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多想,全神贯注地绣起来。

苏姑姑边走边看,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她停在兰卿晓案几边,看兰卿晓飞快地绣着,眼神有点惊讶。

时光飞逝,张公公宣布时辰到,要众人停手。

“你们一个个地把你们的绣品送上来,苏姑姑看过之后,若觉得不错,便会留下你们。”

“是。”众女道。

“哇,你绣得真好。”素月赞叹道。

“你也绣得不错。”兰卿晓笑道。

姑娘们一个个地上去把绣品递给苏姑姑,有的黯然离去,有的欣喜留下。

素月绣的是一朵迎春花,苏姑姑赞了一句“清丽脱俗”,被留下了。

兰卿晓绣的是一朵鸾尾花,苏姑姑也赞了一句“栩栩如生,绣工精湛”,也被留下了。

至此,一半姑娘被淘汰,紧接着是第二轮考核。

苏姑姑柔和道:“你们都是绣工不错的绣娘,不过针工局要为宫里的贵人绣出华贵、美丽的衣袍,更需要灵性、悟性与广博的刺绣见识。这第二轮的考题是,以春日为题,绣出你们认为最美的事物,需要至少两种技法、四种针法。”

有的姑娘愁眉苦脸,有的认真琢磨,有的激动地笑。

兰卿晓想了想,开始飞针穿线。

对于已有十年绣龄的她来说,这考核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苏姑姑特意站在她旁边看她绣,她没有半分紧张、忐忑,浑然忘我地绣着。苏姑姑满意地点头,接着去看素月。

第二轮考核的时限是两个时辰,大多数姑娘绣的是花鸟鱼,素月绣的是兰花,清幽雅静。

苏姑姑拿着兰卿晓的绣品端详半晌,不出声,张公公问道:“苏姑姑,怎么了?”

“没什么。这凤尾竹颇有气节,是上乘之作。”苏姑姑笑道,“你叫什么?”

“我叫兰…我叫卿卿。”兰卿晓心里欢喜,这么说可以进宫了?

“你和素月一起留下吧。”苏姑姑道。

兰卿晓和素月相视一笑。

此次考核,三十余人最终得到苏姑姑首肯、可以进宫的只有七人。

楼阁前,七人面带微笑站成一排,苏姑姑扬声道:“今后你们便是针工局的宫女,听我安排。稍后我带你们去针工局。”

兰卿晓握拳抿唇,为这顺利的一日欣喜。

这时,一个太监快步走来,在苏姑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姑姑点点头,道:“卿卿,你的绣工是最好的。素月,你也不错,你们二人到燕王府当绣娘,伺候燕王。”

“啊?为什么?”兰卿晓下意识地问,极为不情愿,“苏姑姑,我想留在针工局。”

“这是宫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苏姑姑这样安排自有道理。”张公公喝道。

第1卷:正文 第008章:燕王府的绣娘

苏姑姑示意张公公不要生气,尔后和蔼地解释:“燕王府需要两个绣娘。太后娘娘一向看重燕王府,你们二人在绣工方面可以互补,你们去燕王府,我比较放心。”

兰卿晓知道,在皇宫,在皇室,她身份卑微,只能听从安排。

不过,怎么会这么凑巧燕王府需要绣娘?

她好像闻到阴谋的气味。

那五个姑娘被带往宫里,而她和素月被燕王府的太监带出宫。素月无所谓去哪里,这一路很开心。

“你为什么不想去燕王府?”素月低声问道。

“针工局好呀,可以学到很多刺绣的技艺。”

实情是,燕王府是虎穴狼窝,兰卿晓才在里面经历了一次惨绝人寰的生死折磨,险些丢了性命,她宁死也不愿再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现在,她欲哭无泪,可以逃吗?

很快,那个太监带他们进燕王府,安排她们住在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因为她们是绣娘,有专属的绣房给她们用。

素月看着宽敞、舒适、装饰颇为雅典的里外两间房,一边惊叹一边欢喜地笑,“这房间好漂亮啊,我喜欢。”

兰卿晓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耷拉着头,愁眉苦脸。

“姐姐,你怎么了?”素月担心地问,“你真的不喜欢这儿吗?其实这儿挺好的呀,宫里那么多人,难免有明争暗斗。”

“不是…我只是有点失落。”兰卿晓无法解释,只能道,“我没事,或许过会儿我就想通了。你先去把床铺整理一下吧。”

素月兴致勃勃地去了,兰卿晓在想,身在燕王府,迟早要遇到燕王,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跟他碰面?

