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坛沉默了,没有当即回答祁正阳的话,沉吟片刻后,才说道:“这…恐怕不妥吧。草民之女,虽略有才名,但性情娇惯,只怕是配不上太子高洁品貌,还请陛下替太子另择贤妃。”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了。说的好听叫配不上太子,其实祁正阳哪里会听不出来,他根本就是觉得太子配不上他家的宝贝闺女啊。
祁正阳从龙椅上走下,负手在潘坛周围缓缓走了两圈,近看龙颜之上带着倦容,黑面之下似乎没什么血色,潘坛只敢看了一眼,就飞快垂下眼睑,做鼻眼观心状。
“丞相可能是误会了。吾替太子求的不是妃,只是侧妃。”
潘坛:…
接下来的话,潘坛真的希望自己没听到,被一个从前连自己都嫌弃作风的粗人用极其粗劣的口吻,提亲潘家最受重视的女儿,并且给的还不是太子正妃的位置,只是一个侧妃。
潘坛真的不想答应这门婚事,可是天下已然改姓,他潘家纵然文臣众多,可在这乱世中,文臣又有多少说话的权利呢。更何况,祁正阳也明明白白的和他说了,只要答应这门亲事,潘家地位不减当初,他也可以重新坐上大祁丞相的位置。
这样的权衡利弊,潘坛并本不擅长,只想着回府之后与孙氏商量。

第6章

潘坛回家后将祁正阳的想法告诉了孙氏,孙氏也瞧不起祁氏粗鄙,当即就提出反对:“太子…不就是当年在建康城杀人的那个吗?那样凶残手毒的莽夫,如何配得上我的筱姐儿,祁正…皇上也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氏就掩着帕子坐到床沿,转身哭泣,她可以陪夫君守着祖宅,不惧生死,这是她的本分,可是要她亲手把自己培育出来的天香国色送到一头蛮牛那里,她是真做不到。
潘坛也是愁苦,在玉石插屏外的太师椅上坐下,单手扶着额头,头疼不已。
孙氏哭完了,冷静一会儿后,便恢复了理智,痴痴的看着床框上的卷耳雕花一阵失神,又看看插屏外那个愁眉苦脸的丈夫,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哪里会不知道丈夫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也不甘心潘家就此没落,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建康这个权利中心,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新帝说了,只要让筱姐儿嫁给太子,潘坛就能恢复丞相之位,其实天下已定,大局已定,祁家已然登顶为王,就算出身粗鄙,那也是个粗鄙的王,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孙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也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她的女儿是天姿国色,是九天玄女,从小到大都是娇养而成的,若是宁国还在,凭着潘家长女的名望,就是做皇后也使得,若祁正阳让筱姐儿做太子妃,孙氏还能勉强释怀,偏偏是个太子侧妃。
尽管心中不愿,但孙氏知道,这是潘家翻身的机会,就好像百年前的先祖,当时宁国初立,潘家也是出了一个女儿给宁国皇帝做妃子,这才保住了潘家的百年峥嵘,如今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走出插屏,坐在潘坛身旁,柔声说道:
“就算只是侧妃,老爷答应我,断不能在嫁妆上再委屈了筱姐儿。”她这么说,就是已经做好了选择。
潘坛泪眼婆娑的看着孙氏,感叹一声:“婉儿真乃贤妻也。”孙婉是孙氏的闺名。
就这样,潘坛夫妻俩一番商谈后,决定答应祁正阳的要求,将潘家嫡长女潘筱嫁给太子祁墨州做侧妃。在潘坛答应的第二天,他官复原职的圣旨就传到了潘家门前,至此,潘家又成为了丞相之家。
梨香院已经打扫了四五天,可柳氏总觉得还有地方没扫干净,这几天不仅让张妈妈和宝鹃忙里忙外,就连潘辰都给抓壮丁分派了些在院子里捡落叶的任务,潘辰已经十五岁,出落得大姑娘似的,跟小时候的长相没有太大的差别,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颇为英气的眉,瓜子脸,翘鼻子,双唇丰润,柳氏说潘辰长得太忠厚了,看着就没有其他姑娘聪明,穿越前从没有被人说过不聪明的潘辰对此不予置评。
“快些打扫干净了,大姑娘过段日子就要出门了,府里上上下下的总要扫干净了才成啊。”
柳氏把自己当成潘家的卫生部主任,极其负责的领导大伙儿干活儿。
