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运急了,他轻轻拉拉太福晋的胳膊,小声为图清求情:“祖母,图清伺候孙儿十分殷勤周到,换个人,怕没这么好了呢。”福晋是他的嫡母亲,对他却是十分冷酷,有福晋在,图运说话就不敢大声。
福晋脸色阴沉:“来人!”进来的是福晋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妈子。
“通知领地的管事图多拉,过两天回领地时,把图拉尔带走,今后不奉召唤,不得回来。”
图拉尔是她找的,图清是太福晋带回来的,图运只说图清好,明摆着说她的人不好,福晋暗暗恼怒图拉尔不争气。刚好卫国公回来了,太福晋摆手让李妈妈带图清出去,没说别的。
晚上福晋还不服气,让心腹老妈子打听事情的经过,回来报的还不如图清说的好听呢,连书房的事儿都说了,福晋这才无话。

正文 第五章 幸福生活

高屋轩敞,绿茵摇波,佟福晋半躺在美人榻上,秦妈妈在旁边伺候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福晋这辈子好福气呀,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京城这么大,几个人能和你比呀。”秦妈妈口气里有阿谀的意味,更多的是羡慕。
佟福晋满意地笑。她也觉得,运气对她确实是眷顾地多一些。她的娘家,只是京城里满清贵族佟家的一个小旁支,靠着这个关系,她得以嫁到这国公府,成为一个侧室,偏偏正室难产死了,另一个侧室那家的女人,生的是个女儿,自己又刚好怀着身孕,公爷就把她扶了正。
其实公爷最看重的,是佟家这几年如日中天的气势,公爷娶佟福晋时,她家还没有现在这样煊赫。
看着在屋外玩耍的宝贝儿子,佟福晋更是得意,自己一举得男,更奠定了她在图家的地位,现在的她,在图府是说一不二,以前,她还担心那个长子会给儿子添麻烦,她一看到那小身影就心烦,这几年,她故意做些出格的事儿,试探公爷和太福晋的态度,那两位都一声不吭,她的胆子就越来越正。知道公爷根本就不把大儿子当回事,而太福晋也为了她生的这个金贵的小儿子在不断退让。
图运以前,太福晋也给安排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她接手主持中馈,把人一个一个地支走了,她故意只给安排了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厮,看到和那小厮在一起慢慢变得粗鄙的图运在她面前缩手缩脚的模样,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爽快。
她没想到太福晋还是轻轻反击了她一下,又给图运安排了一个小厮,把她安排的小厮比下去了,她不得已,赶走了那个不成器的图拉尔,就不再给图运安排人,她是故意向太福晋示威:你不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厮吗?那丫鬟婆子也由你安排呀,我就不管了。太福晋也不敢和她硬碰硬,没再安排一个人,转眼就是三年,一个国公府的大少爷,就一个小厮,连个丫鬟都没有,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信,她佟福晋硬是给做到了。
想到这里,佟福晋忍不住撇嘴轻笑,这偌大京城,大概也就是她能做到这一步了。
“前几天,那个小厮,把她们穿过的旧衣服撕成布条,编了好长一个辫子,她把辫子缠起来,弄出一个布球在书房玩儿,过不两天,老三家的孩子就拿来一个五彩丝线绣成的锦缎鞠蹴,他说布球叫鞠蹴。孩子们一个个羡慕不已,也没人玩她那黑不溜秋的破玩意了。就剩她和大少爷在地上踢来踢去。”秦妈妈把她最近打听的给佟福晋讲。
佟福晋满意一笑:“哂,他俩能有什么好玩的。”
秦妈妈赶紧跟着笑,不过那笑声干巴巴的。
“福晋,这一季的衣服,我还是给大少爷只做两身吗?”秦妈妈问,去年秋季没有做,大少爷穿的还是去年春季的衣服,明显的小了,他这一年,长得好快。
佟福晋似乎嫌她多话,不悦的白她一眼。秦妈妈赶紧低眉敛目,木头一样站在那儿。
“你觉得要不要做呢?”佟福晋询问。
“去年秋上没有做,还穿的去年春天做的,脚脖都露出一截子,大少爷这一年长了好多。”
“我柜子里不是有些蓝色的麻绸吗?再放都化丝了,反正也没用,你给他做衣服吧。那匹颜色不正的茧绸,也做给他。”
“做两身吗?”秦妈妈问。
“能做几身?”
