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一顿明白过来,点点头。
当下便说到:“那就进屋吧!”
林老太太在前,陈氏在后抬手请了一下,便同叶嬷嬷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四个姑娘们正你看我我看你,常妈妈折了出来:“姑娘们快进去吧。”
林悠闻言忽而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瞥眼向林馨:“走吧,三姐姐。”
林馨虽然是庶女,但她生在了林悠的前面,排行为三,如今见客依着规矩便是她大头,而林悠乃是嫡女自然心头不舒服,若是以往,林悠才不管这排行早窜了进去,只是今日遇上的是教养嬷嬷,太太又是打了招呼的,是以她才肯走在后面。
林馨小心的看了一眼林悠,便提着裙边迈过了门槛,林悠立刻跟在后面,继而是林岚,最后才是林熙,只是她到底只有六岁,身板小些,偏那门槛又高,最后还得是花妈妈将她略扶了一下,她才算是跟了进去。
叶嬷嬷此时坐在绣墩上,侧斜着身子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瞧着她们几个。
林馨带着姐儿几个行了福身礼,便想走到一边立着去,岂料叶嬷嬷忽而开了口:“几位姑娘还是自己个与我介绍相识吧。”
林馨闻言顿了一下,冲着叶嬷嬷低头一福:“我,我唤馨儿,乃,乃家中排行第三。”
叶嬷嬷依旧微笑的看她,显然认为她还没说完。
林馨捏了捏衣角:“我,我是庶出的。”
叶嬷嬷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望着她,这下林馨更是慌了,把衣角揉/捏了好几遍,竟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叶嬷嬷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柔声道:“三姑娘说完了吗?”
林馨赶紧点点头,叶嬷嬷冲她也点点头,笑着转向了林悠,当下林馨长舒一口气,非常自觉的往边上退了些,一副生怕自己站在正中受人关注的架势。
林熙瞧望着,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素来知道三妹妹胆小怕事,以前她未出嫁时,也常对她呵斥过,如今看来,倒十分的怯懦。
“我单名乃悠,家中排行第四,是母亲生的第二个姑娘。”林悠昂着脑袋一脸的得意:“已经读过《三字经》和《千字文》,最近正在读《女训》。”
叶嬷嬷淡笑着望着她,亦如之前的模样,那林悠想了下又补上了一句:“我最近正在习柳体呢!”
叶嬷嬷微微点头:“四姑娘说完了吗?”
林悠点点头,叶嬷嬷立刻就转向了林岚,林悠当即嘴巴瞥了下,人只望边上挪了一小步。
“我名岚,家中排行第六,前日里才读完的《千字文》。”林岚说着瞧看了一眼叶嬷嬷,冲其一笑:“我说完了。”
叶嬷嬷冲她点头后,看向了林熙。
林熙往前走了一步,先冲着叶嬷嬷福身,继而开了口:“我是林家最小的嫡女林熙,今年六岁,叶嬷嬷好。”说完后便低头等在那里,那叶嬷嬷笑着点点头:“你可和姐姐们一样,读了书吗?”
林熙并不清楚,毕竟她出嫁那会子,七妹妹成日里还在园子里耍。
当下回头看了一眼花妈妈,见她冲着自己点头便转身冲叶嬷嬷说到:“有的。”
叶嬷嬷笑了下,眼扫四人后转头冲林老太太说到:“四位姑娘我教的,只是老夫人和太太得撒手。”
林老太太早在庄子里就同叶嬷嬷答应了的,这会自然应声:“应该的,我请您来做教养嬷嬷,就放心的把她们四个都教了你,规矩您定,我不插言,责骂鞭打也全由着您,我再不过问。”
陈氏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她又耷拉下眼皮:“叶嬷嬷放心,我也不会多事的。”说罢便安静的坐在了那里。
叶嬷嬷笑着转头冲四个姑娘说到:“四位姑娘应该也听清楚了,自今日我做了你们的教养嬷嬷,你们的事便是我来做主了。话我说到前头,我精力有限,一齐教四位姑娘,也就半年的光景,若是有不适应的,且忍忍,过了这半年也就是了,若是有心多学的,那就把心眼子放正,半年后,我只选两位姑娘来教,有没缘分的,一切就凭各位自己个做主了。”
四个姑娘齐声应了,叶嬷嬷便说明个开始,当下老太太一摆手,四人都被领了出去,她们这一走,常妈妈放下了珠帘,去外面候着,屋内就留下林老太太,陈氏,以及叶嬷嬷她们三个人。
“老姐姐瞧着如何?”林老太太嘴角上挂着笑。
叶嬷嬷面上笑容不变,眼扫了下陈氏,而后说到:“林家乃是清流世家,,礼仪重节,四位姑娘能早早的知道读书,倒是得了传承,这是极好的。”
这么一句话看似答了老太太的问,还夸了四个姑娘,但林老太太却听出这话中之意,当即蹙了眉:“怎么?她们四个不入眼吗?”