潘辰捡了好一会儿落叶,发现这个时节的落叶根本捡不干净,干脆坐到园子里的一块突石上休息,柳氏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潘辰没出息的在对着天发呆,无奈的叹了口气,院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衣着鲜亮的姑娘,潘瑜和潘秀,柳氏放下手里的花干篮子,迎了上去,笑得牙花乱灿。
“哎哟,什么风把两位娘子给吹来了,稀客稀客啊。快请进来。”
柳氏对潘家的其他姑娘都比对自家姑娘亲,潘辰听见柳氏的声音,就从突石上站了起来,潘瑜和潘秀来到潘辰面前,看了一眼潘辰裙摆上沾着的落叶,潘秀掩唇笑了笑,潘瑜倒是指了指潘辰的裙子,提醒她,潘辰将落叶捡掉之后,潘瑜才开口说话,声音绵软,听起来有气无力,这也是跟潘筱学的,潘筱则是跟宁氏公主们学的,宁氏崇尚风雅,说话总捏着三分气。
“长姐要出嫁了,咱们作为姐妹也该有点表示,我和绣姐儿打算送一套东珠头面给长姐,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和她们一起的意思就是凑份子,潘辰没有经济自主权,看了一眼拿着扫帚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佯装扫地的柳氏,柳氏见她看向自己,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上前说道:“一起,当然一起。难得你们姐妹们齐心,说什么也是要一起的。”
得了柳氏这句话,潘瑜和潘秀甚至都不用问潘辰,就走到柳氏面前跟柳氏说了个数,柳氏表面笑呵呵的,可她手掌紧紧捏着扫帚柄,暗示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潘瑜和潘秀走了之后,柳氏才对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丢下了扫帚,然后转身看着无辜的潘辰,冷声说道:“跟我进来。”
潘辰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一个人透明到了极点,那就根本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啊。潘瑜潘秀来找她,不过就是想凑个份子,哪里是真心要和她讲什么姐妹情分,柳氏好面子答应了,可一下子让她出那么多钱,她又觉得肉疼,潘辰夹在中间,甚至什么话都还没说,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潘辰期期艾艾的跟着柳氏进了她的内房,柳氏从一只古朴的柜子里拿出一只小匣子,这个小匣子是柳氏的命根子,里面是她所有的家产。
提起家产这一条,潘辰觉得有必要科普一下,这个没动乱之前,柳氏和她每个月都有例银,柳氏二两,她三两,加起来一个月就是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以前潘辰看过一个文献,里面将古代的银子换算了下,一两银子大概七八百块的样子,这么算下来,柳氏和潘辰一个月加起来只有四五千的薪水,顶多算个包吃包住的白领阶层,等到后来世道乱了,她们给送去了锡城,工资发放都不及时,别说存钱了,能把每日生活混下来就不错了,所以,当潘瑜她们说出那么大额数字的时候,柳氏怎么可能不肉疼呢。
潘辰在桌边坐下,往柳氏的宝匣子里看了一眼,就给柳氏轻轻敲了个栗子,捂着头眼泪汪汪的,柳氏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心疼,要是这孩子有五娘一半的精明,九娘一半的聪慧,她也就不担心了,可偏偏这孩子心眼儿实,到哪儿都一副没心没肺,天塌不下来的傻样儿,她做娘的不给她多操点心怎么行啊。
潘辰见柳氏对自己递来嫌弃又心疼的目光,就知道她娘肯定又在心里埋怨她没别人聪明了,只当不知道,潘辰将下巴搁在桌面上,下巴受到挤压,她的一对唇瓣就显得更加上翘了,柳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自家孩子一天到晚卖蠢的行为很是无奈。
潘瑜一开口就是三百两银子,如果她只是送珍珠头面也就算了,一套普通的珍珠头面,市场价大概在二百两银子左右,可一套东珠的头面就是价格三连跳了,少说也得八九百两,这样三个姑娘平摊下来,一人也得三百两。潘瑜的钱,自然是安姨娘出,安姨娘是小金领,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潘秀那儿就算余姨娘拿不出来,她也可以刷脸,从潘坛那里撒娇得到,所以,说到底,尴尬的也就只有潘辰这边罢了。
