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扫了一眼干净得如同被鬼子扫荡过的饭桌儿,挑起眉头反驳道,“大姐要教我规矩,我自然是欢喜的。不过,以后还请大姐一家吃过早饭再过来吧。咱家因为娶我回来花费不少银钱,这几日手头正紧着呢,粮缸也空了大半。若是因为大姐一家占了家中口粮而让爹娘挨饿,那可是大姐不孝了。”
“你,你…”曹大姐原本也是打着教训弟媳的名义多回娘家蹭几顿饭吃,没想到董蓉三两句就戳破了她的心思。她羞恼的涨红了脸,转身冲着一旁的曹婆子嚷道,“娘,你看看她才进门两日,居然就敢骂起大姑姐了。你今日若不教训她,以后说不得都要上房揭瓦了。”
曹婆子多年吝啬成性,见得刚刚做好的午饭被女儿一家吃个精光,自然也是心疼。但是相比于刚进门的儿媳,她再心疼也要帮着女儿说话。可惜,还没等她开口帮腔,院子里已是有人抢先道,“教训人家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谁家出嫁的女儿还常往娘家钻啊,有这闲工夫不如进城去做点儿零工,自己赚口吃食总比四处打秋风强得多吧。”
曹大姐儿本来被董蓉噎得恼火,没想到居然有人说得更难听,她扭头就要开骂,结果一看来人却立时跳了起来,一边忙不迭的行礼一边呐呐说道,“姑…姑母,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能回娘家,我就不能回吗?”穿着深蓝衣裙,又用首帕包了头发,周身打点得干净利落的曹姑母狠狠瞪了一眼自家侄女,然后迈步进了屋子。陈老二最怕这老太太,慌忙行了礼就借口家里还有活计,然后扯着两个孩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子了。
曹婆子上前接了自家小姑手里的篮子,笑着替女儿遮掩,“她姑姑,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没,你事先让人捎个信儿我也好多预备些饭菜啊。”
曹姑母心里冷笑,前日柱子成亲,她因为染了风寒不能过来,结果这吝啬的嫂子居然连份分菜都没舍得让人捎给她。更别说特意预备早饭了,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嫂子客气了,先前柱子成亲,我这当姑姑的没喝上一口喜酒、吃上一口菜,心里可是难受着呢,正好今日得闲着就过来走走,看看侄媳妇。”
曹婆子怎会不知自家小姑是在挤兑她,但她硬是装作没听出来,扭头撵着曹大姐儿去村外田里把曹老头儿喊回来。曹大姐正愁怎么躲出去,省得又被严厉的姑姑训斥,听了这话赶紧撒腿跑掉了。
曹姑母同董家住在一村,没换房子之前甚至同董家住过前后院儿,所以董家姐弟自小没少受她照顾。董蓉从原主那里接收了记忆,自然对这老太太格外亲近三分。不等曹姑母开口,她就主动上前行了礼,笑称,“姑母好。”
“好,好。”曹姑母拉着董蓉的手,欢喜的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性情容貌无一不好,就是命苦了一些。但这也没啥,以后你就是曹家媳妇了,只要多孝敬公婆,照料好柱子,日子总要比原来强上许多。”
董蓉不知怎么回应就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模样,果然曹姑母脸上笑意更浓了三分。她伸手在拎来的篮子里翻出一个纸包,三两下打开后就露出一套湖蓝色的细棉布衣裙,“蓉姐儿,你和柱子成亲,姑母也不知道送什么见面礼。正好家里有块细棉布不错,我就缝了套衣衫给你,你快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天下女子哪里有不喜欢新衣衫的,董蓉方才翻捡从娘家带来的小包裹,还曾大骂牛氏黑心狠毒,嫁个女儿收了十两银子,居然连件八成新的衣衫都没舍得陪送。没想到,曹姑母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也是同牛氏为邻多年早已熟知她的行事手段了。
“谢谢姑母,姑母的针线是十里八村中最好的,我不必试就知道保管合身。”
曹姑母被哄得心花怒放,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嫁了人,倒是比先前在娘家时嘴甜多了。”
曹婆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笑,忍不住酸溜溜插话儿道,“呦,看你们娘俩亲香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婆媳,我是外人呢。”
正巧这时,曹老头儿从田里赶回来,听得这话就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姑婆婆就不是婆婆了?还不赶紧烧水冲茶去!”
