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脸上渗出凝脂般的汗珠,眼睛里病态般地布满血丝,瞳孔呆滞,不断地低喃着恐怖的话语。但是周围那些正沉浸在酒精兴奋中的人们,对他的异样行为毫不关心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过来说,男子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也已经浑然不觉。
他迈着踉跄的步伐朝歌舞伎町方向走去,那股不稳当劲儿,好像比周围醉酒的人们还要严重。他步伐无力,东倒西歪,几次撞上别人的肩膀,也会被人推搡,险些倒地。
“必须……必须尽早通报这件事……一定要让所长知道……啊,实在是可怕……事情不会就这样画上句号的……还有……还有更多的人会送命……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眼睁睁地看着……怎么会有这样的……这样的恶魔……太可怕了……”
虽然也有人注意到他行为怪异,但他们都匆匆避开他,对他敬而远之。不经意间,他忽然撞到一个流里流气却体格健壮的男人。“浑蛋!眼睛瞎了?怎么走路呢?!”对方呵斥道。
他被猛烈地推开,一屁股跌坐在人行横道上。
“你真是的。差不多就行了!”轻佻的舞厅女郎出来劝阻,终于没让男子在他身上施加拳脚。
“走路给我小心点儿!你这混账东西!”流氓狠狠地甩下一句话,便带着女人离开了。
就在这期间,男子的目光变得狂乱、涣散,无法聚焦。他凭着本能,艰难地站起来,继续朝前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又和一位身穿和服,缠着紫色腰带的优雅中年女子撞了个正着。两人双脚交叉,险些抱在一起摔倒在地。
“哎呀,真是对不起!”盘着圆形发髻的女子虽然没有错,却满口道歉,害羞地从地上捡起原本揣在怀里的布包,然后拍拍膝盖,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有人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子觉得很可怜,便拉了他一把,助他起身。“先生,您还好吧?走路不专心可是很危险的。”那是一位头戴软帽的中年绅士。
可是,他连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就继续蹒跚着向前走去。他眼神空洞,盲目地注视着前方。
“谋杀……莫非……他就是犯人……是那家伙的真面目……所谓的魔王迷宫……实在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挨到了昭和大道。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呼吸紊乱。向左拐一个弯,便看见一幢老旧的大楼,他毫不犹豫且十分熟练地爬上楼里那座狭窄阴暗的楼梯。途中他有好几次不得不停下脚步,调整呼吸,然后继续吃力地爬着楼梯。终于到了三楼。他停下脚步。
“终于……到了……必须马上告诉……所长……才行……”
事务所有两间房,正好隔着楼道对望。一个房间的毛玻璃上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西村侦探事务所。
男子无力地握住门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门打开。只见屋子里面的三个人一个个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原来大家都在焦灼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木村!”
最先发现他的,是背靠窗户、倚坐在桌子上的西村泰辅所长。西村所长已经年近六十,有些谢顶,骨架又高又瘦,穿在身上的定制花呢西装显得有些宽松,不太合身。
“所……所长……”木村用尽全身的力气,痛苦地呻吟着。
西村所长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木村,你把我们急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自从你打来那个电话以后,就再也联络不到你了……”
“所长,还是先让他坐下吧。好像不太对劲儿,他看起来状态很差……”一个男事务员厉声提醒道,说着就从待客椅上站起来,一个健步冲到木村身边。这位长着圆脸庞,身材矮胖的男人正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山本胜正警官。他比西村所长年轻几岁,头发虽然稀疏,却还能用发蜡打理得整整齐齐。
“高子小姐,快来帮个忙!”山本警官大声叫道。他慌忙支撑住膝盖瘫软、即将扑到在地的木村。
“好、好的!”杉田高子回答道。杉田高子十分年轻,还没有结婚。她是西村所长的亲戚,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却生着一张诚实可信的脸蛋。她被吓得脸色刷白,慌忙绕到另一边拉住木村的手。
“你还好吗?”西村所长也从桌子的另一侧跑了过来。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木村抬到接待客人用的长椅上。木村已经无法正常坐在那里了,身体虚弱地倒向一边。
“木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西村所长焦急地询问着。
木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颗颗滚落,呼吸紊乱微弱,表情痛苦地扭曲着。他双手颤抖着微微抬起,好像要站起来。
“所……所长……我……我好害怕……那家伙……是……是魔鬼……是真正的恶魔……他是来自地狱的死神……死亡迷宫……”
“木村,振作一点儿!”
