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釉循声看过去,那男子身边还有一个更瘦弱的少年,眼眶发青,看来已经几晚上没有睡过觉了。
“出什么事了?”童雨缪拉住缰绳,马斜停在那男子身前,只是面上微露厌恶,脚不露痕迹地拂开了他的手。
那男子跪在地上,“小姐,我们这胡同里住了十来户人家,连我在内也有七八个未婚男子,平日里也就靠给人缝补洗衣度日,本来也算安稳,可是这个月,突然来了一群贼寇,说是什么虎头寨的寨主,就住在我们镇外三里的虎头峰上。”
虎头峰也是岭南山脉的一座小山峰,地方较为偏僻,离主峰都很远,一向没什么人烟,居然会来了落草为寇的强盗。江釉忍不住好奇问道,“她们怎么了?”
“她们过段时间就会来抢一个男子回去,隔几天又把他扔回来换一个,我弟弟就是被她们抢了去,回来时早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形。”那男子转过来看向江釉,眼泪夺眶而出,“小姐,公子,我看两位都像是富贵人家,应该有些权势,希望可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童雨缪看了江釉一眼,见他看着那少年面露不忍,于是出声道,“等会我就上县衙替你们去报官。”
“不,不报官,不…”那气若悬丝的少年一手拽住那男子的手,江釉低头见到他指甲带血,关节泛白,“为什么?”
那男子轻轻拉开那少年的手,抬眼苦笑地看过来,“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男子本就是贱命,官府又怎么会管,就算真管了,那些县衙差役也只会打跑她们一次就算完事,可是等差役一走,我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童雨缪下了马,“我家茶楼里正缺了几个煮茶小侍,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和你弟弟回去,也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小姐此话当真。”那男子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眼现惊喜,童雨缪点头,江釉站在那胡同口看着童雨缪交代那男子和少年等她下午派人回来接人,偏头见到那胡同里还有好些个年轻男子,正探头探脑地在张望,有几个看起来还不过十三四岁,更有两个六七岁的男孩眨着大眼看过来,他突然想起家里的二弟,心里一软,有些疼痛起来。
她可以大发慈悲救了这两个,可是还有那些呢?
沐云泽很少会在清早离庄后又在中午前回来,明嘉木很惊讶地见到她回来,“老大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本来也奇怪。”明甘露摇晃着脑袋,“不过现在总算明白,原来是老大发情了。”
“老大发情?”明嘉木很不解,“那你们怎么不上快活林去,倒是回来了?”
“此发情非彼发情,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沐云泽由着她们一言一语地调侃她,难得地闷声坐在右副楼的后门门槛上,对着面前的碧波湖丢石子。
“老大,我们还是下山玩吧,你刚刚输的那么惨,不想扳回来吗?”
沐云泽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抓过明甘露拉到自己身前,“你说我们县衙里是不是有锁柳镇上面所有人口的记录?”
“可能有,不过估计很不全,再说又没有画像。”明甘露摇头打消了她的念头。
“老大,你要找男人是不是,我有办法。”明嘉木突然举着右手蹿到她面前,“你该去找媒公,他们手里都有适龄男子的资料,还有画像的。”
沐云泽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好极了,我现在就去。”
“这里哪里有媒人馆?”沐云泽站在越见荒凉的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你确定是这里?”
明嘉木搔着头,“好像是啊,我上次经过还看到的。”
两人分道开始找,沐云泽绕了几个圈子还是没见着有什么媒人馆,正要打道换地方找,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嘤嘤的哭啼声。
“哭什么哭,哭得人心烦。”沐云泽几个大步走近,就见到一群老弱男子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哭得肝肠寸断。
其中一人抬眼看到她,哆哆嗦嗦地朝后缩了几步,“你,你是谁?”
