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她可怜吧！”徐慕延又想起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模样，好吧！她是第一个用眼神就能指使他的人。
那天中午四人一起吃的饭，周瑞晴很聪明的找借口先走了，卓越拍了拍徐慕延的肩膀，也走了。
“我要叫你学长还是叫你名字啊？”桑恬笑了笑，“不过，你的名字叫慕延，叫起来怪怪的。”
“哪里怪了？”
“慕延慕延，好像叫人爱慕你一样。”桑恬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解剖他的名字，徐慕延真是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调侃她：“那你多叫几次试试？看看会不会爱上我。”
这话半真半假，桑恬当时只觉得心底那根弦被他的话轻轻拨动了一下，气氛顿时变了，她红着脸瞪他一眼，“我才不叫呢！”
徐慕延静静的坐在车里，想起18岁的她红着脸瞪他，嫌弃他的名字的摸样。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却总喜欢叫他慕延，却又一边嫌弃他的名字。
“慕延慕延，谁要爱慕你啊…”
“慕延慕延，你可不能让别的女生这么叫你哦，我怕别人跟我抢你。”
“慕延慕延，你的名字是不是有魔力啊！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除了桑恬。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别扭，从来不许别人叫他慕延。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名字有魔力，只要让她再叫一次他的名字，她便能重新爱上他。
第5章 仅此而已
桑恬的生活一向简单，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写稿吃饭睡觉，好像徐慕延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有时候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留在B市，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很想逃离这个城市，最快乐也最难过的地方。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周瑞晴问她是不是在等徐慕延，连卓越也这么问过，桑恬说没有。但是当她终于看到他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在等他，只是初衷变了，她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想要——再见他一次，仅此而已…
她依旧会去那家咖啡厅，她对那家咖啡厅有独特的感觉，刚毕业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这家咖啡厅，不大却很独特，招牌是浓重的咖啡色，“彼岸”两个白色的字体异常醒目，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看去，里面一片暖色。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太平洋彼岸，那边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间咖啡厅？桑恬几乎是立刻就推门进去，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很少喝咖啡，只点了一杯果汁，就静静的看着窗外。
那天她在那家咖啡厅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日落黄昏才回家。
自此，除了租住的小公寓外，那家叫“彼岸”的咖啡厅成了桑恬的另一个归所，她时常拿着一本书，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就能坐一整天。或者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噼噼啪啪的敲着键盘赶稿子，只是偶尔停下来的时候，思绪就会飘得很远，大概是彼岸。
咖啡厅的老板是一对80后的小夫妻，只比她大三岁，桑恬刚去那家咖啡厅的时候，他们的咖啡厅其实刚营业一年，而他们刚结婚一年。
一来二去，她便跟这对小夫妻熟悉起来了，后来知道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一年后就结婚了，当时桑恬很认真的说了一句：“真好。”
咖啡厅的老板娘莫妍端着一份水果沙拉放到桑恬面前，就在她对面坐下，她却恍若未觉，视线还是看向窗外，她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了。
“桑恬，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桑恬收回目光，思绪却还飘忽着，她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怎么会这么问？”
“你现在的样子跟三年前刚来我们店里的时候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莫妍一直记得，三年前，桑恬第一次到他们店里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竟有一种遗世孤独的感觉。后来，她总是一个人到他们的咖啡厅，一坐就是很长时间，偶尔会跟朋友一起。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安静得让人心疼。
现在她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却好像多了一丝烦躁？
桑恬默然，“他回来了，他对我说他后悔了。”
