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珊一躬身,低声答道
老爷起身往外走,小千示意李珊跟随,他走在李珊后面。
主人坐进轿子,小千带李珊跟在后面,来到一座气势不凡的大宅门前。
沐王府,黑底泥金的隶书,笔画遒劲有力。
“太仆寺马厂协领阿多格,求见沐王府沐大爷。”他叫阿多格,看来是个满人人了,李珊心里暗想。
门人进去通报,阿多格带着他们等候。
等了好久,门人匆匆出来,弯腰伸手请他们进去。
外院的客厅里,接待他们的,看样子是个管家模样的人。阿多格似乎有点不乐意,但没敢表示什么,他给那管事一个小元宝,那管事态度马上热情起来。
“协领大人,有何贵干?大爷出去吃酒,没有回来,大人有事,能给小的说吗?”
阿多格做了俯身过来的手势,那管事侧耳,他俩低低说了几声,管事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李珊身上打转,转得李珊心里冷冰冰的。
李珊被留下,他们回去了。
李珊的心更沉重,显然他是被当礼物送来的,礼物居然是个小厮?让她忍不住不停地往坏处想。

正文 第三章 沐王府的际遇

第二天,李珊早上起来,打水把自己收拾干净,阿多格给的衣服是很合身的玄色长衫,显得李珊面白如玉,文静秀气。
李珊看到旁边的水缸里没多少水,就一桶一桶的从井里提水,往里面倒,他知道,干活,是立足最基本的方式。
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奇怪地看看李珊:“你是那个屋里的?”
“我昨天才来,没人给我说呢。”
“谁管你呢?”看李珊还是摇头,他准备走的时候,昨天那个管事的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脸色黑沉沉的。
“我洗脸,看到水缸没水。”李珊低下头,讷讷地不敢出声。
“咳咳!”这咳声极是威严。
“大爷!”那两个人立刻垂首而立,满脸恭敬的神色,李珊也赶紧低下头。
“这是哪个?”他对李珊很感兴趣。
“昨天太仆寺马厂协领阿多格带来。”那俩人满脸谄媚的神色,昨天接待的那个,还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那人哈哈大笑,大手放在李珊脖子后面,推着她往前走,李珊心里很腻味,难受极了。
“叫什么名字?”
“李珊!”
“今后就叫沐山吧。”那大手在她脸侧,狎亵地摸弄。
李珊被带进内院,拐了好几道弯,又走了长长一段的窄道儿,进了一个院子,“今后你就在书房伺候我。”沐大爷进了和院子的门相对的房子,这房间很大,屋内陈设很是奢华,沐山唯一感觉不到的就是书味儿,博古架上,尽是鼻烟壶、蝈蝈笼、紫砂壶之类,门口还有个鸟笼子,养着个画眉。
书房和沐山上一世参观的那些明清民居不一样的就是窗户很多,三面墙上都有,能看到外面的花园和水榭。这院子和别的院子距离较远,一边是花园,一边是个带个水泊的园林,窄道儿就是夹在花园和水泊中间的,看景很方便。
房间里还有个油头粉面的小男孩,比沐山略大,用极度愤恨的眼神偷偷瞪着沐山。
沐大爷刚坐下,那小童立刻端过来一个托盘,里面一个巴掌大的紫砂壶,一个酒盅大的小茶杯,他把托盘放在沐大爷身边的八仙桌上,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沐大爷端起,眯着眼闻了闻,倒进嘴里,他用舌头顶着茶水在他嘴里来回滚动,半天才满意地咽下。
那茶真的很香,满房子都是香味儿。
沐大爷没喝几口,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小厮的身影在门口晃动,沐大爷招手让进来。
那小厮手上拿着个大红洒金的帖子:“那二爷有请,他在广东会馆等大爷。说是下面送来的鳜鱼,专请会馆的大厨清蒸了,请大爷品尝。”
“这丫头的,学会来事儿了。”沐大爷很满意的神情,“我就去。”
那小厮转身出去,撒腿飞跑。
沐山知道昨天为何在外面等那么久了,这里通报很不方便。
沐大爷犹豫半天,才带那个小童走了,他叮嘱沐山,待在院里不要出去。
沐山在书房坐了会儿,出去在院子里转,院里没人,书房朝南,院里西边还有排房子,两间。沐山推门进去,很简单,一床一桌椅,挺干净的。
反正打算以死来摆脱羞辱的,沐山心里也没什么负担,她又转回书房,书房里倒是挂了些字画,可惜沐山前世打交道的都是些铁木棉花,对字画实在不懂得欣赏,书架上当然少不了一些应景的书,也是些四书五经沐山看不懂的。