“亏你还在南镇上,居然都不认得我是谁。”她伸出一只脚朝那躺在凉席上面像是晕厥过去的少年身上踢了踢,“干什么,家里死人了,那就下葬啊,放在这里等跳尸啊。”
“你,你…”一个年长男子气得也抬起眼,之前哭得淅沥哗啦的也没看是谁过来,这会倒是认出她来,“沐,沐大少。”
“听到没有,要下葬就快点,一会招虫惹老鼠的,没地方的话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弄一块风水好的。”
“他没死。”那年长男子擦了把眼泪,“不过现在就算是活着也没什么好,我们这里那些年轻的,只怕早晚也都会落得这个下场。”
沐云泽正要问,明嘉木从另一头蹿了出来,“老大,我问到了,不是这条街,我们走错了。”
“你等会。”沐云泽让她闭了嘴,又指了指地上的老翁,“你接着说。”
“镇外虎头峰上来了一窝贼寇,立了个虎头寨,隔三岔五来我们这里抢男人,折腾地不成样子了又送回来再抢。”那老翁说地悲从中来,又开始哭哭啼啼,“上午有位小姐答应了救两个人离开,她刚刚派的人过来,我们求那些人可以把这些孩子都救走,她们就不愿意了,还说不是难民营,这,这可怜孩子实在怕了想要逃开,居然傻到上去拽着马尾巴不放,被拖着拖成了这样子。”
沐云泽光火了,“虎头峰,还虎头寨,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几只破山猫也敢在我的地方撒野。”
她转身就走,边走边朝明嘉木喝道,“回去叫上甘露,顺便去县衙把十三叫出来,姑奶奶抄了那什么山猫寨,剥了猫皮晒猫肉。”
那天黄昏临近傍晚的时候,江府的大门口有一骑马飞驰而入,一个身材壮硕像是江湖上滚刀肉卖艺的女人过了门房通报,朝里面走去。
江釉听到守卫的传报从里屋走出来,那女人朝他行了一礼,“江大公子。”
“林总镖头,怎么样?”
“我就是特地来把定金还给江大公子的。”
“你什么意思,不愿意接了,之前不是都讲好了?”
“大公子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愿意,只是跑到那虎头寨的时候,发现已经底朝天被人一窝端了,这我们自然不好再收大公子的银两了。”
“已经被解决了?是什么人?”
那女人哈哈大笑,“你说还能有谁,沐大少带着白十三少和几个打手,据说不到半个时辰就打到那
3、第一道茶之锁柳双霸 ...
些贼寇跪地哭爹喊娘。”
江釉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既然这样,那些银子你也不用还我了,拿去分给那胡同里的人家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差不差劲的问题,她是女主,自然不会差劲,只不过开头还欠些调教,小釉会让她蜕变的,不过这脾气大概就是这样的了,何况她是忠犬攻嘛,百分百忠诚加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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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道茶之大闹媒人馆 ...
“嗷,你亲点,痛啊。”沐云泽躺在软榻上,右脸上半巴掌大一个乌青块,嘴角破了一块皮,脖子里还有发紫的肿印。萧岚在瓷罐里抹了一指药膏,抹在她脖子里,手下一用力,“现在知道痛了,昨天干什么去了。”
“哇,明老爹,我和你没仇吧,你杀人呐你,这什么狗皮膏药,疼得半死?”
“消肿的药。”他抹完手指上的药,把瓷罐收好,“怎么就你弄成这副腔调,嘉木甘露她们不都没事?”
“因为老大总是打头阵咯。”明嘉木把椅子倒了过来,两腿一左一右跨坐上上面,下巴搁在椅背上,一手抓着一只烤鸭腿,放在鼻子下面嗅着,“啧啧,方大娘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鸭腿烤得,真是肥而不腻,酥而不烂。”
“拿来。”沐云泽半坐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明嘉木连连摇头,“老大,你有伤在身,得忌口。娘还说了,脸上有伤不能吃酱油,不然留了疤你可讨不到男人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男人两个字,沐云泽突然腾地站起了身,“糟了,我还要去找人的。”
沐云泽一手抢过明嘉木手里的鸭腿,嘴巴一张就是一大片鸭肉扯进嘴里,另一手揪着她的肩膀衣领,一边嚼着鸭肉,含糊不清道,“你说媒人馆在哪里来着?”
