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太久,反倒加深内心的不安。那是一种近似愧疚的焦躁感。为何独留我我猜不透青梅署的用意。简直就像只有我被排挤在外似的,令人忐忑。
话说从头,富泽夫人会卷入这个事件是因为凶手出错所导致的结果。凶手的目的在绑架山仓家的儿子。因此就往后的办案方向而言,我的存在比富泽夫妇重要。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忽视我,是因为青梅署人手不足吗?还是因为目睹孩子的死亡,所以警方联手惩罚我?总觉得应该是后者。然而,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我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一定有问题。这也算被害妄想的一种,或许是身体上的疲劳与疼痛的伤口正在腐蚀我的正常思考?
我并不是没想过走出房间寻找电话,联络家人。或许只要听听妻子的声音就能够多少安抚情绪,赶走毫无根据的妄想。然而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路子。她指控我的呐喊声至今依旧在我的脑袋里回响。
“是你杀了茂。”
这声音依然停留在耳里,我无法跟和美说话。
如果现在跟和美说话,在双重罪恶感的折磨下,我可能会脱口说出茂是我儿子的真相。我害怕自己会这么做,而且比什么都害怕。
因为太害怕这个可能性,所以我产生一种预感,认为自己真的会在妻子面前说出这个事实。光想到这些,我就起鸡皮疙瘩。自白的恐惧化为一种强迫的行为,增长我的不安与焦躁。
我告诉自己,只要在这个房间,别说是打电话了,就连想起妻子都不可以。把脑袋放空吧!然而,越想把她从脑海中赶走:心里却越加想念和美的身影。好比肺渴求氧气一样,我无法抗拒这个反应。
和美
我的妻子。 棒槌学堂·出品
这种说法虽然平庸,不过我非常爱我妻子。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引人注目的亮眼美女,然而柔和紧致的端正五官散发着朴实随兴的美。她那不虚伪的微笑保留了少女般的清纯,她的拥抱蕴含着自然流露的体贴与温暖,只要触碰她,我的情绪便立刻和缓了下来。我有一点不好意思把这称作爱情,但毫不保留的互信关系系绊着我们。和美是无可取代的、最理想的伴侣。
然而和美却一直深信自己是个丑陋的女人,除非为了钱,否则不会有人想要和她在一起。直到与我结婚为止,这种想法一直伴随着她。
“唉,门胁专务的女儿啊!你应该知道吧?不是次美小姐,而是不起眼的大姊。”
她笃定外界是以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尤其严重,她对任何事都相当消极,容易自闭。
和美会这么想的原因之一应该和她妹妹有关。次美是个人人称赞的大美女。她脑筋动得快,有别于内向的姊姊,个性活泼外向,言行大胆。她曾被一家半职业性的剧团相中,选拔为主角演了好几出戏,爱慕她的男人总是大排长龙。尽管如此,她的女性缘也不差,我猜是她爽朗的个性为她加分不少。和美拿这个妹妹与自己相比,永远抱持着毫无根据的自卑感。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在我之前,难道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魅力吗?她不过是和妹妹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罢了。由这个例子可以看出,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是如何蒙蔽了男人的眼光。其实也幸亏这样我才能够得到和美,因此我没有理由批评他们。后悔不已的,是除了我以外的那些男人。不过,最早发现和美的魅力的人似乎是次美。我会跟和美交往,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次美的帮忙。就这一点而言,我非常感谢次美。现在谈起她已经成了过去的往事,因为很遗憾的,次美已经过世七年了。
我和路子发生关系正好也在同一年。正确来说,那是在次美过世的前两个月。当时我已经跟和美展开了婚姻生活。
想起当时,我不禁厌恶自己。我并没有对和美失去感情,而我做出这种背叛妻子的行为,正是导致这个事件的原凶。“鬼迷心窍”这句话真正的可怕之处,只有实际体验过的人才懂吧!对我而言,除了鬼迷心窍之外,无法解释与路子之间发生的事。
当然,妻子根本不晓得我与路子之间的事。万一和美知道了,我们这个家庭势必分崩离析,我绝不能够让这种事发生。这是我一个人的痛苦。它将否定、侮辱和美人生的一切,而我有义务保护妻子与家庭。就算有人讥笑这是出于男人的自私心态,但我还是必须拚了命保卫这个秘密。