水榭那边有几个女孩子,大概就是些十岁刚出头的样子,浅语低笑,看着很是文雅,远处传来咚咚锵锵的声音,大概是在唱戏。沐府在唱戏。
花园的女孩子多起来,沐山坐在离窗户较远的地方,这个朝代,世家大小姐们是不能随便看见男人的,即使像沐山一样还是个孩子。
百无聊赖,她坐那儿打起盹儿。
窗户外传来细细的抽泣声,还有低低的说话像是在安慰。
“簪子断了,头发绾不起来,这样披头散发的,如何见人呀,呜呜。”
听她哭的伤心,沐山觉得自己反正也活不长久,忍不住想管这闲事。尽管知道古代妇女头发很麻烦,但她前世只有两个女儿,孩子的姑姑是影楼的化妆师,女儿经常让姑姑盘些稀奇古怪的头发样子,好几天都不梳头。为了满足孩子的心思,她就学了几个觉得好看的样子,现在,她想,说不定能帮帮这个小姑娘呢。
她轻轻敲敲窗户,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变得静悄悄的。
“我只有八岁,是王府的小厮,我说不定可以帮小姐把头发绾起,不知小姐觉得可好?院里只有我一个,没别人了。”
外面安静了好久,有个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沐山打开一扇窗户,那女孩的头刚好超过窗户,沐山跪在太师椅上,旁边的女孩应该是个丫鬟吧,她对沐山时,目光直接看过来,而另一个,则始终只给她个后背。
这头发很长,很柔顺,但不是很浓密。
沐山把头发中分,用头绳在头顶左右各扎一下,鬓边留下的一绺。她编了两个小辫子。她把扎起的头发贴着发根绕起来,头发尽量平铺在头顶,发梢最后塞在发髻下,用下半截簪子簪住,再用那两个长辫子沿头围过额头绕了一圈,“小姐脸圆,我就把头发绕高些。”他对那丫鬟说。
“低些吧。”丫鬟说。
发梢也如法炮制,藏在辫子下,用雕着凤头的上半截簪子簪住。
她指着刚才那半截簪子:“这个一动就掉了,过去了,摘朵花儿,茎粗些,这么大,”他比了个乒乓球大小,戴在这,当簪子。”
那丫鬟好像害怕头发散了:“我去摘,在这儿等。”
不一会,她带着七八朵大大小小的回来,一朵朵在小姐脸边比划,选中一个黄粉粉的,给沐山。
沐山看到花茎很长,她拿进来,走到西边房子里。刚才在那儿,她看到那桌子的抽屉里有把剪子,她把花茎剪断、削光,准备做簪子用。
沐山重回到窗户跟前,紧挨花儿的花茎太软,她别在那断玉簪边,用头绳和簪子绑在一起。
丫鬟很满意的样子,带着小姐走了。
沐大爷一直没回来,沐山觉得很饿,走出去想找点吃的。
她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她,她也不敢乱问,结果转了半天,才碰上昨天那个管家。
管家没让她吃饭,带她进了内院。
原来那个小姐是沐大爷的表侄女,他姑母卫国公府的长孙女。
太卫国公福晋训斥了那个丫鬟,丫鬟使劲保证那小厮十分懂礼,做事很是谨慎,真不曾看过小姐正面。
太卫国公福晋存了其它心思,她在闲聊时,很是忧心地说长孙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厮,沐王福晋心领神会,太卫国公福晋训斥丫鬟的事儿,已有她的丫鬟悄悄向她禀报过了。
沐王福晋对这个庶出的儿子非常不满,但去年在宫里当宫女的沐小姐忽然得到皇上垂青,临幸一次竟然有孕,今年诞下麟儿,被册封为贵人,那沐小姐就是沐大爷的亲胞妹,尽管庶出的孩子,都算是嫡母亲的,但在府里,沐大爷和他的那个亲生母亲的地位一下子高了好多。
沐大爷竟然公然养个小厮,沐王福晋本来有气无处撒,现在听说还有一个,当即怒火中烧,管家回说那小厮今天才见到沐大爷,沐大爷又没多一会儿就走了,也没带,应该还清白。她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乐得送人情给太卫国福晋,到时说是太卫国公福晋要走了,想他沐大爷也没办法了,那是他的亲姑姑。
卫国公的福晋婚后一直无出,只有一个通房丫头生下一个儿子图运多格,那通房还产后风死了,孩子就由太卫国公夫人抚养。
卫国公福晋好不容易有孕,竟难产,母子都没保住。卫国公上书请立当时怀孕的侧福晋佟氏为夫人,得现在的嫡子图刚。图刚现在才不到两岁。
图运马上就十岁了,该搬出内院到外院居住,卫国公福晋给安排的小厮很是粗鄙,太福晋不满意,却不好多说,她今天趁此机会,说是沐王福晋赏的,趁机将孙子跟前的人换掉,想那卫国公福晋也是无可奈何,就算卫国公福晋佟氏娘家近年崛起,是新贵,也划不来为此事和老牌贵族沐王府作对吧?