“我的鸭腿啊,老大。”明嘉木劈手来抢,沐云泽正嚼得扯动了嘴角的破皮,觉得生疼,油腻腻的手一挡,捂住了明嘉木的脸,留下一个油掌印。
萧岚站起身将瓷罐收进博古架的小抽屉里面,透过二楼的木栏花窗看到两人拉拉扯扯地下了楼,沿着回廊出了右副楼,小院里靠着回廊一角的芭蕉树长得正叶茂浓密,没熟的小串芭蕉透着青绿色,日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打下来,留下了斑驳树影。
他收拾好了房间也下了楼,正想要到回廊另一边的外墙去搭些篱笆架子,那些凌霄花攀藤攀地就要从墙头翻进小院了。
“岚儿。”连接着主楼的偏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身被打湿的衣衫,一手抖着下衣摆。
“妻主,怎么搞成这样?”
“锅炉裂了,水漫出来了。”她走近他身边,“我让甘露补去了,你给我找件衣服换下来。”
萧岚点头,和她一起上楼,“你觉没觉着我们现在的人手明显不够?”
“再过一个月到了清明前后,照常理客人确实会多些。”
“现在除了请的几个早晨来晚上下工的短工,也就只有老方和我们一家四口,等到了采茶季,可又得请临时的工人了。”萧岚进了房间,走到衣橱前面替明荈翻了一件藏青色的单袍出来。
“是啊,再过半个月就得开始准备了。”
萧岚站在她身前替她更衣,笑道,“我倒是怀念老庄主还在的时候,我们还有十二钗采茶少年的。”
明荈也温温地笑了,“你当时可是十二钗里的第一钗。”她低头看着他的发心,伸手揉揉他的鬓角,“岚儿,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胡说什么。”他拍了拍她的衣摆,“好了。”
“如果当时你选了师妹她…”
“明荈,再说这种话我翻脸了。那个女人,不配做你师妹,也不配做老庄主的弟子。”
明荈轻轻抱住他的腰,被萧岚笑着拍掉她的手,“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我多希望云泽庄可以重振师傅在时的风光,只可惜云泽她…”明荈低低地摇头叹气,萧岚让她的下巴搭在自己肩头,“会的,也许有一天,她会顿悟了也说不定。”
“是吗?”明荈失笑,“还有我们自己那两个活宝,哪天要是也学好了,我会上祖坟去看看是不是上头冒青烟了。”
沐云泽站在那家挂着红艳艳绸缎,红牌匾刻金字的媒人馆大门口,微微仰着头,“鹊桥仙?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这家是最大的。”明嘉木站在她身后,看着沐云泽把手上衣袖一层层撩起,撩到了肘间,暗红色的衣服上像是镶了一道白边,露出麦色的硬朗肌肤,手腕上还留着像是蜈蚣在爬的伤疤。
“老大,你是去找人,不是打架。”明嘉木提醒道,沐云泽迈步进去的脚下顿了顿,“我习惯了。”
大门一进去沐云泽就差点被晃了眼,满目金碧辉煌,底下一大堂,所有的椅子都套上了黄色锦缎的靠背,两边两道扶梯,直上二楼。站在大堂中间抬眼望上去,可以直接看到房梁顶的雕画。
“小姐,是要娶夫还是纳侍?”沐云泽正在打量,身前突然有人迎了上来,劈头就问,不等她有反应,那男子接着道,“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六礼,聘书、礼书、迎书三书,我们全部都可以替小姐办妥,小姐只消等着洞房花烛夜小登科便可。”
“这么好?”沐云泽斜了眼,那男子连连点头,“我们鹊桥仙是全镇最好的媒人馆,媒公都是最有经验的,保准能替小姐配到一个如意郎君。”
“如果我要纳侍呢?”