叶嬷嬷依旧往陈氏那里看,陈氏当即表态:“叶嬷嬷不必忌讳我,话只管往直里说,我,受的住。”
叶嬷嬷点了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笑容便收了:“这四位姑娘,平日里,太太您,没怎么管教过吧。”
陈氏一顿,看了眼老太太,见她竟闭眼拨起了珠串,便低了头:“叶嬷嬷慧眼,我…”
“还是我来说吧。”林老太太蓦的一睁眼:“我那儿子自婚后,大大小小共收了三位妾侍,四个通房,儿媳妇持家虽有道,却也不免与她们处处较劲,故而这些年没什么心力教诲子女,唯一花费过心思的,也就是可儿,可是…”
“敢问花费过心思,又是如何?”
陈氏红了脸:“请过女先生教了读书识字,也请了女红先生教习过。”
“只这些吗?”
陈氏点点头。
叶嬷嬷看向了林老太太:“三姑娘性子太弱,只怕家里常受些欺负,若要我把她教出来,太太这里首先就得嫡庶一般的养,其实高门里,女儿家并不分那么清楚,反正迟早都是嫁出去的,选夫婿的时候有上一点差别,嫁妆再分个等,也就是了,何必平日里分的那么清楚?若是这般差别着,先不说别得,日后若有机缘得说于高门,只叫人听着见着寻出差别来,便知太太的不容,不但丢了您自己的脸面被人称恶,更是连林府也会被人嚼在嘴里的。”
陈氏闻言面上一红,其实她也出身于之家,明白这对庶女过于苛责或是惫懒要被人念叨,她不是不想关心,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每每瞧见又能想起那几个狐媚子,这心里头着实上火,不由的就苛责喝斥的多了些,如今遭叶嬷嬷这般念了出来,也觉得脸上烧的慌,随即点点头:“我知晓了。”
叶嬷嬷瞧见陈氏那模样,忽而一笑:“我瞧太太心里委屈,我只问一句,你们请我来做教养,为的是何?”
陈氏捏了捏帕子:“想给我们林家教养出一位名声牌坊。”
“名声,这便是林家的体面,也是我们女人一辈子的脊梁骨,同样的,若是四个姐儿里的庶女们出外有了差池,丢了脸面,您说嫡女们要不要受着牵连?”
陈氏一顿,彻底明白过来,当即起了身:“我明白了,日后我绝不苛责就是。”
叶嬷嬷点点头,这才看向林老太太说到:“老夫人,这事我应了,日后便少不得要拿捏治理的,于今日我也和你交个底吧,那三姑娘性子怯懦,没有大家风范,日后我得给她树些威,好叫她先站直了自己的脊梁骨;而四姑娘,傲气过了头,少不得要打压一二,让她知些收敛,免得日后出门在外惹人生厌;那六姑娘是个谨慎的,只是性子里有些盘算,只怕日后贪念不小,容易出事,少不得敲打一二,正了心;至于那七姑娘嘛…”叶嬷嬷捏了下手指:“她尚小,还有些看不清,不过,也只有她知道向我问安示意,倒有那么点眼色。”
叶嬷嬷的一番话语,叫陈氏面色发紫,她自认虽然是疏忽了些,但也不至于听起来四个孩子只有一个七姑娘略略拿的出手,但心中再一盘算,却又觉得叶嬷嬷说的是句句在理,顿了一下后说到:“那就有劳您了。”
林老太太也发了话:“交于你,我便不多言了。”
“如此,我便回去准备一二,明日里就开始。”叶嬷嬷说着起了身,林老太太招呼了常妈妈引着去安排院落以及丫头婆子的,这人一走,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后,都是一声叹息。
陈氏眨眨眼,低着头:“婆母,儿媳是不是太,太没用了?”
林老太太不置可否,拨了两下珠子后才慢慢的说到:“她来了,我们就指着她吧!”
