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站在园子里吹了一会儿夜风,往西苑看了一眼,遗憾转身,往主院去。
齐妤已经梳洗好准备睡下,却突然得知楚慕来了主院的事情,相比于她的惊讶和不解,琥珀和明珠就十分惊喜,眼看就要拉着齐妤去换衣裳重新上妆,却又得知楚慕到了主院,直奔客房而去,并不打算来齐妤的寝房,两人才无奈放弃。
齐妤一开始就不认为楚慕会来自己房间,要说两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样的厌恶对方吧。让他来齐妤房里睡觉,难易程度大概和杀了他差不多。
今晚是楚慕和顾如丝的洞房之夜,看他铩羽而归,约莫是没成,不过齐妤不打算过问,他们俩既然标榜真爱,那就让他们爱去,齐妤乐的清闲。
一夜好眠无话。
齐妤有早起遛弯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走出房门,经过园子却见一道掠影疾风般闪过,楚慕一袭单衣在园中练剑,剑走游龙,惊若翩鸿,楚慕在做摄政王前是肃王,据闻十六岁就领兵出战,战无败绩,是一等一的高手。
齐妤站在旁边看了几眼,并不多做停留,兀自走出院落。
楚慕练剑眼观六路,自然看见齐妤从旁边经过,并未停止剑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前,楚慕才一个鹞子翻身,收剑入鞘。
韩风有点惊讶,给楚慕递上汗巾的同时问:
“王爷这就不练了?”往常王爷晨起练剑,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可今天一刻钟都不到,所以韩风觉得很奇怪,顺嘴问了句。
楚慕没有答话,而是冷冷瞥了一眼韩风,回房换衣去了,韩风不明所以,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楚慕在屏风后换衣,看到昨天随手搁在衣裳架子上的帕子,这是昨天在府外他打了喷嚏之后齐妤给他的,楚慕昨晚回来后随手一放,目光在那帕子上若有所思停留片刻,犹豫良久才决定伸手去拿,谁料刚拿在手中,就听外面传来韩风的敲门声:
“王爷,王妃在园中要处置如夫人,如夫人身边的婢女来请您前往搭救。”
楚慕微怒:“本王不是说过,王府上下必须礼遇如夫人吗?齐妤凭什么责罚?”
说完,不等韩风回答,楚慕便急急匆匆赶往花园。
花园里,齐妤坐在凉亭石凳上喝茶,让人压着顾如丝跪在亭子外。一般来说,齐妤是不愿跟顾如丝起争执的,但这并不包括顾如丝蓄意挑衅的情况,尤其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事情起因皆于今晨两人在园中相遇,顾如丝冷脸相对,见了齐妤不行礼便罢,话里话外还指责齐妤嘴上大度替她准备婚房,实则暗地里做手脚,故意安排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楚慕离她而去。
齐妤原不想搭理她,谁料顾如丝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居然动手推了琥珀,琥珀是什么性子,当场两人就扭打在一起,顾如丝非但不阻止,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仆婢都来围观,齐妤只得出手。
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跪在那里并无惊慌神色的顾如丝,齐妤多少能猜出一点她的用意,大早上无端端的挑衅,若说她不是故意的,齐妤一百二十个不信。
可明知她故意的又如何?齐妤又不怕楚慕。说的通俗一点,若是楚慕能把她这个摄政王妃废了,只怕三年前就废了,岂是顾如丝如今自作聪明耍一点小手段就有用的?