“三身。”
“那就三身。反正那料子不好,放那还占地方。”佟福晋撇撇嘴。
秦妈妈一蹲身,出去布置去了。
佟福晋悠闲地闭上眼,假寐,心里是无限的惬意。
图清倒觉得,接下来这三年的日子,平静无波,她和她的少爷,过得安宁幸福。图清有前世的底子,诗文慢慢赶上了图运,他俩一起讨论先生教授的知识,一起读书写字,一起上学下学。
尽管福晋刻薄,但如果仅仅从吃饱穿暖的最低要求来看,图运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太福晋经常悄悄给些赏赐,图运物质生活还算挺不错的…但没有亲娘,一个刻薄的嫡母亲,一个麻木不仁的父亲,还有一个想疼他却心存顾虑的祖母,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么冷酷的世事,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在内心,图清十分同情这个只有十几岁大的少年郎,她对图运十分关爱,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弥补图运生活中的不如意。同时,她也从内心里佩服图运的乐观和坚强。
图运从不把图清当下人看待,更多的时候,图清是他的小伙伴,少数的时候,他觉得图清像他的亲人,他不知道亲娘疼爱是什么滋味,但图清对他的爱护,他有时觉得,大概这是娘亲的疼爱的滋味了。尽管图清比他小,但他对图清有种特别的依赖,觉得有了图清,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过得去。
每天,图清用她那双稚嫩的双手,抚平晾到半干的衣服上的褶皱,再把平整好的衣服晾起来,待衣服干透了,又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进他的衣柜里,帮他选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头。穿脏的衣服又拿出去清洗,图运放学回家,经常玩会儿或是读会儿书,图清就轻手轻脚地收拾这些。图运看书累了,忙完的图清,有时陪他坐会儿,有时陪他走走,生活的温馨,从那小身影上不断散发出来,图运就有种幸福和满足的感觉。
他读书习字,图清就坐在旁边,墨墨,习字,看书,甚至缝补衣服。图清是个男孩子,(他认为的!)居然会缝补衣服,图运知道,这是母亲逼出来的,母亲应该给他配丫鬟婆子的,但他常常庆幸自己身边没有那一大堆外人,他可以和图清清清静静地享受这份特别的情意带来的温馨。
有一天,图清问图运:“少爷,将来想进学吗?”
“祖母说不必,我将来恩荫就可以了。”
“少爷还有什么想法不?”
图运看着图清不明所以,图清无奈,继续说道:“就算有恩荫,想当上很大的官也挺难,等到当上了,年龄也不会小。而小官吏,俸禄很少,到那时,当清官,家境窘迫,当贪官,不定那天被砍头,何况自己心中惴惴不安,日子也不好过。”
“我不会当贪官的。”图运肯定道。
“少爷是豪门长子,到时应酬必会不少,每年光那些嫁娶寿诞的礼尚往来,都耗资巨大,少爷有没想过这个从哪里出呢?”
图运仔细考虑起来,没有回答,好几天,他都眉头紧锁,图清等他自己想出出路,并不着急宣扬自己的主张。
有一天,图运给祖母请安,卫国公和福晋都已离开,他们祖孙在屋里闲话。
“乖孙儿,你最近可有心事?”
“祖母。没什么大事。”
“来,吃点心。”祖母把炕桌上的点心盒子向前推推。
图运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好吃,这是什么糕?”
“这是宫里赏出来的虾须酥,当然好吃。”图运想起皇上寿诞刚过。
太福晋看着孙儿:“再吃!”