我必须克服自己的软弱,停止自怜自艾的情绪。从今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我的心必须穿上铠甲。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和美的幸福。
走廊上逼进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连个敲门声也没有,门就被打开了,接着竹内警部补走了进来。一如往常,一脸不悦的表情。
“久等了。请跟我来。”
只有嘴巴还算殷勤,但他的态度依旧傲慢。我刻意不应答,起身跟着他离开房间。因为坐太久,感觉自己的臀部像个干黏土般失去弹性。
走到走廊上,我看见富泽耕一。他的脸色暗沉,呈现不健康的土色,双眼似乎也混浊成褐色。那不是因为走廊的照明昏暗,因为我可以清楚看见眼睛底下的黑眼圈。
我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却没有路子的身影。
“接下来,我会去看发现我儿子的那个工地,”富泽声音沙哑地说,“如果方便,山仓先生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预料之外的要求。
“为什么会想找我一起去?”
“茂的事情造成你很大的困扰。你不但帮忙筹赎金,还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遵从凶手的指示——”
“别这么说。如果我更注意一点,茂也不会有这种下场。”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富泽急忙挥挥手,“我打从心底感激你。我当然感到很痛心,但这跟你没有关系。拜托你,为了我儿子陪我去一趟。”
看来这是富泽的肺腑之言,这反倒更加折磨我。
“怎么了?”
“她因为不舒服而昏倒了,不过不用担心。可能是因为打击太大,所以情绪一时无法平复吧!她已经打了针,稍微睡一下,应该可以恢复正常。”
富泽的回答透着点空虚。孩子都死了,还能恢复正常吗?当事人应该有更深刻的感触,他的外表却丝毫不见这样的迹象。他现在暂时麻木自己的感情,将悲伤搁在一旁,试图撑过这一关。我十分同情他。如果我的同行多少能让富泽的情绪振奋一些,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的。”我对富泽说。
我们下了楼梯,走出玄关,不理会留在停车场的记者们便快速坐上车。
我坐进青梅署的车。不是警车,而是普通的丰田皇冠轿车。驾驶座上坐着青梅署的刑警,他姓宫本。富泽和我坐在后座,竹内像先前一样占据了前座。
“就算你不肯,我也要硬把你拉过来。”车子行驶没多久后,竹内对我说,“这个事件的主角是山仓先生。请你别忘了这个事实。”
这种事不用别人提醒,我自己最清楚。然而,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头上的肿块又隐隐作痛,我只能咬紧牙关忍住羞愧与窝囊的情绪。
车子穿过市中心,越过多摩川的铁桥。
“我们现在正经过秋川街道,打算南下。”宫本说。
此时道路变成上坡路。这一带的民宅果然稀少,夜晚的漆黑也显得更加深沉。由于时间太晚,没有半辆车擦身而过。

一座山逼近车道右边。道路形成弓形,造成视线的阻碍。左边的护栏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不久后,车灯中浮现“青梅养老院”的招牌。汽车减速,开向街道的左方,接着一边晃动车体,一边下到未铺柏油的狭窄路面。
开了约一百公尺,来到夷平山脉后所露出的平地。点亮车灯后,车子停了下来,三辆青梅署的警车并排停着。平地的角落有一台挖土机,垂头丧气般地让雨水拍打着。
宫本要我们下车。竹内一语不发地打开车门下车,我们也跟着他下了车。富泽的动作显得沉重。
道路依旧绵延。前方好几道人工光线射开漆黑的环境,清楚照亮雨水的线条。宫本递了雨伞和手电筒给我们。竹内则不顾我们,独自往前走。
因雨水而湿滑的道路再度缓缓向上。用手电筒照亮脚边后才发现不仅路肩,连两道轮胎痕之间的空地也长满杂草,杉树和橡树的树枝横生于街道之间。
树林的尽头处是已经荒废的建材放置处。五、六座上面盖了塑胶布的茶红色钢铁小山占据着空地。周围几名穿着黑衣的男子甩动探照灯,试图驱赶雨水与黑夜。
从光线的反射状况看来,他们似乎穿着尼龙雨衣,应该是青梅署的搜查员。
“有找到凶手的遗留物吗?”竹内问他们。
“没有。”其中一个穿着雨衣的搜查员回答,“这么暗,就算有也找不到。直到天亮之前,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脚印和胎痕会不会在天亮之前就被雨水冲走啊?”
