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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降临,城门正要关闭,突然一骑烟尘从官道上飙来,紧接着一匹乌云踏雪闪电般越过了门卫,从大门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守城的士兵吓了一跳,刚要去追,却只见一条缓缓落下烟尘的空旷的道路,那匹马上的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是谁啊?这个时候还要出城?”士兵们互相疑惑的耸了耸肩,纷纷往回散去。
不知道在马上颠簸了多久,脚下的积雪渐渐深厚起来,天色越来越暗,雪原上的暴风也越刮越激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或其他什么,阿澜跟着靳辰出来时匆匆披了里外几件袍子在身上。他生得太过单薄,风一猛就冻得战战兢兢的,只能往靳辰的怀里蜷。
靳辰在风中大声问:“你冷吗?”
“我没事。”
阿澜伸手去紧紧的抓住靳辰的衣襟,半晌才声音轻轻的问:“你会丢下我吗?”
靳辰笑起来:“说什么傻话。我们可以先去境外避一避,然后找一个气候温暖的地方,好好把你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的。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
靳辰没有听清:“什么?”
“为什么要保护我?”
靳辰顿了顿,“因为我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拼命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即使损失自己的性命,也不能看到他伤到哪怕一根头发,不然就会心痛,会自责,会恨不得替他挡下这世界上所有的伤害……所以你不要多想了,这都是我自愿的。”
阿澜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就像是被堵上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硬硬的、酸酸的东西卡在喉咙里,让他难受得没有办法描述。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好像连心里都酸软下来,那样的痛苦,却又那样的让人安心,宁愿这样的感觉持续一生一世都不要消失。
半晌他才勉强说:“……我会报答你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啊,”靳辰微笑着看着他,“我不是要你报答我才这样的,哪怕你不喜欢我也好,这都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和你是否喜欢我,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嘛。”
阿澜深吸一口气,向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
……太没有出息了,他想,原来自己还一直期盼着被人保护,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本能的寻求着别人赐予的安全感……
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别人,从来没有人站出来,试图保护过他。
他们在雪原上奔波了三天三夜,白天天不亮就上马,晚上就生一堆火,靳辰去打了雪狐之类的猎物来烤着吃。
虽然时刻都生活在被抓捕的恐惧之下,但是这样的日子竟然也很平静,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好像不论是任何风险,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携手度过。有时在火堆边望着阿澜安详的脸,靳辰恍惚间会升起一种这样持续到天荒地老也很好的错觉来,仿佛年少时千军辟易、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都化为了乌有,只要和眼前这个人互相依靠着坐在火堆边,那就是生活的一切了。
——如果他头脑再清醒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他和阿澜每次都是同时启程、同时休息的,每天他比阿澜多付出的劳动也就是打猎而已,但是当他下马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阿澜还能温柔而安稳的给他按摩和放松。整整三天过去了,这个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的阿澜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连一点疲惫之色也没有。他一直安详而平静,呼吸平稳、心跳妥当,就好像这三天都仅仅是躺在床上悠闲的度过一样。
靳辰不是个没有观察力的人,他也许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但是他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更深入的去想。
靳辰的呼吸已经平稳而绵长,看起来早就睡熟了。火堆还在零星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阿澜睁开眼,眼底毫无睡意。他看看那个男人睡梦中的脸,然后静静的起身,无声无息的往远处走去。
月光下的雪地上灌木丛生,在一棵醒目的枯树下,阿澜解下自己的发带,仔细的绑在了树干上。这里的风非常大,只要风一吹过,醒目的鲜红色发带就会飘扬起来,很远都能隐约看见。
“真想这样和你走一辈子。”阿澜退去半步,平静的审视着那根迎风飘扬的鲜红色信号,“……可惜,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他顺着原路走回了火堆边,靳辰毫无觉察,仍然在熟睡。阿澜躺下来,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概是因为身体格外轻、脚步格外小心,他身后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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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远处的云层仿佛锅盖一样压过来,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
“已经五天了……”阿澜叹息着,“这样跑下去,能跑到哪里呢?”
乌云踏雪明显的烦躁不安起来,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情况,不断的发出嘶鸣。靳辰眉头一皱,下马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听了一阵,说:“有一队人马正在全速向这边赶来。”
“是什么人?”
“可能是蚩国的人终于赶上来了。”
阿澜抓住他的手:“万一被追上了……”
靳辰拍拍他的头,就像是对小孩子一样:“不会被追上的。”他身手敏捷的跳上马,重重一抽马鞭:“咱们走!”
