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那男子出手如电,一把拉住步幽晴的手肘,没有用力,却也令她不得向前,只见他热情又霸道的正对步幽晴冷若冰霜的瞳眸说道:
“我叫…江暮云,自小便敬佩步将军的赫赫威名,今日能够见到步二小姐,并与你共乘一车,甚感荣幸。”
他的一番言论直白磊落,未经任何修饰,步幽晴清冷的双眸迎上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她在他的眼中的确看到了足够的真诚,知晓他这番言论是发自肺腑,并非虚假,但,那又如何呢?
“将军已死,威名何在?”步幽晴手肘微微挣扎:“请江公子放手。”
“…”
江暮云被步幽晴的这句话噎在当场,也许是因为这句过于现实的话,也许是因为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倦怠眸光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极致哀伤,他愣住了,但是他的手却执意抓住她,从未想过放开,直到被一股强悍的先天罡气击中胸腹才有所觉。
当他有所觉的时候,步幽晴已经被青莲拦腰抱入了将军府,空留一抹孤寂的余香萦绕四周…

作者有话要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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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福泽郡主(三) ...


作者有话要说:无。

江暮云按着胸腹,在将军府门前呆立片刻,忽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足下生风,借着老槐的枝干,以苍鹰扑兔般的气势翻入了肃穆的将军府内。
落地环顾四周,他怎么也没想到,森严巍峨的将军府入门后竟然就是一片波平如镜的湖面,湖面上有一条通往内宅的狭窄水廊,自远处望去,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般蜿蜒前行,蜷曲而入。
此时天色将晚,残阳斜照湖面,将湖底的颜色变暗,江暮云立于湖边,望着黑暗阴沉的湖水,莫名感到一阵鬼气森森,让他不禁产生一种,只要他一越界,自黑暗的湖水中便会有青面獠牙的鬼怪妖魔猛然跃出的臆想。
哈!
江暮云竟然被自己这个可笑的臆想吓退了一步,为此他自嘲一笑,将先前退后的一步前进回去,却未踏上蜿蜒的水廊,只是立于湖边,酝酿片刻后,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湖面大声喊道:
“步小姐,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都要说。我叫江暮云,家住城南翠微阁,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朋友,虽无八拜之交,却能两肋插刀的朋友,你一定要记住我啊!”
“…”
他的叫喊声自如镜的湖面扩散开去,经过水廊,透过内宅,弥散在水榭之上…

步幽晴脸色苍白,迎风而立,弱不胜衣,在夕阳余晖的斜照下更显莼弱,她漫不经心的抓起一把鱼食,丝丝点点抛入水中,水中各色锦鲤交相竞食,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青莲端着热茶来到她的身后,还未将托盘放到石桌之上,便听见步幽晴冷冷的问:
“他的功夫如何?”
青莲当然知晓步幽晴问的‘他’是谁,于是答道:
“超乎寻常的高。”
步幽晴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鱼食悉数抛掉,面无表情的又问:
“比之张骞,比之你,比之战风…又如何?”
这个问题,令青莲略加思索,道:“如果他反守为攻,我与张骞在他手下过不了二十招,比之战风…怕是不相伯仲。”
步幽晴缓缓转过头,冷厉阴沉的目光看向青莲,后者立刻会意,将食指曲起置于唇下,鸣出响亮的哨声,几名如鬼似魅的黑影蓦然出现,青莲走近小声交代一番后,那几名黑影便如来时那般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于水榭亭外。
步幽晴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一如崖壁丁岚般孤绝傲立,背影单薄,目光雾谒沉沉,孤寂寂的顺着湖面望向远处…