第七章 脸面
林熙眼瞧望着前方三丈开外的投壶,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抓着那根有她半身长的投箭,往前直走,片刻后,将投箭入壶,便是转了身看向一旁坐着的嬷嬷。
叶嬷嬷摇摇头,起了身,冲着四个姑娘低声说到:“你们乃是大家小姐,走路要讲究四平八稳,且瞧瞧你们几个?三姑娘勾着身子弓出了驼背来,四姑娘眼珠子朝天,六姑娘身姿倒是不错,就是衣服窸窣,幅度不能小些吗?至于七姑娘,嬷嬷我只是教你行坐而已,你何须紧张成这样?”说着她又一笑:“再来过吧,这次且慢着点,我一个一个的再给你们纠正一次。”
随着叶嬷嬷的话,姐儿四个只好轮番上前再来,林馨自然打头,林悠便挪到了林岚身后瞥了眼林熙,冲她小声嘀咕起来:“熙儿妹妹,你要是挨不住,就哭上两嗓子,叫花妈妈带你回去顽去,这又不是入宫当娘娘,要这么折腾吗?”
林熙冲林悠摇摇头:“四姐姐,我,我想学。”
很多话都是不能说的,她更没办法告诉自己的这几个妹妹一定要学,还要用心的学。
当初她也不曾觉得这些有多重要,只要待人接物大方爽利也就是了,在她出嫁前,也曾满耳好话,不觉得如何,可等到嫁去了康家,和那康家大房的安宁县主一比,她便莫名的成了个野丫头。
婆母嘲讽,太夫人蔑视,就连她的夫君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以至于日后她在康家过的十分郁卒也就算了,可别人一旦传出过什么话出去,竟也没人会为她开脱上一句,终归是起始就落了势,后来事发,在康家族中想要辩解一二,她竟是百口莫辩,无人信,终归在人家眼里就当她是个不知规矩的,继而才在那些冷眼与辱骂中,逼得她生生的走上了末路。
林悠见林熙不听自己的,当即恼了,抬手照着林熙的腰眼上就是一掐。
很疼,泪水不自觉的就奔去了眼眶子,但是林熙死死的咬了唇没吱声,这倒把林悠给惊住了:她可是狠狠的掐了一把啊!
而此时,叶嬷嬷轻声的唤到:“四姑娘,该你了。”
林悠立刻堆了笑的走了过去,叶嬷嬷二话不说的开始给她点点矫正,此时那林岚看了几眼林熙,而后默默地转了头去,三息之后更是完全盯着林悠的行姿,好似什么事都没有过一般。
待到林悠和林岚都指导完了,就轮到了林熙,她年纪尚小,有些举止做来颇有难度,但架不住她一心求学,应是咬着嘴唇亦趋亦步的模仿矫正,待走到后头几步时,竟也有了些样子,那叶嬷嬷冲她微微笑了一下,倒也算是奖赏了。
上午是闺学,下午是行止礼仪,晚上便是女艺,所以当这行止礼仪结束后,大家能各自回去歇上半个时辰,而后用了晚饭,便要学习女艺。
叶嬷嬷散了大家,林悠当头第一个就跑了,林熙最小自是慢吞吞的在后,走路都还记得刚才叶嬷嬷教的行不出声,动不带裙,于是更是别人都走完了,她才走了一半的路。
“七姑娘。”身后传来叶嬷嬷的声音,林熙微微一顿,慢慢的转了身,裙摆未动,只有腰上的垂绦画了个圈。
“嬷嬷有事?”
叶嬷嬷笑着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了下来:“适才你为何眼有泪水?”
林熙一顿,眨眨眼:“先前瞌睡来了,打了个哈欠,眼泪就出来了。”
叶嬷嬷瞧着她,伸手慢慢的理了下她的耳发:“难为你还知道护着一家人的。”
林熙顿时明白,叶嬷嬷这个眼尖的早是看见了林悠的小动作,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干脆低了头。
“你其实年纪是这里最小的,很多你学来怕要吃力些,若是受不住说上一声,便能免得吃这些苦,等再过上两年了学,也好一些的。”叶嬷嬷声音柔和,充满了规劝之意。
林熙抿了下唇摇摇头:“不,我想现在就学。”
叶嬷嬷的眼里闪着幽光:“为什么?你的姐姐们,可大多是不耐烦的。”
林熙捏了捏指头,拼命的想着措辞,她只有六岁,她该怎么说才合适呢?
