被个小姑娘说跑的。
真傻?假傻?
习宛佩真的不知道。
她问宝儿:“若他们不听你说话,直接扑过来动手该怎么办?”
“是一个人扑还是一群人扑?”宝儿居然问。
“有什么区别吗?”习宛佩真想敲她脑袋。
“一个人扑的话,姐姐你会动手的吧?”这反问得,习宛佩还真不能说她不动。
“要是姐姐打不赢,还有我呢。”这大言不惭的。
“就算他们一起扑,我也有招对付他们呢。”口气还真大。
“我有匕首,有毒粉,还有梅花针筒,还有毒烟弹……”宝儿一口气数了好几样,习宛珮不说话了。这里头每一样都是个江湖大派的稀罕物,难求,而且危险,这龙家人居然就这样不经心的全给了这个小丫头,让她带着满街跑。
习宛珮并不知道其实龙家人也被骗了。因为那些东西龙家人都不稀罕,不稀罕的结果就是人家送给宝儿的他们都没没收,反正宝儿是乖娃,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用到。
虽然别人送给宝儿的时候都有教她怎么使,都有陪她玩一玩,但大家觉得就是小孩子好奇罢了。平常也从未见宝儿拿这些玩意出来使过,谁会想到她会有离家出走的一天,谁又会想到她离家便罢了,还把这些玩意儿全都带上了。
总之,习宛珮拿不定主意要将宝儿怎么办,因为不时透着傻呆傻呆的宝儿小姑娘,这一路无论遇着什么事,都没有表现出害怕和慌张。那股子大气沉稳让习宛珮心里很没底。
好在一路留下标记联络,这日她终于看到了有同门留下的暗号。于是她们住进一间客栈后,习宛珮找了个借口,悄悄出了去,见到了她的师父兼掌门王琳。
习宛珮将遭遇到的事都说了,包括自己遇害,又是怎么逃出来,然后怎么打算的都说了。
“你说处得久了,你便能将她哄住,看来也是不成了吧?”
“她甚是古怪,我与她说过几回带她往别处走走,玩一玩,她都不愿。她认定要去哪,就一定是去的。她有很多暗器毒物,但看着她似是不太在意,论功夫,我觉得她该是一般,但她遇事不慌,甚有底气,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深藏不露。”
习宛珮说得王琳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习宛珮看看师父的脸色,又道:“但宝儿是个好心的姑娘,我想再处久些,我将我们门派遭难的事与她说,让她与家里说道说道,帮帮我们,她还与那百桥城也有渊源,也许也能借她与百桥城那搭上话,将师父身上的毒解开。”
“也许?你别想得太天真。我们红阎门与青锋派的争斗,哪家愿意管?就连素来与我们交好的都没了声响,何况龙家这样的。我们还是这么办吧,将她掳上,找个地方囚起来,这样龙家人一定会找她,她被抓到青楼确有其事,这事只要传来,消息把龙家往青锋派上引,龙家就会与青锋派对上,我们红阎门的大仇就能报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忘了你的同门姐妹们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也差点受辱无法回来?这些都是青锋派下的毒手,难道你不想报仇?你怎么对得起为了救你而死去的素素?”
习宛珮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师父,徒儿不敢忘。徒儿一心只想为众姐妹讨回公道。”
王琳将她扶起来,软声道:“师父知道,师父知道。你一直是好的。你抓住的机会不错,凭我们剩下的这几人,确是不能将青锋派怎样,但龙府家大势大,若由他们来对付,那定是能为我们把仇报了。你赶紧回去,别让那小丫头起疑,明日你领她往城西鬼头坡走,寻个借口,把她那些要命的小玩意都拿开,我们在那将她擒住。”
“可是……”习宛珮心里担忧,“师父,就算龙家将青锋派灭了,可他们见着了宝儿,也定会知道是我们将她掳了,那他们又如何会善罢干休?”