初冬的天空湛蓝澄净,午后的阳光也十分明媚,湖面晴光潋滟,气爽风清。
步幽晴独坐湖心亭,悠闲安静的品茗,手中随意翻动一本本墨迹密布的册子,书不像书,画不像画,江暮云躲在亭柱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猜出那是什么。
他本就不是扭捏作做之人,既然来了,便不想只是偷偷望上两眼就回去,思及此,江暮云深吸一口气,自亭柱后走出,来到步幽晴的躺椅旁,抬手掩唇轻咳一声。
步幽晴抬起目光望向一旁,见来人是他,既惊讶又疑惑,睁着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江暮云见她目光扫来,立刻奉上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在湖面潋滟晴光的映衬下,他年轻的脸庞越显英挺。
也许是为那笑容动了心,也许是想起了昨天他闯入后那番真诚又热烈的话,步幽晴不觉的错开了目光,抬起右手,向悬挂在躺椅旁的一根明黄色的穗子拉去。
江暮云见状,即刻倾身向前,在步幽晴拉响穗子那头的铃铛之前,先一步截住了她的手。
步幽晴虽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举,虽然惊讶,但也没有惊慌失措,倒是江暮云,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有些尴尬的放开了步幽晴的手,然后缓解气氛般,他干脆坐到步幽晴左侧的躺椅之上,说道:
“哎,不用把那个假面人叫来了,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我也不愿与之交手。”江暮云浅褐色的双眸慎重的盯着步幽晴,发誓般的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步幽晴见他如此紧张的保证,不禁觉得好笑,如此想着,唇角便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如兰淡雅,趁江暮云对着她的微笑发呆之时,说道:
“既是不愿以真面示人,必是有难言之痛。”步幽晴说这句话时眸中略带忧伤:“江公子所为何来?”
既然他都保证不会伤害她了,那么她也不必再去拘泥些什么了,正如他所说的,就算把青莲立即唤来,对上身份神秘,武功奇高的他,也是无济于事。
“我来找你喝酒。”江暮云爽朗的回答道。
说完便将藏于背后的一只碧绿翠青的透瓷长颈瓶拿出,献宝般的亮相在步幽晴面前。
不待步幽晴回答,又从怀中掏出两只小巧精致的白瓷杯,迅速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送到步幽晴面前。
“这是我娘秘酿的百花烟霞,你尝尝,保证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江暮云说完便将酒杯放入步幽晴的手中,自己持起酒杯与之相碰,笑意诚诚的先干为敬。
步幽晴见他如此豪爽又不拘小节,但行事奇异,不按牌理出牌,一时间也很难猜出他真正的用意,噙着笑,将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纯净的酒水一入口便真如置身百花丛中,红粉翻飞,芳香怡人。
步幽晴实话实说:“酒味纯正,清香甘洌,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好酒!”
江暮云见她衷心赞赏,开心极了,俊朗的面容上笑容绽放,在阳光下闪耀着年轻的光彩。
“原来你真会喝酒。”江暮云边说,边殷勤的又为步幽晴斟满酒杯。
步幽晴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便又一仰头,痛快喝下,这才以手背掩唇,擦去唇角酒渍,苍白的容颜因为两杯烈酒下肚而现出些些红润,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只听她眉目含笑说道:
“你若不知我会喝酒,却拿酒来给我喝,是何用意?”
江暮云原本只顾盯着步幽晴越发娇美的面容,忽听她如此一问,面上一窒,然后,他便像炮筒一般瞬间拔地而起,举手三指过头,郑重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黄天在上,我江暮云对步二小姐若有半点轻薄亵渎之意,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步幽晴见他如此紧张,一下子从笑意吟吟变得如临大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暮云见她笑了,紧张的心情才敢放松下来,只见他略感挫败的坐下,无奈的说:“原来你是与我说笑呢。”
步幽晴点点头:“是啊,我与你说笑,没想到你如此认真。”说着,步幽晴主动抬手,拿起茶几上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其实我酒量挺好的。如果不是为这身体所累,你都未必喝得过我。”
江暮云见她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倦怠落寞,此时说起话来,神色中都带着三分的调皮,很是娇美。
“应该不会吧…你知道我是什么地方长大的吗?打架我可能输过,但是喝酒却从来没有。”江暮云配合她话语中的调皮,故作得意的说。
步幽晴带笑的眸子幽缓缓的扫向他,口中道:“哦?愿闻其详,敢问江公子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城南翠微阁啊。”江暮云答道。
步幽晴见他毫不隐瞒,回答的光明磊落,不禁问道:“翠微阁是什么地方?”
“就是青…”江暮云刚想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住,只见他浅色瞳眸一转,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道:“呃,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步幽晴面露不解,江暮云觉得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你呢?你说你酒量好,却是为何?”
说话间,他又为她斟了一杯酒。
步幽晴见他神色,便知他不愿细说‘翠微阁’的种种,也不勉强,便顺着他的话题道:
“我小时候经常和父亲去军营。军营里的将军们喝酒,可不似我们这般小家碧玉。”
“…是吗?我也听说过…”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当江暮云发觉时已是日落西斜,暮色将晚,这才想起要告辞,他热情开朗的与步幽晴相约下回见面时间,在得到步幽晴的首肯后,才不情不愿的由原路离去。
步幽晴原本噙着微笑的脸庞霎时变冷,在夕阳的余晖下,眸中渐被雾气侵袭,阴阴沉沉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那般晦暗…