问题在于,虽然靳辰把话说得很满,该到来的追兵还是很快到来了。
上马大概跑了一顿饭工夫,远处茫茫的雪雾中出现了一个大概十余人组成的小队,都是一色毛皮铠甲的蚩国骑兵。他们毕竟兵强马壮,已经奔驰了五天的乌云踏雪有些不支,仅仅一会儿工夫那些人就几乎已经紧紧逼上了他们。
“站住!不然我们放箭了!”领头的那个队长叫道。
靳辰猛地一抽马鞭,乌云踏雪长嘶一声,那声响惊天动地。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跑在前边的士兵急于立功,已经嗖的一声放出了燃烧的火箭。
阿澜没有往后看,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靳辰!小心!”
扑的一声箭头刺入人体的血肉破裂的声音,靳辰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力而向前一扑,但是他没有停下,反而是乌云踏雪在长嘶过后,爆发神勇一样向前狂冲而去。一时间马匹颠簸得厉害,差点把靳辰摔下马去。
阿澜见过各种各样的血肉撕伤,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靳辰,你还好吧?你怎么样?”
靳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一开口就涌出大量的鲜血,顺着下巴一直流到衣领上。
“停下!停下!”阿澜的声音甚至有些撕心裂肺了,“停下,靳辰!你听见没有!”
靳辰看着他,摇摇头,眼神伤感而温柔。
就在这个时候乌云踏雪猛地一颠,因为疼痛而变调的嘶鸣一声,接着重重的倒了下去。一支箭射中了它的后腿,它倒在雪地上抽搐着,靳辰和阿澜刹那间被摔倒在地,溅起一大片雪雾。
靳辰背上的伤猛地撕裂开来,巨大的疼痛让他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昏了过去。
“不准动!”
“站住,不准动!”
几个士兵纷纷下马,雪亮的长矛对准了他们。
被摔下马的时候靳辰还没有忘记把阿澜护在怀里,虽然他已经昏了过去,但是这个男人的怀抱还是给人一种温暖和坚实的安全感。
……如果一直都拥有他的话,也许就不用凭借杀人来获取那种安全的错觉了吧……
阿澜轻轻的推开靳辰,摇摇晃晃的从雪地上站起来。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宽大的袍子松松散散的披在身上,长发沾了雪,凌乱的顺着身体蜿蜒而下,被危险的、即将燃烧起来的高温迅速的熔化成水,一滴滴滴在地面上。
阿澜缓缓的抬起头。
站在最前边的士兵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呼的刮过,下一秒钟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个恐怖的力道抓住了。阿澜的脸近在眼前,明明是美丽仿佛神祗的脸,此时却狰狞恐怖,仿佛修罗。
士兵颤抖着,在血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我……”阿澜的声音空空洞洞,就像是从一个黑暗虚无、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传出来,“……我生气了……”

  第4章 暴怒的修罗

 

由青国主将之一罗奇亲自带领的搜救队伍,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来到了这片雪原的边上。
“应该就是在这边,虽然马蹄的脚印已经被暴风雪掩盖了,但是浓厚的杀气和血腥气还能飘过来,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就对了。”
罗奇点点头:“今晚不扎营了,咱们必须赶快追过去。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的话,绝对会成为我国最大的丑闻。”
手下笑道:“您是指我们伟大的元帅长了一张女人脸的事情吗?”
“闭嘴!”罗奇罕见的紧张起来,“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家伙最讨厌被人说长得像女人了,如果这话被他听见的话,你会没命的!”
手下被吓住了:“是、是……”
“好歹我还是他八年的同僚兼损友,第一次开他这方面玩笑的时候,被他活生生折断了两根肋骨……”罗奇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胸膛,“那家伙一旦发怒,就简直是死神降世,他的杀伤力之巨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连女王都不敢让他出现在别国使臣的面前,生怕他一时不高兴起来就把人家使团给血洗了。这家伙如果一旦失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收拾的事来!”
难得见到罗奇这样严肃的样子,手下也不禁紧张起来:“那我现在就传令下去,叫他们全速往下追!”
青国的士兵毕竟不是很适应极北之地寒冷的天气,到晚上的时候很多人都落在了后边,甚至连马都受不了,纷纷减缓了步伐。
罗奇没有去管落后的士兵。在这片雪原上落后就意味着死亡,除了从小生在这里的蚩国人之外,没有人可以确保一支庞大的队伍顺利通过雪原而毫发无损。
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身上,其他不论是什么都无暇顾及。
随着搜救队伍的前进,空气里还没有燃烧殆尽的杀气和火气越来越重,几乎憋得人取法呼吸。血腥的味道随着狂风吹来,竟然经久不散,浓重的笼罩了这片夜幕下的雪原。
“将军!”手下急匆匆的调转马头,向罗奇奔来,“——我们在前边发现了这个!”
罗奇呼的下马,快步走去。在前边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被掩盖在灌木丛中,罗奇扒开雪堆,只见那是半只被撕裂开来的……断手。
罗奇心里狂跳一下。
“还很新鲜,应该就在附近。”手下忍了忍脸色的不适,“将军,继续往前追吗?”
