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伙计笑道,“我记得,就那用包袱挡着脸的书生吧?”
“对对!”贺羽点头,边偷眼看对面的辕冽。
果然,就见辕冽眉头微皱。
贺羽暗自一笑,果然还记得么?!他又坐了一会儿,吃了些小点心,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贺羽走了,辕珞拉住辕冽问,“唉,哥,刚刚那人说的姓殷的书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你不也说他眼角有痣么?”
辕冽有些不确定,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巧吧?”
“去看看吧!”辕珞站起来就要跟着贺羽走,被辕冽拉住,道,“算了。”
“不行,万一真是呢?!”辕珞抬腿就追过去了。
辕冽叹气,心中有些烦乱,想着想着就担心起来,他也不知道万一那人是真活着的,不是妖怪也不是狐媚子,那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做,谢他救命之恩?还是打他一顿消气?自己可是为他“魂牵梦绕”外加“守身如玉”了那么多年…
想到这里,辕冽站起来,决定还是走吧,别凑热闹。
殷寂离原本在床上打盹,他翻了几个身,就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看到眼前一棵桃花树,风一吹,满树的桃花儿都落了下来。
“啪啪啪”三声…是敲门的声音。
殷寂离被惊醒,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坐在床铺上,殷寂离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劲,梦见桃花?
掐指一算,殷寂离一个激灵——糟了,煞星将至啊!
此时,就听到门口又有人拍门,“殷少爷?”
殷寂离一愣,问,“谁啊?”
“您那位朋友让我给您送酒菜来。”伙计回答。
殷寂离微微眯起眼睛。他从小跟贺羽一块儿玩惯了,知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一个人吃饭的?”殷寂离问那伙计,“有没有人同坐?”
“哦,有啊。”伙计笑道,“是辕家两位少爷。”
“呵…”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说了声完了,就从掀开被子下床穿外衣。
“殷少爷?”伙计捧着那四菜一汤一坛酒,手还有些酸,就问,“您的东西…”
“哦,你等等啊,我换件衣服。”殷寂离说着,满屋子转悠,发现没地方可以躲,最后看见窗户了。
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就见这里是二楼…也不算高,一楼的屋檐伸出去挺远,在那里借力,然后往下面跳,应该不会受伤吧。
殷寂离想着,就已经爬出了窗户。他和贺羽不一样,从小三代单传,殷老爷子宠得跟什么似的,哪儿舍得他练武。而且殷寂离自己也不喜欢会武的人,按照他的说法,这世上,若是大家都不会武、都不好勇斗狠、占别人便宜、欺负弱小,就也没有战事了!所以他坚决不练武,不过用贺羽的话讲,无非就是一个懒字而已!
殷寂离扒着窗户跳到了外面的屋檐上,他原本想得挺好,可以在屋檐上面缓一缓,但是一脚踩上去才知道,这屋顶的琉璃瓦有多滑。脚下一松…文人么,除了拿笔杆子也没拿过什么东重西。殷寂离脚下一滑胳膊又没劲,哪儿还扒得住窗户,直接就摔下去了。
这时候,贺羽正好走到门口,见伙计端着四菜一汤站着,就问,“干嘛不进去?”
“殷少爷说换衣服…”伙计话没说完,就听到里头“啪嗒”一声,再是…哎呀…
贺羽赶紧推门进去,就见窗户开着,房里没人,大惊跑向窗边。
辕冽匆匆出了酒楼的大门,心里忐忑…会不会是那少年呢?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想见,又怕见。他正想的六神无主,就听到“哎呀”一声。
辕冽武艺高强,就算是牛毛针破空而来的声音,他也能分辨得清,并且准确让开,只是这一声哎呀…让他愣住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就在辕冽终于想起来,那个少年也是这声音的时候。
一个人已经从头顶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他身上。
辕冽一惊,往后仰,他原本是想要让开,将那人接住的,但是一抬眼,正好看到落到自己身前,双手扒住自己肩膀的人…双目一对,辕冽彻底愣住了,哪儿还记得躲开啊,直接就被撞翻到了地上。
殷寂离自然也是看见辕冽了,当他摔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下方有人,本来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那人看起来身体健硕像是会武功,可以当肉垫用一用,可没想到抬头一看,惊得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辕冽被压翻在地,良久才反应过来,抬眼看殷寂离。
殷寂离想要捂住脸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辕冽盯着自己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殷寂离狗急跳墙,抬手一拳打向辕冽眉骨与鼻梁之间的凹陷处。
殷寂离不会功夫,因此贺羽教了他这一招,趁人不备,打眉骨和鼻梁间的凹陷,那里最疼,人被打之后会懵那么一下子,而且眼睛也会糊,你可以趁机逃跑。
辕冽看到殷寂离都呆住了,毫无防备,这一下挨了个结实,可怜他好歹也是享有盛名的不败名将,今天鬼迷心窍了,被殷寂离这文弱书生一拳打了个正着,疼得他一懵。
殷寂离站起来,转身就跑,辕冽就感觉殷寂离是踩着他的肚子爬起来的…幸亏这书生没多重。
楼上,贺羽在窗前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着殷寂离逃进巷子里头去了,辕冽还在原地甩头。
贺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关上了窗户,回头,蹲下…哈哈大笑。
辕珞尾随贺羽而来,小心翼翼地闪到门口,见门没关,心中一喜,就想悄悄往里看一眼,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惊天动地的笑声传出来。