 

 

5

5、命(一) ...


青莲与一个红衣黑发的小姑娘,悄无声息的来到湖心亭,青莲满面担忧望着步幽晴,那红衣小姑娘倒是五官精致,双髻大如蟠桃,两缕发丝自耳后垂下,荡至腰间,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神色却相当冰冷僵硬,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傀儡娃娃。
她是琉璃,步幽晴身边的另一名贴身丫鬟。
“去探过了吗?”
步幽晴自躺椅上站起,可能是站得太快,身子有些摇晃,青莲立刻趋前相扶,便看见茶几上躺倒的一只翠绿色酒壶和两个白瓷杯子,她无声的看了看步幽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有说出口。
“探了。”琉璃的声音不像她人那般的僵硬,脆生脆生的,如空谷传音般的灵净。
“如何?”步幽晴在青莲的搀扶下,又坐了下去。
“城南确有一间翠微阁,每日迎来送往,前院与一般的青楼楚馆无甚区别,但是后院…布有高深莫测的遁甲之术,我…”琉璃说着便低下了头。
步幽晴幽幽的抬眼,脸色异常苍白,额上仿佛溢出薄薄一层虚汗,她问道:“什么样的遁甲之术能够将你困住?”
琉璃身负的奇门遁甲之术已属当世罕见,她若无法进入,那翠微阁的后院中便真是有个神秘的世外高人了。
“是…我只是猜测…”琉璃欲言又止。
步幽晴略微蹙眉,沉声道:“说。”
“那种阵法,仿佛便是‘龙甲策’中所记载的‘天遁之术’,天三门地四户均为阴遁,八卦生死相冲,五行相生相克,我寻觅良久,也只得在粗浅外圈徘徊,难以入内。”琉璃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湖心亭中回荡。
“琉璃你有没有看清楚,怎么会是‘天遁之术’?”青莲为琉璃的话所惊,不禁发问,她粗嘎的声音与琉璃形成鲜明对比。
“小姐,你怎么看?”
青莲见琉璃说出那番话后,本应最为吃惊的小姐却没有丝毫反应,这才关切起来,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
步幽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捂在唇边,丝丝鲜红自指缝间流出,青莲惊恐万分的蹲□子,扶住步幽晴,赶忙从怀中取出丝帕,递给她。
温和的目光再一次扫向倒在一旁的翠绿色酒壶,不禁埋怨起这位主子的任性。
步幽晴没有抬头,只是接过丝帕,谁知她的手刚一动,便觉胸腹翻滚,疾风暴雨般的咳嗽之后,不意外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触目惊心的血染红了衣衫和地面,就连冷如冰砖的琉璃见状都不禁上前探望。
步幽晴以丝帕捂住不住咳嗽的嘴,急促呼吸几回后才稍稍缓过劲来。她无力的推开了青莲和琉璃,风中飘摇的落叶般立起身体,口中却还幽幽道:
“天遁之术流传世间已有二十来年,有人会也不足为奇…但我必须知道是谁!再探!”
“是!”
青莲与琉璃同时应是。
步幽晴吩咐完后,将茶几上的那只翠绿酒壶再次拿起来看了一眼,手随意一松,一只精美的长颈翠釉壶就那么粉碎一地,她漠然的踩着碎片,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亭子,孤身走上九曲水廊。
她的背影极瘦却也极挺,仿佛一柄利剑,剑身轻薄并镶嵌着璀璨晶莹的珠宝,看似脆弱,一摔即碎的感觉,但青莲和琉璃绝对有理由相信,就是这样的她才是有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坚强意志的天下第一人。
水廊两边的湖面因为步幽晴的经过而泛起了有规律的涟漪,以五步为距,一圈圈的水纹自湖面缓缓扩散开去,而后,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江暮云第二次拜访将军府时是经过一番打扮的,尽管也只是把稻草一般的头发稍稍梳洗,在脑后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而已,但看上去已是干净清爽许多了。
他手捧两只绯红冉焰的胖肚子酒壶,迎着阳光,通透得仿佛可以看清绯色壶中的液体那般。
江暮云少年英俊,眉宇间总是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正气,他自信不凡的来到将军府门前,满心欢喜的敲起门来。
虽然直接翻墙进去于他而言是比较方便,但给人的印象总是粗鲁的,第一次乃形势所迫,他可不想让步二小姐觉得他是一个粗鲁的男人。
咚咚咚,每一下敲门声都让他的耳膜震动,心扉雀跃,等待时莫名的欢乐照拂全身,既紧张又舒畅,这种情绪如果不是亲身体会,那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
一下。
二下。
三下。
江暮云提着一颗心,敲了不下二十回,可最终也没人出来应门。
怎么回事?不是约好了今日见面吗?难道她反悔了?带着满心满脑的疑问,江暮云越想越急,一个急转便想走回老路子,可脚下一步还没跨出,身后厚重的大门后却传来了声响。
吱——呀——
厚重高耸的大门仿佛几百年都未曾开启过那般,发出一声极其沉长的呻吟。
江暮云一回头便看见一张极普通的老实憨厚的脸,那人穿着普通的家丁服装,轻喘着,一看便是跑急了的缘故,只见他还未等气喘平了,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你找谁啊?”
江暮云见状,立刻迎向前去,故作礼貌的说:“在下江暮云,与府上二小姐相约浅酌,还请通报。”
“什么?”那家丁也是个老实头,说话直来直去的。“浅酌?是…喝酒吗?”
“正是。”江暮云光明正大的点点头。
江暮云话音刚落,便见那老实家丁也随即变了脸子,不耐烦起来:“去去去,连瞎话儿都不会编,我们小姐身患痨疾,想要找死才会和你一起浅酌?疯了不成?还害得我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应门儿,走走走!”
说完,便砰一下把门给结结实实的关上了。
“诶——?”江暮云有些懵了,什么叫‘想要找死才会和你一起浅酌’?昨日明明就喝得很尽兴…到底怎么回事?