“这我们也无可奈何啊!我好像没见过他们,是哪个署的人啊?”
“请问——”富泽耕一大声插话,“我儿子的……儿子的遗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站在附近的另一名男子直直照亮富泽的脸。富泽在光线中,像只懦弱的小鸟般环顾四周。
“在这边。”约十公尺远的建材后方传来粗犷的声音。
我拉着富泽的手走向声音的方向。跨过钢铁,强行拨开高达膝盖的草丛。富泽急促的呼吸和我的动作重叠在一起。
“你是孩子的父亲吗?”刚才的声音主人拿灯照着我们问道。
我差点脱口而出,但富泽抢先说:“我就是。”
“遗体是在那里找到的。”
男子将探照灯朝向地面。白绳绑在草根上,围成半个榻榻米大的长方形。只有这个部分的草被折断、压扁。
“他被用垃圾袋包着放在这里,跟书包一起。因为在建材后面,所以不容易发现。如果凶手没有把地点说出来,我们可能花好几天都找不到。”
富泽崩溃般地跪在地上,趴行到那个地方。雨伞、手电筒都不知丢到哪去了。
雨似乎没有暂缓的迹象,应该会下到天亮吧!富泽耕一的背早已湿透,但光线照向他时,他的背影犹如黑色的污渍。
我一步都无法动弹,也无法替他的背影撑伞。死去的孩子是富泽耕一的儿子,他彷佛清楚告诉了我这个事实。
富泽到底知不知道我和路子的关系?这个疑问从我心头一涌而上。拜托你,陪我去一趟。他会这么恳求我,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然而,我总不能在这个场合问他这个问题。
我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富泽背后。 棒槌学堂·出品
对于绑匪的愤怒再度涌上心头。我想起竹内先前说的话,这个事件的主角是我。那么,我必须善尽这个角色的责任,亲手揪出可恨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我不会放过任何人,我一定要揪出他。我向富泽沉默的背影发誓。


3


事件的开端是十一月九号礼拜五的早上十一点。在事件发生之前,那是一个一如往常、平淡无奇的早上。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九点之后我就到四楼会议室讨论了公司新产品的促销展览会,接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企划书上盖章,这时内线的显示灯闪起。
“喂?”
——我回答。
“马上过来。”
——是专务的声音。
“我马上到。”
我缓慢且慎重地回答。真希望再多待半小时,但专务的命令不敢不从。我叮咛局内的部属别偷懒,然后离开办公室。
我们“新都广告”是一家综合广告代理商。虽然我们不像博通或电报堂那般庞大,拥有动摇一国的影响力,但在竞争激烈的广告业界中却也占有一席之地,算是有一定名气的广告公司。
“新都广告”并不是刚创立不久的新公司,却也不算历史悠久的老企业。如今的社长已经是第三代继承人,不过扶植公司成长到现在这个规模的,应属专务取缔役【注】——门胁了壹的功劳。他才是这家公司真正的领导人,应该没有人对这个事实有任何异议。
而他也是我妻子的父亲。
搭电梯到七楼,敲了高层干部室的门。我不等回答便开门走进办公室。
门胁了壹有一头掺了白灰色的头发和光滑的皮肤,是个体格壮硕的男子。外观给人一种朴质的感觉,他本人觉得自己酷似晚年的坂口安吾【注】,幸好两个女儿的长相都遗传自母亲。
他是柔道高手,至今仍利用空闲时间跑去道场练习。乍看下个性豪放磊落,其实是个十分灵敏且细心的人物。对自己严格,对他人的要求也同样严格,却绝不会反复责备对方的过失。我并不是在夸奖自家人,不过他确实拥有作为一个经营者的大器。
岳父从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拿下老花眼镜,盯着我的脸。
“J公司活动的企划怎么样?会成功吗?”