“那我们也一定能替小姐挑上一个最称心意的,保准被其他媒人馆介绍的正君还要好。”
“行了,这种废话就免了,我只要问你,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全镇所有适婚年龄男子的画像?”
“这个,不能说是全部。”那男子支吾了一下,又挺胸抬头道,“不过肯定是全镇最齐全的。”
“那好,给我拿来。”
那男子愣了愣,“小姐可有心仪对象,或是想找的类型,或者我可以带小姐和我们的媒公聊聊。”
“我要画像,全部的画像。”沐云泽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那男子求救地看了她身后的明嘉木一眼,实在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接着又回头叫过一个年龄较长的男子,“蓝心,这位小姐说要全部的画像,我…”
“沐大少。”那叫做蓝心的像是见了鬼一般,强作着笑颜,“真没想到沐大少也会上我们鹊桥仙。”
“沐大少,你就是沐大少。”那男子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害的蓝心很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你先上去,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哦。”那男子如遇大赦,跑上了楼,周围被他那一喝,好些人都看了过来,没见过的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锁柳镇头号恶霸。
一身暗红色的长衫,素色腰带,看上去也挺干净爽朗,就是脸上东也是伤西也是伤,一看就知道是成天打架的料,不过撇去她那一脸伤不说,其实长得也还挺俊。
“看什么看?”沐云泽板着脸,这一吼又扯动了嘴角的伤,疼得她龇了龇牙,给人看见倒像是又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煞面。
“沐大少,其实是这样子的,我们二楼一共有四间厢房,每间都是为了照顾客人的不同需要,所以你说的未婚男子的画像,也分放在四间房里,所以…”蓝心本想说不方便拿出来,大少还是上别家去吧。
谁料沐云泽很大方地一挥手,“那我跟你上去翻好了。”她迈步就走,顺便回头叫了一声,“嘉木,上来。”
一回头才发现明嘉木已经不见了踪影,沐云泽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她,想着她大概自己溜哪里去了,于是自己上了二楼,蓝心只得跟着上去,心里叫苦不迭,这沐大少别家不去怎么就挑上了他们鹊桥仙?
沐云泽从来不用手开门,云泽庄所有的房门在底部大致她脚抬起来可以踢到的地方都有厚木板夹层。
可怜这鹊桥仙的木料都是中看不中用,门板上一半是三寸长宽的木格,下一半是雕着鸳鸯合卺图案的实木,被她一脚下去,咔咔两声,那两只鸳鸯断了脖颈。
沐云泽皱起了眉,“你们这什么烂木头?”
“没事没事,沐大少,我们这门本来就要换了。”蓝心跟着进来,那房间通堂透亮,进门靠着一边的墙有一面大屏风,屏风前面一张大书桌,书桌上面铺着缎子,上面摆着笔架,倒挂着几只大小各异的毛笔,笔架边上是一方砚台,砚台上也搭着一只饱好墨的细毛兔毫笔,一个年近半百的媒公正坐着,对面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看着几本册子,那媒公讶异出声,“咦,怎么闯进来了?快去外面排…”那排队的队字还没出来,他一抬眼见到沐云泽,连忙站起了身,“沐大少。”
沐云泽摆了摆手,“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我找我的。”
她走到那间房的另一头,那里摆着几只彩釉大坛,口宽肚大,里面还插着一根孔雀羽毛,不过更多的还是一卷卷画轴。
“是这里?”她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那坛肚子。
那女人抱着两本册子,朝那媒公道,“我,我还是出去看好了。”她掉转屁股想要跑出去,衣领被人在身后拖住朝后拎回房里,“怎么?我没资格和你呆在一间房里?”
