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凤语陪着媳妇来到二叔家:“二婶,你看看娇娇剪的衣服,样式可好看了。”
张亚梅都看呆了:“不是吧娇娇,你看了几天书,就能学成裁缝了?”
凤语语气十分激动:“妹妹就是聪明,简直是天才!你应该在镇上,不,应该去市里,开一间裁缝店,保准生意兴隆。”
倩倩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肯定比上班还要挣钱。”
八十年代生意好做,的确有国家干部和正式职工,停薪留职下海创业的,就是那个时候,下海这个词,才从票友票戏转意用到此处。
张亚梅不由也动了心,让丈夫托关系把女儿送到电机厂上班,一个月挣的死工资。女儿有这样的手艺,何愁不挣大钱?去单位还得受人约束呢。她兴奋地道:“娇娇,妈明天就去市里,帮你相看一间门面房。”
凤娇摇头,还没说话,张亚梅就误会了:“你要是不愿意做个裁缝,那就算了,就当妈没说。”
“妈,我不打算开裁缝铺,那样小打小闹太没意思,我要干,就干大的。”
三人六只眼睛,都吃惊不已:“你要干什么?”
“开工厂,我要开服装厂。”
“啊?”
张亚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娇娇,这可不容易,光买缝纫机就得得花好多钱呢,还有布料、场地…”
“妈,我都想好了,暂时不买缝纫机,让咱村会缝纫的妇女帮我做,她们自带缝纫机。质量就由凤语哥和倩倩嫂帮我把关,他俩一个月在镇上,从早忙到晚,也就挣个三五十块,跟我干,我一个月给他们开一百块,加班另计。”
“一百块?”倩倩的眼睛都瞪圆了,似乎直冒星星,“一百块都可以做件纯毛料大衣了。”
张亚梅却并不看好女儿:“开工厂,哪有那么容易。”
王凤语夫妇走后,王国强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张亚梅一看到男人的样儿,就心疼不已,急忙端来热水让他洗漱,又拿饭给他。
凤娇不忍心在烦累爸爸,就没有再说什么,农村人都早睡,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凤娇起来,妈妈已经清扫了庭院,锅里的稀饭都飘出香味了。
王国强正在打理院子里的小菜园,看到女儿,脸上绽出笑容:“娇娇,你妈说你做的衣服,比你凤语哥做的都漂亮。”
“那是,爸,也不看我是谁的闺女呀?”
王国强被逗得哈哈大笑。
张亚梅走过来:“娇娇,爸爸过几天要去乡政府上班,这衣服就有些旧了…”
父亲当了二十来年的村干部,现在卸任,乡政府帮着安排工作,这也是人之常情,凤娇十分高兴,她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王国强没有提起办工厂的事儿,凤娇也明白,爸妈还是不放心,她得给父亲做出一身合身的衣服,才能通过他们的考验。
重生 第八章 启动资金
凤娇很想给父亲做一件中长的风衣,最后还是放弃了。整个乡政府的男人,无论年轻和年老,春秋、冬天三季都穿中山装,夏天则是普通的衬衫,父亲穿得比乡长和书记都时尚,不是招人嫉恨吗?再说,父亲这样的年纪,思想也很保守,肯定是别人穿什么,他也穿什么,不愿意搞特殊的。
虽然不得不给爸爸做中山装、普通衬衫西裤,凤娇也自信,一定能让父亲穿出不一样的气质来。
第二天,凤娇和母亲又去了一趟长河市。这次,她们带了更多的时鲜蔬菜瓜果给焦老,然后,才去百货商店扫货。
张亚梅本来打算买三米的灰色涤咔,这个布料便宜耐磨又挺括,凤娇却没看上,最后买了一块深蓝色的涤纶面料,准备做一身中山装,还买了一块浅蓝的涤纶丝,这是做一身夏装的,另外,她还买了一些适合女子穿的的确良、乔其纱面料,有纯色有花布,给自己和妈妈。
三天后,全挂里的中山装就做好了,倩倩把衣服送过来,嘴里不停地夸赞:“二叔,娇娇可真聪明,做挂里衣服,居然比我还懂,你看看这做出来的多挺括,哎哟,就是凤语亲自动手,也没有这么好的。”
王国强这几天,没少听老婆夸女儿,心里却并不怎么相信那话。他把衣服穿到身上,往镜子前一站,一下子就愣住了。本来蓝色就比灰色显年轻,再加上这衣服,十分提人,他觉得自己若是走进乡政府,肯定比乡长和书记都威风。
“娇娇,这衣服,怎么和以前穿得感觉不一样呀?你爸以前的衣服,也合身着呢,怎么就不如这个好呢?”