莫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以前她刚知道她跟梁峥是大学恋爱四年，毕业一年就结婚的时候，她很认真的说了句“真好”。在她起身回吧台的时候，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原本也以为我会跟他结婚的…”
她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转头看向窗外，又是那种安静得令人心疼的摸样。
两人熟悉起来后，她只偶尔听到桑恬说起所谓的那个他，只是桑恬从来不提他的名字。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三年来，莫妍早把桑恬当妹妹看待了。
“我拒绝他了。”桑恬又想起那晚的场景，他温热的怀抱和低哑的声音，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所以才觉得这么难受。
这些年，她一直徘徊在念忘之间，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在慢慢淡忘，却又好像永远也达不到那个终点。
只是，人生还那么漫长，人会老去，记忆也会慢慢老去，总有一天会忘却。
莫妍只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故事她不了解，所以她也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该劝她忘记以前，视线不经意飘向窗外，“卓越来了。”
黄昏夜幕前，卓越从远处走过来，视线早已透过玻璃落在桑恬身上。
桑恬总爱坐在一个位置上，莫妍已经摸清楚她的时间了，所以总是把老位置留给她。卓越每次从远处就能看到她，很安静的靠着沙发看书的样子，飞快的敲打键盘的样子，沉思的看着窗外的样子…
他知道徐慕延一定会去找她，也知道她一定会拒绝，拒绝所有与徐慕延有关的人，包括他。
莫妍起身，看着快到门口的卓越，对桑恬说：“卓越很好，看看眼前人。”
桑恬抬头，卓越高大挺拔的身躯刚跨入咖啡厅，眼睛却已经看向她了，桑恬一直不明白，卓越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跟徐慕延在一起两年，卓越可以说见证了他们美好的青春，也见证了他们悲伤的别离，他见过她最脆弱最偏执的样子。
这样的她，她不懂他喜欢她什么。
卓越在桑恬对面坐下，皱着眉头看着那份水果沙拉，“晚饭还没吃，怎么光吃这个？”
他总是这样，不管她多冷淡，他都能表现得这么自然，这么自热而然的关心她，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桑恬一直抗拒卓越的接近，因为每次看到他，都像是在提醒她，那个人的存在。
“我还不饿。”桑恬淡淡的回答。
卓越却已经拿起菜单开始点餐了，桑恬看着对面的男子，高大英俊，加上这几年在职场上的历练，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那时候，他总喜欢拿他们开玩笑，有时候她去找徐慕延，远远的就能听到他调侃的声音：“你家小甜甜又来找你了。”
那时候的桑恬跟现在很不一样，她开心的时候笑起来很甜很灿烂，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有很浅很小巧的酒窝。周瑞晴酸她的时候就会叫她小甜甜，有一次被卓越和徐慕延听到了，偶尔卓越也学周瑞晴叫她小甜甜，但总会被徐慕延给予眼神的警告，那时候桑恬在他眼里解读到的信息是“叫谁小甜甜呢？那是我家的！”
这五年来，卓越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或许是怕她回想起往事，或许是因为徐慕延不在了，叫了也没意义。
第6章 没有如果
卓越很聪明，他的关心总是恰到好处，温柔而细致。桑恬就算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都能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莫妍站在吧台后面，眼睛一直看着那边，桑恬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她看的都有点着急了，这三年来，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看出卓越喜欢桑恬了，而当事人却总能表现的这么淡然。
虽然她没见过桑恬所谓的那个他，但是卓越这么好的男人，桑恬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呢？却还是会因为那个他乱了情绪，大概还是忘不掉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桑恬的情绪影响了，莫妍突然转身问梁峥，“老公，如果我们当时也分手了，几年后你会不会突然回来找我？”
梁峥瞥了她一眼，“孩子他妈，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如果。”
莫妍看了看不远处蹲着玩玩具的儿子，脸上泛起幸福的笑，也对，人生已经这么美好了，干嘛做这种假设。
卓越看着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桑恬，突然很怀念五年前的她，那时候他们大多都是在学校的食堂吃饭，经常会坐一个桌子上。桑恬还会给他们讲笑话，然后自己哈哈大笑，气起来的时候会跺脚，多无忧无虑的摸样…
卓越每次看到现在的桑恬，脑子里都会跳出一张青春洋溢、笑得很灿烂的脸，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那样笑了。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桑恬，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还是你根本不想走出来。
夜幕降临，窗外换了一番景色，城市的夜色妖娆灯光璀璨，卓越起身对桑恬说：“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桑恬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他，安静的点点头。