曹婆子遭了训斥,怏怏不乐的起身走了出去。曹老头儿多日不见自家妹子自然很是欢喜,兄妹俩坐到一处说起了家常。董蓉有心回避,无奈曹姑母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于是只得低头装乖巧了。
正文 第六章 灵光乍现
不过,她很快就被两人的话题吸引住了。原来曹姑母家里种了五六棵香椿树,这几日正是掰香椿芽的好时候,待得攒够一担挑去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买上几把儿做道小菜,尝个新鲜。
曹姑母今日上门,一是为了看望侄子侄媳妇,二就是来寻人帮工。毕竟节气不等人,错过了这三五日再摘下来的香椿芽就老了,除了撒盐腌咸菜再做不得别的吃食。
曹老头儿只有这一个妹子,平日里对她很是照顾,听得这话就直接吩咐董蓉道,“蓉姐儿,咱家田里的活计也忙得差不多了,正巧明日你和柱子也该回门,到时候就在你姑母家住一晚,帮着搭把手儿吧。”
董蓉虽然才嫁进曹家两日,但也瞧出这公爹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好人,于是待他相比曹婆子也多了三分敬意,听得这话自然就恭声应了下来。
曹姑母找到了帮手很是欢喜,笑着许诺道,“若是今年的香椿能卖个好价钱,姑母到时候就再给你做套新衣衫。”
董蓉笑着撒娇道,“那我就盼着姑母年年发大财了,我也年年有新衣衫穿了。”
好话人人爱听,曹姑母和曹老头儿都是笑了起来。曹老头儿嘱咐自家妹子,“进城卖香椿的时候,记得多去城北转转,我听人说那钱家老爷最喜吃香椿了,若是真碰到他家管事出来采买,可是一笔好买卖。”
曹姑母点头,“这个我也知道,听说去年钱府买了三担香椿放进冰窖里存着,没曾想不过几日那椿芽儿就黑得跟碳头儿似的,钱老爷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呢。”
“是吗,看样子这钱老爷是真喜爱吃香椿。那冰块多金贵啊,存些什么不好,居然存这不值钱的野物。”曹老头儿感慨几句,想起明日儿媳妇回门就又说道,“蓉姐儿,明日回去见了你爹娘,记得替我问好,让你爹得闲了常来家里坐坐。”
原本董蓉听得这话应该立刻行礼道谢,毕竟夫家如此主动示好,足以见得待她这儿媳是很看重的。可是她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好似装了几千瓦的电机一般疯狂转动着,停也停不下来。
虽然这具肉身留给她的记忆不多,但这大齐国的起源还是知道一些的。好似从三国之后,历史分出了“岔路”,这才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出现。当然,前世那个发明了夏日制冰法的唐朝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如今的大齐国,只有少数富户在冬日里建好冰窖储存,夏日里才有冰块降暑。而且这冰块因为保存不易,也不是想用多少就能用多少,实在是珍贵着呢。
这般说来,她是不是可以钻个空子,先发一笔小财?
记得先前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因为家住农村,家境又一般,所以冰箱这类电器也实在难以享用。倒是她家老爸不知在哪里见到硝石制冰的法子,很快就活学活用起来。在别人家里热得如同蒸笼一般之时,她们家里永远是凉爽宜人。
她老妈甚至还常用果子捣汁冻成冰块给他们姐弟俩消暑,以至于那时候他们姐弟在左邻右舍孩童中间绝对是举足轻重的角色。若是谁得罪了他们,那就别想抱着美味冰块大嚼。
后来,她老爸老妈甚至建了小冰窖储存家里出产的蔬菜和果子,常在深秋初冬之时进城售卖,得了外快就是他们姐弟的新衣服和新文具。
可以说,“冰”这个字在她的童年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当然,以后也许更会成为她在这个时空赚钱大业里最稳固的基石!
董蓉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立刻就跑进城去买了硝石回来试制冰块才好,但她抬头瞧见曹老头儿微黑的脸色才猛然惊觉时机不对,于是赶忙收敛心神赔礼道谢。
曹姑母很是喜爱董蓉,自然不会看着她惹得公爹恼怒,赶忙岔开话头儿问起小侄女曹二姐儿的病情,“二姐儿最近几日如何,身上可是还没有力气?我前些时候打听得一个偏方,据说治咳疾很有效。后日让柱子把方子一并捎回来,抓几幅药吃吃看吧。”
提起乖巧懂事但身子一向不好的小女儿,曹老头儿也叹了气,起身带着妹子一起去西厢房探看。董蓉趁机赶紧回了东厢,结果一进门就见傻柱儿躺在大炕上酣睡。她想了想就上前把他拍醒,笑眯眯问道,“柱子,你整日嚷嚷说我是你媳妇儿,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话啊?你手里有没有手银子,拿出来我替你保管好不好?”