雅致的房间内香薰缭绕,雕花窗户四周紧闭,遮住了清新空气的同时,也将屋外明媚至极的阳光隔绝。
步幽晴单薄的身体倚靠在软榻之上,时不时就会咳上两声,细弱的肩膀上披着厚重的裘衣,不堪重负似的,脸色极其苍白,眸光很是倦怠,仿佛就连灵魂亦感到疲累那般。
青莲将婢女手中的稠黑药汁递与步幽晴,在她眸光无声的抗议下,亲自盯着她将药喝下。
步幽晴深蹙眉头,勉强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但实在太苦,喝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头偏了过去,将药碗递还青莲,自己捂嘴干咳起来。
青莲虽然心忧,但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无能力改变这一切,从来,小姐能靠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一直以来,只有她自己。
轻轻拍了拍步幽晴的后背,青莲便带着两名婢女离开了步幽晴的房间,门在一开一关间,送入了丝丝清新的空气和无限耀眼的阳光。
步幽晴贪恋着那一刹那的幸福,仅瞬间便消失了。
雅致的房间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寂寂的,仿佛这种孤寂就是为她破土而生般,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正是这种天命注定的理所当然,才使她越走越远,独自撑过了一个个如在炼狱中水淹火烤的煎熬日子。

 

 

6

6、命(二) ...


