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征明显喝多了,等人都撤光了,脱了西装,松了衬衫领口,一个人敞着腿意慵心懒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其实酒量还不如于好,以前也喝过,八班赢了球赛那次,唯一一次带着于好一个外班的去聚餐,弄得五班男生都骂她小叛徒,输了比赛还跟人去聚餐,戳着心窝声声质问于好:你到底是几班的,几班的!
他只要一沾酒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正经,定睛看着你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饱含深情。这种状态一般都是装醉撒酒疯逗她,真醉了,也就是一只偃旗息鼓的大狗熊,只会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那时是未成年。
现在成年了,举手投足间都是男人的沉稳和魅力,这种微醺状态最危险。
于好上完厕所回来,他还没走,人舒舒服服地靠着椅子侧头看着窗外,一只手搭在桌沿,颈部线条绷着,颈窝明显。窗外霓虹闪烁,城市的繁华与他身上的寂冷在月光下相持,安静得像一幅画。
这时,摊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得响起来。
他回神,转过头扫了眼,很快拿上手机站起来,捞起椅背上的黑色西装勾在手里,又用脚把椅子推回去,准备接电话时,余光扫过门口大概是没想到还有人,下意识看过来,手指忽然顿住,停在那颗绿色的接听键上,不动了。
视线猝不及防相遇。
手机还在嗡嗡作响,目光却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
于好在那瞬间,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恍如隔世。
翻过岁月和时间的涌流,曾经那个肆意飞扬的少年和面前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再次重叠,过去的画面如洪水猛兽朝她汹涌而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百爪挠心都不够表达她此刻的情绪。
只觉须臾间,天地皆非,万物皆空。
两人皆是一愣,半晌后,又都很有默契地各自别开。
于好转头去看窗外。
陆怀征把电话挂到耳边,人开始往外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停顿,径直越过她去按门口的电梯,声音清淡地应付着电话里的人:
“还在楼上。”
“嗯,下来了。”


第5章 第一卷 生(05)
于好跟赵黛琳走出大堂时,看见陆怀征跟林昶几个,围在一辆白色的奥迪车旁抽着烟聊天。
昏黄的路灯拢着他挺拔的身影,他人靠在白色车门上,身形被衬得格外修长干净,黑色西服很随意地挂在他抄着兜的那只手腕上。习惯没变,跟他以前挂校服一样。他不爱穿校服,总是挂在手腕上或者肩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正低着头跟对面的林昶借火,林昶虚拢着火机给他点燃,两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都笑了。
他人往后仰,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指尖的烟忽明忽灭。他大多时候笑起来很和煦,但要是扯上一些十八禁的话题,那笑里就带了些风流,特别勾人,跟刚才一样。
于好大二的时候,有一门授课,讲的是应用心理学。教授说,如果你与某个人很长时间没见了,你又很想他,可以根据他以前的习惯推演出他十年后的样子。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十七成人思维基本定性。
于好照着他十七岁的模样,推演过二十七岁的陆怀征——
她在纸上写下他曾经的特征习惯。
他极其偏爱黑白色。
他喜欢旅游,去过很多地方,曾跟她讲过关于掩藏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一百个秘密,纵使于好读书再多,也从未听过那些怪诞不经的事情,每回听他科普都让她惊异不已。
他跟谁都关系好,对谁都好,对她最好。
他思想不纯洁,浑话连篇。
他吸引女人。
他喜欢赛车,追求速度和刺激。
所以他或许会在旅行的途中,偶遇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然后发生一夜情。
于好写完,就把纸撕了个稀巴烂,愤愤丢进垃圾桶里。
她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愧对韩教授,有辱师门,几年心理白学了,净推出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夜色茫茫,树风抖擞,天边似藏了黑墨,浓稠深沉。
赵黛琳跟于好并肩站着,看着不远处路灯底下的那拨男人,长叹一声,“虽说你这丫头性子古怪,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真的,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就是情商不怎么高。”
于好狐疑看她一眼,“羡慕我?”