对了,会不会是燕王还想惩罚她,因此特意要苏姑姑把她安排来王府?

流风兴冲冲地冲进书房,好似发生了火烧眉毛的大事,急急道:“殿下,那姑娘竟然是针工局安排来的绣娘!”

燕南铮正在看书,闻言目光并没有离开泛黄的书册,轻淡道:“有事?”

流风震惊了,又十分不解,为什么殿下一点儿也不惊讶?

“殿下,您早就知道了?”

“她去应招的时候本王就知道。”

“不会是殿下让针工局的宫人把那姑娘安排过来的吧。”流风知道,府里的两个老绣娘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出府回乡了。

“你觉得有问题?”燕南铮翻过一页,那双桃花眸清凉地眨动。

“不是…殿下为什么把她放在府里?”

“把她放在府里,有人看着她,她还能再胡说八道吗?”

“对哦,小的怎么就没想到呢?”流风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殿下就是高。”

“退下吧。”燕南铮搁下书册,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对了殿下,有两件旧袍已经穿了两年,袍角被洗衣的丫头弄坏了,不如扔掉吧。”

“不是有绣娘吗?拿过去给她们修补修补。”

“好。”流风的眼眸骤然明亮,眼珠一转,“小的这就拿过去。”

燕王府的绣房位处西苑偏北,是一处闹中取静的仆从房。

兰卿晓在绣房检查整理前任绣娘留下的摊子,将绣线、绸缎、绣稿和纹样等物归类归档,登记在案,以后若要查询就简单容易得多。再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完工吃晚饭了。

这时,素月兴冲冲地奔回来,激动道:“卿卿,你知道为什么王府里只有我们两个绣娘吗?”

“为什么呢?”兰卿晓坐在案前,头也不抬地记录着。

“前任绣娘年纪大了,自请回乡了。”

“这就是答案?”

“重点是,燕王府历来只有两个绣娘,这个惯例宫里也知道,针工局不会给燕王府多指派绣娘。”

“然后呢?”

素月喝了一口茶水,在房里走来走去,煞有介事道:“虽然绣娘,也就是我们,只需负责殿下的刺绣活计,但要绣的东西那么多,两个绣娘怎么可能够?而燕王府绝不接受三个绣娘,你不觉得奇怪吗?”

兰卿晓记完最后一项,搁下笔,好笑道:“要不你去问问燕王殿下?”

素月瞪大清秀的眸子,“我才不去。”

好似燕王殿下是毒蛇猛兽,她吓到了。

兰卿晓把登记的册子收起来,“我把绣房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归档了,你完成你的任务了?”

素月不好意思地挠头,“只顾着跟府里的其他姐妹打探消息,只完成一半。不过你放心,我今夜不睡觉也会把绣房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兰卿晓无语地笑,“虽然徐总管说已经打扫过绣房,不过绣房里的东西都是燕王殿下日常要用的贴身之物,必须保证纤尘不染。吃饭后我帮你吧。”

素月搂着她的手臂,嘿嘿地笑,“还是卿卿最好。”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们往外望去,兰卿晓一怔,怎么是他?

想避开不见,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面对面了。

而流风知道她是绣娘,燕王必定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原本她还想着多逍遥几日,哪里想到来府的第一日就暴露身份。

素月见流风穿着较为金贵的仆人衣袍,想着应该是殿下身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于是道:“您是…”

“我是流风,在殿下身边伺候。”流风阴冷的目光扫向低着头的兰卿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二位是新来的绣娘,我有必要跟你们耳提面命一番。殿下驭下极严,府里规矩严苛,不过也赏罚分明。今后你们在府里务必循规蹈矩,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否则轻则打断腿逐出府,重则处死。”

“我们二人定会循规蹈矩,绝不会胡来。”素月吓了一跳,惧怕地看一旁的兰卿晓。

兰卿晓不出声,依然垂首。

流风将双手捧着的两件衣袍放在案上,“这是殿下的旧袍,袍摆被洗衣的丫头扯烂了,你们务必修补完整。明日一早,殿下就要用。”

素月咋舌,“啊?这么快?就一晚上?”