罗奇点点头,率先大步迈过了灌木,快步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半里远,雪地上越来越多的出现残肢断臂,不知道是被高度旋转的气流刮动还是被一边走一边撕裂,总之一个人的半个头咕噜噜的滚到了这里,一只眼还大大的睁着,惊恐万状。再顺着血肉最多的那条路往下走,扒开一片浓密的枯枝之后,罗奇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顿住了脚步。
首先他看到的是一片惨白的月光。
在那月光下,一个人站在雪原的中间,扬着头,好像在竭力的控制着什么。他的头发上、脸上、身上、手指上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碎肉黏在他的手掌上,一颗心脏被丢在脚边,还在砰砰的跳动。
那人退去了半步,一脚把那颗心脏踩烂成了血稀泥。他慢慢的望向罗奇,目光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血色的瞳孔,仿佛地狱里燃烧的红莲。
“够了,停手吧……”罗奇的声音僵硬无比,“够了,杜澜,快停下……”
周围的士兵围上来,有的忍不住踉踉跄跄的退后,有的跪在了雪地上。
“够了杜澜……”罗奇竭力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柔和轻缓,“是我啊,是我,你不认得我了吗?停手吧,杜澜,快停手吧……”
杜澜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很久很久,突然说:“你不该这个时候来的,我还没有过瘾。”
罗奇心里一沉。
杜澜缓缓的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
罗奇知道,这些血里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有的士兵忍不住冲过去,试图挡在他面前。罗奇厉声喝道:“别过来!都他妈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士兵们愣住了,罗奇的声音几乎撕破喉咙:“都他妈聋了吗?还不快跑!他现在不认得你们,他见谁都杀!”
一句话提醒了士兵们,他们有的还在僵硬,有的已经扔下了武器,连滚带爬的往后跑。不知道是被罗奇的声音惊醒还是别的什么,杜澜茫然的站在了雪地上,站在离罗奇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空空洞洞的盯着他看。
罗奇几乎要颤抖起来了:“是我啊杜澜,我是罗奇啊,你不是说过出征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去喝酒的吗?”
杜澜慢慢的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还有杜青!你不记得杜青了?杜青给你做了一件大衣,说等着你回去穿的,你他妈都不记得了?”
杜澜猛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就像是岩石一样紧绷,然后慢慢的松缓了下来,接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啊,是啊……我想起来了,抱歉。”
他踉跄一步,险些跪倒在雪地上。罗奇一把把他拉起来,然后又条件反射一样松开手:“操,你身上味儿太难闻了,简直香飘万里杀死蚊子!”
“……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罗奇战战兢兢的说:“我简直就是被吓大的。”
杜澜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穿过雪地上的人体零碎器官,俯身扶起了一个竟然还是完整的男人。那个人竟然除了背上有一支箭之外没有损失任何身体器官,罗奇按捺不住好奇心,想上前去仔细看一眼,但是紧接着就被杜澜的话钉在了原地:“不准跟上来。”
“喂,喂,我只是好心而已……”罗奇的抱怨很快就被湮没在了风雪中,因为杜澜把那个男人拎起来摔在自己肩膀上,就像扛着一个沉重的大口袋一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罗奇胆战心惊:“喂,喂,你要上哪去?我说,你已经失踪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赶紧赶回去?八十万大军还驻扎在境外等你,没有你他们都不愿意启程回国,整整八十万人没有一个愿意听我指挥啊!……喂,你听到没有?!喂!你要上哪去啊?……杜澜!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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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有一间破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大概这里以前有过人烟,但是因为冬季的到来和暴风雪的频繁,人们都迁徙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栋建筑留在雪地上。
罗奇当然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跟在后边,只见杜澜跟扛口袋似的把那个完完整整的男人扛进了破庙里。
罗奇在雪地上转了几圈,非常的纠结。战神在军中的形象是威严高大、充满威慑力的,只有少数几个看过他真面目的人才知道,这人一旦性格扭曲并且有相当程度的变态,一旦发起狂来几乎没人可以制住他。他要是真的想,保不准会把惹到自己的人撕碎了生吞活吃,还非常讲究肉质的新鲜和骨头的嚼劲。
难道……难不成……刚才他没有动那个男的,是为了现在要享受一顿活人大餐?罗奇毛骨悚然的想。
破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在内室里堆着破破烂烂的柴堆。杜澜去捡了一些枯草堆在上边,然后轻轻的放下靳辰。
靳辰背上的伤已经冻结起来,因为箭头被拉扯而出,所以加重了伤口的撕裂。新的血液迅速洇出,又在寒冷的天气下被慢慢凝固。
也许已经伤到了内脏,如果没有医生及时治疗的话,会发展成为严重的后果也说不定。
“千辛万苦跑去魔族杀了那个女人,就为了拿到这点疗伤灵药,没想到还得分给你一半。”杜澜叹了口气,从袖中抖落一瓶羊脂玉药膏,十分怅惘的盯着昏迷不醒的靳辰,“我真该把你放在这里不管不问,任凭你自生自灭才好。”
话是这么说了,他还是把药膏倒在手心,轻柔的抹在靳辰背上。
——魔族深崖下的千年灵芝,合着魔龙的角、巨蛇的牙,研磨而成疗伤奇药,拥有去腐生肌、延年益寿的奇效。可惜这样的药膏为数不多,最近几年制成的一小罐头都在魔族手里,保管它们的恰巧是当年让藤熠断然离开青国长公主的那个魔族美女玉雪娇。
大概是魔族的青春期和成熟期都格外长的原因吧,青国的长公主已经老了,岁月已经带走了她的美貌;然而玉雪娇却仍然年轻,仍然风情万种、娇媚无限。也许只要是男人,都无法不被她的魅力所俘获吧。
“我听他们说你喜欢男人,其实藤熠告诉过我,你只喜欢年长的、温顺而纯洁的女性,只是非常擅于克制自己的欲望。”
那个时候玉雪娇腻在他怀里,放肆、诱惑而大胆,“——克制自己的欲望不是一件好事,来吧,难道你不想尝尝销魂蚀骨的滋味?难道你不想……不想让我带给你快乐?”