王琳横她一眼,那一眼看得习宛珮心头一颤。
“你莫想太多,照为师说的办。”
习宛珮又慌又怕,忽然有些后悔了。但师父的话她不能不听,咬了咬牙,叩拜别过,回客栈去了。
习宛珮回到客栈的时候,只见宝儿正与一个黄裳小姑娘在堂厅角落吃饭,两人举杯共饮,显得甚是欢快。
习宛珮走过去,却听得这两个小姑娘在争论。
“我家太阳哥哥最好了。”
“我家庆生哥哥才是最棒的。”
“我家太阳哥哥武功高强。”
“庆生哥哥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你知道的天下还真挺小的。”
“是你见过的武功高强的人太少了。”
“太阳哥哥会送我很漂亮的花。”那小姑娘说着说着,忽然难过起来,“可他都没来看我,花儿都谢了。”
“庆生哥哥送我的小花猫,早几年就跑没了。他答应过再给我一只的,可他也不回来。”宝儿说着说着也难过了。
习宛珮有些头大,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我要去找太阳哥哥,我要好好骂骂他。”
“我,我……”宝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做错事了,我是去找庆生哥哥,让他骂骂我的。”
“你真没出息。”那黄裳小姑娘大声谴责。
宝儿很受教的低头,小小声说:“我可想他了。”
“我也想他。”黄裳小姑娘忽然哭了起来。
宝儿睁圆了眼睛,问:“你做什么哭了?”
“我难过。难过就要哭一哭。”
“我也难过,可我都忍着不哭的。”
“为什么?”
宝儿脆生生地答:“把眼泪哭没了,到庆生哥哥那就哭不出来了。我要见着庆生哥哥才哭。”
“你真笨。”黄裳小姑娘说:“就得没见着的时候好好哭,等见着了就不能哭了。哭的时候好丑的,我要在太阳哥哥面前美美的,决不掉眼泪。”
是这样吗?宝儿眨眨眼睛,“你说的,好象也有几分道理。”
习宛珮彻底头大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精。不会是宝儿的朋友吧?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 6 章

果真如习宛珮所料,事情麻烦起来。
那个黄裳小姑娘是宝儿在客栈里偶遇的,虽从前互不相识,可却是一见如故,甚是投机。而且两个人都是悄悄离家,要去找“哥哥”的。
这下子二人更是相见恨晚,聊得甚是开怀。
习宛珮过去与她们一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那黄裳小姑娘自称姓凌,名叫凌诺。
江湖上姓凌的有名人物好几个,习宛珮虽没听说有凌诺这号新崛起的,也没听说过有“太阳”这号人物,但也提防着她的身世来历。之前她倒是不慌这个,可如今她是准备对宝儿做坏事,为免横生枝节,所以不得不防。
岂料这凌诺的防心比她还重,“我们又不打算一起过日子,萍水相逢,你知我姓甚名谁便好,打听我的来历底细做什么?”
这把习宛珮堵得一噎,她刚要说几句缓和下,凌诺却转了头问宝儿:“她也打听你的家世来历了吗?”
宝儿没心没肺的点头,“问了啊。我说我来自京城,家里姓龙,我爹是龙三。”
“那她的底细你知道吗?”
宝儿道:“我知道她是个落了难的姐姐,我在青楼遇到她的,她被坏人欺负,是我把她救下了。然后我们就相伴着一起上路。”
“上路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她底细吗?”
“我知道她名字啊。”宝儿觉得这样很足够,能称呼上人就行。
“光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凌诺当习宛珮不存在,继续教训宝儿。于她看来,二十多岁的女子,没携伴没成家,这种混江湖的显然比较老道,又神神秘秘不透露自己来历,光打听别人的,指不定有什么鬼主意。
“可是我知道她来历也没什么用。”宝儿摇摇脑袋,“就算她告诉我她是哪的,什么底细,我也不知道哪是哪的。所以知道了跟不知道也没甚差别。”
“这倒也是。不过你问不问与她说不说是两码事。你们一起上路,她就该告诉你这些的,这是诚意。”
习宛珮坐在一旁,面色有些尴尬。这凌诺话说得不客气,但其实是在理的。只是她一开始就心思重,想着宝儿的背景身世能为她所用,她小心权衡,形势不明之前确是有所保留,没太透露自己的事。宝儿单纯,也不问,她也就这般瞒了下来。
“凌诺妹妹说得对,这事是我没想周全,失礼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只是那时没聊到这事,我也就没特意提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没多想。如今说来,倒真是我的不对。我是红阎门弟子,被青锋派所害,被下毒擒到青楼,是宝儿妹妹救了我的。我们那是小门小派,许是妹妹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