他瞪向兰卿晓,眼里浮着算计的光芒,“你们可要听好了,殿下一向要求尽善尽美,你们不仅要修补好破烂的地方,而且要看不出来是修补过的。明白了吗?”

兰卿晓迫不得已抬头,迎上他得意的目光,“明白了。请流风大人放心,我们会尽心尽力修补好,让殿下满意。”

第1卷:正文 第009章:修补旧袍

流风离去的时候,饶有意味地扫兰卿晓一眼。

素月拿起紫色衣袍,找到需要修补的地方,哭丧着脸道:“破这么大的一个洞,怎么补啊?即使是补了,也不可能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啊。”

兰卿晓抖开另一件衣袍,破烂的洞洞更大,而且形状是一个直角,修补的难度颇大。

“卿卿,殿下不会是故意为难我们吧。莫非殿下想看看我们的刺绣功夫?”素月愁眉苦脸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尽力就是。”

兰卿晓可以断定,不是燕王为难自己,就是流风,他们这是变相的报复。

然而,她不会轻易认输,只会遇强则强,奋力一搏。

灶房的人送来晚饭,二人一边吃一边冥思苦想,不过吃完了素月还是想不到看不出痕迹的修补办法。她惨兮兮道:“卿卿,我想不到办法,你呢?”

兰卿晓把衣袍平放在宽大的长形案上,把那破烂的地方放平整,右手托腮,蹙眉思索。

素月抓抓头发,狂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你别走来走去,会影响我。”兰卿晓道。

“我去里面死一死。”素月急得快哭了。

“我想到了!”兰卿晓忽然道,语带欣喜。

“当真?怎么修补?”素月立马转过身来,惊喜地等候下文。

“燕王殿下的衣袍都是紫色,色泽深浅略有不同,大多是用银线、金线来刺绣,纹样也不多。”兰卿晓看过前任两个绣娘留下来的册子,了解了个大概,“你这件衣袍绣的是岁寒三友,破烂的地方正好没有刺绣,你这样修补…”

素月听她说了一通,立即明白,“你那件呢?破烂那么大,怎么修补?”

兰卿晓眉心紧颦,“我再想想,你先修补。”

素月连忙去找合适的银线,忙开了。

不多时,兰卿晓也开始修补起来。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三四更天。素月修补完之后迷迷糊糊地晃荡到里屋,直挺挺地躺下。兰卿晓又绣了半个时辰才去睡。

翌日一早,她们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

素月匆忙地去开门,原来是流风派人来催问殿下的衣袍修补好了没。

“修补好了,你顺带送过去吧。”她睡眼惺忪地说道。

“你不知道规矩吗?殿下的衣袍,都要绣娘亲自送过去。若殿下有什么不满意,要亲自交代你们。”那太监说道。

“这样啊…那我更衣、梳洗一下就送过去。”

“速速送过去,误了时辰,殿下怪罪下来,有你受的。”

素月回房,赶紧把兰卿晓叫起来,说了这事。

兰卿晓艰难地爬起身,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哎哟,好像是闹肚子了,你送过去就行吧,下次我送。”

素月不敢耽搁,风风火火地收拾了自己,捧着两件紫色衣袍跟着那太监走了。

兰卿晓关好房门,躺下来继续睡。

她才不要跟那个故意整她的燕王见面!能拖几日是拖几日吧。

今日阳光明媚,长空如水洗一般深蓝如宝石。

流芳水榭里紫色薄纱在晨风里轻扬如水,一汪碧水澄澈,日光洒在水面如碎金闪烁流动。

燕南铮坐在石案前吃早膳,石案摆了八小碟,都是精致可口的早点。他旁若无人地吃着,优雅如行云。

流风站在一旁,素月跪在冷硬的青石地面,双手捧着两件衣袍,低垂着头。

“殿下,两件旧袍修补好了,要看看吗?”他心想,那个卿卿必定是不敢来。

“嗯。”燕南铮淡淡道。

流风接过两件袍子,素月拿起上面的一件,提着衣领抖开,把修补的地方展示给主子看,双臂隐隐发颤,可见她很紧张。

燕南铮扫了一眼,“另一件呢?”