“当然不是,我是怕打扰了沐大少。”那女人舔着脸笑道。
“打扰什么打扰,说了你们聊你们的。”沐云泽把那女人往椅子上一按,自己撩起衣袍往地上一坐,伸腿一踢,那个坛子应声而倒,画轴滚出来滚到她脚边,她抽出来一幅幅打开看起来。
那女人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声音放低,才对那媒公道,“这个公子其他都好,就是下巴上面那颗痣,实在是丑了些。”
那媒公还没来得及说话,沐云泽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懂什么,下巴上面长痣那是有吃福,娶了回家以后你也不愁吃喝。”
“是,是。”那女人一回头,正看见沐云泽手腕上那道狰狞的蜈蚣样伤疤,咽了口口水,“那就这个好了,我,我先走了。”
身后安静了会,沐云泽开始看画,也没再注意身后的声音,看一副甩一副,等到三大坛子画卷全部被抽出来打开扔在地上,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沐云泽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下摆,“真是浪费姑奶奶时间,早知道就不该先上这间房。”她回过身,突然奇怪道,“怎么刚刚这里那张桌子呢?”
不仅桌子,连人都没了,沐云泽正奇怪,踢门出来,就见到那张书桌被搬到了过道里,那媒公和又一个带着侍从的年轻女子面对面坐着,蓝心正候在门口,见到她出来,连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沐大少,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这什么意思?”沐云泽手指着那张书桌。
“没什么,我们怕打扰了沐大少看画的雅兴,来来,大少,我带你上下面一间房。”
蓝心带着沐云泽又换了一间厢房,身后的媒公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搬回去了,这个恶霸坐在旁边,我能给人说的了媒才怪。”
第二间房四只坛子,没有,第三间房两只半坛子,没有,第四间房更多,整整六坛,沐云泽看得眼睛抽搐,最后一卷画轴丢出去,她终于怒道,“这叫齐全,我看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还跟我说最齐全。”
“沐大少,要不,要不你和我说说你要找那个男子是什么样子?”蓝心被人推着小心地走到她身边,躬身问道。
沐云泽抬眼像是想了半晌,“他那天穿的青衣,衣领上面是白色的,还有绣着图案,不过我看不清。头发上只别了一只玉簪,个子大概到我这里。”她比了个高度,接着道,“那个样子,有点像,像是…”她眼角一斜,正见到房里小圆桌上备下给客人的茶点,茶托上是六只青花瓷带盏茶杯,盖着杯盖,还有水汽一点点从缝隙中溢出,“那个。”
蓝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青花瓷?“沐大少的意思,可是说这男子温润如玉,淡雅脱俗?”
“有点。”
“内敛?耐看?气韵悠长?”蓝心为难道,“沐大少,这样还是很难找,你知道的。”虽然一提青花瓷,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影,但如果真是这个的话,沐大少你的眼光可也真是够高的了。他上了江府几趟都没能让那位主君答应给出江大公子生辰八字和画像,也难怪刚刚她怎么都找不着了。
沐云泽垂头丧气地出了鹊桥仙,正遇上在门口等着她的明嘉木,“老大,你怎么了?像是被打蔫了一样。”
“没找到。你刚又上哪里去了?”
明嘉木打着哈哈,两个人在鹊桥仙的媒公怀着想要放鞭炮庆祝的心情,嘴上说着欢迎再次光临的话语中离开,沐云泽在里面翻了足有四五个时辰,饭也没吃,这会倒是觉得饿了,再看天,已经夕阳初现。
不过坊间的传言一向飞快,一传十,十传百,街头巷尾都在传,沐大少在找一个男子找得茶饭不思,各家要是有适婚的男子,尤其是那些温润公子,可一定得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SO,马上就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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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道茶之采茶季 ...