殷寂离慌不择路,他心中骂贺羽这惹祸精给他找来那么大的麻烦…这天劫煞星不是说着玩儿的,那个辕冽跟他的命盘死不对付,一旦纠缠在一起,自己这辈子要倒大霉的!
进了巷子兜兜转转,殷寂离直跑到喘不上气来了,才累得靠在墙边休息,往后张望,见人没追来,他才松了口气。
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殷寂离四周看看,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在巷子里头转了半日,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眼前喧嚣的大街,殷寂离走过去贴着巷子口往外看,想看酒楼门口辕冽还在不在。可是一看,殷寂离才发现,这条街,不是霄云楼门前的街,敢情自己走岔了。
他本想算算接下去怎么走才能不遇见辕冽,可伸手摸了摸身上…怀里的拨浪鼓丢了。
这鼓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才把八卦盘画上去的,丢了再做麻烦,别是刚刚跑的时候丢了?殷寂离了就想回巷子里去找…一转身,余光瞥见巷子旁边,一座巍峨的府衙。
好阔气的宅子啊!
殷寂离也是大户人家出生,觉得眼前宅子气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前阵子他爹还琢磨着盖个新楼呢,殷寂离下意识走出巷子细看那宅子,想着记下那楼的样子,回去把图纸画出来。
他仰着脸在人家大门口来来回回踱步,终于是将屋顶的样子都记下了,才注意到屋檐下面有一块匾额,上面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辕府。

殷寂离看到那两个大字之后,就觉得脑袋有那么一点点晕眩。同时,只听到身后一个凉冰冰的声音问他,“好看么?”