接着她展示另一件,见殿下久久不出声,心里十分忐忑。

他语声清冷,令人不寒而栗,“这两件都是你修补的?”

“不是,奴婢修补的是流风大人手里的那件。”素月恐慌得全身发颤,结结巴巴道,“那件衣袍本身绣的是岁寒三友…奴婢在破的地方也绣上岁寒三友…算是呼应…若是绣别的,只怕会显得突兀…”

“殿下,看着还行。”流风给主子闪了个眼色,“至于那件嘛,是另一个绣娘绣的?”

“是卿卿修补的。”她诚实道。

“去叫她过来见殿下。”

“是,奴婢这就去。”

素月心慌意乱地离去,想着卿卿修补的那件衣袍不会有问题吧。

不知睡了多久,兰卿晓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看见一脸紧张的素月,顿时觉得不妙,“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即使殿下什么都没做,什么重话都没说,素月就是害怕,以至于现在都心有余悸,“殿下让你去一趟。”

或许,那就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与威重。

兰卿晓哀叹一声,到底躲不过。

她匆匆收拾了自己,在太监的指引下赶到流芳水榭。

玉阙楼台,薄纱飘飞。

石案的早膳已经撤下,燕南铮正在品茗。执青玉壶的手如美玉雕琢,手指修长洁白,似一截剔透莹润的白玉。

那只手执壶斟茶的姿势太过优美,以至于她都看呆了。

她能联想起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却都及不上这一瞬的美与雅。

忽然,兰卿晓猛地甩甩头,想什么呢?

“你修补的是什么?”流风质问。

“殿下,这件衣袍只在衣领、衣襟、两肩、腰间用银线绣了缠枝纹,下摆没有任何纹饰。”兰卿晓回话,从容不迫,“衣袍的破处在下摆,奴婢自作主张在破处绣了两朵鸾尾花,以做遮掩。但只有一侧有鸾尾花,显得不对称,奴婢便在另一侧也绣了两朵鸾尾花。”

“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他生气地呵斥。

“昨日流风大人也没说如何修补,奴婢只好自作主张。”她不卑不亢地解释,“殿下不喜欢这样修补吗?若不喜欢,奴婢重新修补。”

她偷偷地抬眸觑燕王一眼,燕王悠闲自在地饮茶,好似未曾听见这些话。

那张莹白的俊容宛若寒冬封冻的冰河,寒气袅袅,令人不寒而栗。

燕南铮道:“本王最讨厌鸾尾花。”

这声音极轻极冷,似是冰河里冰块相击的声响,叩击人心,似要将人封冻。

兰卿晓错愕,原来是触犯了他的忌讳,“奴婢不知殿下的喜好,奴婢拿回去重新修补。”

不知者不罪,他不会严惩她吧。

第1卷:正文 第010章:奇葩的惩戒

流风接到殿下扫来的冷冽目光,明白主子的意思,道:“殿下最忌讳的就是鸾尾花,你冒犯了殿下,该罚。”

兰卿晓心里愤懑,连忙伏地求饶:“奴婢知罪,殿下恕罪。奴婢愿竭尽全力补救。”

燕南铮举杯,悠然自得地饮茶,“本王给你两个选择,滚,或者水。”

又是这样!

她知道,这两种选择必定都是可怕又恶心的惩戒。

如今她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殿下可以简单说一下,滚、水是什么惩罚吗?”

“肯定不会比上次恶心的,你赶紧地选。”流风催促道。

“还有第三种选择,本王把你交给针工局,宫规处置。”燕南铮的紫色广袂静静流垂,似一朵飘渺高贵的紫色云,俯瞰众生。

“但凡是从宗室、王府交给宫里处置的仆人,从严处置,不是废了就是乱棍打死。”流风接着道,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你还是速速选一个吧。”

兰卿晓暗暗咬牙,怒火蹭蹭地窜到头顶。

半瞬,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奴婢选择…水…”

她背负血海深仇与兰家二十多条人命的奇冤,不能死,不能残,要好好地活着,待有朝一日揭露兰家惨案的真相。

燕南铮清凉的桃花眸似有杀气缓缓洇染开,“这碧池东西长约一里,你从东边游到西边,往返不休。待本王气消了,你才能上岸。”

世上竟然有这种惩戒人的法子!