几场雨下来,锁柳镇这些天的空气清新湿润,走在杨柳拂面的河边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石拱桥下面有几个卖包子油条的小摊,走过拱桥,沿着河岸再走上半里路,第一个胡同口右拐,出了胡同,来到一条不算繁华的大街上,道两边多是户门后院,偶尔有些小摊小贩经过叫卖。
不过,黛窑虽然在南镇,江府却就在北镇的这条街上。雨歇了一天,这天清晨,露水浓重,但是天朗气清,春风暖煦,江府的大门被人推开,几个小厮打着哈欠,刚把门推好,里面突然跑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侍,直接跑到门外,在左边一尊石狮子边上叫住了刚刚经过的一个小贩,“小姐慢点。”
“这位小哥,要点什么?”
“你刚刚叫的那个玉簪花,还有吗?”
“有,还有。”那小贩打开木匣子,里面满满半匣子的玉簪花,洁白无瑕,花蕾如簪,那小侍取了两朵,给了三文钱,这才慢悠悠走回门前。
“娇黄,你买这玉搔头做什么?”玉簪花又叫玉搔头,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厮问道,娇黄小心翼翼地捧着花,“二公子听见刚刚的叫卖声,嚷嚷着要,大公子就吩咐我出来买。”
他带着玉簪花走过前院前厅,来到里屋的小花园里,江釉只穿着一身单衣,发丝松散,斜斜地挽了一个结,插了一只簪子,手里摇着一只拨浪鼓在逗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岫儿,看看什么来了。”他接过娇黄手里的玉簪花,在那小男孩面前故意一晃而过,江岫伸手来抓,只抓到了自家哥哥的衣摆,这么用力一扯,衣服被扯松,露出了江釉大半个肩膀。
他扶了扶衣服,举高了手,引着江岫不住蹦跳,小家伙跳了几跳累了,不乐意了,抱着江釉的腿撒娇,“哥哥,哥哥。”
“好了,给你。”他把玉簪花递到江岫手里,站直了身子,“娇黄,你照顾好了二公子,我去换身衣服。”
“是,大公子。”
江釉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那两朵玉簪花已经被蹂躏成了花渣滓,江岫玩累了,也饿了,摸着肚子过来拉江釉的手,“哥哥,吃早饭。”
江釉握住肥乎乎的柔腻小手,和他一起穿过小花园走向内堂,粉青和娇黄跟在身后。早饭已经都在八仙桌上备好,只有庄怜一个人坐着。
“爹。”
“爹爹。”
“主君。”
几人落座,粉青和娇黄也坐在下首,先替庄怜舀好粥。庄怜的手指扣着桌子,敲得江岫捂着耳朵,“爹爹吵。”
“岫儿别闹,爹爹在想事情。”江釉抓起小银勺子塞到江岫手里给他抓好,自己也开始喝粥,“爹遇上烦心事了?”
“顾家那个赔钱货,居然敢笑我生不出女儿,也不看看,我儿子是什么人。他不过就是又怀了次孕,居然就敢来嘲笑我。我等着看他生个女儿下来,还是个没□的。”
江岫愣了一下,小脸上被自己溅了一脸粥,盯着他看上去温柔高贵的爹爹突然间爆粗口,江釉捂着江岫的耳朵,“爹,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要养一个真正温柔娴淑的大家公子出来?”
庄怜立刻歪过身子,抓过湿巾擦干净江岫的小脸,“岫儿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知不知道?”
“饮酒爱饮竹叶青,采茶当采嫩茶心,清明过了谷雨边,岭南春暖萌芽尖…”岭南山头的梯田间传出来一道高昂的歌声,唱的是采茶歌,却粗哑难听,接着是两道巴掌声,伴着沐云泽的骂声,“比乌鸦叫还难听,你给我闭嘴。”
明嘉木摸摸头,“老大,为什么娘会要你去招临时的采茶工?”
“我也觉得奇怪,娘怎么会放心交给你?”明甘露走在最后面,也表示不解,沐云泽脚下走得飞快,突然间停下来,站在那山道间,身后两人一个两个接着撞上来,这路上因为前些日子的接连下雨有一些泥泞还没干透,也亏得沐云泽站在斜坡上,被两个人接连撞上还能稳得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