卓越倏的就笑了，他当时很想上前牵她的手，却只能尽力克制那种冲动。
到了小区门口，桑恬就说要下车，“我想慢慢走回去，谢谢你送我回来。”
卓越却只是把车子靠边停下，下车转到另一边为她打开车门，“走吧，我陪你走进去。”
桑恬顿了顿才下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近的，我可以自己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桑恬似乎听到一声很长的叹息，谁也没再说话。
许久，当桑恬想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他轻声说：“桑恬，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陪你走，陪你走未来的路。”
桑恬沉默，这是卓越第三次表白，第一次是在在两年前，那时候她刚毕业一年，他对她说：“桑恬，走出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第二次是一年前，他对她说：“我问他还会不会想起桑恬，他说会，但是很少。桑恬，你也该有个结果了，我还在等你。”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卓越就一直在她身边，转眼间五年过去了。桑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可他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选择喜欢上这样的她。
桑恬此时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太伤人的话她说不出口，自己都已经伤痕累累了，怎么还忍心伤害别人？卓越却开口了，“进去吧，我在这看着你。”
“…不用，你先回去吧，开车小心。”
卓越眼眸掠过一丝黯然，“好。”
桑恬走了很远都没有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转身。
霓虹灯下，他的神情明灭不清，只能看清他高大颀长的身躯，静静的面对着她的方向，宛如一尊雕像。
桑恬突然觉得很难过，她将自己置于一个很绝望的境地，自己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她却不知道怎么办。
不忍再看，她转身快步往前走，只想快点回家。
桑恬租住的是那种老式的楼房，她住在七楼，已经是顶层了。楼道的感应灯已经不怎么灵活了，经常是不亮的，桑恬已经习惯了，数着台阶慢慢往上走。
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楼道里，桑恬抬头，黑暗里一个高大的黑影靠着她的家门，只能看清他手指燃着的烟蒂。她先是一惊，随后看到他缓缓的转身面对她，竟是熟悉的身影。
她止步不前，他却拾阶而下，手上的烟蒂已经掉落。
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吻已经落下。
大学时期徐慕延就开始吸烟了，只是很少在她面前吸，她偶尔能从他身上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她就像抓包一样抓起他的右手，放到鼻尖嗅一嗅，然后下定论：“慕延，你抽烟了。”
徐慕延无奈的笑了笑，他都已经洗过两次手了，她鼻子还真是灵啊！跟她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只偶尔抽一根。
“一天不能抽超过三根哦！”她伸出手指笔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每当那时候，徐慕延都作势要去亲她，她总是用双手把自己的脸捂起来，嫌弃道：“抽烟了不许亲我，我不要抽二手烟！”
“乖，我刷牙了。”他哄她。
“真的？”她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温热的吻却已经落了下来，是淡淡的薄荷味。
桑恬愣愣的站着，回忆又回到脑子里，感官却置身于现实当中，他的吻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缠绕着她，顿时如梦初醒的推着他。
他却紧紧的把她禁锢在怀里，比五年前任何时候都要用力的吻着她，带着一丝疯狂。不知何时怀里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亲吻变得苦涩不已。
徐慕延依旧拥着她，轻轻浅浅的吻在她的脸颊上，眼睛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 桑恬干涩的问。
他的动作一顿，把头埋到她的颈窝里，暗哑的声音响起，“桑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怎么开始？她从最开始的执着和期盼，到最后的落寞的承受，如历尽沧海桑田，她再也没勇气去相信了。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五年的时光怎么能轻易跨过？她无法原谅他曾经放弃过她的事实。
他走后，桑恬愣愣的站在原地，恍如梦一场，重逢之后所有关于他的，都如梦一场。
从18岁初遇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时光，她的青春好像都耗在了这七年里，最美好的和最悲伤的，一个两年一个五年，前两年时间过得飞快，后面的五年却漫长得不像话。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勇敢无畏的少女了，时间慢慢行走，心却慢慢苍老。
徐慕延，如果早一点，早一点点就好了…
第7章 雷鸣记忆
最近几天，桑恬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跟踪，只是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每回转身看四周，又没发现什么。