兰卿晓抽了一口冷气,难道他要她在碧池了游几个时辰,她也要照做?即使她水性再好,时辰长了也会吃不消。再说她熬到四更天才睡下的,体力比不得平时,必定撑不了多久。

流风喝道:“还不下去?”

她咬咬牙,心里再恨那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燕王,也知道自己跟他对抗是以卵击石。

身上的仆人衣袍虽然是窄袖,但下水后裙摆会拖累她。

她走出水榭,站在岸边,看向燕王——燕南铮拿起一旁的书册来看,那张精致、冷峻的脸庞美得鬼斧神工、人神共愤,却离红尘俗世很遥远,是万丈山巅的积雪,皑皑一色,寒光闪烁,可伤人,更可杀人于无形。

兰卿晓深深地呼吸,利索地脱掉外衣,扑通一声跃入碧池。

流风站在美人靠前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游水的身姿,“殿下,没想到她的水性这么好。”

“殿下,她游到那边了。”

“殿下,她游的速度很快呢。”

“殿下,她就像一条鲤鱼,姿势灵活好看。”

“殿下,她已经游了五个来回。”

“殿下,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他喋喋不休地禀报,而他的主子已经搁下书册,凝视案边搁着的那件衣袍。

用银线绣的鸾尾花栩栩如生,似是幽紫水泽孕育的一株奇葩,清美娇丽。

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缠绕着燕南铮的心。他忍不住伸手去抚触那微微浮出衣缎的刺绣,目光温柔如水,与平常大为迥异。

流风回头看见殿下那神色,知道殿下看见那鸾尾花,想起失踪十八年的老燕王妃,咳…

殿下的母妃最喜欢的是鸾尾花,最喜欢绣的也是鸾尾花,为殿下绣的第一件衣袍更是鸾尾花。因此,方才殿下看见卿卿姑娘在那件旧袍绣的鸾尾花,必定触动了他的心神,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殿下并不是讨厌鸾尾花儿,而是最喜欢,只是卿卿姑娘绣出老燕王妃才能绣的鸾尾花,殿下怎么可能不动怒?

流风再次叹气,殿下派人秘密寻找老燕王妃十几年,一无所获,这是殿下的一块心病。

兰卿晓一边奋力地游着一边趁浮出水面换气的一瞬望向水榭,殿下好像在看她修补的衣袍,眼神古怪。

时值春夏之交,碧池的水依然冰冷,她冻得全身僵冷,越发觉得胸口发闷,四肢越来越不灵活,似有千斤重。

头晕晕的,她快撑不住了。

忽然,她的右腿动不了了,抽筋了,她暗道糟糕,更加用力地游动起来,可是右腿根本使不出力,她渐渐往下沉,还喝了两口水…

头晕目眩,黑暗的潮水没顶…

流风回头看碧池,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惊讶道:“殿下,她不见了,会不会沉下去了?”

“多叫几个侍卫救人。”燕南铮凝目看向碧池,眸光微闪。

“来人啊,来人啊…”流风奔出水榭大喊。

燕南铮看见碧池那处的涟漪已经消失,不知为什么,他的身躯涌起一股冲动,起身跃入碧池。

流风听闻水声,看见殿下下池救人,震惊地捂嘴。

殿下竟然会亲自下水去救那姑娘!

这是什么节奏?

四个侍卫奔过来,正准备下水之时,燕南铮已经把兰卿晓拖上岸,放在岸边的草地上。

流风急得几乎跳脚,吩咐侍卫:“去传府医,去吩咐灶房准备姜汤。还不快去?”

兰卿晓全身湿透了,小脸惨白,燕南铮也是浑身滴答着水珠,蹲在她身边,拍她的脸颊。

“她没有反应,会不会已经…”流风猜测道。

“不会。”燕南铮在她的胸口一按,内力迅速渗入她的脏腑。

忽然,她闭着眼弹起身,喷出两大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