于好真不觉得她有什么可羡慕,她性子耿直,不圆滑,也不会跟人打马虎眼,嘴也不甜,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事更不会做。
上次院里吃饭,她一句话差点把院长给得罪了。
于好那阵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刚通过一篇关于应用心理学的学术论文,当时还收到了一封来自Marcy Eddie教授的一封电邮,大意是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他看了,非常赞赏且惊讶,还向于好要了她其他公开发表过的学术论文。
吃饭的时候,院长就没忍住把这事儿拿出来说道,“咱们于好平日里闷不吭声,一干就给咱院里干了件大事儿!”说完还拍了一旁韩教授的肩,“老韩啊,你以后别老把于好关在实验室里,多让她出去走走,我听说都快二十八了?还没男朋友呢?你这师傅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韩教授和蔼地笑,刚要说话,被于好打断,“我挺喜欢待在实验室的。”
院长当下就觉得这小姑娘太不会来事儿了,这话要是换了隔壁院里那些小姑娘一准眉开眼笑地应和着让院长帮忙介绍男朋友趁此也跟他拉近关系。
赵黛琳当时也忍不住踹了她一脚,于好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院长的面子,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干脆不多想。
韩教授连忙打圆场,“还小,不着急。”
院长心想,哪小,转眼就奔三了,摇摇头,觉得这姑娘也忒不讨喜了。
往好听了说,这是没心眼儿,再往难听了说,就是情商低。
都说学心理学的情商高会做人,于好就是个油盐不进柴米不和的特例。
赵黛琳低头取了支烟出来,衔进嘴里,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又把烟从嘴里拿下来,转头看她说:“咱们心理院的那几个都是人精,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奇葩?不是都说学心理的情商高么?”
“还都说学心理的都得过心理病呢,你得过么?“于好说得贼冠冕堂皇,“你这话就是耍流氓,跟学过医的都不会生病有什么区别,不带这么有色眼镜看人的。”
再说,于好主攻测谎,测谎讲究直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赵黛琳终于找到打火机,低头点燃,吸了口:“甭跟我这扯皮,我问你,你真不打算去打个招呼?”说完,眼神意有所指地往某处瞟了瞟。
那边男人聊得差不多,准备走了。
赵黛琳最后搡她一胳膊:“抓紧机会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啊。”
于好却突然朝她摊开手。
赵黛琳一愣,“干嘛?”
“烟。”
赵黛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过去,嘀咕:“你会抽么?”
于好瞥她一眼,娴熟地叼进嘴里,然后低头拢着火吸燃,她唇形姣好,线条清晰,细长的烟条被她含在嘴里,那眼睛却清透无比。
赵黛琳想起一句话——
女人之美,下美在皮,中美在神,上美在态。她觉得于好现在就是中美阶段。
于好的烟龄或许比赵黛琳都长。
她高中就抽烟,只是这几年戒了,不太碰。她平常没什么瘾,偶尔有瘾的时候含颗糖刷刷文献时间过的很快,都说戒烟难,她觉得还挺容易的。
抽完一支烟,于好就清醒了,转身去开车。
赵黛琳哎了声,忙跟过去:“你真不去啊!”
……
错过那晚相认,于好没想到再见到陆怀征是在军区。
两个星期后,在空军部队有一场关于心理疏通的讲座,于好负责韩教授的演讲稿以及播放PPT的部分,所以她坐在韩教授主讲的边上,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人头,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人。
他坐在第一排中间一个面方如田的中年男人身边,穿着规整的军装,扣子一丝不苟地从底下扣到顶,衣领刚好束在喉结下方位置,难得正襟危坐,与那天婚宴上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于好想起很多年前他打球时的模样,对什么都不上心,球打得倒是挺认真。
于好还谑他说你什么时候对学习这么认真,清华北大都能上了。
两人当时在球场,他给她演示了一个漂亮又利落的三步上篮,笑着把球接回来,说:“清华北大算什么,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学无止境懂不懂?怎么,你想考清华还是北大?”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站在罚球线外,手抬高,微微眯眼,身子轻跃起离地一段距离,一边瞄准,一边漫不经心地地跟她说:“你想考哪个城市的大学,提早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
他屏着气,把球投出去,轻巧落地,看着拿球稳稳地砸入篮框中,又转了几圈,落地,然后又用他拍过球的脏手轻轻拍她的后脑勺,眼神里全是你傻啊:“提前踩点,看看附近有什么我能考得上的大学。”
于好当时没理他,但这话这几年却频频出现在她脑海里。
冯女士说得没说,女人二十八确实一道坎,她这道坎还真有点不好迈。
陆怀征全程盯着韩教授发言,身旁的中年男人时不时会在他耳边低语,他则微微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表情恭敬顺然地聆听着。偶尔会把目光偏到她身上,于好也不避讳,跟他对视,不过他很快就移开,然后没几分钟又不自觉偏过来。
这么几次多了之后,于好就有点慌了。
心理学上说,有人频繁盯着你,别想太多,可能只是你今天早晨出门时脸没洗干净而已。
于好当时的心理活动别提多复杂了——
她可能眼线画歪了?