第3章 命不该绝

殷寂离听到声音后,战战兢兢回头瞄了一眼,良久才松了口气,“你怎么吓唬人…”
站在殷寂离身后的并非是他惧怕的克星,而是是有意压低了声音的贺羽。
“嘘。”贺羽一把将殷寂离拽进了巷子里头,道,“你真行啊,自投罗网送到人家大门口来了?”
殷寂离斜着眼睛看贺羽,“是谁害我的?没义气!”
“咳咳。”贺羽咳嗽了一声,“谁知道会巧成这样,再说了,你跳窗做什么?”
殷寂离刚想说两句,就看到巷子口走过两个人去,赶紧拉着贺羽贴墙站好,走过去的,正是一脸怒气的辕冽,和后头跟着的辕珞。
“哥,出什么事了?”辕珞问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辕冽。
“没事。”辕冽铁青着一张脸往前走,这就叫吃哑巴亏,总不能说他堂堂大将军辕冽差点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晕了…那个妖怪!别让他再遇见!不然饶不了他。
“呼…”殷寂离拍了拍胸口,总算命不该绝。
贺羽将殷寂离的包袱递给他,“客栈是回不去了,换个地方吧。”
“去哪里啊?”殷寂离小声嘀咕,“要不然我们回青云镇吧,这里太危险了。”
“那怎么行?”贺羽皱眉,“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殷寂离有些沮丧,拽了拽贺羽,“那你给我去买个面具回来。”
“干嘛戴面具?”贺羽皱眉,“让辕冽看到你又怎么了?你好歹是他救命恩人。”
“不行不行。”殷寂离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绝对不行!”
贺羽叹气,拉着受到惊吓的殷寂离买面具去了。
“咯噔咯噔…”
辕府的宅子里,辕冽正靠在院中亭子的围栏边出神,手上转着一个拨浪鼓。
那是刚刚压住他的那书生留下的,大概是从楼上跳下来时掉了。
“将军。”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本账册跑了进来,“这是霄云楼的账册,住客都要记录下名字的。”
“嗯。”辕冽点了点头,问,“有姓殷的客人么?”
“没有呀。”少年将账册递给他,“天字房的客人名字就写了一个,叫贺羽。”
“贺羽?”辕冽翻了翻那账册。说来也巧,殷寂离和贺羽本来都写了名字的,只是殷寂离的名字让掌柜的绞下来收藏了…纸上留下的洞粘上了后一页纸,后来的客人就接着写,因此唯独没有殷寂离的名字。
“呼…”辕冽将名册还给了那少年,道,“子明,叫人去城里找找,各大酒楼,有没有一个姓殷的书生,和这个贺羽一起入住的。”
“好嘞。”少年跑出去了。
辕冽依旧靠在亭子里发呆,拿着手里那个拨浪鼓颠来倒去地看着,就见鼓的手柄底部,刻了一个篆体的殷字。
“大哥。”
辕冽正在胡思乱想,辕珞跑了进来,道,“季相来了。”
“哦。”辕冽赶紧将鼓收了起来,起身和辕珞一起迎出去。到了前厅,就见辕陌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穿一身蓝色布衫的男子喝茶。那男子清瘦斯文,衣着和气质都非常朴素,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辕冽和辕珞进去后,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口称,“季相。”
此男子别看相貌普通性格温润,其实身份很不简单,乃是南景国当朝一品,左丞相,季思,季贤平,乃是当世有名的大才子。辕冽和辕珞两人都是他的学生,尤其是辕冽,因为自幼就跟着他爹行军打仗,基本没怎么学过文。辕冽也算是前程似锦,他爹怕他日后因为学问不行而吃亏,所以特地让他拜了季思为师。辕珞相较于他哥的出类拔萃,就显得平凡很多,学武一般,学文也一般,就是乖巧听话,因此辕陌也没对他报太大的期望,只想他活得开心,日后能给他哥帮帮忙。
“冽儿珞儿,季相有事情找你们。”辕陌让两人上来到身边坐。
“季相,何事?”辕冽问季思,“东南海寇的事情?”
“哦…不是。”季思摇了摇头,笑道,“海寇那事情,昨儿个皇上下旨宣箫王爷进京了,得过几日才能详谈,我这次是来约你俩出去的。”
“出去?”辕冽和辕珞都有些不解,“去哪儿?”
“最近乐都可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我们出去走走。”季思笑呵呵道,“说不定能有什么奇遇。”
“噗。”辕珞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今日是有奇遇。
辕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警告——不准说啊!
辕陌瞧见了,就问,“你们两兄弟干什么呢?冽儿?有事情?”
“没。”辕冽赶紧摇头,这么丢人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爹知道。
“走吧。”季思放下了茶杯,道,“看看有什么人才,可以网罗网罗。”
辕冽和辕珞无奈,只得跟着季思出门,网罗人才去了。
贺羽和殷寂离来到了闹市,找了一个小摊买面具,殷寂离上下挑了挑,找了个可爱的弥勒佛,戴上,对老板指指,要这个。
贺羽付银子,殷寂离却伸手比了个“二”,拿了另外一个给他。
“我才不戴。”贺羽赶紧摇头。
“不行。”殷寂离从面具后面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也被看见了么!你和我在一起,别人一看到你就猜到我了。”