“没……没事儿……我还行……”
山本警官冲高子命令道:“水!快给他倒杯水!”
木村紧闭着双眼,脖子朝后耷拉着痛苦地喘着气,大量的虚汗流出,让他的脸色更显苍白。
“来,水!木村,快喝口水!”山本警官一把接过高子手中的杯子,把杯子抵在木村发紫的嘴唇边上。
可是,木村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倒进去的水很快从他的嘴角咕咕流出。
“算……算了……我……已经……不行了……迷宫的事情……更……更重要……”
“迷宫的事情以后再说!”西村所长高声打断木村的话,“你的身体要紧。”
“没、没用的……我……大概……被他……下毒了……”木村吃力地微微睁开双眼,绝望地对大家说。
三个人听到这话,心里都咯噔一下。尤其是在犯罪搜查领域颇有见地的山本警官,他的心如同沉浸在冰河底部一样,彻底冰冷掉了。
“也许木村的猜测是真的。他的脸色确实不太正常。原来如此。他被人下毒了。他现在这么痛苦,应该是毒效发作了。那个家伙竟然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简直就是个恶魔!魔王迷宫一定是个名副其实的恶魔!”
“救护车!西村所长,得赶紧叫救护车!”一意识到这一点,山本警官就马上叫喊着提醒道。
高子飞奔到所长桌子的电话旁。
“振作起来!”西村所长紧紧握住木村逐渐冰冷的手,“木村,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要挺住啊!”
“没用……已经……来不及了……刚才……不小心……撞到的……女、女人……还……还是……先听我说……重要的报告……”木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嘴唇发抖,全身像中了风一样急剧震颤,嘴巴一会儿张开一会儿紧闭。“像地狱一样的……迷宫……被害者……都是……他……带到……那个地方……”
“木村,先别说话了!”
“难道……那个男人……不可能……莫非,他……就是所谓的……迷宫……”
“木村!”
“……易容术……”
“木村!”
“……死……”
“木村!你是不是知道了魔王迷宫的真实身份?!”
西村所长努力地向濒临死亡边缘的木村询问道。
“……看、看见了……”
“是谁?凶手是谁?还有,对你下毒手的是谁?”
“……男的……”木村的嘴角吐出白沫,眼皮不停地抽搐着。
“男的?”
“……女的……”
“你说什么?”
“……”
木村的灵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个世界。
“木村!”
“……好、好可怕……救命啊……”
木村惨白的脸倏地垂下来,一动也不动。在离开人世的一瞬间,他甚至没能深深地喘上一口气。
就在高子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间里,木村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第三节
那是发生在同一天晚上的事情。
晚饭后,我和兰子慵懒地在客厅消磨时间。我一直在看书,兰子则在整理上一个星期的各种报纸——将其中的犯罪报道剪下来,粘贴在剪切簿上。屋子里还在缓缓地播放着西贝柳斯的《第六交响曲》。
兰子天资聪颖,而且极具侦探天赋,当时已经是位小有名气的人物。因此,经常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我们家拜访。甚至还有人越过警察局,直接将案件交到我们手上。另一方面,兰子也常常会从看似非常普通的案件中筛选出不为人关注的重大案件。
最近,我注意到,兰子近两个星期非常关注新闻报道,有时还会回过头去翻看两年前的剪贴簿。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吗?”
几天前我曾问过兰子这个问题,但她当时只是象征性地摇了摇头,一头柔顺而内卷的及肩秀发随之晃动。
“目前为止,应该还没发生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案件……”
“那你又是在搜寻什么呢?”
她回头望着我,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神秘。
“简单地说,我是在观察最近是不是有人会犯案。虽说未来是无法预料的,但是作为一名侦探,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是必须的。报纸可是非常宝贵而且重要的信息来源。至于电视新闻,都是一些为了谋得高收视率而哗众取宠的东西,没什么真实性可言。所以,别看我只是重复地翻看报纸,可比浪费时间去看什么《圣诞年鉴》更有意义!”
