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皱眉,来不及多想,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递到晏琅的嘴边,沉声道:“吃了它!”
却见那人闻声,剑眉一动,而后半眯着的眸子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她,散发着森冷骇人的幽光。
这样的眼神……一如当时初见。
阿梨心中一跳,却只娇声催促道:“不想死就赶紧吃下去!”
晏琅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已然有些涣散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戒备,嘴唇更是紧紧抿起,满是抗拒之意。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连呼吸都弱了很多。
阿梨急了,匆忙之下顾不得其他,便俯下身子,用力地掰开他的嘴巴,一把将那药塞了进去。
然后……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人狠狠咬住了。
“嘶——”阿梨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刚想骂人,便见咬人的坏蛋脑袋一晃,头一偏,彻底失去了意识。
事情发生得太快,又被阿梨的举动惊到,青珞青瑛反应过来的时候,阿梨已经被咬了。
“殿下!”青珞青瑛面色一变。
“……疼。”阿梨抱着被咬出血印的手,眼泪汪汪,心下似喜似怒。
那时初见,这人也是这样给她来了一口……
什么仇什么怨啊真是!
正想着,突然觉得伤口一凉,抬头望去,便看见了青瑛心疼的眼神,还有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名清漪,乃皇后幺女,大秦三公主,长着一张柔弱小白花的脸,却生着一副凶残霸王花的性子。
此刻,格外表里不一的三公主正意味深长地冲着阿梨直笑。
“……”眼角猛地抽了抽,阿梨转过头便怒声道,“来人!把这胆敢以下犯上的混账给本宫带走!不就是个失了势的破将军么,竟这般不识好歹!”
围观众人原本微妙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同情。
虽然不知道长安公主为什么要亲自出手救这晏将军,但显然,方才晏将军这一口是彻底把她给得罪了。
……真可怜。
惹怒长安公主的后果,可比惹怒圣上惨多了。
阿梨却懒得管旁人怎么想,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人把这家伙给救活。方才她喂他吃下的是保命丸,只能暂时控制住毒性,并不能解毒。
前世她生来体弱,一直缠绵病榻,十八岁就病死在医院里。死后莫名穿越成这双腿残疾的长安公主,虽有便宜舅舅万般疼爱,仆奴环绕贴心伺候,身子也比上一世好很多,但终究犹有遗憾。
遗憾这一世依然不能实现上一世自由奔跑、放肆玩闹的梦想。
越是遗憾,便越是怀念——怀念曾经拥有过的,那片刻的梦想成真。
而那些,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她的——就凭这个,她也绝对不会让他死,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着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情谊。
“梨儿,晏将军你不能带走!今日之事疑点重重,太过蹊跷,这丫鬟怎么死的,晏将军又为何中了毒,凶手到底是谁,这一切都有待查证……再者,晏将军是朝廷命官,现下又身中剧毒,还是待为父禀明圣上,查清此事之后,再求圣上罚他给你出气可好?”宁乡侯的脸色难看极了,但面对阿梨,他不敢也没有那个底气强硬。
“今日这事儿是蹊跷得很,可按大理寺那龟速,等他们把这事儿查清楚,怕是要猴年马月了。父亲也知道,我素来缺乏耐心,又最是锱铢必较,谁要是不识好歹伤了我,我必是要讨回来的。您放心,等我出完气,自会将他交给皇帝舅舅,不会耽误正事儿的。”阿梨看向宁乡侯,淡淡一笑,“舅舅最是知道我的性子,定不会生气的。”
宁乡侯心下一惊,蓦地有些不安,她这话分明带着深意,难道……
“父亲若是没其他事,女儿便先回宫了。”阿梨懒得再看他,只淡淡道,“对了,虽然母亲生前在侯府居住的时间不多,但永乐苑毕竟也是她曾经所处之所,她过世前也曾说过,此地唯我可进。所以女儿不希望再有脏东西随意进入,扰了她的清净。还望父亲多费些心思,多加看管才好。女儿在这里,替母亲多谢父亲了。”
方才差点进入永乐苑的女眷们顿时脸色齐变。
宁乡侯府永乐苑的梨花海是出了名的美,但宁乡侯府的主子们从不曾像别家一样,以此特色设诗画宴,请人品鉴。最多也就是平常宴客的时候,请大家在院子外远远地欣赏过。众人只当宁乡侯难忘爱妻,不愿意让人多加打扰其生前所居之地。可如今听长安公主话中的意思,这永乐苑分明是侯府禁地!