张亚梅见丈夫如此这般,不由又大笑起来:“他爸,信我的话了吧?咱娇娇,做什么像什么,一下子就抓住裁衣服的窍道。”
“是,是,真不错。”王国强说着,心里不由思索开了,既然女儿有这水平,开服装厂也是可以考虑的,只是,才做了三件衣服,是不是还不能确定她的确水平过人呢?
凤娇知道爸爸的性格,不做则已,出手就一定要成功,他对自己的考察,一套中山装还是不够的。
接下来几天,凤娇把买回来的几块布料,都裁剪好,让倩倩嫂做了出来,王国强对一身新夏装,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凤娇给自己做的连衣裙,母亲一件碎花衬衣,蓝裤子,还给堂哥做了个短风衣,都赢得了大家的赞誉。
王国强终于下定决心,支持女儿开服装厂:“娇娇,乡政府企业办新来了个实习的大学生,我让他帮你做个开业计划吧?这样,大概需要多少资金,我们心里也有个底儿。”
“好的,爸爸!”其实凤娇并不抱多大希望,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对社会了解甚少,还做不出合用的计划书。
王国强原本是村干部,和乡政府里的人本来就很熟悉,他的新衣服,着实令其他人心动,第一个是乡政府的妇联主任,她丈夫是县畜牧局的局长,也是个“体面人”当然得有好衣着。她以为王国强的衣服,是王凤语做的,王国强也没解释,带人在侄子的店里量了尺寸,把妇联主任买好的布料,拿给了女儿。
乡政府那里来的订单,第一个是乡长的老婆,她给上大学的儿子做了一身西装,把个样貌普通的大孩子,打扮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这下,在乡政府引起了轰动,那里的人,几乎全部都找到王国强,有给儿子的,有给自己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带着朋友和同学,送来的布料,在王凤语的裁缝店,堆得小山一般。
凤娇不得不给爸爸下了命令:“不能再带人来了,谁再要求,你就说暂时忙不过来。”
用了十天时间,凤娇才把那些布料全都裁剪出来,挣的钱和堂哥平分,她可以拿到一百来块。不过,堂哥两口子可就受累了,得两个人一起动手,趴缝纫机上忙乎二十多天,但王凤语和倩倩却十分高兴,他们也只有在年节的时候,一个月才能挣这么多钱。
这天王国强回到家,给凤娇了一个存折:“这是你的。”
“我的?”凤娇很惊讶。
“嗯,官司打赢了。”
原来是吴青峰退还的。因为原主在这桩婚姻里,受了很多的屈辱,王国强和张亚梅都不愿提起那家人,也没有让王凤娇去法庭,而是请了个律师。
这个时代,很多百姓甚至都没听过律师这个词儿,王国强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律师还真的让官司进展十分顺利,几个月时间,判决就下来了。
原主当年,因为深爱吴青峰,把他索要钱财的来信,和凤娇寄钱的存根,全都保留了下来,法庭上,面对这样的铁证,吴青峰就是浑身长嘴,也没法昧去,还有,王国强早就对吴家的人抱有戒心,给女儿的嫁妆,也有底单。法院调查的人到吴家,按照嫁妆单子,在吴青峰的妈妈、姐妹床上、柜子里查看一番,就弄清了吴家拿了王凤娇了多少东西。
虽然有些东西有折旧,但有一部分却算了利息,最后,法庭判决吴青峰,赔偿凤娇五千四百二十块钱。
后来,凤娇才听说,当时在法庭后面旁听的姜翠花,一听要赔这么多钱,一下子蹦了起来,说法官官官相护,她吴家被暗害了,法官警告了两回,都没压下她的嚣张气焰,法警只好把姜翠花关到拘留所,两天才放人。
吴青峰不服判决,起诉到中院,但在铁的事实面前,中院的判决丝毫未变。
当时,王卉正在托关系把吴青峰从纺织厂调出来,王国强和纺织厂人事科的科长认识,吴青峰不拿钱出来,纺织厂就不放档案,王卉和吴青峰没办法,只好一分不少,把凤娇的钱都还了。
“娇娇,爸爸这里还有四千多块,都给你。银行那里的钱,我们还是能不借,就不借吧。”
一万块,这在当时社会,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但凤娇觉得还不够,一米布料,最少也得五六块,再加上各种辅料,她算了一下,还得一万才行,她打算瞒着爸爸,去申请贷款。
没想到,哥哥王凤奕恰好打电话回来,张亚梅把凤娇办厂的事儿说了,还把女儿的裁剪水平,夸得神乎其神,第二天,张凤奕就寄来一万二。