贺羽沉默了一会儿,非常冷静地说,“那咱俩分开走。”
殷寂离也相当镇定,“那你自己去办事,我不给你算命。“…
贺羽无言地付了银子,将面具戴上。
殷寂离心满意足地点头,伸手拍他肩膀——好兄弟!
于是,乐都热闹的集市上面,出现了两个戴着弥勒佛面具的怪人。
“我们去买书吧?”殷寂离戴上面具之后,就觉得自己解脱了,拉着贺羽,指着前方的书摊说,“听说乐都有最大的书市,不知道在哪儿啊。”
“你就知道书,今晚上住哪儿啊?”贺羽皱眉,“如今整个乐都的酒楼都没法住了!”
殷寂离听后不吱声了,良久才道,“你嫌弃我呀…那你十八年前不说?害我把青春都交给你了。”
贺羽就有一股要吐血的冲动,想来想去,要不然去租民宅吧,或者上山上去住在庙里。正想着,就听到殷寂离“哎呀”一声。
“干嘛?”贺羽回头看他,殷寂离将面具掀开一点点,瞄了他一眼,“我还没吃饭。”

此时,饭时已过,酒楼里倒是客人不多了,殷寂离挑了一间最普通的面馆走了进去,跟掌柜的要了两碗牛肉面,多加牛肉!
贺羽将面具拿下来喘了口气,道,“我吃过了,你要一碗吧。”
“不行。”殷寂离笑眯眯看他,“怎么好只顾自己吃不顾兄弟。”
贺羽从小也习惯了殷寂离的古怪性子,只好拿着筷子在一旁陪着他挑面吃。
“你什么时候帮我找人?”贺羽吃了两筷子,问殷寂离。
“你要找那人还没来乐都呢。”殷寂离边吃边道,“我昨晚上看星象了,三日内必到…不过啊,你还是别找他比较好。”
“为什么?”贺羽皱眉,“我找他有事。”
殷寂离轻轻叹了口气,“你跟他的命盘也是死结,麻烦的很。”
“你那天说隔壁云婶家的小黄狗和巷尾九叔家的阿黑也是命盘死结。”贺羽道,“然后人家现在生了一窝十八只小狗!”
“所以说你不懂。”殷寂离啧啧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云婶和九叔后来勾搭上了,所以喜气冲了那命盘的死气,命盘就活过来了。”
贺羽沉默良久,道,“那就让我娘去勾搭她爹。”
“咳咳…”殷寂离被面汤呛住,贺羽坏笑,用筷子敲敲他的碗,道,“你那不也是死结么,要不然,让你娘也辛苦辛苦?”
殷寂离被一口带胡椒面儿的汤呛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很急却说不出话,火大了,拿起桌上的包袱就砸贺羽。
贺羽功夫好啊,轻而易举避开,那包袱却不偏不倚,砸中了贺羽身后经过的一个人。
那人被砸中了胳膊,皱眉,转脸看了一眼笑闹的殷寂离和贺羽。
殷寂离还在捶胸口,贺羽赶紧拾起那包袱,对眼前人一拱手,“抱歉兄台,我朋友一时失手。”
贺羽的话说完,若是换做一般人,大多一笑置之,或者说句无妨,可眼前这人却是撇了撇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却又让人极不痛快的“哼”,转身去了一旁人多的那一桌,也要了一碗牛肉面。
贺羽有些莫名,将包袱还给了殷寂离。
殷寂离吃着面,边看对过,就见不远处的一桌,聚集了好多书生,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贺羽功夫不错耳力极佳,因此听到了一些,就听他们正说什么外乡书生、本地书生之类的。
贺羽心中了然,就用筷子敲敲殷寂离的碗,道,“快吃。”
殷寂离呼噜噜吃面,声音响了些。
此时,那刚刚被他用包袱砸到的书生突然凉丝丝地说,“这人呐,也分种的,有些是杂的,不上台面。”
旁边一个书生笑问,“什么杂的啊?”
“乐都乃是人杰地灵的宝地,我南景人根儿就在乐都了,所以说,纯正的南景人都是乐都生人。”书生颇有些得意地说,“你看乐都出了多少能人?远的不说,就说季丞相。”
众书生显然都拿这季丞相做了榜样,一听到名字便肃然起敬。