两位老妇人各打各算盘,真是一拍即合,下午卫国公太福晋离开时,沐山就跟在那轿子后面走了。
好不容易离开虎口,沐山心里不由一阵轻松。尽管在这世界,她的身份卑微到让人不屑一顾,但她还是觉得,要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价值来。

正文 第四章 图拉尔

卫国公的长孙图运还没到十岁,仍在内院跟着奶奶居住,尽管他是滕妾所出,但以前卫国公尚未有子,所以他的出生依然上报了朝廷,也进了宗庙。再加上他是由太福晋亲自抚养,当然地位比一般庶子高好多。这两年福晋主持中馈,对他极力打压,太福晋看他脸上明显出现畏缩的表情,心里很是怜惜。太福晋当然知道嫡孙比这个庶出孙子金贵的多,但这个毕竟是自己一手带的,那种浓情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以前图运跋扈顽皮,这两年明显成熟,待人接物沉稳多了,太福晋知道一是孩子受到挫折的原因,二是这个先生对待孩子很是诚心,先生才高品洁,言传身教,孩子在其熏陶下也渐渐懂事。
“今后你就叫图清吧。”太福晋威严但不失和气,她两鬓有几根白发,整整齐齐地抿着,名贵的蜀锦衣裳剪裁合体,显得端庄典雅。
“图清!”这名字也符合李珊想清白一生的心思,她低声重复了一下,就愉快地接受了。
“你先跟着外院的管事做事,等大少爷搬到外院,你就跟过去,要好好伺候少爷,要用心,明白吗?”
“明白!我用心。”
太福晋似乎挺满意,她对低头站着的老妈子嘱咐:“把人交给图门,让她先在外院做事,等大少爷到外院,就让她伺候着。”
“是,太福晋!”老妈子一福身,带图清出去了。
管家图门是个白胡子老头,他看了图清一眼,对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说:“就先跟你吧,学学规矩。”
那人叫图满,管木匠铺和铁匠铺的事务。
反正也是临时在这,图清每天打水扫地抹桌子,兼跑腿传话,乖顺听话,但不多事。
涂满有时带她去铁匠铺和木匠铺看看,图清只是仔细地观察,看当时的加工工艺水平可以达到的程度,心里暗暗思忖如何改进能提高质量和产量,没事在房子里把自己的思路拿纸写写。待墨干了,就收起来,那些想法还极不成熟,她还在仔细斟酌。
时间很快度过,国公府的过年当然非常讲究,里里外外,好多家具都摆放出来,擦拭一新,各个部门的人都忙得一塌糊涂,图清太小,当然不会做很出力的活计,但她那小腿都能跑细了,常常在跑路传话的时候,心里非常怀念上一世的电话,两分钟的事儿,她有时会跑一个多小时。
太福晋听跟前的老妈子汇报图清的表现,不禁微微颌首:“这孩子,当时只觉得挺不错,照你这么说,她很负责,恪尽职守,还不多事儿。”
她又笑了一下,继续说,“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识字,就是水平不高,图门问过他,除了点诗词什么都不知道了。”
“能识字就好得不得了了,外面有几个像大少爷那样聪明伶俐还天天有书读的呀。”李妈赶紧接话。
“嗯,这年过完了,大少爷就要搬出去了,你帮我盯着,看有什么不妥,赶紧告诉我。”
“是,太福晋。”李妈向太福晋蹲了蹲。
图清和另一个小男孩图拉尔负责伺候图运。
图拉尔比图清大点,除了在图运面前很柔顺,其他时候调皮异常,常常无故欺负图清,图清不知如何待他才好。