缓缓闭上了疲累的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这个世上还有太多事情要她完成,有太多夙愿等她了结,多想就这样睡死过去…可是,却有这么多的羁绊和遗憾,她又怎能轻易死去?她必须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好好休息,然后,好好醒来…她早已没有‘死’的权力了,只能在炽烈的地狱孽火中无间游离,梦生梦死,等待魂飞魄散的那一天的来临…
无尽的虚无世界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无形中好像被扼住脖子,难以呼吸,她痛苦,她挣扎,却怎么也不能摆脱黑暗力量的扼制,就在她放弃一切,随生随死的时候,一双神佛般的大手自天际忽的打开一道光亮,强而有力的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拖出那恐怖的黑暗世界。
一场感受窒息的噩梦就此结束,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步幽晴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前方,好长时间才分辨出了眼前的画面。
一双浅褐色的瞳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见到她醒来后,那浓浓的担忧又转变为兴奋,闪耀着奇异的璀璨光彩。
步幽晴恍若梦中,如此纯粹的眼睛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被邪恶占据,竟然再也发现不了身边单纯的美好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一双眼睛纯粹的为了她的难受而担忧,又为了她的转好而高兴了?
她以为,她的眼中再也不会看见纯粹与善良了…
“你,没事吧?”
江暮云见人醒过来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可醒是醒了,却只是用空洞洞的眼神盯着他看,这不禁又让他担心起来。
步幽晴眨了眨眼睛,抓住了那只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深吸一口气,淡然问道:“怎么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多久了?”
“喂,你怎么一醒来就这么多的问题啊?”江暮云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人自软榻上扶起,在对方幽幽的目光下,他才不得不认命的说道:“我是偷偷从窗户爬进来的,你府里都没有什么人,所以…”
真的是没有什么人,一路上,连个扫地的仆人都没有看到,江暮云觉得用‘偷偷’这两个字都有些汗颜,他根本就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嘛。
“那进来多久了?”步幽晴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沙漏。
“嗯…也没有多久…”江暮云面皮微赧,垂下眼睑,支支吾吾起来。
步幽晴轻叹一口气,无力的问道:“一个多时辰了?”
“…呃,是。”江暮云惊讶为何她会知晓,口中解释道:“假面人出去以后,我,我敲过窗户的,只是你睡着了,没有应声,我也等了一会儿才私自进来的啊。”
就是因为没有声音,他才担心到翻窗而入的,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走,可是,她苍白虚弱的睡颜却看得他渐渐拔不出眼,竟然就那么傻愣愣的在她榻前站了一个多时辰。
“那你来干什么?”这几天他出现的次数是否有些太频繁了?就是青莲,平日里也见不上两次的。
“我来赴约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江暮云老实的摊手交代。
经他提醒,步幽晴才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事,略微沉吟片刻后,才道:“哦,你是说喝酒啊。这两日恐怕不行,等我身体好些了…”
步幽晴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江暮云便急急抢白过去,还颇有些愤慨:“等你过两天身体好些了,再找我喝吗?然后,再独个儿咳上几日?”
“…”步幽晴有些不解他这般急躁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根本不能喝酒?你什么也不说,偏生我还傻兮兮的一个劲儿帮你倒酒…我!”江暮云像是陀螺一般,说着说着便急躁躁的在步幽晴榻前瞎转悠起来。
步幽晴越看越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生谁的气?”横看竖看,就‘喝酒’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也是她啊。
“我,我,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气我傻,气我没用,气我让你生病…”江暮云气愤的在步幽晴榻前转来转去,边说还边抱头扯头发,将原本束于脑后的头发又给一缕缕的扯了下来——恢复原状。
步幽晴对于江暮云的行为先是有些不解,后来看着看着竟然看笑了出来,她难得用带笑的眸子说:“你气什么?是我没有告诉你啊,你当然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