果然,没过多久,琥珀就匆匆来报:“王妃,王爷来了。”
齐妤淡定自若继续喝茶,顾如丝则露出一副泫然欲泣之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你们在干什么?”楚慕老远就看见两个婆子将纤弱的顾氏压跪在地,顾氏哭的可怜。
两个婆子听见楚慕暴喝,吓得赶忙松手,跪地请安。
楚慕弯腰对顾氏伸手欲扶,顾氏的手也伸出一半,正要牵上,楚慕忽然直起身子,对一旁丫鬟比了个手势:“还不过来扶。”
顾氏看着自己的手,怅然若失,心底凉了一大片,今早她冒失的做了这件事,就是为了试探王爷对她是否如初,要是以前的话,不管对错,这个时候,她只怕已经被他抱在臂弯中了,哪会这般疏远。
“将如夫人送回西苑歇息。”楚慕如是吩咐,并不打算追问罚与被罚的真相。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气愤,但一路走来就明白了,毕竟他也不是傻的,师妹会武功,若真动手,凭齐妤身边那些婆子,都不是她对手,而且她也不会真的让自己吃亏,现在做这些,不过是因为他昨晚伤了她的心,今早来耍一点小性儿试探他罢了。
要是之前,师妹伤心了,楚慕很愿意哄她一番,但如今情况不同,只要他一碰到师妹,或者见到她,都会有生理性厌恶,尤其是在齐妤面前。
“王爷这般护短,让妾身很难做。”齐妤走下凉亭,来到楚慕身旁,双手拢入袖中,看着不甚情愿被送回西苑的顾氏背影,好整以暇道。
“哼。”楚慕同样注视顾氏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本王早就吩咐过,府内上下不可对她不恭不敬,你这是公然…”
与本王作对。
然而楚慕后面这句话并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回头了,一回头看到齐妤那张清雅端秀的脸庞,从她清澈见底的瞳眸中看见自己刻薄倒影的那一刻,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目光像是胶着到了齐妤脸上,楚慕深吸一口气,意识到问题真的很严重。
他感觉自己好像…喜欢上齐妤了。
这个感觉,在理性上让楚慕五雷轰顶般难以接受,齐妤是什么人?是齐国公之女。齐国公是什么人?是楚慕朝堂上的死对头。他之所以会娶死对头的女儿,完全是因为先帝留下的最后一封遗诏,留下遗诏之后,先帝就驾崩了,也就是说,他除了造反之外,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所以,他怎么能喜欢上齐妤?
天下女人死绝了,他也不能喜欢齐妤啊。
这突如其来的感情,如狂风暴雨般从楚慕的胸腔中迸发出来,遏制都遏制不住,多看一眼,多喜欢一分,比瘟疫蔓延的还快。
楚慕拧眉闭上双眼,让理智控制全身,不言不语转身,从齐妤面前逃离,生怕再跟她待下去,他会控制不住扑上去表白。
从花园逃走,楚慕撑在假山石上平复心情,韩风觉得这两天王爷情况不对,刚要上前问询,只见楚慕蓦然转身:
“让林钦立刻过来。”
半个时辰后,军医林钦急急忙忙入了摄政王府,书房里,楚慕神情严肃盯着他给自己把脉,只见林钦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楚慕有所察觉:
“是不是那个?”他问。
林钦师承大楚第一国医,医术超群,跟随楚慕出生入死多年,与韩风一样,既是下属,也是朋友,在楚慕面前,没什么顾忌。
将把脉的手收起,林钦眉头紧锁看向楚慕,颔首沉声:
“看来是了。那蛊毒只解了毒,蛊还在。”
摄政王出征南疆,世人只知摄政王用兵如神,凯旋而归,却不知曾遇险情,南疆败后派巫蛊杀手刺杀,以苗虫为引下毒,是为蛊毒。而摄政王中的便是南疆蛊毒之最,情蛊是也。


第 4 章

第四章
之所以说情蛊是南疆蛊毒之最,是因为此蛊有悖人情,会让人迷失心智,将挚爱做仇,仇做挚爱。
当时那苗疆刺客行刺失败,假意被擒,而后在审讯时再次动手,悄悄放出蛊虫,当时楚慕没在意,等到出了大牢才觉有中毒之像,急招林钦来解毒,不久便痊愈。
那刺客被杀之前曾大声诅咒楚慕,要让他一生爱无所爱,孤独终老。楚慕当时身体中毒性解除,并无异样,觉得那只是刺客耸人听闻的泄愤之言,就没放在心上。
“此蛊可有解?”楚慕很快冷静下来,问林钦。
林钦在一旁谨慎沉思后回道:“苗疆的毒霸道,却非无解之法,但蛊却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上很难根除,一般是要用施蛊之人的血肉为引,可现在那下蛊的刺客已被阵法,蛊引子没了,要想将蛊解除,可谓难上加难。”
一时厅中气氛凝滞,楚慕沉声问:
“若蛊毒不解,这样的症状会一直维持下去吗?”
“情蛊我曾在蛊经上看见过文字叙述,但还是初次看见真实的,所以现在无法准确回答王爷,待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行禀报。”林钦说。
韩风却比楚慕急:“你要研究多久,就没有暂时缓解之法吗?在你研究期间,王爷身体被蛊毒影响出什么问题如何是好?”