“呵,好了,我刚才吃得饱。祖母,将来恩荫,也拿不了多少俸禄,到时开销巨大,图清问我,有什么想法,我想了几天,都不知道该如何。”
太福晋以为图运是为了婚姻难过呢,图运十二岁时开始有人提亲,卫国公总不满意,他们自己看上的,请媒人过去,经常没有回音,太福晋知道,是图运的庶子庶子身份引起的,外人看来,图运的母亲,只是个妾媵,连个侧福晋都不是,到时恩荫的身份也会很低。太福晋很无奈儿子卫国公不务实,眼睛一直朝上看。
“那,孙儿就没有想法吗?”不知道如何,不是没有想法。
“我曾想过,开些商铺补贴家用,府里不是有很多商铺吗?我到时侯也可以这样。”
太福晋没说话。家里看着商铺很多,但真正能挣钱的,却没几个。老国公在世时,这些商铺还可以,这几年是每况愈下,卫国公束手无策,现在谁要是给他提起,他还有些不耐烦。
“商铺不是每个都能挣钱的,有些还会赔本,孙儿可想过?”
“赔本?”图运很惊讶。想了这么些天的出路让祖母堵死,他不由得垮下肩膀。
图清看图运不说话不算,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想想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叫他怎么说呢?
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十三四就有人成亲了,图运就算晚点,也过不了几年,只要成家,恩荫随时会请下来,福晋说不定就会让他们出府另过了,现在,图运也应该有所打算。
“祖母说,经商有时也会赔本…”图运有天对图清说了个半截话。
“少爷何不接家里一个铺子练练手?不会的话,我们还可以问问管事的呀。经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的。我们试试,如果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不行,趁现在小,还可以往别的方面打算。”
图运觉得图清说的很有道理,傍晚给祖母请安时,他趁父亲和嫡母离去后,给祖母说了。祖母觉得很有道理。太福晋看儿子很不喜欢管理家中的事物,如果孙子能接手,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孙儿有没有想要接那个铺子呢?”
“木器铺和铁匠铺吧。”
太福晋眉头高耸,这俩铺子都在赔钱,她想把这铺子盘出去,无奈儿子不同意,卫国公是卖豆腐的掉进河里,人倒架子不倒。
反正也是赔钱,就让孙子折腾去吧,说不定还把病治好了呢,太福晋暗忖。
“那你明天自己给你阿玛说呢,还是祖母帮你?”
图运犹豫了一下:“我自己说吧。”
第二天,趁请安时,图运给卫国公说了自己的想法。
卫国公脸色微愠:“胡闹!”
“父亲,孩儿已渐成人,将来也该帮父亲经管家务,现在我该历练历练的。”
卫国公沉吟:“那,你明天,找图门问问。”他想想,把手腕上戴的一串珍珠手链取下来,给儿子戴上。
这串珠子个个圆润,大小很是匀称,卫国公经常戴在腕上的,图运很珍惜的摸了摸,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样子来。

正文 第六章 铁匠铺

第二天是初一,先生每个月两天致休,初一是一天,十五一天。
图运还挺性急,一大早就带着图清找图门,图运是主人,完全可以坐在房间,差图清传话,把图门找来。
但图门是家里的总管,很忙,再说年龄也挺大了,在老卫国公手上就是管家,图运就不愿在他面前拿大。
图门看到图运腕上的珠子似乎吃了一惊。他肃然地聆听图运的话。
“图管家,我想看看家里的铁匠铺子。”
“好的。奴才这就让图赖塔带你过去。”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本应奴才亲自带你过去,只是刚才福晋——”
“图赖塔带我去也一样。你去忙吧。”
图赖塔带他们去的路上,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
铁匠铺和三年前图清看到的铁匠铺境况迥异,几个铁匠都有点发福,里面冷冷清清,墙角放了好些菜刀、马蹄铁等。
“怎么回事儿?”图运问图赖塔。
“那边开了个大铺子,生意都让他们抢光了,我们打得卖不出去。”图赖塔满面愤慨。
“一点生意也没有吗?”
“刚开始还有点,后来就没了。”
“那边铺子什么时候开的?我们这边什么时候没有生意的?”
“那边铺子开了两年,我们这边去年冬天开始没生意的。”
图清在心里盘算,铺子衰落也有一年多的时间,那些老客户并不是马上就抛弃这里了的,看来并不是大就号召力强。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图运脸色难看的很,沮丧、愤懑,还有几份尴尬。
他对做生意的理解,就像在门口买个糖葫芦那么简单,自己家的铺子里做好了东西,就有人过来购买,然后钱就自然地赚到了手上,他没想到还有做好了东西卖不出去的。
这可怎么办呢?