柳氏既然同意了出钱,那就断没有自己打脸的,拿了银子就封好了,和潘辰一起给潘瑜送了过去,可母女俩去了之后,潘瑜说是在会客,连面都没露,让个贴身婢女过来收了钱就进去了,可把柳氏给气得不行,回去后说了不少潘瑜的话,潘辰也不敢搭腔,因为过往经验告诉她,只要一搭腔,柳氏必定会调转枪头唠叨她。
东珠头面的确很漂亮,潘瑜也不是骗钱,收了银子以后第二天就把东西给买了回来,请了潘辰和潘秀一起去把东西送给潘筱去,潘筱的院子自然是潘家最漂亮的院子了,潘坛和孙氏对潘筱那是宠到骨子里,将府里一切好的东西全都堆在潘筱的院子里,潘辰没来过几回,柳氏生怕潘辰没见识,给她打扮好了之后,还特意叮嘱潘辰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见了好吃的好看的就失了礼数云云。
出门的时候,潘辰觉得柳氏真是太小看她了,难不成在柳氏心里,她潘辰就是个傻帽吗?东西好看,东西好吃,可也得分情况,有些东西吃了看了,对自己没好处,她才不会想不开呢。
潘筱似乎有些不开心,尽管她常年不怎么开心,好好的秀美少女,眉头紧锁,明明是风华正茂,却总顾影自怜,叫看见她的人都觉得心情不好起来。
对潘瑜,潘辰和潘秀送的东西,潘筱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让一旁伺候的两个奶娘给收了起来,潘瑜脸上有些尴尬,却依旧能保持微笑,对潘筱逢迎道:“长姐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将来便是皇妃娘娘,妹妹们还要姐姐多扶持才行。”
不愧是安姨娘的闺女,就是会说话。
潘筱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用比林黛玉还林黛玉的声音,捏着三分气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可羡慕的,一介莽夫罢了。”

第7章

潘筱的话让潘瑜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只好转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她们所送东珠头面的事情,潘瑜将自己如何如何托人买到了这个旷世其宝,潘筱意兴阑珊的听着,手里总拿着一本诗经翻看,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饶是潘瑜,都有些脸上挂不住,接不下去话了。
潘秀还偶尔出声问两句话找找存在感,潘辰就一点都插不上话了,而她自己本身也不太想插嘴,因为潘筱根本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没有天生的高冷,只不过暖的不是你罢了,所以,潘辰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博得潘筱一笑。
送礼送的不是很开心,潘瑜和潘秀一出了潘筱的院子就各分东西,再没有一起进院子时的期待和高兴,潘辰回到梨香院,柳氏就将她拉入了室内问情况,在说到潘筱不太高兴的时候,柳氏一撇嘴:“嫁给太子都不高兴,她还想嫁皇上啊?”
潘辰觉得柳氏话糙理不糙,可不就是嫌弃位分太低嘛,要是皇上许诺的是太子妃之位,潘筱也许就会高兴一点了。人嘛,都是现实的,只不过有些人的现实被道德和高尚包装,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潘筱出嫁和潘辰的关系不大,只知道她出嫁那天,孙氏哭的死去活来,太子府来迎接的阵仗也没有很大,一来大祁崇尚节俭,不好奢华,二来潘筱是侧妃,侧妃的礼仪阵仗再大也大不过正妃去。不过太子府的阵仗小些也就算了,潘家阵仗大些也能互补一下,可最让潘家觉得难堪和不能接受的是,太子一天之内同时纳了三个侧妃,潘筱只是其中之一,与她一同入门的,还有她的好朋友加闺蜜,前宁国公主,今宁王郡主宁月如,另外还有一个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沈芸,二十三岁的高龄,与潘筱和宁月如一起入了太子府做侧妃。
孙氏知道这件事之后,关起门来骂皇帝,要不是潘坛按着,她说不定都能提刀去宫里替潘筱找皇帝说理去,要恶心人也不是这么恶心的吧,本来孙氏让潘筱做侧妃已经是很委屈了,偏偏还不是唯一的侧妃,这让孩奴孙氏如何接受的了哇。
潘辰在梨香院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潘筱嫁入太子府已经有两三日了,潘辰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晚上他们四个一起过的?”