“出问题应该不至于,情蛊控制的是感情,短时间内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就是情感上比较痛苦罢了。林钦在心中追加一句。
“尽快找出解蛊之法。”楚慕起身欲离开,被林钦唤住:“王爷留步。”
“此蛊化绵入骨,需顺应对之,若过分抵御克制,只怕会加速发展。”林钦提醒道。
楚慕蹙起的眉心足以夹死一只苍蝇:“顺应对之?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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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楚慕心头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郁闷不得解。
这厢正郁闷着,谁知迎面又遇上了他此刻最不想遇到的人。
齐妤站在一株金花桂树下,两手高抬,脚尖微微惦着,两截藕段般的手臂高高抬起,十指纤纤,一手拿着白玉盘,一手采花瓣,米粒般的金黄花瓣从她指尖落下。
要是从前看到此情此景,楚慕连头都不会抬一下,直接从齐妤身边走开了,可是自从中了那劳什子情蛊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要看见齐妤的影子就越发走不动路。
不禁为自己的没出息怒火中烧。
明珠和几个丫鬟率先瞧见站在一旁的楚慕,赶忙行礼:“参见王爷。”
她们的声音提醒了齐妤,放下手臂,将白玉盘递给明珠,往楚慕走去:
“听闻林先生被急招入府,王爷可是哪里不适?”
楚慕看着她清雅脱俗的脸,语气生硬:“你希望本王哪里不适?”
话不投机半句多。
齐妤懒得和他废话,敷衍一笑:“王爷误会,妾身告退。”
楚慕目光在齐妤脸上深深剜了好几眼,被她唇边那抹笑勾了半边魂魄,艰难吐出一句:
“不许对本王笑。”
不许勾引我!!楚慕在心中咆哮。
齐妤哪里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楚慕这次出征回来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和表情,二话不说果断离开。
直到齐妤的身影看不见了,楚慕才暗自呼出一口气,伸手抚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齐妤笑了他就开心,齐妤冷漠他就心痛…
天杀的蛊师!
不过正如林钦所言,这种情蛊只对楚慕的感情有影响,其他方面倒是一切正常。
金銮殿上,两派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只为争论五城兵马司空出来的职位该由谁接任。信元帝坐在龙椅上,冕旒之后的小脸上满是无助。
“皇上,太后,请替臣等评评理,究竟是陆大人说的对,还是王大人说的对。”
信元帝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帘幕后的太后看去,太后也不敢说话,从帘幕后看向站在殿首的摄政王楚慕,楚慕冷着一张脸,超一品玄色金丝暗纹朝服穿在他身英武不凡,眉眼锋利,站在那里有种天生威仪,使人臣服。
他旁边站的是齐国公齐振南,那个要皇上和太后评理的是兵部尚书,自然唯楚慕马首是瞻,言之不切,处处向着楚党,要为楚党谋私。
五城兵马司的职务虽然不高,但对京城而言尤其重要,关乎整个京城的布防问题。
“孙大人何必为难皇上与太后,你们咄咄逼人,以势相迫,算什么本事?”
兵部尚书孙大人被齐国公点名批评,不淡定了:
“国公此言差矣,若说咄咄逼人,也是王大人逼人在前,若说以势相迫,您是一等国公,肱骨之臣,只有您以势逼我们,我们哪里能逼迫的了国公。”
齐振南冷哼一声:
“孙大人巧言令色,好会分辨。老夫不与你做唇齿之战,只是这五城兵马司之职该当由罗副统领担任,他跟随已故刘统领多年,兵马司中事务没有比他更熟悉的,贸贸然换个不通庶务的,纵然有军功在身,那也难以服众。”
“服不服众,何劳国公操心,那罗…”孙大人还要继续分辨,只听殿上响起一道冷冽之音:
“够了。”
楚慕开口,孙大人哪还敢再多言半句,对国公帝台之上的皇帝和太后行礼后,便退回臣列。
齐振南将目光斜斜往楚慕看去: “不知王爷又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唯言事实而已。”
两人针锋相对不是一天两天,谁又能想到这般关系不睦的两人,竟然是正经翁婿。
当年先帝一纸遗诏,让摄政王迎娶齐国公府嫡长女,也是让众臣惊讶不已,以为两家既联姻,便是打算同气连枝,互帮互助了,谁想到,两家结亲以后,非但没有和平相处,反而关系越闹越僵,如今两党之争更是如火如荼,也算是奇闻一桩。
楚慕一击掌,刑部尚书便上前来,将证据一条条罗列:
“辛酉年腊月二十六,罗涛擅离职守,一日间往返大兴府两回;戊戌年八月,罗涛利用职权,仗势欺人,帮一城东店铺掌柜教训另一掌柜;庚寅年二月…”
刑部尚书当朝将刑部调查出来的罗副统领的种种罪状宣读而出,说是罪状,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日往返大兴府是因为罗副统领母亲生病,他请人代班;而所谓仗势欺人,也是因那掌柜做生意不老实,欺负了人,他才出手教训,这些私事,是任何一个在职的公务人员都有可能面临的小问题,然而此刻被宣读出来,很显然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
最终这一场职位之争,在这些‘铁证’之下,齐党所推荐的罗副统领自然以失败告终。
齐国公当庭震怒,指着楚慕怒骂:
“卑鄙小人!无耻之极!”