那书生冷笑了一声,“只不过啊,每次到了秋试,就有大量的外乡书生涌进来,连句官话儿都说不准,还想来做官?!真是不自量力,就因为被这些人留在乐都,这人越来越不干净了。”
“就是啊!”几个书生也都起哄。
贺羽听后,回头看殷寂离,那人说话声音不轻,殷寂离应该听见了。
这几年,来乐都参加秋试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据说连着几届考试,三甲都让外乡文人夺去了,因此本地的书生都颇为不忿。贺羽其实算大半个武人,对这种喜欢划分地域、固步自封光耍嘴皮子搬弄是非的文人很是反感。
殷寂离倒是没做声,依旧呼噜噜吃面,他还惦记着一会儿去买书的事情呢。
那书生这话,本来就是说给殷寂离和贺羽听的,见两人没还嘴,有些不甘心又觉得两人大概挺好欺负。
“这外乡书生还有个最大的毛病。”那书生接着说,“就是没教养!说话吃东西和蛮子差不多,一点不注重礼仪。”
“对对。”众书生也符合。
贺羽又看了殷寂离一眼,按照殷寂离的性子,估计会说两句吧?
可殷寂离却好似完全没听见,努力吃面…吃着吃着,他将碗里的一片牛肉夹起来,扔到了脚边的地上。
这小酒馆门口野狗挺多,见地上有肉,就都围拢过来,一条狗吃了,另外几条也仰着脸看殷寂离。
殷寂离又从面碗里挑出了几块儿扔给了它们,几条狗吃了牛肉,都对着殷寂离摇尾巴。
贺羽本来也不饿,就将碗里的面条和牛肉挑出来,喂给狗儿们吃。
殷寂离忽然问他,“唉,知道哪条是本地狗么?”
贺羽一愣,问,“这还能分出来?”
“怎么不能啊?”殷寂离一挑眉,问掌柜的,“掌柜,你这店里的牛肉哪儿来的?味道和一般的牛肉不一样啊。”
“嘿嘿。”掌柜的笑道,“这位少爷,我这儿用的牛肉,都是北边送来的上好黄牛肉,乐都一般人家吃不到的。”
“哦。”殷寂离点点头,用筷子指指那几条吃得正香的狗,道,“都不是本地的!”
“啊?”贺羽不解。
“你想啊,本地狗多尊贵,哪儿能吃外地来的东西,这不杂了他的纯种么?”殷寂离将筷子放到桌上,笑道,“做一条好的本地狗,那就不能吃外地来的粮米,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被所有的本地狗看不起?它还配做一条血统纯正的本地狗么?”
贺羽听后,一乐,失笑摇头。
而那帮书生则是变了脸色,他们正吃着店里的牛肉面呢。
殷寂离吃完了面,贺羽付了银子,两人就起身离开,殷寂离美滋滋道,“我们去书市吧?”
贺羽背着包袱看他,“你买了自己拿,不准叫车也不准给我!”
“嗯嗯。”殷寂离点头,难得的乖顺。
等两人走了,那几个书生对视了一眼,觉得咽不下刚刚那口气,就跟着殷寂离他们出门了。

辕冽和辕珞陪着季思来到了闹市。
辕珞问,“季相,咱们去哪儿啊?”
季思想了想,“去书市吧,那儿每年这个时候书生最多,还有斗文的,挺有意思。”
“好啊!”辕珞向来爱凑热闹,高兴地答应。
辕冽可无聊了,跟在后头走着,心中却想着殷寂离的事情——那书生看来不是乐都人,莫非也是来赶考的?不知道他文采怎么样…

第4章 惹是生非

殷寂离继续戴着面具逛集市,贺羽有些无聊地在后面跟着。
“唉,寂离。”贺羽拽了拽他,问,“不再算算么?”
“算什么?”殷寂离回头看他。
“会不会再遇煞星?”贺羽提醒,“书市人可多啊。”
“不怕。”殷寂离笑着摆摆手,道,“我们去的是书市,那人是个武痴,不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武痴?”贺羽问,“我见他挺斯文的。”
殷寂离笑了笑,啧啧摇头,“这年头,长相是靠不住的,所谓相貌堂堂歹心肠,邋里邋遢宽肚囊。修桥补路瞎了眼,杀人放火儿满堂。忠臣良将无尸骨,奸臣小人多快活。这就叫乱世出邪魔,佛祖都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