“咦,哥哥可真是大富豪,竟然有一万二。”凤娇又惊又喜。
王国强笑了笑没说话,却趁上班时,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唯恐他贪心作祟,拿了不该拿的钱。
王凤奕一再给爸爸保证:“我们平时又不用买吃的穿的,你和妈妈不但不要我的钱,还给我各种贴补,所以,我和罗云就攒了好些钱。爸爸,你放心,那些钱保证没有一分钱不干净,还有,也不是罗云父母给的。”
王国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家就给凤娇道:“你哥这么支持你,你要好好努力,把工厂开起来。”
重生 第九章 去广州
凤娇连连保证:“爸爸放心吧。”
凤娇这些天的确忙翻了,联系了村里手最巧的十来个妇女,还租下一间空出来的大仓库,雇人粉了墙,安装了照明、通风等设备,还把需要的缝纫机,都安放到位。
服装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凤娇才会说得那么有把握。
王国强笑着点点头:“爸爸请几天假,陪你去上海。”
凤娇没有拒绝,毕竟两万多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字,父亲不放心也能想得通,她又不是十几岁大的孩子,还犯中二病,为了展示自己的独立精神,不惜以身犯险。
凤娇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第一批桃子红了,自然要送焦老尝鲜。
王国强前两回都没去,这次,一家三口,除了桃子,还带了一些新鲜菜蔬,张亚梅蒸了一锅地软包子,收拾了好几篮子,沉甸甸的上了路。
焦老听说凤娇要开工厂,十分惊讶,仔细询问一番,频频点头,对她这样敢闯敢干,十分赞赏:“和我家琴琴一般,就想有出息。哦,她就在深圳工作,我让她帮帮你。”
“琴妹不是在武汉吗?”王国强很惊讶。
“前年都去深圳了,嗨,她说要去到改革开放最前沿。现在的年轻人,我实在不懂。在大学做学问多好啊,她偏偏嫌弃那样的日子太无聊。不过,她这两年,都拿到了先进工作者奖状,在哪里都是给国家做贡献,我都支持!”
焦老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遗憾,他没有上过学,最崇尚文化人,当年女儿考上大学,他不知高兴,如今,女儿却离他的初衷原来越远。
焦老性格开朗,很快就摆脱了低糜的情绪,热情地给女儿打电话,要帮凤娇的忙儿。
焦琴在电话里,听爸爸说明事情的原委,特别高兴:“哦,咱们家乡也有这样有魄力的年轻人?太好啦,爸爸,让她过来吧,我一定好好招待。哦,让她买好火车票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
凤娇唯恐耽误她工作,专门买了张到达时间是星期天早上的。
没想到就在出发前两天,乡政府要迎接长河市的领导来检查,任何人不许请假。王国强考虑已经和焦琴说好了时间,不能失信于人,只好退掉了自己那张票,满是担忧地看着女儿坐车走了。
这时的火车,速度还非常慢,从长河火车站到广州,得坐三天两夜,火车上又非常挤,过了韶关,连厕所都挤满了人,还好广东的天气十分炎热,凤娇喝的水都出了汗,不然还不知如何窘迫呢。
终于到了广州,凤娇两脚浮肿,鞋子把脚勒出深槽,她只好将鞋子趿拉着走路。
出了火站第一件事就是找厕所,幸好焦琴对广州火车站很熟,不然,凤娇说不定都会出丑了呢。
焦琴是是四八生人,六五年考的大学,如今,她马上就四十岁了,仕途顺利,浑身洋溢着自信和干练的气息,让人一见,便觉得很值得信赖。
“凤娇,我还是有振华那一年见过你,嘻嘻,没想到一个瘦瘦的黄毛丫头,长成这么标致能干的美女啦。”焦琴见凤娇有些拘束,就开玩笑道。
“琴姑姑,你才让人想不到呢,真是越活越年轻。你家振华该读中学了吧?你瞧你身材还这么窈窕,人也靓丽有活力,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没三十岁哩——”凤娇学着广东人,说话拖着尾音。
焦琴笑了,声音爽朗,她见凤娇幽默可爱,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娇娇,我有同学在广州工作,你就去他单位招待所住,好不?”