噗嗤一声五指插入血肉,玉雪娇僵住了,接着娇美的脸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起来。
“——杜澜!”女人怨毒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亏待过你!就算你不是我生的,我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害你的事!为什么你为了区区一点药就要杀我?为什么!你是在为你母亲报仇吗?”
杜澜冷静的盯着她,鲜血从指缝间迅速喷涌出来,淹没了一切。
“没那么多复杂的原因,我只是觉得……你靠近我的时候,很脏。”
他猛地抽出手掌,女人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你身上带着藤熠的味道。”杜澜厌恶的撇过头,不去看女人的尸体,“下辈子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带着那个人的味道,主动往我怀里靠。”
其实他真的没必要杀玉雪娇,区区一点药而已,拿了走了就是了,玉雪娇不敢拿他怎么样。无非是一时厌恶就顺手杀了这个女人,结果却引发了他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三千魔族失控的追杀了他半个月,直到他支撑不住,倒在了万里无垠的雪原上。
联想起那个据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魔族美女,再想起自己在蚩国的离奇经历,杜澜叹了口气,非常的感慨:“当一个女人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的时候,倒是真的非常强悍啊,欲望真是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性的望向靳辰的脸:“你说,是不是?”
靳辰还是昏迷着,发着高烧。再过几个小时高烧就可以退去,如果他知道好好保养的话,伤口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初步愈合,长出新的肌肉。
杜澜盯着这个男人的脸,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对我保持久一点的欲望……至少你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拼命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即使损失自己的性命,也不能看到他伤到哪怕一根头发,不然就会心痛,会自责,会恨不得替他挡下这世界上所有的伤害……
杜澜无声的微笑起来,轻轻的在靳辰的眉心上亲吻着:“……记住你说的话啊,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哦。”
杜澜站起身,大步走出了破庙。墙壁周围都漏着风,呼呼的刮得人皮肤生疼。罗奇蹲在破庙外边,一边画圈圈一边碎碎念,抬眼一看他出来,立刻胆战心惊:“你,你都吃完了?”
“……什么吃完了?”
罗奇哆哆嗦嗦的指指破庙里:“那个倒霉的哥们?”
“他啊,”杜澜漫不经心的说,“他是蚩国的什么将军吧,叫靳辰。我们走后你安排几个人守在这里保护他,等他醒来之后,好好送他回蚩国。这人挺不错的,我觉得他比现在的蚩王更适合那个王位。”
罗奇大惊失色:“你竟然没杀他,还要让他当国王……我说,那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下这么大血本?”
杜澜接过手下毕恭毕敬递来的面具,身后两个人给他围上披风,漫天风雪中对罗奇一笑,说不出的含蓄莫测,说不出的风流情致。
“他说,他喜欢我。”杜澜把面具戴在脸上,大步向不远处等待的战马走去,“——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呢……”
罗奇痛哭流涕的扑上去抱大腿:“我也喜欢你啊主帅大人!回去之后千万不要把上个月我出勤练兵不合格的事告诉女王啊,我最喜欢你了!”
杜澜头都不回,冷酷的抬脚把他远远踹开:“没有人会稀罕一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种马的喜欢的,滚!”
“喂,杜澜你也太狠心了!怎么能无视我火热的真情呢!”
“再说一句就杀了你。”
“我是说真的啊!喂,喂,别跑这么快,等等我啊杜澜!等等我!……”

  第5章 神、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