楚慕低头整理了一番根本不乱的衣袖和衣襟,并没有丝毫愧疚:“国公说话可得讲证据,起码也得似本王这般,将证据桩桩件件列出,使人无从分辨,这样方能服众。”
“你!”齐国公被气的头晕,两颊绯红,怒喘不止,往后退了两步,一副快要跌倒的模样,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赶忙上前搀扶,从旁劝导:“国公息怒。”
楚慕见他这般,也学着礼部尚书他们的话,对齐国公拱手作揖,一本正经劝说道:
“国公息怒。国公请务必保重身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在朝堂之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届时该多无聊。”
这番气人之言,像是压死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齐国公吹胡子瞪眼好一阵儿,终于体力不支,被气的晕了过去,是被人给直接抬出大殿的。
“这国公真是年纪大了,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孙大人看着那夸张的簇拥队伍发出质疑。
“谁知道呢。说不过咱们就晕倒,说不定就是苦肉计。”陆大人先前被齐党压制的够呛,现在自然没什么好话。
楚慕一声不响,不发表任何意见便离开了。
身后的大人们不禁又论起来,一个新加入的官员小声说了句:
“国公到底是咱们王爷的泰山大人,这般被气的抬回去,咱们王爷会不会被王妃埋怨?”
若是正常翁婿的关系,女婿是得上赶着给泰山大人搭台子的,谁敢当面拆台?
孙大人和陆大人对视一眼,陆大人拍拍那位新官员的肩膀:
“谁不知道咱们王爷最厌恶的就是王妃,若是怕埋怨,又怎会跟国公把关系闹得这般僵?”
“就是。王爷也是可怜,娶了齐国公府的大小姐,打不得,骂不得,休不得,若还要事事以国公为尊,得多憋屈啊。”
一行人这般说着话,出宫去了。
楚慕下朝之后,在兵部衙门看了半日公文,下午才回到府上,老远看见顾氏打扮的花枝招展走来,楚慕脑中神经一绷,腿脚下意识就飞速往反方向走去,就连顾氏在后面喊他,都只当没听见。
林钦说,情蛊毒就毒在,不是一日之功,而是日积月累,为了不让讨厌师妹的情绪日积月累,楚慕决定在没解毒之前,跟师妹保持一定距离,以逃避的方式,将彼此的厌恶感降到最低。
顾氏哪里追的上蓄意躲她的楚慕,气喘吁吁,急的在那儿跺脚。
楚慕好不容易逃回书房,想起来昨天看的一本书留在主院,转道而去,见主院仆婢空空,心生犹疑,一边找书一边问了句:
“她人呢?”
韩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楚慕问的是谁。
“王爷可是问王妃?”
楚慕从床头找到昨夜没看完的书:“不然呢?她整天在忙什么?”人家妻子在家料理家务,等待丈夫回家,殷勤伺候,齐妤倒好,比他这个摄政王还忙的样子。
“早晨齐国公府派人来禀报,说齐国公身体不适,是被人抬回来的,王妃心忧父亲,自然要回国公府探望一番。”韩风将事情叙述完,见楚慕背对着他翻书,不禁又问:
“王爷,今早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国公怎会被抬回?”