三人在一起的第一天,早上,去先生那里读书。他们顺着外院曲里拐弯的小路,走到先生住的院子。先生住的院子挺大,花木扶疏,可能是想给他们学习创造一个好的条件吧。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宗亲的孩子也跟着先生读书。
私塾和图清上一世读的学校差别很大,几个孩子也是大小不等。先生按每个人的程度不同教学。
早上去,图运先向先生汇报前一天学的,先生检查完了,再给他讲新课,其他孩子就读前一天学的。
然后,是宗亲的两个孩子,那两个总是在一起,形影不离。
接着是另外两个宗亲的孩子,还很小,才开始学人之初三个字。
图清和图拉尔还有两个伴读最后一起进行。
先生就是给他们一个字,教会他们怎么读,怎么写,就完了,学会了,自己去找先生,先生再教一个字。
“这字我会了。”图清低声对先生说,先生又写了个“国”字,图清点头,表示也会。先生又考了她几个字,脸色严肃地说:“那你学《幼学琼林》吧。这可比认字难了,你要用功。”
“我用功。”图清认真地承诺,先生微微颌首。
图清对《幼学琼林》陌生地很,先生刚开始才教一句,图清听懂了,站着没动,先生看看她,继续向下讲解,没有课本,图清靠硬记,也只敢听了四句。她用了一上午,把这几句反复地抄写,尽管上一世初学时,仍用的毛笔,但没几年就换钢笔了,她的毛笔字写的还不如图运的好。
她很认真地练字。
图拉尔悄悄地踢他,图清向远处坐了点。
图拉尔无聊的东张西望,先生在讲台上,不知在读什么书,反正显得很专注。
图拉尔凑过来点,拉图清的袖子,图清的笔歪了,在纸上洇出个墨坨,图清停手,把墨坨给他看,脸色很严峻,图拉尔脸色通红,图清继续写字,图拉尔忽然使劲踢了图清一脚,图清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先生走过来,很生气,示意他俩到讲台那里去,先生一句话也没说,拿起戒尺,各打五手板。
图清的左手手心,登时又红又肿,先生冷着脸,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图清把她的书桌和小凳子,移到书房最后面。
图拉尔得意非凡。
约么一个时辰,书房里的孩子个个都有点坐不住,先生挥手让休息,大家拔腿都往厕所跑。
图清是最后一个,从进沐王府开始,图清就尽量白天少喝水,以防上厕所露馅了。
书房的娱乐苍白的很,他们在外面追逐嬉戏。
图拉尔选中图清来欺负,他在图清身上打一下,图清离他远一点,他追过去,再打一下。图清索性回到书房。写起字来,图拉尔追到门口,讪讪地走了,先生诧异地看图清一眼。
吃过午饭,图清照顾图运午休。她在图运住的外间,将《幼学琼林》的天文篇抄录下来,等下午先生讲给她。
午休后,图清手脚利落的地帮图运梳头更衣,然后他们一起去书房,图运和图清还很生疏,不太和她说话,图清也不好多话,只是默默干活。
下午去,先把上午先生教的,向先生回复,再继续学下午的,图拉尔说不上来,又挨了先生几板。
到图清时,先生对图清清晰明快的对答很满意,当图清拿出抄写的课文,先生诧异的看了看,就用惯常的清晰的声音讲起来,他把整篇讲给图清,先生讲得很仔细,不时看看图清的反映,对这个搭车学习的孩子很耐心。
图拉尔对图清一个人坐后面无可奈何,休息的时候,他故伎重演,仍像上午一样对图清拍拍打打,那两个宗亲子弟故意挡住书房门口,图清进不去。
无奈,图清转身面对图拉尔:“你无聊!”