上京权贵家的夫人小姐们,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蠢人呢?
一听阿梨这话,再联想一下之前的情形,众位女眷们心中顿时又急又怒,她们竟险些被人当成了枪使!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这般害她们!对方可是长安公主,得罪了她,那可是要命的!
宁乡侯更是面色一白,脑中一下子闪过很多念头,但最终还是握紧了双拳,镇定道:“……为父知道了,梨儿放心。”
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阿梨微微勾了勾唇:“这便好,女儿告退。”
说完便叫人抬着晏琅走了。
死的不过是个丫鬟,中毒的又是出身不高,一贯独来独往,如今更失了势的晏琅,自然没有人去拦。谁也不会蠢到为了这么两个人去得罪长安公主。
就连那方才还蹦着跳着要晏琅给说法的宣王世子,也沉着脸捂着胸口告辞了。
长安公主的行为确实不合规矩,但那又如何?所有人都知道,便是她方才当场打杀了晏琅,圣上也会说是他活该。
这便是圣上给长安公主的宠爱。
毫无原则,但凭喜乐。?

☆、缘由

?第四章缘由
皇宫,慈恩殿。
“他怎么样了?”看着床上犹在昏迷,但面色已经不再发青的男人,阿梨心下微松,望向床边正在收拾东西的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白衣玉冠,身材修长,肤极白,发极墨,容貌清俊非常。
他没有回答阿梨。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阿梨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对青珞道:“……去偏殿看看表姐怎么还没好,换个衣裳而已,怎么如此墨迹。不知道她家驸马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么,一点儿身为传话筒的自觉都没有!”
“是,殿下。”青珞忍着笑转过身,便见一弱柳扶风的美人袅袅而来。
美人黛眉杏眸,肤若凝脂,生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正是长宁公主楚清漪。她先前不慎被茶水弄脏了袖口,便去偏殿整理了一下,这会儿听见阿梨的话,又见殿内没有外人,便忍不住打趣道:“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了?瞧瞧,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楚清漪年方十八,一年前嫁与右相家的嫡次子云枢。因自小养在皇后膝下,阿梨与这个大了自己四岁的表姐很是亲近,加之两人性子相投,自然一拍即合,百无禁忌。
阿梨刚想开口反驳,便见面前闪过一道白影,再回神,表姐已经被人抢入怀中,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抱住。
阿梨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道:“这才叫等不及好吗!瞧这腻歪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回面呢。”
楚清漪淡定地退出自家驸马的怀抱,为他整了整衣襟,抬头望见他眸底专注而清晰的自己时,心下微微一痛,但很快压了下去。
“羡慕呀?羡慕就赶紧让父皇给你挑一个嫁了。喏,本宫瞧这晏将军就很不错嘛!”牵着云枢的手走到椅子旁坐下,楚清漪笑得意味深长。
“别瞎猜,本宫出手救人只是想替舅舅分忧,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晏将军乃朝廷重臣,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给皇舅舅带来麻烦?再说,宁乡侯到底是本宫的父亲,本宫不能让他连个寿都做不成。”
楚清漪忍不住掩着嘴直笑:“阿梨,你知道吗,有个特别可爱的……习惯。”
“……什么?”
“对亲近之人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自称本宫。”
“……瞎说!”
楚清漪哈哈大笑,指了指青瑛青珞:“不信你问她们。”
青珞青瑛默默别开头,看那样子,似乎也在忍笑。
“……”她竟然真的有个这么蠢的习惯……
改!一定要改!