傻柱许是恼怒董蓉搅了他的好梦,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老老实实藏在里面不肯应声。董蓉无法,只得继续讨好道,“我家柱子还没睡醒啊,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打扰你睡觉也不抢你的红薯吃,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银子?”
傻柱儿还是不肯相信董蓉,小声嘟囔着,“没有,没有!”可是他嘴上这般说,藏在被角儿里的双眼却不自觉的偷偷瞄向墙角的小陶罐儿。
正文 第七章 本钱
董蓉眸子一亮,三两步跑过去就拎起了罐子,可惜她把罐子空得底儿朝天也不过咣当当掉出五个铜板。傻柱儿见得老窝被掏,急得光脚就跳下了地,一边张开双手护着那几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铜板一边抗议道,“你是小偷,你要偷我的银子!”
董蓉还以为这傻小子藏了多少私房钱呢,没想到只有五文,她也泄了气,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子懊恼反驳道,“你才是小偷呢,五文钱都不够塞牙缝儿的,亏得你还藏一回。”
听得自己的私房钱遭人嫌弃,傻柱儿气得翻了个白眼,捡了铜钱攥在手里嚷道,“我娘说,这些钱能买好多芝麻糖呢!”
董蓉用力揪着自己略带枯黄之色的发辫,叹气不已。明明宝山就在眼前金光闪耀,可她偏偏找不到通往山下的路,这实在是件让人憋屈的事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笔启动资金,到底要从哪里出呢?
曹家公婆是不必说了,她这两日屡次逃跑不成,人家不把她锁起来看管就不错了,怎么会拿银钱给她做什么买卖?
再者说,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本意是赚些银钱改善生活,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些,不说锦衣玉食,起码也要在“亲戚”来访时能用上包着棉花的自制护舒宝吧。若是再富足一些,她还要供董平读书考状元,甚至娶妻成亲,把前世欠弟弟的那些疼爱都补偿回来。
但是用了曹家的银子做本钱,到时候这卖冰的买卖可就是曹家的公产了。她一个儿媳就算全权负责,多少也要受到公婆的制约,弄不好那极品大姑姐一家还要掺一脚,分去许多银子。所以,避开曹家人是她做买卖的第一准则,就是他们主动送上本钱,她也不能要啊。但除了曹家,她还能去哪里借银钱?
董蓉越想越头疼,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得死紧。傻柱坐在一旁观瞧了半晌,许是有些不忍心媳妇儿这般犯愁,到底还是分出两文铜钱说道,“这个借你吧,以后一定还我。”
董蓉哭笑不得的接过铜钱,打趣道,“好,我给你算利息。以后记得多藏些私房,最好是银锞子,那个能买更多芝麻糖。”
傻柱儿歪头的想了想,应道,“我娘说家里的银锞子都送去你家了,你娘这才把你嫁给我当媳妇儿!”
董蓉听得这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里瞬间通透无比。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牛氏得了足足十两聘礼银子呢,这可是她的卖身钱啊,她拿过来用一用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
“哎呀,柱子你真是太聪明了,等我赚了银子一定给你买一箱子的芝麻糖吃。”董蓉欢喜的抱住傻柱原地跳了好几下,末了赶忙转身出门去张罗做午饭。明日回娘家正好找董平商量一下,她今日可要表现好一些,省得曹婆子从中作梗拦着她回门,那样可就耽搁发财大计了。
傻柱儿望着小兔子一般蹦跳着出门的媳妇儿,手下不自觉的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胸膛,方才那片刻的绵软温暖,对他来说当真是新奇的体验。想起方才之事,他又忍不住开始好奇她为何急需银子,难道她还是打算逃跑?