叶嬷嬷笑吟吟的望着她,不催不急,林熙几乎憋了一脑门子汗才想出了对应的答案来:“娘说,我们得出个什么,名声牌坊,林家的女儿都得努力。”
叶嬷嬷闻言却摇摇头:“你应该这么说,母亲嘱咐我要学,我便自当努力学。”
林熙登时傻了眼,她打量叶嬷嬷寻思着她是在叫自己说话还是看出点来什么,但随即她又安了心,她相信如此蹊跷的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毕竟她自己都很意外。
林熙当下照着叶嬷嬷的话学舌了一遍,那叶嬷嬷又问到:“今日便会开女艺了,你想学哪个?”
林熙这个早有想法,当即开口:“女红。”
“琴棋书画皆为才女之艺,你为何想学女红?”
林熙眨眨眼:“熙儿想亲手为母亲做双鞋子。”
叶嬷嬷笑了:“孺子可教也。”说完起了身,便走了,倒留下林熙瞧看着她的背影独自回味。

晚饭后,便是女艺课,虽然叶嬷嬷是教养嬷嬷,这些也是样样精通的,可她却没法同时教四个,是以她早托了林老太太寻了两个师傅来,却并非府中原有的,而是她昨日里到京城的街上转了一圈,最后约谈来的两个。
一个是绣庄里的刘绣娘,绣活儿极好,据说做此行当近二十年;一个是成衣铺里的丁掌针,缝纫裁剪那也是样样精通的。
有了她们两个连同叶嬷嬷,这才把四人算是弄转了。
林馨怯懦,虽对琴棋书画很有想法,却瞧着叶嬷嬷有些害怕,故而选了女红,所以她和林熙两个,一个跟了刘绣娘学绣花,一个跟了丁掌针学缝纫,而林悠选了画,林岚选了琴,叶嬷嬷便同时教她们两个,反正她们之间倒也不是太算做干扰。
林熙之前在康家,手上没活儿,这些一概都是交由针线上人们去做,自己是偷懒的,平日里为这抒情倒也弹过几曲,可那康正隆是个绣花枕头,看起来满口诗词歌赋也能论些才情的,却等到两人真谈起来了,才知那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肚子里没多少存货,而琴箫之音,看起来十分高雅,却于两人无益,每当她刚刚弹出点兴味来,婆母便会带着县主大嫂驾到,人家一番高谈阔论说着什么靡靡之音害人,倒把她弄得跟那些下贱的窑姐相提并论,委实呕气,偏她又争不得,横竖都是她的不对。
而康正隆身边那抬起来的两个姨娘,一个惯会弄吃的,一个惯会弄做的,把康正隆伺候得舒坦,把她倒比得是不知体贴,一无是处。
林熙想到这里,略有些失神,就忘了控制手上的速度,只眨眼就缝完了手里的两个布片,此时丁掌针一接过,她才醒悟,便想着自己要如何解释熟练,岂料丁掌针竟冲着她叹气:“缝的快是快,可是针脚歪斜,排空太散,七姑娘,还是再来吧。”
林熙脸上一红,重新拿过,登时觉得自己很丢人:原来自己的真实水平竟如此的差。

转眼一多月过去,夏日炎炎的六月并不是个读书的好时节。
但因着叶嬷嬷做了安排,林熙便有任务要将千字文熟记。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难,看了两遍,就记起种种来,只是难为了她写字,为着不暴漏自己,她特意的选了魏碑来临,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小楷。
叶嬷嬷见她选这字体时,曾盯过她两眼,而后照例什么也没说,只由着大家自选自练,她极其好脾气的不推诿不慢怠,一一教习。
但是总在评定时,会表扬林馨,批评林悠,询问林岚,鼓励林熙。她这一套不变的模式,其他三个姑娘许没察觉,但林熙却早早的发现,继而意识到叶嬷嬷的无声改造。
但改造总不是那么顺利的,林馨固然自信猛增,脸上常有了笑容,可林悠却是相反,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每在叶嬷嬷的批评时,更是呼吸粗重。
只是叶嬷嬷像未察觉一般,依旧老样子的批评,结果在林熙的担心下,这一日林悠便憋不住的发火了。
叶嬷嬷刚说她字浮气燥,得重来,她就一把摔了笔:“嬷嬷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学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们姐几个学那字,图的是个认知,只要识得写得,周正了也就是了,又不是要当什么笔贴,书文的大家,何须练的这般辛苦?莫非我们还能去考科举不成?”