柳氏:…
毋庸置疑的被柳氏给按在大腿上打了好几个屁股,潘辰眼泪汪汪的哭鼻子,哭的柳氏心烦才没继续下毒手。
潘辰被打了一顿,却也换来了这件事的答案,柳氏这个人虽然有点胆小怕事,但对孩子的教育却并不刻板,没那么多规矩,潘辰只要对症下药,纠缠一会儿,柳氏也就拿她没辙了,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潘辰。
据悉成婚当晚,太子一直在宫里待着,连拜堂都没回来,三个侧妃纳进门,他连面都没露过,就把三个小老婆给塞进了后院里,一直到三天回门日,他也没出现过,不过,本来都是侧妃,回门什么的那是正妃的待遇。
太子在宫里待了足足半个月之后,才回到太子府,想起来后院还有三个美娇娘等着他。
潘筱是一个月以后回到的潘家,潘家上下举家欢迎,各房姨娘皆列队迎接,给足了孙氏面子。潘辰站在潘秀前面,看着一身华服的潘筱从华丽的马车中走下,长裙曳地,光华贵气,精致的妇人妆容比她做姑娘的时候更成熟风韵了,就是脸色似乎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阴沉了些。
潘辰判定,潘筱一定过的不痛快,这脸色阴沉的似乎都能滴出水来,孙氏心疼极了,娇惯的语气让不苟言笑的潘筱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潘筱这一哭,孙氏就乱了,安姨娘和宋姨娘是先锋队员,赶忙上去一个擦眼泪,一个送温暖。
“哎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安姨娘最厉害的就是能做到把别人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潘筱哭了,她表面上看起来比孙氏还心疼。
潘筱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哭泣,梅姨娘和王姨娘对视一眼,好奇又不敢上前,余氏和柳氏更加没位置,潘瑜也早就上前安慰去了,潘秀则机灵的给潘筱递手帕,潘辰双手拢袖,啥也不干,偶尔瞥见了柳氏的暗示目光,她也只当没看见,继续作壁上观。
柳氏对这个孩子是彻底无语了,她以为自己是块木头,可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简直是木头中的石头,木头一踢也就滚了,可石头不仅不滚,说不定还会把你踢的脚给咯着…
潘筱哭的不寻常,孙氏也看出来了,当然不愿意让潘筱把秘密在府里这些姨娘面前说出来,便拉着她往内间走去,勉强带了个已经嫁过一回女儿的宋姨娘进去安慰,其他人就继续留在厅里,连安姨娘都没有机会旁听,郁闷的坐在一边。
孙氏有心替潘筱隐瞒情况,可是她混乱之下选错了人去旁听,她只想到宋姨娘嫁过女儿,这方面有经验,却忽略了宋姨娘是个传播型选手,基本上让宋姨娘知道了,那就等于整个后院都知道了。
托宋姨娘院子里扫地大娘的二侄女的老公的姐姐的福,梨香院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柳氏原本是想瞒着潘辰的,可奈何这件事情的传播能力太快,柳氏想瞒都瞒不住,潘辰知道之后,也明白了柳氏为什么想瞒她,因为这个话题,怎么说呢,有点…十八禁?
为什么呢?呃,主要是因为,潘筱回来反映的问题是两性话题,就是房中事,潘辰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这种事情柳氏当然不希望她知道了。
但结果显而易见,潘辰不仅知道了,还知道的挺详细。
潘筱回来跟孙氏哭诉,说那个太子在房里粗鲁、下流、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完全没有花前月下,怜惜佳人的意思…等等和谐话题。
“哎哟,四娘子也真是可怜,那么娇滴滴的个人儿,怎么受得了啊。”
姨娘们都在安姨娘的院子里搞聚会,柳氏带着潘辰也去了,坐在一边旁听宋姨娘说话,这已经说不清楚是宋姨娘传播的第几个回合了,反正潘筱走了之后,关于她的传说就一直在府里流传着,这全都拜宋姨娘这个大喇叭所赐。
梅姨娘轻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心直口快的王姨娘接了话头:“梅姐姐你哼什么呀?我觉得四娘子在这方面就得看开些,哪个爷们儿在房里会温柔呀,说句…那个的话,巴不得他越来劲儿越好呢,我说呀,就是大夫人太娇惯四娘子了,让她都忘了做女人的本分。”
王姨娘自己在房中事上是科班出身,当然瞧不上潘筱那幼稚园小朋友的矫情,说的话比较胆大。
宋姨娘和梅姨娘对视一眼,并不想阻止王姨娘这个胸大无脑的逻辑,最好她在大夫人面前说漏了嘴,让大夫人抽她嘴巴子才好呢,叫她仗胸嘚瑟。
“这种事情,女人家哪里有说话的份儿,大夫人纵然心疼四娘子,可这房中的事情,她也没法干涉不是?”宋姨娘自己开的话题楼,自己当然要顶上去了。
“是啊,大夫人怎么好过问太子房中的事呢。唉,四娘子还得受罪啊。”余氏没啥存在感,经常做一些话题小结,引不起众人的重视。
梅姨娘一向沉稳,说话滴水不漏:“这些不过是你们想当然耳,这种事情,若大夫人真想干预,也未必没有办法。”
安姨娘看了一眼梅姨娘,也是没说话,不过潘辰从安姨娘的表情中就看出来,安姨娘心里应该和梅姨娘想到了一起,只不过,两人都是比较有城府的人,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公然说出来给大家点评,尤其是防着宋姨娘。
余氏见大伙儿不理她,只好把目标放到了和她路子差不多的柳氏身上,余氏因为生了潘秀,所以,总觉得自己再不济,比柳氏是要好些的,所以跟柳氏说话,余氏还挺有自信的。
“柳姐姐,你怎么从刚才进来就不说话呀,大伙儿都在讨论,你也说两句听听,这件事你怎么看?”