稿子已经修改完了，接下来她又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了，正当她计划要去哪里出游的时候，周瑞晴打电话过来了，“桑恬，我们店里进了一批新货，有一条裙子很适合你，我给你留着了，你快过来试试。”
桑恬算了算日子，好像已经半个月没去过那边，有点想苏寻家那小家伙了，大概是出游的计划令她心情愉悦起来，她笑了笑说：“好，那我下午就过去。”
两年前从出版社辞职选择自由写稿，她的时间宽裕很多，偶尔会报个旅游团，每次出游回来都觉得心情好很多,整个人都很放松。
最近…确实需要一个旅行，再回来的时候，她又会变回那个平静的桑恬。
夏日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桑恬到楼下才发现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她看了看手里小巧的遮阳伞，在犹豫要不要回家换把伞，又觉得再跑上七楼太折磨了，想了想还是选择放弃，加快脚步往前走，希望能在下雨之前赶上公交车。
从楼下走到公交车站需要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倒霉了，她才走到小区门口大雨便瓢泼而下，闪电带着雷鸣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猛的一声震天响雷，桑恬吓得抖了一下，风雨飘摇中，那把小巧的遮阳伞已经不起作用了，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差点把伞吹走，身上已经没有几处是干的了，桑恬庆幸的是今天没穿裙子，不然还得在狂风中伸手压裙摆。
徐慕延开着车一直跟在她身后，如同前几日一般，这雨来得又急又快，看到她在雨中越来越狼狈，他不再犹豫，把车停靠在路边，转到后备箱拿出一把伞。
雨势很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桑恬实在没办法了，必须折回去换身衣服，等雨停了再出门。
正待转身，肩膀突然一沉，桑恬吓了一跳，手一抖，那把秀气的遮阳伞就伴着狂风掉落在地上，很快被狂风吹远了，卡在花圃里。雨水却没有如期落下，她转身抬头，便看到徐慕延撑着一把伞站在她身后，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滑落，湿透的衬衫紧紧的贴在身上。
桑恬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的搭在她肩上的手竟是那么自然。满世界都是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明明身处于一个嘈杂的世界，却因为一把伞隔绝了天地，得到一片安宁。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是一阵雷声巨响，她不控制的又是轻轻一抖，左耳顿时被湿热的手掌捂住，右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别怕。”他拥着她往回走。
雨中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听在桑恬耳里有些不真实，但是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却又那么强烈，她就这么傻傻的跟随他的脚步。
跟大多数女孩儿一样，桑恬会被震天的雷声吓到，不是说多害怕，只是在听觉上猛然的刺激下，很自然的一种受惊的表现。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徐慕延总是很忙，桑恬那时候才大一，玩心还比较大，加上正是热恋时期，她没课的时候就喜欢粘着他，他上课她跟着，他忙课业她就在旁边看她的小说。
当时觉得，只要能在他身边呆着，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第一次两人被大雨困在图书馆，桑恬看着窗外看不尽的雨帘，背靠在徐慕延身上，姿势舒服惬意，却被猛然一声雷响惊得一抖。
徐慕延低低笑了起来，温热的手掌却捂着她的耳朵，说：“别怕，这雷又不会劈到你。”
“我这不是怕，我是受惊了好吗？”桑恬不满的反驳，那么一声巨响，被惊到很正常的好吗？
他还是笑，“嗯，不是怕，只是胆子有点小。”
“…”这不都一个意思吗？
后来，只要是跟他在一起，遇上雷雨天气，他总是那么自然的捂上她的耳朵，为她隔绝那一声声的雷鸣。时间久了，桑恬都觉得那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她欢喜的享受他的细心，心里总是会想，以后结婚了，在雷雨的夜晚，肯定不用担心被惊醒，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他们没有以后，也没有婚姻。
雨水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回忆与现实的交错，恍如时间定格，一切都停留在五年前。
只是现实依旧是现实，桑恬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家门口，不是大学时期的宿舍楼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先回家换衣服，这样会感冒的。”徐慕延皱眉看着她湿透的衣服，此时他没有顾虑太多，看到她愣愣的站着，也不开门。他有点摸不着她的态度，刚刚她没有拒绝他，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默默跟着她，知道她最喜欢去那家叫“彼岸”的咖啡厅，他回国的第一天，她就在那家咖啡厅门外看到他，那天她躲开他，他们擦肩而过。他知道她每天中午时分会出门，去的地方不多，书店、咖啡厅、出版社、菜市、超市，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五年她的生活是这么的简单。
偶尔会看到卓越出现在她面前，很自然的点餐，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徐慕延很想上前，却只能隐忍着。