还是门牙上沾菜叶了?可她明明没说话,又不是龅牙。
好想掏出镜子来看看啊。可底下这么多双眼睛呢。
现在站起来去厕所的话韩教授的ppt就没人放了啊。
于好还在纠结要不要斗着胆子跟韩教授说一声的时候,陆怀征的眼神又斜过来了。
于好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结果他先是绷着一张脸别开视线,然后几秒后又低下头,再然后,于好发现他肩膀抽了两下,最后发现,他居然在憋笑,憋得肩膀都颤了。
那表情,完全就是他以前捉弄一个人得逞的得瑟劲。
旁边的中年男人目光扫过去,“严肃点。”声音却不严厉,挺温和。
陆怀征这才收了笑,佯装轻咳了声,然后再也不看她,一本正经开始听韩教授授课。
于好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往上掰直了点,彻底把那张烦人的脸遮住,直到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才肯罢休。


第6章 第一卷 生(06)
讲座十一点结束,于好关了电脑把演讲稿收好,准备跟韩教授离开。
忽然,台下响起:“全体都有——”
他声音洪亮浑厚,有力地穿透整个会堂,字正腔圆:“敬礼!”
语毕,台下所有人齐刷刷打了个板正的军礼,于好在一瞬间被他们的气势给震慑到,感觉前排那几个都还是小男生,怎么看上去都那么少年老成,下一秒,又想到某人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整天跟女孩子嘻嘻哈哈不知所谓。
当年的“少女时代”成员跟他关系都不错。胡思琪跟另外一个女生同班,其他三个都是外班的,五个女生搞得跟连体婴似的,一下课就跑去找对方一起上厕所,或者午休就都如胶似漆地围在走廊上聊天,掰都掰不开。
好像读书的时候总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长得帅跟长得漂亮那帮总是各种认识,好像是对对方颜值的肯定,又好像是他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认识的,进门前还给发卡的那种,反正那时候陆怀征那帮长得好点的几个男生跟胡思琪那帮女生都特别熟。
加上陆怀征课外活动多,又是打篮球又是踢足球还会打台球,反正时不时他身边就能冒出一些新人来,还都长得特别好看,于好就感觉他像个交际花,谁都认识,莺莺燕燕特别多,不论男女。
于好眼中的“交际花“此刻正跟在那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身后朝他们这边过来。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不过面容坚毅,看上去依旧威风堂堂,是空降旅的副参谋长,叫栗鸿文。
两人来到讲桌前站定,栗鸿文手杵着讲桌,微微一笑道:“韩教授,中午就在我们六号灶吃点?”
他跟栗鸿文早年便认识,也晓得栗鸿文的脾气秉性,本想今天中午带于好去开点小灶,犒劳下这么多天连夜帮他赶PPT。栗鸿文发话,这没得拒绝,韩志敐所以转头看了眼于好。
栗鸿文和陆怀征也都顺势看过去。
“你也一起吧。”结果这回是交际花说话了。
于好看他表情,莫名有一种偷吃人家大米的感觉。
一伙人朝六号灶进发,韩教授跟栗鸿文并排走在前面,于好跟陆怀征还有个小班长并排跟在后面。小班长年纪不大,笑起来特憨实。然后于好发现这俩军人走路都有点快,陆怀征跟他领导的步调保持很一致,害她跟韩教授小碎步跟得那叫一个急促。
等跟到门口,于好才知道所谓的六号灶就是空勤食堂,她还以为是什么部队小灶呢。
她忍不住问了问站在最边上的小班长:“你们都管食堂叫六号灶吗?”