柳氏没想到话题给引到了自己身上,眨巴两下眼睛,慌乱搓了搓手,赔笑道:“我,我有什么看法呀!横竖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大夫人和老爷自有决断。”
柳氏这句话让安姨娘和梅姨娘都对她刮目相看了,难道柳氏一直都是大智若愚型的?这件事归根结底,都用不着她们在这里穷操心,孙氏不是纸糊的,该怎么做,也不会在乎姨娘们怎么想,所以,她们传播来传播去,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那些个蓄意挑事儿,蓄意看笑话的才会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呢。

第8章

潘坛从朝里回来之后,就听主院的嬷嬷说孙氏今日胃口不好,早早就回房歇着了。整理好之后,就去房里看孙氏,就见孙氏躺在软榻上,单手撑着额头,眉头微蹙,听见响动微微睁开眼睛,见是潘坛,孙氏由丫鬟扶着坐起了身,潘坛一挥手,让丫鬟退下,亲自替孙氏批了外裳,问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问还好,一问孙氏就受不住了,鼻头一酸,靠在潘坛身上就哭了起来,潘坛从没见过孙氏这样脆弱,就算是潘家最困难的时候,孙氏也没有崩溃啊,这回不知是怎么了。
孙氏将心中的担忧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潘坛:
“咱们筱姐儿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苦,她是天之骄女,可不是祁家那些草莽粗鄙之人可配的,祁家是什么呀,不过就是仗着武力行凶的莽夫罢了,凭什么让我的筱姐儿去在他面前受委屈呀?筱姐儿素来爱洁,身子又弱,那祁墨州本就是个粗莽之人,哪里懂得爱惜她?我的筱姐儿也不知道要在那府里受多少委屈呢。”
对于孙氏的控诉和发泄,潘坛叹了口气:“这,这我们也不好干涉,我知道筱姐儿素来眼高于顶,看不上凡夫俗子,太子确实不像是温存之辈,行伍出身,粗手粗脚也是有的,可筱姐儿既然已经嫁了,这事儿总要适应才好,再说了,咱们筱姐儿是天之骄女,那月如郡主何尝不是?那可是正经的金枝玉叶长成的娇女啊,还有沈家的小姐,都是父母宠着长大的,怎么偏就咱们筱姐儿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孙氏听潘坛的口气,似乎并不偏帮自家女儿,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从潘坛怀里挣脱出来,粉拳砸在潘坛的肩膀上:“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家的女儿自家疼,我的筱姐儿就是不能受任何委屈。她素来崇尚高雅,喜爱那高洁的雅士,文采出众的学士,祁家这般粗鄙,就是配不上我的筱姐儿嘛。”
见孙氏提起女儿,说话就没了分寸,潘坛不禁提醒警告:“休要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
孙氏也明白自己说的是过分了些,那样的话若是给有心人听见了,的确会给潘家招来灾祸,可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转身趴在软榻上嘤嘤哭泣起来,潘坛手忙脚乱安慰:“夫人,别哭了,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不做什么,就是不想看见筱姐儿受苦。”孙氏闷闷的声音只迎枕下传出。孙氏回身:“老爷,我与你成亲二十载,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是筱姐儿这件事,就当是我求你了,我可以跟老爷生死与共守着潘家,可筱姐儿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只要一想到她在太子府里受委屈,我就夜夜难寐,心如刀割啊。”
这样的孙氏,潘坛的确没有看见过,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一边替孙氏擦眼泪,一边说道:“我知道,筱姐儿受委屈,我也难受,可,可如今木已成舟,咱们哪里能管得到太子府的事情呢?”
孙氏见潘坛软了态度,当即止住了眼泪,凑近潘坛小声的说道:“咱们管不了太子府的事,可是咱们能管潘家的事啊,太子年轻,不就是图个新鲜,图个颜色,咱们筱姐儿比其他两个侧妃受罪,估摸着也是因为容貌生的好些,男子都是爱俏的,只要咱们再送个美貌的去筱姐儿身边,不就能替筱姐儿分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