“好啦,快说吧,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方才那话你能骗得过别人,还能骗得了我?”见阿梨恼羞成怒,楚清漪忍住笑转移了话题。
“你就欺负我吧,我一会儿就和舅舅舅母告状去。”阿梨斜眼看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楚清漪笑不出来了,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这样吧,你告诉我我就帮你在大家面前打掩护,不然我就和三皇兄说你有心上人了。”楚清漪转了转眼珠子,又笑了。
三皇子乃德妃之子,是只圆滚滚的胖子,心悦阿梨,缠工一流。
“……”表姐我们绝交吧!
“快说!”
“……他曾救过我。”
“救过你?”楚清漪愣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你六岁以后便长于宫中,而这晏将军却自小长在山野,后又常年镇守边关,进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什么时候救的你?”
青珞和青瑛也惊讶了。她们自殿下六岁伤了腿之后就一直贴身保护她,对殿下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称得上是一清二楚的。可殿下说的晏将军曾救过她……她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在……”阿梨意义不明地笑了下,冲楚清漪挤了挤眼睛,“梦里。你信吗?”
“死丫头,你骗傻子呢!”
“是啊,就骗三姐姐你这个傻子呗。”阿梨嘻嘻一笑,得意道,“其实哪儿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不过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想救便救了而已。”
“……”楚清漪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熊孩子气死。不过转念一想,阿梨会对这晏琅另眼相看也是可以理解的。少女慕艾的年纪,对传说中的战神产生好奇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楚清漪也不再深究。
“漪漪不是傻子,阿枢才是。”突然,一直低头玩着媳妇小手的三驸马云枢说话了。
众人皆是一愣。
“阿枢,这话是谁说的?”楚清漪猛地沉了脸。
云枢很认真地想了想,缥缈清淡的脸上终于染上一丝人气,半晌才道:“……很多人。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说,阿枢是傻子。漪漪……你不喜欢阿枢,是不是因为阿枢是傻子?”
说到最后,神色有些委屈。虽然他的世界里只有医术和漪漪,可傻子是并非好话,他却是知道的。
楚清漪心口蓦地一揪,眼底闪过一抹痛意:“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阿枢不是傻子,他们才是。阿枢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漪漪最喜欢的人,知道吗?”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
他这么好。
好得让她不知不觉动了心,好得让她……无时无刻不愧悔。
云枢眼睛一亮:“真的?”
楚清漪郑重点头,眼底却隐约透出一丝灰败。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阿梨突然怒拍椅背,指着两人叫道,“青珞青瑛,把这俩肆无忌惮秀恩爱的家伙给本宫叉出去!”
楚清漪猛地回神,眼前浓重的腥雾骤然散开。
紧紧地握了握云枢的手,她深吸了口气,片刻,重新露出了笑容:“……阿枢,快说这晏将军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再不说,咱们就要被叉出去啦。”
那件事,阿梨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她懂得她的心情,也知道怎么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和恐惧。
外人都说阿梨嚣张跋扈,骄横刁蛮,可只有近亲的人才知道,她有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云枢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楚清漪,听了她的话,才乖乖回道:“毒已解,休息一段时日就好。”
见楚清漪已经缓过来,阿梨这才放心:“他中的什么毒?”
云枢充耳不闻。
“……”阿梨揉额,瞪向楚清漪。
楚清漪忍着笑重复:“阿枢,他中的什么毒?”