“好的。”
焦琴的同学是单位领导,派了司机,这时候国家管得也不严,老百姓都没听过公车私用这个词儿。
两人上了车,焦琴一路走,一路指着路边的建筑给凤娇讲:“喏,这是个服装批发市场,这个是机电产品批发市场,哎,看看,这就是个布匹批发市场…”
凤娇觉得广州火车站附近很乱,到处都是市场,到处都是拉货的车辆,到处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商户,汽车还不如行人走得快。她们足有半个小时,才从那一片混乱里挤出来,进了市区,道路终于通畅起来,很快就到了“海马机电贸易公司”招待所。
”你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采购。还有,我再联系一下同学,可能能找到进口面料的配额。到时你可以去看看,比市场上的便宜很多。”
凤娇大喜:“谢谢琴姑姑!”
她以前听说过,八十年代,国家还没有完全市场化,计划内的商品,价格低很多,有些国营公司,其实就是“guan倒”,连启动资金都不需要,批文转手就是利润。
凤娇去的时候,还带了些家乡的特产:干竹笋、干香菇等,专门买了细竹编的盒子装了,送给焦琴。
焦琴刚开始还推辞,等看到这样漂亮的盒子,不由满脸笑容:“娇娇哪儿弄这样漂亮的盒子?嗨哟,你不知道,我平时忙得根本无暇做饭,家乡来的亲戚,也经常带这些特产,我有心送人,可惜卖相实在不佳,你还是第一个把礼物做得这样漂亮的。”
“姑姑,我是做服装的,当然在意包装了,不仅仅心里美,而且表里如一。”
“哈哈,好一个表里如一,说得好!”焦琴情绪很好,她接过凤娇的篮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凤娇见自己的一番心意,被人如此赞赏,也是满脸笑容。
焦琴安排住宿,午饭时,又介绍同学刘林和布料批发市场的管理人员阿先给凤娇认识,下午,带凤娇去了那个掌握计划内服装原料的校友,天黑前匆匆返回了深圳。
——她本来打电话给同事,还想给凤娇介绍客户,没想到同事给她说,单位出事了,要她立刻赶回去。
焦琴十分歉疚,凤娇却很能理解她的难处:“琴姑姑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原本打算去上海进货,那还不是两眼一抹黑?到这里来,你已经给我非常大的帮助了。”
焦琴叮咛刘林,一定要照顾好凤娇,就匆匆走了。
凤娇在招待所好好修行了一晚,脚上的浮肿全消,人也有了精神,她正准备出门,见过一面的阿先找上门来。
凤娇觉得这人很“奸”,说话时眼神闪烁,原本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但人家找上门,她也会应付一下,毕竟有刘林的面子在。
阿先开门见山:“我朋友那里,有一批布料,价格挺合适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凤娇有点犹豫,毕竟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容易让某些男人产生邪念。
阿先心眼很多,自然想到了这些,他道:“朋友的仓库就在市场边上,交通很方便的。”
阿先是客家人,比说白话的广东人普通话略好些,凤娇勉强听得懂,但她还是装着不是很明白的样子,请了个招待所的服务员,帮自己“翻译”,这样,万一自己出事,刘林可以打听到一些信息。
阿先暗示那里不是人烟稀少之地,凤娇猜测他不敢撒谎,便微笑了一下道:“那我们去看看,我昨天说过,打算做一批女装的,现在是夏季,肯定进秋装衣料。”
“那里衣料很多,各式各样都有,随你挑。”
重生 第十章 讲价
凤娇还以为阿先利用自己的身份,为他人争取客户,她以为这人没什么实力,没想到那里什么货都有,不由有些怀疑。
八十年代,可是卖方市场的,只有买不到的,没有卖不出的,既然这人这么有实力,何必要人在中间穿针引线呢?