有些东西不是硬抢就能得回的，他必须为自己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他不在乎时间长短，只在乎她的感受，他不希望自己再带给她一丁点的伤害。
桑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再的陷入回忆里，原来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愿意想起这些，大概是因为曾经太疼了。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那些伤痛，记忆拉开的时候，却是在伤口上又重重的划了一刀。
第8章 她的生活
僵持了一会儿，桑恬才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前迟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大雨中他护着她，现在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上的水一直在滴落，难得有些许狼狈。
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桑恬到底心软了，进门后转过身盯着他湿透的衬衫，思忖开口：“你…”
话刚出口，桑恬就后悔了，硬生生把原本要说的话压了下去。
徐慕延等了许久，她却只说个你字，再无下文，正待开口时，她却抢先一步，“你也先回去换衣服吧。”
真是狠心啊！徐慕延本以为她会请他进去避避雨，再递上一条干毛巾，现在看来还真是想多了。
这是他回国后，桑恬第一次没有抗拒他，实属难得。徐慕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争取点什么，下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外面还下着大雨。”此话意图明显。
桑恬自然也听出来了，低头盯着地面，她从毕业后就住在这里，房子有些老旧，小区环境却很清幽，所以一住就是三年。她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让他踏入自己的生活空间。
徐慕延紧盯着她，几番犹豫，又说了一句：“不能让我进去避避雨？”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桑恬才低声开口：“好吧，那就请你进来避避雨。”
徐慕延无奈笑了笑，她可以不用这么刻意的强调，难不成他还会欲行不轨？此时他完全没有想起，上次就在这个门外把人家强吻了的事情。
里面的光景和外面有些老旧的楼道完全不一样，有淡淡的花香，屋内温馨一片，入眼即是铺着小碎花桌布的餐桌，桌上的花瓶里是一束洁白的百合。小阳台上是她养着的几盆植物，旁边放了一张榻榻米，上面散落着几本书，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看书。
想起大学的时候，她抄了他的课程表贴在她的桌子上，跟她的课程表挨着，之后她还拍了照片跟他炫耀，这样两个人的时间就能一目了然了。徐慕延这才知道，她只是想把两个人的时间调配出来。后来，只要她没课的时候都会跟他去上课，而且总是提前去占位置，当然每次占的位置不是角落就是很靠后，原因很简单，她要在课堂上偷偷看自己带去的小说，上课前总会说一句：“慕延，老师如果走下来记得提醒我哦！”
人的思绪真是很容易被现实牵扯，徐慕延看着那些书就想起当年，每次他一走进教室，桑恬便挥着手招呼他，笑容很甜很灿烂：“慕延，快点过来，我帮你占位置了。”
徐慕延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小公寓，有很多别致的小装饰物品，家具也很新，布艺沙发上是配套的抱枕，就连墙都好像是新刷的，很白。
桑恬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心情有些微妙，甚至不知道先做什么，倒是徐慕延看到她还傻傻的站着，便出声提醒：“先去换衣服。”
她回过神来，径直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宽大的浴巾，桑恬把浴巾递给徐慕延，“你先擦一擦。”
看她身上还是那身湿衣服，他忍不住蹙眉催促：“你快去换衣服。”
桑恬低声嗯了一声，便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徐慕延一边擦拭头上的水渍，一边在屋内走动。
桑恬喜欢收集别致的小物品，喜欢看书买书。两人谈恋爱的那两年，他自然送了不少东西给她，都是她喜欢的各式小物品、书之类的，不会很贵，她却非常喜欢，宝贝似的收好。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件熟悉的物品，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很难受。发觉自己真的要淡出一个人的生活时，那种无力感越发强烈，说他活该也好，曾经唾手可得的人，自己却弄丢了。等他再怀念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过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荒凉，他曾经得到的很多，如今失去的却更多。
徐慕延看着屋内每一件小物品，脑海中想象到桑恬在这五年里，一件一件的把这些东西买下来，再一件一件的替换掉自己曾经送给她的东西，关于他的记忆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淡忘。
桑恬走出房门，看到徐慕延静静地站在阳台外，雨声敲打地面的声音很清晰，淅淅沥沥的。由于下大雨的缘故，天色有些阴沉，竟衬得他的背影有些沉重。
听到脚步声，徐慕延转过身，她身上穿着简单的牛仔裤、T恤，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发尾有些微卷，竟是这样的学生气，五年时光好似从未流逝。除了眼底越来越沉静的水波，除了褪去的婴儿肥，除了…看他的眼神不再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