之所以提到《圣诞年鉴》,估计是在揶揄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吧。
不管怎么说,兰子绝对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优秀的直觉,也许那个时候,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灾难。
如果有人把兰子定位成一个冷若冰霜、毫无趣味、生活机械的女孩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只是在和邪恶势力对峙时,才会展现出铁面无私、沉着冷酷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兰子确实和一般的女孩儿不太一样。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姑娘会对犯罪搜查如此感兴趣,而且把解开看似没有答案的犯罪谜团当成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对梳妆打扮和流行时尚都不太感兴趣,反而热衷于解谜或者研究历史谜团。当然,她毕竟是名年轻的大学生,与其他学生一样,也喜欢鉴赏绘画,听听摇滚乐、古典音乐,如果有时间——如果真的有的话——她还会和男朋友一起去逛逛美术馆,听个音乐会什么的。
所以说,虽然兰子看起来就像那位在第欧根尼俱乐部①玩牌的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一样冷漠,但那只是她从事犯罪搜查时的职业需要而已。其实,她只是不喜欢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罢了。真正的兰子,是个非常感性、有着菩萨心肠的温柔女生。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与其把你从河口湖钓来的鱼送给朱鹭泽教授,还不如把香烟送给他。这个他应该更喜欢。”兰子突然若无其事地说。当时,她正把已经裁剪成小方块的新闻报道粘贴到平摊在桌子上的剪贴簿中。
“应该是吧。”我把目光从正在阅览的文库本上移开,抬起头,同意地点了点头。当时我正在看《阿拉伯的劳伦斯》,因为前不久刚刚看过由此改编的电影,所以才想起来看这本书。
今天,兰子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带刺绣图案的牛仔马甲,下身是一条及膝牛仔裙。她的配饰也很好看,小珠串成的长珠链围了好几圈,环绕在脖子和手腕上。
“没什么可烦恼的。偶尔和不一样的人出去玩玩儿,让自己开心起来吧。去河口湖边走走,在船上钓钓鱼,不是也挺惬意的?不是连莎士比亚都说‘大部分的友情是虚假的,大部分的爱情是愚昧的’吗?”兰子非常自然地说出这番话,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听了这些话,我愣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你说什么?”我吃惊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去河口湖呢?我记得我没和你说过啊……”
去河口湖是我刚刚看书的时候才作出的决定,兰子又不会读心术,没有理由猜得到。
“你不是打算星期天和网球社的人一起到河口湖露营吗?”
“这个……是这样没错……”
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兰子似乎并不罢休,紧接着又说了一串让我更受刺激的话。
“我还知道,黎人你打算和文学系一年级的那个女生分手了。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是举双手赞成的。那个女生的占有欲很强,和兴趣广泛的黎人好像不太合得来。如果你不喜欢被束缚,还是快刀斩乱麻,趁早分开吧。这是明智的选择。”
我愕然地盯着兰子的脸。说实话,我决定和学妹分手也不过是几分钟前才发生的事。
“兰子,我知道你的推理能力相当强悍,可是我从来不认为你能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洞穿人的内心。坦白地说,刚才你的推测正是我心里所想。但是,不论是女朋友的事情,还是到河口湖露营的事情,还是送什么礼物给朱鹭泽教授合适,我都对你是只字未提啊。”
兰子伸了伸腰,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将搭在右肩上的头发拨到后面,说:“线索可是多得很呢。如果你真的打算秘密地进行什么计划,就不要摆出一副那么明显的态度或是表情才好。”
“明显的表情?我不是一直在看书吗?”
兰子慧黠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愉快的光芒。
“这么说,你需要我把观察到的东西再复述一遍给你听?”
“对,而且要说得一清二楚,别让我‘死不瞑目’。”
“如果我说了,你可不要因为事情原来很简单而失望啊。”
“没事没事。你尽管说。”
兰子笑着说:“黎人你一个月前开始交往的女孩儿叫片冈友子对吧?”
“对。”
“她住学校宿舍对吧?宿舍的门禁是晚上九点,九点之后,电话也不能打。好几次过了晚上七点你就时不时地往走廊看,应该是很在意她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吧。”
“但是,你怎么知道对方叫片冈呢?”
“每天晚上一到八点——一直到昨天——她不是都会打电话过来吗?可是今天到了八点,你虽然一样放下手里的书,注视着门口,但是却没有电话打过来。不过你的表情却很复杂,有些许失望,又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可能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吧。”
“坦白讲,我确实是今天白天才在学校和她提出的分手,让她之后都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她应该哭得很厉害吧。感觉她的性格会这样。”
“那到河口湖露营的事呢?”我尽力不去纠缠和女友分手的事,转而问道。
“吃饭以前,我看到你把尘封已久的网球拍和钓鱼竿从储藏室拿了出来,还用抹布擦拭灰尘。”
“那你也没办法知道目的地就是河口湖啊!”
兰子耸了耸肩,笑呵呵地说:“学校的布告栏上不是贴了网球社的露营报名吗?你在好几天前就在频频地看那则布告吧。我当时就站在你身边,你忘了?”