小班长刚准备答,结果被旁边的队长悠悠接了去:“不然你以为是给你开小灶吗?”
口气可呛。
小班长有点懵。
于好不理他,再次越过中间那人,跟小班长搭话,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叫六号灶?”她这人有一毛病,不知道的事情得查清楚,不然心里憋着难受。
小班长吸了一口气,看了眼陆怀征,心想,这回总轮到我答了吧,结果还是被边上的人抢了先,这回口气更呛:“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虽然队长平日里训练声色俱厉,严肃拘谨的,但私底下就是一大男孩儿,平易近人,经常不顾形象地跟他们闹作一团,对他们也十分照顾,特好相处,很少见他这么呛人。
小班长畏生生地把答案给咕咚一声吞回肚子里,不敢再说话。
于好也不说话了,紧紧闭上她的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说。
……
食堂很静默,因为还有人没到,所以大家都不能动筷,并且还得保持站立姿势,还不能交头接耳。
陆怀征站得笔直,背影像一棵挺拔的青松,牢牢扎立在她旁侧,于好能听见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不像年少时那般,轻狂,傲慢,而是沉稳却内敛。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战士检查完所有的器械,气喘吁吁跑上台阶,在门口打了声响亮的报告,于好还在盘算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时,就听见身边一声高喝:“归队!”
他长高了些,于好以前的身高能过他的肩头,现在她发现自己刚好在到他肩侧,或许还差点,耳朵离得近,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特别踏实有力。
他俩以前唯一一次一起吃过饭,就是他赢了球赛,八班聚餐那次。
没想到第二次,就是跟成年的陆怀征在他的部队里。
于好发现桌上有几个人的餐盘上多了几样东西,种类还不同,鸡蛋,虾,苦瓜胡萝卜之类的,又看了看陆怀征,发现他盘子干干净净里什么都没有,难怪说话这么呛人,原来是别人有小灶,就他没有。
其他桌都安静吃饭,也就他们那桌,栗鸿文跟韩志敐(chen)聊得热乎,于好被稍在一边儿,安静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栗鸿文忽而点到她,“你这学生看着斯文懂事。”
韩志敐看了眼于好,笑着回:“小丫头怕生。”
“年纪不小了吧,还小丫头?”
韩志敐顽皮地:“你猜猜,看上去像多大?”
栗鸿文谈过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于好说,“看着是不大,不过能留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估摸没三十也得二十八了吧?”
“厉害啊。”韩志敐竖了竖大拇指。
栗鸿文乐了,“真猜准了?”转头又去问于好:“到底三十还是二十八?”
于好如实答:“二十八。”
栗鸿文笑:“不错呀,二十八都当上助理研究员了。”
不算出彩,厉害的三十都已经是研究员了,等她爬到那步估计得四十往上了。
韩志敐说:“小丫头是挺聪明,人也不错,怎么着,你给介绍介绍?”说着还回头扫了眼,“你这队里有没有什么适龄的男青年给我们于好介绍一个?”
这是玩笑话。
栗鸿文却忽然认真起来,眼神递过去:“那你看对面那个怎么样?”