阿先看出凤娇的犹豫,急忙解释:“我朋友没能在市场租到摊位,不过,他那里也有很多固定客户,生意很不错的。”
“那——,去看看吧。
阿先虽然极力掩饰,凤娇还是看到他眼里喜色一闪,这让凤娇心里更加警惕。
阿先能看出凤娇的戒备,内地来广州的人,都这样,他也习惯了,但他还是努力地招揽道:“我朋友的货场,就在十五路汽车站附近,离这里只有半小时车程,挺近的。”
“那就是在城里了?”
“是的。”
凤娇做了个请的姿势,阿先笑着在前面带路。
走出海马贸易公司不远,就是十五路公交站,阿先还真没有撒谎,只有六站,凤娇就来到一个挺大的货仓,里面摆放有些乱,各种布料堆得满地都是,从冬季的毛呢到夏季的细薄料子,但每一种量都不大。
“你在这里慢慢看,我要去上班了。”阿先告辞道。
凤娇见仓库里是个女人,外面人来人往,也不害怕,点头和他告别,阿先走到那女人身边,不着痕迹地接了一张纸钞。
凤娇在仓库里翻看起来,没想到还见到半匹、甚至更少的布头,她拿起一块将军呢:“这个怎么卖?我想给父亲做身衣服。”
“不零卖,你若是在这里进货,送你都行。”女人又黑又瘦,颧骨突出,说着很难懂的广式普通话。
“我若是把这堆呢料都要了呢?”
“这一匹一米五十八块,蓝色的八十八,红的质量最好,一米一百八,只剩这点儿了,你要买,可要抓紧噢,我们这里很便宜的,都是进口的好料子。”
平心而论,的确是难得的好料子,价格略贵些也能想到,只是这价格到内地,很少能卖出去。内地好些人一个月工资五六十块,一年都攒不出一件衣服来。
凤娇犹豫了一下,掉头又看其他,冬天的夏天的,凡是质量、颜色中意的,她都会问一声,最后,还询问有没辅料、里布、缝线什么的。
“哦,那个没有,对不起哦,我们有的货,都在这里。”
凤娇在仓库里转了一遍,看中了好几种布料,尤其是仓库门口堆放的一些的确良布,白底蓝色花纹和同款红色花纹,最适合做她计划里的那款幸子服,但她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淡地问了声,就朝门外走去。
她足足转了两个小时,却没有任何购买的意愿,接待她的女人满脸不高兴:“我们这些料子,都是真真正正进口的,你还不满意,你想要什么料子?你去市场看,都没我这里好的。”
“我没说你们这里的料子不好,就是有些贵了,我们那里的人没钱,做成衣服卖不出去。”
“怎么会卖不出去呢?你若是要的多,我们还可以便宜的。”女人说着,随手指着一卷蓝灰的华达呢,“你看这料子,一米算下来才十二块,你若是都要了,我按十块给你,做成裤子,起码赚一倍。”
“太贵了,你做生意,也不说个实价,让人怎么买呀?”凤娇也作出生气的样子,“一条裤子,在批发市场也才十块钱——”
“市场上十块的裤子,料子怎么能和我的比?”女人气得要命,下一句但来了一个大转弯,“你能出多少?”
凤娇上一世听过一个笑话,就是在广州市场能砍掉九成的价钱,就张口道:“一米两块。”
“两块?你杀人抢劫呢。”女人恨恨地说,“一块不行,你再加点,九块五。”
“就两块,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两块,你买那个都不够。”女人指着的,就是凤娇想要的的确良。
“谁会要那个?白送我还赔运费呢,一看就是积压的货,内地的女孩都不穿的确良了。”
女人咬牙切齿地用白话狠狠骂了几句,又挤出笑容:“谁说你们内地人不穿的确良?我们这市场里卖得很好的,你看那花色?做成衬衫,肯定会大卖,你若是要,我就给你便宜,三块一米。”
“切!”
“那你说!”
“两米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