楚慕低着头一个劲翻书走过来,看起来并无异样,若无其事回了句:“谁知道…老人家身体不好吧。”
“哦。”韩风扫过楚慕,最终将目光落在楚慕手里不住翻看的书上,良久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爷,您书拿倒了。”
楚慕:…


第 5 章

第五章
齐妤急急忙忙赶回国公府,得知国公仍然昏迷,太医还在为国公诊治,她只得在外等候,问国公的贴身常随怎么回事。
“吴叔,我爹好端端怎会这般?”
中年常随拱手回礼:“属下在宫门外等候国公下朝,也不知详情如何。只听那些宫人们说,国公似乎在朝堂上发生了争执,怒火攻心所致。”
“争执?与谁?”齐妤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吴叔还没出声回答,便听见一道严厉女声从廊上传来:“还能与谁,不就是你嫁的那个好夫婿嘛。”
国公夫人安氏走入,一袭锦衣雍容华贵,长眉上扬入鬓,颇为精明之感。
见她进来,齐妤转过身去,并未行礼,只恭立一旁,肃容喊了一声:“母亲。”
虽是喊安氏母亲,但她却并非齐妤生母,齐妤生母乃前国公夫人,生下齐妤,还有幼妹齐甯之后去世了,之后两年,父亲续弦,便是如今这位国公夫人安氏,安氏是安国公府三房姑奶奶出身,当今太后还得称呼她一声姑妈,也正因为这一点,安氏嫁入齐国公府后,在京城社交圈中还颇有名望。
跟安氏一同进门的还有安氏与已故前夫生的两个女儿,改姓为齐烟和齐韵,人比花娇一对姐妹花。安氏虽是新寡,却年轻美貌,姿容不俗,刚进门的时候,对齐妤和齐甯还算不错,可等到她生出了儿子齐隽,对齐妤和齐甯的感觉就微妙了,三年前齐隽被册立为齐国公世子之后,更是让安氏气焰高涨,全然不把齐妤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长姐。”
齐烟和齐韵给齐妤行礼,齐妤点了点头。
安氏在太师椅上坐下,目光锐利扫向齐妤:“你那个好夫婿到底想干什么?是非要把你爹气死不可吗?纵然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不睦,可也没有他这般无状的吧。”
自从齐妤跟楚慕成亲之后,回来挨的训十有八、九跟他有关。安氏奈何不了楚慕,就只能把气撒在齐妤身上,也就这件事,齐妤在安氏面前辨无可辨,只有低头受训的份儿。因为她嫁给楚慕却约束不了他是事实;因为他爹屡屡被楚慕气的发狂也是事实。
“回回把你爹气个半死回来,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岳父,还有没有你这个妻子?再这么下去,我看你爹迟早死在他手上。”
安氏很生气,看见齐妤那雷打不动的样子更生气。
“行了。”
内间传来一道声音,昏迷的齐振南看来是醒了。
太医从内间出来,对齐妤和安氏行礼后禀告齐振南病情:
“国公近来过度忧思,导致虚火旺盛。略经刺激便急怒攻心,用药静养几日便可,请王妃与夫人不必担忧。”
“有劳太医。”齐妤道谢,太医连声说不敢。
吴叔带他去一旁开方子去,安氏和齐妤她们赶忙进去内间,正看见齐振南从榻上坐起。安氏过去把他扶起来,齐振南对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都气晕过去了,怎么会没事呢。说到底就是那楚慕欺人太甚,他…”
安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振南急急打断:“他什么他?都说没事儿了,还喋喋不休做什么,吵得人头疼。”
齐振南脾气不好,安氏也不敢跟他顶撞,但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齐妤,就好像瞪她就能解她心头之恨似的,齐妤鼻眼观心,只当没看见。
齐烟和齐韵上前对齐振南表示关怀,齐振南烦不胜烦,直接把她们母女三人给赶了出去。
“咳咳。”赶人的时候,牵动了气脉,齐振南咳了起来,齐妤从旁给他倒了杯热水,齐振南接过喝了两口,齐妤便在他床边坐下,问道:
“他又说什么了?”
齐振南将杯中水一口饮尽,没好气的靠在软垫上:“没说什么,别问了,不关你事。”
父亲不说齐妤也能猜到,楚慕和他政见不同,立场不同,两人争吵是三天两头发生的事情,父亲脾气不好,但对她还算顾及,有什么事也不会迁怒到她身上,可父亲虽然不说,国公府上下却不可能人人不说,齐妤也生气,可她确实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