这般想着,傻柱忍不住慢慢勾起了唇角。果然,有了这女子在身边,他的日子有趣许多啊…
一夜春风呼啸,第二日清晨终于在鸟雀的歌声里姗姗来迟。董蓉心里有事,一晚翻来覆去没有睡实,不等天亮就起床早早煮好一锅苞谷粥,又切了咸萝卜条儿,筛了煎饼,然后就半哄半劝把傻柱儿折腾了起来。
傻柱儿起床气极重,直到吃完早饭,还是沉着脸不肯理会董蓉,径直接过曹老头儿装好的半袋细面扛在肩上,然后就出了门。
此时太阳才刚刚爬上东山头儿,山间的雾色尚且没有散尽,雾气笼罩在已经换了绿衣的树林间,为平凡的山野之景多添了三分飘渺仙气。
董蓉望着前方大步赶路的傻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跑着上前抓了他的袖子,半是讨好半是玩笑的捡了几个小故事讲给他听。
许是故事当真精彩,傻柱儿不时追问着故事的结局,很快就把先前的不快扔在了脑后。这般,两人说说笑笑间翻过了东山就来到了榕树村外的小河旁。
小河并不宽,水质清澈透明,河底的碎石经过水流多年冲刷,早已变得光滑而圆润,一粒粒平静的躺在那里,偶尔有几条小鱼欢快的在石间游过,当真是惬意又欢喜。
可惜,董蓉自小就毫无来由的极度怕水,就是自家水缸也是不敢靠近,惹得董爸董妈时常怀疑她前世是淹死的。于是,面对这条小河,她开始犯了难。
傻柱淌水走了一半,回身瞧见她苦脸皱眉的为难模样,眼珠儿转了转,然后大步赶回一把抄起她就扛在了肩膀上。
正文 第八章 王家
董蓉正在发呆,突然眼前景物天旋地转,惊得她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傻柱听后眼里笑意更浓,故意又颠了几下肩膀。董蓉更是惊恐,双手死死抱了他的后背,不敢松开丝毫。傻柱哈哈大笑,脚下踢动碎石又惊起数条小鱼,他左边追几步右边蹦两下,直气得董蓉狠狠在他背上捶了几下,他这才勉强收了玩心,顺利运“货”到了对岸。
董蓉面团一般摊在河岸好半晌,待得缓过神来就要跳起来追打傻柱报仇,不想傻柱许是这样坏事做得多有了经验,早早就穿好鞋袜跑进村去了。
董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心里替傻柱记了重重一笔,哼,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曹家姑母夫家姓王,因为住在榕树村的最南边,屋舍前后比之村里其余人家就多了几分空余之地。
此时她们夫妻正带着儿女围着院外的几棵香椿树忙碌,最近天气晴好,椿芽儿长势也极快。前几日枝头才刚刚冒出绿芽儿,这几日就已窜得足有六七寸长,暗红色的顶叶儿,嫩绿色的细茎,远远在春风里摇曳招手,真是分外惹人垂涎。
曹姑母最小的儿子石头正骑在树干上边玩边采香椿,远远看见舅舅家的傻表哥和表嫂一前一后走过来就大声冲着树下嚷道,“爹,娘,柱子哥来了。”
曹姑母生怕最宠爱的小儿掉下来,一边呵斥他注意脚下一边让大儿媳杜鹃赶紧去迎一迎。
因为同住一村的关系,董蓉以前同杜鹃嫂子也是熟识的,如今又成了亲戚,自然聚在一处就更热闹了。
众人互相见礼又说了几句家常就开始继续忙碌,傻柱儿人高马大不好爬树,于是就举了足有一丈长的套杆儿割起树梢儿的香椿芽,不知是否他往年也常来帮忙,做起这活计来真是又快又好。
董蓉跟在他身旁捡拾,不时笑着赞一句,“呀,柱子割了好多香椿啊,真是太厉害了。”
果然,傻柱儿听了这话笑的极得意,手下动作越发利落爽快。曹姑母见得侄子侄媳相处这般融洽,心下暗自欢喜,早早就撵了杜鹃去炒菜做饭。
原本今日姑娘回门,按理说董家应该摆酒待客的,但牛氏那脾气,就是大雁从头上飞过都要拔根毛下来,怎么会舍得银钱置办酒菜?