云枢:“南疆,亡魂草。”
“什么?!”阿梨猛地支起身子,动作之大甚至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大秦被东华、西凉、北境三国环绕,唯有这南边,是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地。传说那里瘴气缭绕,丛林曲折,遍布毒花毒草,猛兽毒虫,充满了陷阱危机,是人人闻之变色的诡秘死境。
但她却知道,那里不仅不是荒无人烟,反而生活着一群食毒为生的可怖之人……
而亡魂草,便是他们的日常食物之一。
“阿梨?!”楚清漪和两个青都被吓了一跳。
“……没事,只是有些惊讶,这天下竟真的有人能从南疆取出亡魂草。”阿梨回神,藏起心中的惊疑,摆了摆手道,“还有,你俩该回去吧,我估摸着舅舅也快到了,被他瞧见三姐夫,又该生气了。”
云枢虽贵为相国之子,且医术奇高,可他从小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底除了曾经救过自己的楚清漪,看不见任何人,是旁人眼中天生的“傻子”。而楚清漪乃圣上素来敬重的发妻姜皇后所出,身份尊贵,也甚得圣上疼爱。可当初楚清漪为了能嫁给云枢,没少和爹妈闹,是以乾睿帝每每瞧见云枢这个目中无人的傻瓜女婿便觉心塞,总要找点事欺负他一下才圆满。
叼走了宝贝闺女还视他为空气!这口气,对不起,高傲又任性的天下之主这辈子都不可能忍得下。
“……好吧,那我带你姐夫先回去了,回见!”一听这话,楚清漪顿时心塞得没工夫管阿梨了,飞快地拉上云枢就跑。
夹在夫君和父皇的中间的日子,呵呵根本没法过好吗……
目送夫妻俩离开,阿梨这才转动轮椅回到床边。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她不由蹙紧了眉头。
南疆……亡魂草……
“殿下,”见阿梨脸色不对,青瑛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亡魂草生在南疆,非凡物,我也只是听说过却未曾见过。晏将军这几年一直驻守西凉边疆,回京也不过几个月,便是真有仇家,也不会有人千辛万苦去找来这传说之物害他。且那凶手竟选在侯爷寿宴上下手,又是以这样宣之于众的形式,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阿梨自然明白青瑛的未尽之意。
晏琅中毒这事儿,该是与前朝政事有关。
?

☆、讨赏

?第五章讨赏
“这些糟心事儿不是咱该想的,有舅舅在呢,他老人家英明神武,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阿梨颔首,虽恨那凶手歹毒,差点伤了晏琅的性命,但她并没有多去探究的想法。只琢磨着等到日后事情水落石出了,再搞死那伤他之人。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平日里虽仗着圣宠随心而欲,但与前朝政治有关的事儿,她却是从来不肯逾越半分的。
乾睿帝那般宠她,少不得也是因为她懂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若她仗着受宠便真正无所顾忌地行事,乾睿帝便是对她有再多的愧疚怜惜,也早晚会消磨干净。要知道当今这位圣上可是难得一见的贤明圣主。英明睿智,勇敢果断,手段雷霆,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刚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故作不满的声音:“哦?糟心事儿都交给舅舅办?阿梨就不怕舅舅累出个好歹?”
一身玄色龙袍,长相与阿梨有三四分相似的英挺男子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正是当今圣上乾睿帝。
听到这话,阿梨连忙道:“呸呸呸,圣言无忌!舅舅可不许乱说话,您英勇威仪,这么些小事,眨眨眼就能解决,哪儿就能累着了?”
乾睿帝笑道:“福生你瞧,这丫头的嘴巴是越发厉害了,这马屁拍的,怕是连你都得甘拜下风了吧。”
福生是乾睿帝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平日里最善拍马,此刻闻言便笑道:“公主殿下素来心直口快,说得都是大实话,哪儿就是在拍马了,陛下说笑了。”
阿梨叹气道:“这一句话就拍了两个人的马屁,舅舅您瞧瞧福公公这功力,阿梨这般实诚的人,怕是再过三十年也赶不上呐!”
“鬼丫头!朕瞧这宫里头,论脸皮厚,第一非你莫属才是。”乾睿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走到阿梨身边坐下,点了点阿梨的脑门,随后又看了看床上的晏琅和她手上的红印,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从桌上拿起个果子递给乾睿帝,自己也拿起一个啃了一口,阿梨这才不高兴地说道:“不就是好心救人却反被咬了一口么,舅舅,阿梨可是为了您才出手救的他,您可得帮我讨回来!”