“你这汉狗,敢说我?”图拉尔过来,一拳把图清打坐在地上,小男孩的力气,比她这个假小子大了不知多少。
图清愤怒了,今天先生打她,就是因为图拉尔是个满人,先生是想让图清知道,她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让她尽量别惹事儿。
“图拉尔,你是老卫国公捡回来的,当时,你父母都成了雪人,你父母把你包在一张兽皮里,然后互相拥抱,你夹在中间才得以存活,国公有说你是满人吗?他给你起了个满人名字而已。”
图清把自己听说的,加上自己的推理,大声说出来,不解决这个图拉尔,图清别想安宁,“你连自己是满是汉都弄不清,凭什么你说你是满人?”图清对他是哪儿痛,专门往哪儿戳。
“你这汉狗,你没看,我长得就是个满人吗?”图拉尔脸憋得通红。
“我就看到你长得不周正。”图清指指周围的几个,“你看你和他们哪里像了?”周围几个孩子,个个眉清目秀,文静安稳,他们哄笑。
图拉尔像疯狗一样扑过来,图清早就看到墙角放着半根檩条,她双手抓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图拉尔抡过去,周围一片惊呼。
“住手!”先生跑过来从后面抓住图清的手臂,但图清已收势不住,檩条还是打在图拉尔的腿上,图拉尔离图清很近了,打得并不重。
先生把檩条放好在墙角,把他俩带到讲台旁,伸手抓戒尺。
面对先生威严的目光,图清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肯把手伸出去。
先生瞪着眼,把戒尺在讲桌上拍了一下。
“先生,犯错误了,你打我是对的,但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也不对!”图清觉得,不和先生说清楚,图拉尔就会老是这样没完没了。
先生抓住她的手,打了一下。
图清继续说:“就是因为你上午,不论对错,各打五板,图拉尔才这样得寸进尺。你现在继续这样,图拉尔就会没完没了。”先生又打了图清一下,更狠,图清的眼泪流下来。
“我自忖上午没有任何错误,你却那样打我。我把先生当父亲来对待,古语道:无不是的父母,我才不吭声,先生若是父母,会这样对待孩子吗?”图清委屈极了,眼里顺着脸颊留下来。
先生手已举起,但没打下来。
“你汉狗!”图拉尔恨恨的盯着图清。
图清用鄙视地目光看他:“我是汉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我在国公府里,不仅有吃有喝,还有书读,这都是拜国公之赐,我知道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没办法报国公之恩,我只有刻苦攻读,将来有能力了,才好报答今日之恩。”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国公府对你有救命之恩,就是让你欺负伺候少爷的人吗?你敢肯定你是满人吗?”
图拉尔脸色青紫,“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先生打了图拉尔二十板,罚站十天。
图清每天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儿,早上起来,帮图清把衣服穿戴周正,给他梳头,在书房,经常在休息时,帮他把墨研好,晚上,把图运脏衣服洗净,晾干的衣服叠好,穿脏的鞋子刷净晾好,她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打理图清生活中的一切。
她也看出来了,国公府对这个大少爷,有意忽视,哪有十岁的孩子身边,没有任何女人照顾的,图运身边既没有老妈子,也没有大小丫鬟,想想曹雪芹笔下的人物,图运现在还不如贾环呢。
时间长了,图运对她慢慢地好起来。
图运话不多,早上图清去叫他起床,他一点儿大少爷脾气都没有,常常因为没睡够,迷着眼由着图清帮他穿戴,穿着穿着清醒了,就对图清笑笑,算是对她的答谢,图清心里挺温暖的,即使用这种不对等的劳动得来的友情,她都很满足,一个人的世界,是冰冷的世界,她需要人间真情啊。
图运很好学,他已经开始学对对子和诗词的格式了。
图拉尔每天嫉妒地看着图清,少爷越来越不理他了,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追跑打闹,现在少爷每天和图清唧唧咕咕说诗文,图拉尔一句也听不懂。
那天放学,图拉尔忽然打了图清一拳,图清倒地,他又朝她身上踹过来,图清手边有个砖块,她抓起,朝图拉尔砸去,图拉尔满脸是血。
外院的下人赶紧帮图拉尔洗净脸,额头已冒起一个大肿包。
李妈妈报给太福晋了,图清和图拉尔都被带到内院。
太福晋和福晋非常生气。
太福晋皱着眉,沉着脸,冷冷地对李妈妈说:“通知管家图门,把图清的卖身契拿过来。”
转头对跪着的图清:“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图清只是叩头,她不能许愿下回不敢了,又没有机会诉说自己的委屈,心里非常难受,她不肯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