“会的。”
“那就好,其实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听说J公司的新任宣传部长似乎不太喜欢你。”
“又是个常见的误会!”我轻松回答。
我是门胁了壹的女婿,不论社内社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我能爬到现在的地位,并不是靠实力,而是靠专务的关系——外界会传出如此的风评也是在所难免。尤其几年前原本在媒体局下的促贩部独立成为SP局时,我这个促贩部长一举跃升为局长,在当时就传来不少恶意的批评。
直到最近,社内总算不再听见这样的耳语,不过客户中至今仍然有人以有色眼光看待我。事实上,J公司的新任宣传部长势必也是听信了对我的偏颇评价。总而言之,就是有些人不喜欢我的工作方式就对了。
不过通常只要一起工作,这些偏见就会自然消失。这次也一样,我早就习惯这样的转变,现在反而可以享受对方的反应。
“是吗?总是带给你麻烦,我也感到很愧疚呢!虽然我想帮你忙,不过这样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吧!”
“我完全不在乎,而且森下这个男人蛮有意思的。他的想法比前任更有弹性,我想我会和他很合。”
“森下?啊啊,那个宣传部长啊!话又说回来,提案的状况怎么样?”
“还剩会场的平面设计,不过作品相当好,一定能够成功举办让客户满意的活动。”我说。
我现在的头衔是“SP局长”。
所谓的SP,当然不是在护卫什么重要人物【注】。这是“Sales Promotion”的简称,翻成日文就是“促进贩卖、商品行销”等。字面上原本的意义相当广,不过对广告用语而言,主要指运用媒体以外的方法,举办活动刺激需求。像是各式促销活动,或在街头发送试用品、目录或海报,以及举办各式比赛或征求试用者等等,利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将商品卖给消费者。
因为媒体向来都是广告的主流,所以SP局长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不起眼的职务。过去“新都广告”也没有专门负责SP的单位,完全交由专门的下游厂商执行。后来成立了促贩部,却长年得仰媒体局的鼻息,过着卑微的日子。
然而,这十年来,光靠媒体广告已经卖不出商品了。于是大家才开始重视可以直接与消费者互动的促销活动。由媒体到SP,时代趋势正在转变。全国各地处处可见各种促销活动,这正是所有企业与广告公司抢办促销活动的结果。
岳父是率先了解SP重要性的人。他早就预料到电视广告或报章杂志等煤体广告费将面临删减的命运。改革墨守成规的公司结构,才得以跟上变化无常的广告业界潮流,这都要多亏岳父的先见之明。现今“新都广告”透过SP局的营收已经逼近总营收的百分之四十了。
现在,我总算成为公司内重要的单位之首,然而十年前突然被调到促贩部时,我的内心只有“惊讶”两个字。如果要我解释什么是促贩,我脑中只会联想到传单或电车车厢内的吊挂广告,根本不懂促销活动到底该做些什么。
我囫图吞枣地读遍美国SP委员会的报告,也不停参观各地的展览大会。直到一九八一年目睹罗马法王的访日活动,我才总算了解到岳父准确的眼光。
岳父的想法是,创立一个不拘泥于本位主义的阿米巴式【注】促贩团队。换言之,现在的SP局扮演了“便利屋”【注】的角色。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个团队的领导人,是因为岳父认为我最接近他心目中的“便利屋”。我不太确定这到底算不算是可以让我欣然接受的好评价。
将促贩部独立从媒体局出来,改名为SP局,这也在岳父当初规划的蓝图中。因为过去促贩部总是屈于媒体局和营业局双巨头之下,难以推展促贩部的工作。然而现在多半是由SP局独当一面企划大型PR(公关)活动,引领媒体局或营业局。“便利屋”等同于“综合行销”,这是岳父的口头禅,他打算未来让SP局发展成本公司的中枢部门。
因此,岳父必然会随时盯紧SP局的状况,但我不了解他今天为何特地找我询问工公司的情形。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而且这件事原订于周一的例行会议中向干部们做详细的资料报告。
“那真是太好了,”岳父说,“对了,昨天我跟和美见了面。”
我稍微耸了耸肩。他的语气乍听似随意的闲话家常,但语尾注入多余的力道。原来这就是岳父找我的理由。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昨天中午她到这附近买东西,顺便找我一起吃饭罢了。不要这种表情嘛!我们是父女,吃个饭也不为过吧!”