董蓉自然也想到了这事儿,于是大大方方领了姑母和表嫂的好意,就在王家留了午饭。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今日香椿芽儿大丰收,杜鹃就直接拿了香椿做菜,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油炸香椿鱼儿,外加一个香椿木耳汤,红绿黄黑各色相间,真是极好的一桌儿香椿宴。
曹婆子吝啬成性,平日饭桌上多是包谷粥、煎饼和咸菜条子,极少见到鸡蛋等物。董蓉前世虽说也是度日节俭,但偶尔也会做些烧碗排骨炖条鱼之类的犒劳自己,这般在曹家熬了几日也是有些受不住。今日终于见到一顿整齐饭菜,她也顾不得丢人与否,吃得极是香甜,末了又不停的夸赞杜鹃嫂子手艺好。王家老少都觉与有荣焉,说笑起来更是热闹。
趁着王家众人歇晌的功夫,董蓉带着傻柱儿去了村北的董家,一路上遇到的村里乡亲都是纷纷上来搭话儿,有真心可怜董蓉被后母嫁给傻子的,也有幸灾乐祸,话里话外探问曹家待她如何的。
若是以前的董蓉兴许还会羞恼不已,但如今可不会轻易被人看了笑话。她不过笑嘻嘻回了一句,“谢谢各位叔伯婶子们关心,曹家待我很好,若是以后我受了委屈,一定回来请各位长辈做主。”
众人听得这话,多数都讪讪笑着赶紧找个借口走掉了。董蓉也不是他们亲闺女,说个闲话看看热闹还成,若是真要出头揽事那可是多余了。
董蓉望着散去的众人冷哼出声,末了扯着傻柱儿一路到了自家门前。董家住在榕树村最东面,院里院外也极宽绰,若是学王家一般种些香椿或者青菜,自家吃用或者拿去集市售卖倒也便宜。但董秀才自诩才高八斗,日子过得再穷困也不肯放下读书人的风骨,于是门前偌大的园子被他栽了成片的各色花朵,此时有些已经打了骨朵儿,远远瞧着倒也热闹。
今日正好是董家私塾收取上半年束脩的日子,董秀才讨厌铜臭之气,早早躲进城里寻人闲话儿喝酒去了,留下牛氏带着亲生的一儿一女在笑嘻嘻数着散碎铜钱。
牛氏握了铜钱两眼放光,女儿董梅嚷着要添首饰,儿子董义闹着要新衣衫,母子三人正是说笑的热闹,偶尔抬头见得董蓉夫妻站在门外都是变了脸色,手忙脚乱的四处寻地方藏簸箩,生怕那些铜钱被董蓉看在眼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正文 第九章 上阵姐弟兵
董蓉心里瞧不起他们的小气模样,但必要的礼节还得遵守。她带着傻柱儿上前给牛氏简单行了礼,牛氏许是怕她哭诉没有嫁妆,趁机讨要银钱,不过客套三五句就借口天晚撵他们赶紧出门。
董蓉扫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大太阳,也没有反驳,只问了问董平在何处就出了院子。
不提牛氏母子三个如何放下高悬的小心眼儿,互相责怪彼此怎么忘了回门这事,只说董平正挥着镰刀在东山脚下割猪草,远远见得姐姐姐夫寻来,很是欢喜的迎上前行礼问好。
董蓉见他热得头上发髻都已湿透,心下疼惜就拉了他去树荫下小坐。董平不愿姐姐惦记就笑道,“姐,你们今日若是不来,我也打算明日去趟一面坡呢。”
“怎么,可是有事要说?”董蓉一边抬手替弟弟擦抹额头的汗珠子一边随口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开口说动弟弟帮她一同端了牛氏的“老窝”。
董平没瞧出姐姐的心不在焉,斟酌半晌又道,“后日我就要回书院去了,想着和姐姐打个招呼,省得姐姐惦记我。”
董蓉疑惑道,“书院的束脩每年要二十两银子,牛氏怎么舍得?”
董平知道这事儿最后也瞒不过,于是说了真话,“嗯,书院的一位同窗邀我同他一起读书,平日帮忙做些研墨晒书的小事儿。至于束脩,我那同窗会帮我一并交齐。”
董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哪里是一起读书做学问,明明就是让董平去做书童啊。按理说董平如今大小也是个童生,虽说上次县考失利,但以他的刻苦聪慧下次必定会中。而这同窗却找他做书童,怎么想都是有意折辱于他。
“不行,我不同意。”
董平有些诧异于一向脾气和软的姐姐语气会如此强硬反对,但他依旧低声解释着,“姐,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
“那也不成,你别心急,再过两月,姐姐一定拿银子送你堂堂正正进书院读书。”
“姐,束脩那么贵,你哪里有…”董蓉实在猜不出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但又不愿意质疑姐姐的话,一时间很是为难。
董蓉瞧着傻柱儿趴在不远处用树枝斗蚂蚁,好似并没有关注他们姐弟谈话,于是就把仔细思虑大半晚的计划说了出来。
董平惊得脸色都变了,大张着嘴巴半晌没有合拢。他可是读过圣贤书的学子,怎么能偷窃长辈的银钱?若是事发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他有心拒绝不肯相帮,但想起姐姐空手嫁去曹家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若是这次卖冰的买卖赚了银钱,哪怕只给姐姐添几件新衣衫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