“少爷,我们今天出来,就先到处走走吧,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反正都这么久没生意了,也不差这几天。”
图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移动脚步往外走。
图赖塔跟在他们后面。
图运心烦:“你回去吧,我们走走。”
“是,少爷!”图赖塔鞠躬一礼,转身走了。
他们沿路往前走,约么有一二里地,听到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转过弯,果然看到一个铁匠铺子。门口还有好几匹马,大概在等着钉马掌。那铁匠一个个挥汗如雨,忙的不可开交。
铺子里,并没有看到菜刀。
图清心里盘算,就算这里地理位置好,但二十分钟的路程,没有必要一定等在这儿吧?再说,这里也没有菜刀之类,为何菜刀也卖不掉呢?
图清走上前去,想买个马蹄铁。
“师傅,能卖给我们几个马蹄铁吗?少爷想给木头马上钉个蹄铁。”
一个年龄大的,应该是师傅的就笑“木头马?”
“是啊,少爷小时候老太爷送的。”
那人看看图运,“二十铜板。”图清付清,提了四个蹄铁就走。
图运问图清:“你拿别人的蹄铁做什么?”
“少爷,我想,看看他们的蹄铁是不是就比我们的好。”图运顿悟。
是啊,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卖不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因为比别人的差呢?
“他们并不打菜刀,我们的菜刀也卖不出去。”图清提醒图运。
“哦。”图运想,刚才,是没看到有菜刀的,他家的菜刀怎么也卖不出去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马掌和菜刀有问题,别人才不买呢?”他问图清。
“嗯。我也是瞎猜的。”图清皱着眉,给图运说。
“你猜测的有道理。那我们怎么知道咱们的比别人的差呢?”
图清还皱着眉头,图运自言自语到“回家问问图门去。”图清心里暗暗高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遇到事情广泛调查,这是做事的第一步。
图清出门时,特别拿了一个布口袋,他把蹄铁放进去,他们原路返回,经过自家店铺时,图清也拿了两个蹄铁,两个菜刀,回去了。
回到他们的小院子里,图运让图清去请图门,提着东西找图门,有责问的嫌疑,再说,在自己房间里分析问题,比图门那里管事们来来往往的,要清静,他不想被打扰。
图门正在专给管家准备的大房子里喝茶,他前面摆个账本,凝神思索着。
“图管家!”图清躬身行礼。
图门看到图清,马上站起来:“有什么事儿吗?”
“少爷请你呢!”图门拿起桌上的账本,想了想,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本,一起抱起,起身准备走。
图清连忙去接过账本,跟在图门后面,来到自己住的小院。
图运在房门口等着,图门准备行礼,图运连忙止住。
“图管家你年龄大了,今后这虚礼就免了吧。”他把图门让进房间,抬手示意他坐。
“不了不了,老奴站着就行。”
“管家,你年龄也大了,说不定话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你就坐了吧。”图运满脸诚恳。
图门躬身一礼,才坐了个椅子角,图清赶紧上茶。
“我今天去铁匠铺了,那里一点生意也没有,我心里很难受。”图门想站起来,图运连忙止住。
“请老管家过来,是想请教,这事我想管的话,该从哪里入手?”图门眼里露出希望的光芒,他又想站起,图运虚按他的肩膀制止,他在椅子上哈哈腰,指着桌子上刚带来的两本帐。
“有时问问管事,有时也可以查查账册。以前铺子是赚钱的,查账,尤其是把不同时期的进行对比,经常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他随手翻起账册,指着其中一行:“这是康熙四十年秋天的,你看,八月廿三:钉马掌二十副。共计四百文钱。含水营买蹄铁七十副,共计一千钱。八月廿四:钉马掌十八副,共计三百六十文。拐把儿胡同杂货铺邱掌柜买菜刀五把,每把五十文,共计二百五十文。炒菜铲子五把,每把五文,共廿五文。”
他停下,翻过几页,又指着上面:“这是进货的帐:九月初一,下马营铁铺送原铁一千斤,支出一万四千文。”
他又翻开另一本:“这是康熙四十四年秋天的,也就是去年秋天的。”
图运接过去看,脸色露出疑惑:“奇怪,这里写的是,刘家营铁铺送原铁三百斤,共计三千文。这铁变便宜了。”
“铁的质量是不一样的。”图清赶紧在边上说。
“那怎么判断呢?”