叶嬷嬷嘴角挂着一丝淡笑,抬手将林悠摔了的笔拾起,喂墨,而后在林悠写过的字旁边提笔再度写了一遍同样的,而后她冲林悠轻声道:“你且看看。”
林悠撇着嘴往她跟前凑,愣不妨叶嬷嬷执笔就在她脸上画了一笔,林悠惊呼,叶嬷嬷却慢条斯理的说到:“你身为闺秀,总有与人书信的时候;身为主母,更要管账执笔,若向你说的那般,便好比你腆着这张脸出去,根本不必理会脸上是何妆容,反正那横竖都是你,不是吗?我劝你好好记住,这每一笔都关乎到你的脸面!”
第八章 指腹之姻
林悠到底不过十岁,眼见脸上着了墨,又被叶嬷嬷这般教训,等下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其他人虽未动弹,林熙却不能不理,毕竟那是她的亲姐姐,急忙的后面叫着四姐姐,追了出去。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那叶嬷嬷却不理会,将笔一放,慢悠悠地说到:“来,我们继续吧!”

林悠在前面冲林熙在后面追,伺候的丫头和婆子这会都在院口等差,听着音便凑了过来,林悠见状捂着脸大喝:“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喊我娘把她给撵出去!”她喝着又冲,林熙只能在后面追,花妈妈见状也急了,想跟,林熙知道林悠的脾气,冲花妈妈一摆手:“妈妈别追了,我去撵四姐姐。”
继而她提着裙子迈步小跑在后面撵。
一个十岁,一个六岁,林熙要撵上林悠着实费劲,眼见着林悠冲进了母亲的院落,这心里多少舒口气,岂料等她冲进院子了,却被林悠一把捂上了嘴。
“嘘!”林悠在她耳边轻言:“爹爹在。”
林熙一瞧整个院子里竟连个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没,便知林悠说的是真,爹爹这会定在娘这里。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一缕担忧。
这在林家大约成了一个定俗,每次老爷只要到了陈氏所居的正房处,丫头婆子无一例外的退避三舍,只有萍姨娘一个会在院口上伺候,对外的口径是,家中大事由不得人乱听乱嚼,故而避讳,但作为陈氏亲生的两个丫头,却早知道,这是因为爹爹每次到母亲房里来,总会吵架,偏爹爹又是自命清高的,而陈氏好歹也是主母,若让身边的人听到了些,再传去了其他几房的耳里,岂不是会叫那几位笑话,丢了主母的脸?所以习惯成自然,就如此的成了定俗。
但今日却有些邪门,院口上竟没有萍姨娘立着,姐妹对视一眼,小手牵小手的顺着墙根贴了过去,刚走到正房门口的窗下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和萍姨娘的劝慰声。
“太太,您快别哭了,老爷不过是一时气话,说浑了的。是吧老爷?”
“我才没说浑,就她这个心胸,还做什么主母?”
“啪”不知是什么砸去了地上,林熙便听到母亲愤怒的声音:“我什么心胸?自我嫁给你,我容了你多少事?成亲不足半年,你就闹着屋里添人,至我脸面于何处?我咬着牙忍了,给两个丫头开了脸,转头我刚怀上悠儿,你又闹着要添人,彼时我有孕在身,便将秀萍给了你,做主抬了姨娘,你房里除了我,且有三个伺候着你总该够了吧?可你呢,消停了多长时间?通房巧儿也才出怀,你就把婆母跟前的香珍弄大了肚子。若我真是个狠心的,只消逼到婆母跟前要个说法,香珍就得被送去庄子里,可是谁在我跟前说着好话求我大度?又是谁把她们两个抬成姨娘?是我!我这还是妒妇?我这还是没了心胸?”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的不是你对我,是对孩子们!你要真是大度,就得对孩子们一视同仁!可你呢,就只偏疼你生的,也辛亏佩儿是秀萍生的,你还惦念着点,把他也当自己的儿,也有他一份,那宇儿是香珍生的,你且如何待他的?扣下的东西还少?叫外面人知道你如此的苛责庶子,丢的是谁的脸?怪说不得可儿能做出那种事来,就是你这个当娘的从起始就是个歪心!”
“老爷!”珍姨娘急声轻唤。
“你!”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林昌,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可有说错了你?可儿让你娇惯宠溺,目中无人,竟不知脸面做下那孽事!你若是个好娘,她岂会如此?半个月前,你一副想通了的样子,去求我娘寻叶嬷嬷来,说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真心为这家打算,结果呢?却是一心就想着是为熙儿寻,你说你这心怎么就那么不容人,难道别的几个姐儿就不是我的骨肉了?要不是我出门时给了你交代,而后又向母亲陈了情,只怕这会儿叶嬷嬷只教着熙儿一个,你这还不是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