被点名的陆怀征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认真大口大口刮着饭,夹菜的手都没停,于好觉得他可能是真饿。
韩志敐目光落在陆怀征身上,来回梭巡,点着头:“不错,不过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陆怀征这才出口提醒,“半个月前,在宋小桃的婚礼上,我跟您见过。”
韩志敐想起来,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不过他记性没年轻人好,注意力也不在那上面,具体对不上,只知道是有这么个人。
栗鸿文看向陆怀征:“看来还挺有缘,怎么,你要不要考虑考虑,韩教授可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介绍的学生,我信得过,肯定是个好姑娘。”
韩志敐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栗鸿文是真替陆怀征着急。
前阵子刚回来就说要帮他介绍,都被陆怀征打着马虎眼儿给躲过了。
韩志敐怕于好下不来台,刚要替自己学生说两句,就听陆怀征放下碗,冲两位老人自嘲地笑笑:
“领导,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能嫁给我们这种当兵的,别难为人家了。我吃饱了,先回,您跟韩教授慢吃。”
栗鸿文见他这么抗拒便也不再强求,又怕韩志敐误会,转头跟他解释:“上回联谊也没见他这么抗拒,别看当兵这么多年,都过得挺糙,他从小跟着他姑姑,修养一直不错,就是今天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大概是小于的条件太好,丫给吓坏了。”
栗鸿文面儿上这么说,心里却直犯嘀咕,不至于啊,条件再好的也不是没给介绍过,也没见他这么咋呼。
韩志敐则面儿笑笑,心里却极其护短:皮相好有什么用,开个战斗机又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你丫看不上我们,我们还看不上你这条件呢!
全程,于好没说一句话,被人像个皮球似的踢过来踢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个问题说下,因为题材敏感,有些内容不能详细说明,所以文里就模糊化处理。
空降兵的食堂一般都叫空勤食堂,所以昨天教授说了句空勤大队,其实不对,这是空降兵特种旅。
文里模糊化处理哈。


第7章 第一卷 生(07)
陆怀征没有回宿舍,而是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草坪上目光悠闲地看着隔壁新兵操练。
他想起自己刚入伍那年,刚好新年,队里包饺子,总教官跟他打赌,说自己能一口气吃五十个饺子,陆怀怔说自己能吃七十个。结果两人就赌上了,整个连队的人都围着圈看热闹,轰轰拉拉,还有呐喊助威的,总教官平时变着法子的折磨他们,战士们一边倒儿,同仇敌忾,都希望陆怀征能灭灭总教官的风头。
总教官吃到第六十八只就咽不下去了,塞着满嘴的饺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这小子面不改色地吃了七十八只饺子。
服了,赤目圆瞪:“你这小子牛胃吧。”
陆怀怔从小就是能吃两碗饭的乖宝宝,特别喜欢吃他妈做的饺子。每次只要一到他妈包饺子,他就搬着一张小凳子坐在他妈边上,然后陪着他妈一起包。
包完,等他爸回来,丢进锅里煮,这种干捞的饺子他能一口气吃好几十个。
他妈以前随军,手艺都是跟炊事班的师傅学出来的,所以一进队里,很亲切。
等他第二年考上军校,就再没吃过味道那么像样的饺子了。
再分配,成了空降兵,空勤的食堂大多要以他的体格配比,吃东西也没那么随意了。
当兵这么多年,他在部队里就想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妈。
一个是于好。
其实很少想起于好,大多时候想他妈。
第一次想起于好,是刚入伍第一年快结束的时候。
他在连队执勤,最痛苦的执勤是夜里放哨,轮岗,特别是后半夜岗,还是冬天的时候。那时候还下大雪,屋外都是一片白,有些老兵叫夜习惯从屋外抓一捧雪趁你睡得熟一股脑塞进衣领里然后撒丫子就跑,这种方法,百试百灵,不怕不醒。
被叫醒的人心里都窝火,从床上鲤鱼打挺弹起来便追着人满屋跑。
陆怀怔醒得准,他基本没怎么被塞,属于围观状态。
就这么一个平常的夜晚。
他起夜准备执勤,叼着根烟蹲在寝楼门口,等里头同班岗的战友把人教训舒坦了出来。
连队不让抽烟,他就叼着解解馋,随手从地上捞了根树枝,莫名其妙写起了于好的名字,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慢,自己写得时候没注意,可写完了,啪嗒丢下树枝一瞧。
“于好”两字生生刺着他的眼睛。
字写得还挺好,笔锋苍劲,漂亮。小时候跟姥爷学过小楷,他没什么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是顽皮性子,天天被他姥爷拿着鸡毛掸子追在屁股后头打,好不容易学了个模子出来,姥爷便不肯再教,书法这东西摹多了形骨在就行,剩下的,就看你有没有根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