“有时,就要比一比了。嗯,可以把咱们家打出的菜刀,以前和今天的放在一起比比。”
“图清,你去厨房,把咱家以前的菜刀拿过来一把,问清,是不是咱家铺子打的。”
“是!”图清转身去了。
大厨图福不愿意给:“图清,你要菜刀做什么,这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的,现在的菜刀不好用。”
“那你这里还有没有?”有个切菜的厨娘手上还有一把,她也不想给:“我这把刀都用了五年了,正顺手着呢。”
“我们少爷就看看,一会儿就送回来。”他看见还有一把在案板上,“你先用这把。”
“这把难用的很,老是蹦刃。”
“这都是咱家铺子里的?”
“是啊,咱们家有铺子,还要别人的做什么?”
“我马上就送回来。”图清趁她不注意,拿了就走,他听到厨娘在身后跺脚:“这个捣蛋鬼!”
比较的结果非常明显。他们的菜刀质量,前后差别非常大。后面的菜刀就没法用。一不小心就蹦个豁口。
有小管事找图门,图运让图门去了,这么大个家,管家是非常忙的。
看了一上午账册,图运和图清都觉得头晕脑胀的。吃过午饭,图运找惯例睡午觉,图清也趁机小憩一下。
下午继续看账册,这种流水帐看起来太麻烦了,确实很累人,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图运明显的坐不住了。
“我们出去走走!”图清知道此事不能着急,再说,少爷也才十三岁,毕竟还是个孩子,能看这么久的账册,还真难为他呢。
第二天他们上学,账册就暂时放下了。
图清以为图运会在放学回来继续看账册呢,但图运不去看,她也没办法。她是不好督促的,她必须等待,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
转眼就过去了十天,图运似乎忘了铁匠铺的事儿。
下午,先生讲到诗歌的对仗时,顺口说到了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这四句都是极好的对仗。”
先生略顿了顿,感慨万千地继续道:“就是文山(文天祥号文山)这样伟岸的君子,年轻时也因为家贫而被一富室子弟污蔑偷了他的银子,尽管他据理力争终得清白,也让我常常感慨,人要自立,才能自强于人世。”
图清看图运若有所思。
图运为这几天的懈怠后悔。偏偏晚上给祖母请安时,卫国公忽然问他:“你去铺子里看过,那里的生意怎样了?”
卫国公对图运很少过问的,他最不喜欢家里这些婆婆妈妈的闲事儿,儿子当时提出要管理家中的生意,他第一反映是胡闹,他大人了都不想管,也管不好,孩子才多大,能做什么呀,当看到儿子坚定的目光时,他心里不由一阵高兴,说不定这孩子不像自己,而隔代像了他的祖父呢。自己的父亲可是庶务高手的呀。
他把手链赠给儿子,以示鼓励,这几天,他也不好多问,等着儿子给自己汇报。
可是每天,儿子都跟没那回事儿一样,没有多说一个字,把他急的,他不会做生意,也懒得管那些事儿,但他爱花钱呀,自从阿玛过世,家里财政是日渐紧张,他用钱越来越促膝见肘了。
图运心中惭愧:“那里生意很不好。孩儿正在寻求解决之道。”
“那你可找到起死回生之法呢?”
“尚未。”图运不由声若蚊呐。
“哼!”佟福晋那里传过来低低的但非常清晰的哂笑声,图运心里不禁一紧。
“你拿根稻草想盖房呢。”佟福晋把她的嘲弄发挥到极致,屋里的几个人顿时无话,太福晋无奈,端茶驱散众人,省的看着他们心烦。
图运回到外院的书房,图清像前几天一样,给他墨墨,图运摊开一张大纸,提笔吸满墨汁,工工整整地写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