她可没忘乾睿帝正挖空心思为她选夫呢,若让他误会了自己对晏琅有意思就不好了。
毕竟晏琅虽军功卓越,但出身不高,年纪偏大,性子又冷漠孤僻,实在不是好夫婿人选。乾睿帝就是再宠信他,也不会舍得将她嫁给他,反而会因此怪罪于他也说不定。
她不能给他带来麻烦。
至于为什么不实话实说,一是因为真相太玄妙,便是她肯说,也没人会信。二是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她没有和楚清漪等人解释清楚的原因。
乾睿帝也毫不讲究地咬了一口果子,道:“为了朕?”
阿梨像只仓鼠一样捧着果子,一边啃一边说:“您不是好几次在阿梨面前提起过这晏将军嘛,阿梨就想,您素来爱才,又一直器重这人,若是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您定要伤心的。而且,今日是宁乡侯寿辰,若一而再再而三闹出人命,实在太不吉利。虽然我对他并无多少父女之情,但希望他过得好是母亲的遗愿,阿梨不想违背。”
乾睿帝微顿,半晌才睨了她一眼道:“那为什么将他带进宫?这内宫,岂是他一介外臣可以随意进出的?”
没有说晏琅是罪臣,而且还默认了自己对他的宠信……
今日之事果然有内情。
阿梨暗自点头,却没有多问,只是撅嘴道:“阿梨哪儿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呢!一开始,我是让人直接送他去三姐姐那儿的,可半路却遭到了几波黑衣人的攻击。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只能好人做到底将他带回宫啦。否则,我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命,他却又被人暗杀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要知道,我可是将唯一一颗保命丸给他吃了呢。再说,他不疑似杀了人犯了事儿么,若是他醒来跑掉了怎么办!带他回宫,正好也方便您审问不是!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但那般情况之下,阿梨也只能如此为之啦……舅舅可不能冤枉乖孩子!”
这些事情乾睿帝自然知道,他故意问阿梨,不过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罢了。这丫头对陌生人素来冷淡,什么时候出手管过闲事?这次却亲自出手护着这个晏琅,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可看她这样子,又不像在说假话……
乾睿帝盯着阿梨看了半晌,努力维持严肃:“便是昏迷不醒,他也是个大男人,这般行事,有损你的清誉。”
阿梨下巴一翘,龇牙道:“清者自清!再说有您在上头给我顶着,谁敢乱嚼我的舌根!真要有人作死惹我不高兴,我就借着舅舅给的胆子,让他全家都不高兴!”
“臭丫头,你这是吃定朕了不成!”乾睿帝哭笑不得,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你这么个嚣张淘气的性子,往后可怎么嫁的出去!这手,还疼不疼?”
“上过药啦,不疼了。”阿梨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过我这性子嘛,自然是像您啦。您瞧您都有人愿意嫁,阿梨比您年轻,比您貌美,比您活泼可爱,怎么可能没人愿意娶呢!”
这当然只是哄乾睿帝开心的假话,其实阿梨压根就没打算过要嫁人。
前世的父母之间那所谓的爱情,让她恶心了一辈子。两人也曾说彼此相爱,但激情磨光之后却双双出轨,后来又因为她这个天生不足的女儿日日争吵,相互推诿,让她一度恨不得自杀。若非有着深爱她的爷爷奶奶作支撑,她怕是连十八岁都活不到。
父母扭曲的面容早就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哪怕重生也无法遗忘。
而这一世,她身份高贵偏又是个残疾,那些想娶她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别有目的?
所以这辈子,她不会嫁人。哪怕孤独终老,哪怕寂寞环绕,她也不愿为了这虚伪的感情痛苦一生。
横竖她有钱有地位,总能过得惬意自在。
乾睿帝噎了一下:“死丫头!怎么说话呢!”
阿梨理直气壮:“实话实说啊。”
乾睿帝:“……”
一旁的福生和两个青连忙忍着笑低下头,全天下,唯有一个长安公主能让威震四方的圣上吃瘪!
见乾睿帝黑着脸吐出果子核儿,阿梨眼珠子转了转,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讨好地递上帕子让他擦嘴:“嘻嘻,舅舅,您看,阿梨今儿个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您的心腹爱将呢,该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