“昨天我回到家后,她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
“那是因为我要她千万别告诉你。好啦,别那么紧张嘛!她觉得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所以猜你是不是在工作上出了什么麻烦,想拜托我顺口问问你。”
“那么您怎么回答她呢?”
“我当然跟她说不需要担心!我只说你现在的案件有些棘手,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您有提到工公司宣传部长的事吗?”
“嗯,是啊!”
“您为了让和美放心,骗了她咯?”
岳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然后表情严肃地逼问我。
“目前SP局进展得十分顺利。万一在业务上出现什么令局长烦恼的状况,那就表示你在例行会议上做了假报告。不过我相信你绝不会做这种事——”
“那当然。”
“那么,让你闷闷不乐的原因是什么?”
“——应该是和美想太多了。”
“不对。”岳父摇摇头,“刚才我说出和美的名字,你立刻皱眉。我可不是瞎子。你是不是跟我女儿有什么不愉快?”
“没有。”我的语气含糊。
“就算有,我也不会责怪你。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如果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告诉我?当然,我不会跟和美说。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想帮助你。”
我心中出现两个声音在争吵。一个声音说坦承一切,乞求岳父的帮助:另一个声音命令我坚守沉默。我无法在岳父面前隐瞒自己的犹豫。
“——女人的事吧?”岳父试探般地问我。
我差点就要点头了,不过我还是勉强克制住。然而,内心的动摇似乎显现在脸上。我直觉事情被发现了。
岳父一语不发凝视着我。如果我在这时移开眼神,就代表我承认了;但我已经错过笑着否认的时机。无奈,我只好无言地盯着岳父。两人就这么屏息互瞪着。
岳父耐不住正要开口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由岳父先移开眼神。我看见他出现一丝放心的神色,他拿起话筒。
“——嗯,是我。怎么了?嗯,他就在我面前啊!”他用手遮住话筒对我使眼色,“说曹操,曹操就到。”
“和美吗?”
岳父点头。 棒槌学堂·出品
“她说有急事找你,我也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我来听吧!”我接起话筒,“喂?”
“老公?拜托你赶快回来。”
“什么事?怎么这么突然?”我回答后才发现妻子的语气很不寻常。
“刚才接到很奇怪的电话,他说隆史在他手上。”
“什么?”
“他有让我听隆史的声音。隆史叫着:妈妈!救我!妈妈!然后对方说:我要钱,如果报警,我就杀死孩子。啊!老公,你快点回来啊!”
我总算进入状况。隆史被绑架了?怎么可能?
“你报警了吗?”
“还没。电话里的男子要我通知你。他说等你回来,还会再打一通电话。”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在我回家之前,千万别报警。不对,你有没有先向学校确认?隆史真的没去上学吗?”
“等等,老公。隆史在家里呢!”
“什么意思?”
“隆史从早上就一直在家,他向学校请假了。”
“你在说什么呀?”
“因为隆史他——”
我认为妻子精神错乱了。孩子被绑架的打击,让她没发现自己的说法前后矛盾。总之得先回家一趟,我担心隆史,也担心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