“原来……是这样啊。”
“报名截止时间是明天中午。如果你真的决定和女朋友分手,那明天原本和她的约会就会取消。就是根据这些,我才推断出你要去参加露营活动。再说,不就是因为要去河边或者湖边,才需要用钓鱼竿吗?”
“那朱鹭泽教授的事呢?”发现自己内心的秘密被看穿,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为什么你知道我正在发愁应该送什么礼物更合适?”
“好几次,你抬起头来看着墙上挂着的那面三角旗。那是朱鹭泽教授从瑞士买回来,上星期才送给你的礼物吧?所以,我猜测你应该在为回敬什么而犯愁。”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准备送香烟礼盒呢?”
“你刚才看书的时候,不是一度露出高兴的表情,还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吗?那会儿,我就知道你要送香烟礼盒了。朱鹭泽教授一直喜欢抽Gitane,而且他的烟瘾是出了名大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只能赞成地点点头,“那你是如何联想到我要送香烟呢?”
“你不是在看《阿拉伯的劳伦斯》吗,书里经常有骆驼出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骆驼牌香烟。而且你还一直盯着爸爸放在书桌上的那个小狗造型的打火机。这个打火机你其实不怎么喜欢。综上所述,答案便浮出水面了。”
我低头看了一下桌子,那个打火机的造型和胜利品牌的狗长得特别像,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打火机旁边正是一个青铜质地的香烟盒。
“那,也就是说,你在观察了这些之后,就基本上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这些对我而言,都是些根本算不上证据的无谓细节。”
事实上,她的猜测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辙。可是,自己的内心竟然这样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别人面前,让人不觉有些震惊,抑或是不甘心。应该是这种复杂的情绪促使我反问了那么长的一串问题吧。
“这是推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兰子轻柔地说,“的确,当你孤立地看待这些繁杂的东西时,它们只是些零散而没有逻辑的现象。但是,如果你知道考察对象的嗜好、性格、生活习惯,然后再把所有这些东西综合起来看的时候,就能够很准确地追踪到对方的思维方式。奥古斯特?杜宾就是这样给他的同伴带来惊喜的。对我而言,你的行为模式和感情状况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是……是吗……”
“在处理案件时,多动动脑筋,从而解开悬而未决的谜底,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不断地积累各种推论,不连贯的部分则用想象来填补,当然要从各种可能性中选出发生概率最高的那种,这就是所谓的推理。但是,要一一解释各个推论形成的过程,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基本上都是从结论谈起。结果,推理的人就像会读心术一样显得深不可测。”
“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到这儿,我感到喉咙一阵干涩。
“所以,我刚才不是提醒你了吗,这个过程其实很简单。”她耸了耸香肩说道。
“虽然在你看来很简单,但着实令人吃惊。如果对方并不怎么会推理学,像你说过的那些琐碎的细节一定会被忽略掉。”
“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其实绘画也是一个道理。人们在美术馆里欣赏著名画作时,内心充满感动,却很少考虑到完成这样一幅佳作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名画的价值并不在于它是一幅被完美地完成的作品,而在于它所浸透着的作者的匠心和劳作。”
“哦……”我就像华生受到了福尔摩斯的谆谆教诲一样,感到很难为情。
“搜查证据也是一样,该评判的不是结果,而是一步步引导出真相时所用到的阶段性理论或者推理。”说完这个结论,兰子继续埋头做她的剪贴工作。
我已经看书看得有点累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完全没有看进去——于是我到厨房给我和兰子泡了两杯红茶。就在我准备把红茶端到桌子上时——
“嘿哟!”兰子失声大叫。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兰子从一堆报纸中发现了一个信封。
“怎么了?”
“就夹在今天的晚报里!”
“奇了怪了,可能是很早以前被卡在信箱里了吧,因为今天才发现,所以就顺便夹在报纸里了。”
通常,信件都是上午送到的。
“应该不是,千代子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岩井千代子一直在我们家帮着做家政,她每天早上的常规工作之一,就是把信件和报纸从信箱里取出来。
兰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信封的正反面。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标准信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我们家的地址,以及“二阶堂兰子小姐收”的字样。背面则写着岐阜县某个村镇的名字和“佐藤桃子”几个字。
“不认识这个人……邮戳确实是岐阜县的……信封口是用普通的胶水粘的……真是可惜,如果用的是透明胶带,说不定会留下指纹……”兰子十分谨慎地确认完这些之后,便用剪刀剪开封口。里面有一张便签和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