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进来。”
[奇qisuu书网]、胤禛
“儿臣胤禛/胤祯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身着贝勒服饰的华服青年领着一个半大的少年纵步走进来。
青年神情冷峻,面容严肃,一张薄唇抿得紧紧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很是阳光俊朗,两人长得有些相像。皇家的相貌大都不错。但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个朝代的男人的发型,那光秃秃的脑门,让习惯了修真者乌亮飘逸长发的清岚颇多腹诽。好在相貌都清俊有型,气质出众,贵气逼人,硬是将发型的硬伤遮去。
“快快起来。”抬手,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你们两个怎么今儿个一起来了?”
“奴婢给四爷、十四爷请安,四爷、十四爷吉祥。”他们刚一进屋,清岚便站起来靠向一边,低头福礼。
“回额娘,在门口碰上的。”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分毫情绪,面容冷硬,声音也一板一正。
“额娘…”胤祯三两步蹦至德妃塌上,挽了德妃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额娘这里怎么来了位漂亮姑娘?”
“你这泼猴…”掩饰不住的宠溺:“刚刚给你栓了婚,还是这么毛躁,小心你皇阿玛再收拾你!”看向清岚:“她是本宫娘家的远房侄女,今年留了牌子的秀女。瞧你,还不让人家起来。”
清岚一直屈膝福礼。
“起来吧。”胤祯摆摆手,凑笑道:“额娘有了侄女,就不疼儿子了。”又跳下塌,凑到清岚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谢十四爷。回十四爷,乌雅?清岚。”直起身,微低了头。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好名字!”
“回十四爷,奴婢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清’。”不亢不卑老老实实地堵了回去。
胤祯一下顿住。
德妃笑了:“你这泼猴莽撞了吧。”
胤祯悻悻走回塌上,不住拿眼瞄清岚:“额娘将她指给谁了?”
德妃正了正略带笑意的声音:“她是留给你四哥的。”
胤禛从入屋便一直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说到指婚时,也只是眉头略动了动。
“老四…”德妃转向胤禛,眼里的温柔无形中也散去大半。
“儿臣在。”
“你后院里一直人丁稀少,你皇阿玛和本宫实在看不下去。虽说要修身养性,但子嗣也是非常重要。”德妃言之谆谆。“你皇阿玛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你子嗣单薄了。”
“额娘教导的是,儿臣定会注意。”
敷衍的回答让德妃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这次选秀既然你也没有什么中意的,本宫就特地奏请皇上给你指了个格格。她是本宫的本家出身,人品样貌都是上乘。以后定要好好对待人家,早些给皇家开支散叶。”
“但听额娘吩咐。”胤禛一眼也未看清岚,仿若说的不是她。
德妃默然,深深地看向胤禛。
屋里的气氛尴尬下来。
胤禛开口:“额娘若是无事,儿臣先行告退。”
“你去吧。”德妃不是很高兴,又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解脱的放松:“清岚替本宫送送老四。”
“是,娘娘。”
胤禛转身离开屋子,清岚依言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胤禛明显当后面没有人,径自稳步向前走。清岚毫不介意地眉眼微垂,跟在后面。再后面隔了一小段距离,是永和宫的太监宫/女及胤禛的贴身太监苏培盛。人数虽不少,却无一声响,只闻稀稀索索的衣饰声和脚步声。
快到永和宫门前,胤禛突然停住,转过身,看向清岚,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清岚也停下脚步,看向胤禛的方向。似是在礼貌地看着他,也似是什么也没有看。视线这点威压,清岚表示毫无压力。
胤禛面无表情的盯视半晌,周身气势全开。
清岚耐心等待,云淡风轻。
苏培盛及众宫/女太监在一旁早已吓得腿软,宫里谁人不知冷面四爷的名号,看到清岚如此镇定,也暗下佩服。
宫门前一时冷寂。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半晌,开口:“工部员外郎乌雅?和倫泰是你什么人?”
“回四爷,是奴婢的阿玛。”
胤禛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清岚亦不多想,“送四爷!”回宫回复德妃。
同德妃又闲谈几句,主要是德妃和胤祯母子俩其乐融融,清岚间或插上一两句。之后,便借机拜别德妃,德妃赏了一批缎子,便出了紫禁城。
出了宫,乌雅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宝絮在看到清岚的身影时,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回去,焦急的神情也变得轻松下来:“姑娘终于出来了,可急死奴婢了!”
两人上了马车往回赶。
“姑娘,今儿个进宫如何?德妃娘娘对你怎么样?”宝絮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德妃娘娘雍容大气,自是不会跟我这小丫头一般见识。”清岚笑了笑:“两位阿哥也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
宝絮小小惊呼一声:“姑娘见到了两位阿哥!”
“可不是。”清岚若有所思。德妃和四阿哥的关系果然同传言中的一般,十四阿哥也视若无睹,不知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德妃将她指给四阿哥,怕不是出于母子情深,只怕是另有深意。只是,这关她什么事?清岚嘴角淡淡一笑。岂不知这正和她心意。四阿哥必定不乐意看到她,她只需安安静静地在他的后院里待上一段时间,德妃也未必对她期待甚高,慢慢地便会失望下来,待到…
清岚笑容加深,清秀的脸上如鲜花初绽,无端多了几分明媚的艳色,看得宝絮一时呆住了。
不过是二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待到阿玛和额娘仙去,她的实力也足以行走世间,便可借机离去,从此便圆了乌雅家这个因果。
想到这里,清岚的心情格外轻快,掀开轿帘一角向外看。路边人来人往,店铺摊贩,吆喝声迭起。倏尔一念乍起,向外喊道:“先不回府,去琉璃厂!”
轿子转了个弯。
既然出来了,就再逛逛,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清岚心下想着,又打发个人回去报信。
[奇qisuu书网]、八九
在原主的记忆里,琉璃厂经营古玩字画、笔墨纸砚的店铺很多。修真者大都对古物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运气好的会获得什么机缘也不定。这个时代虽有神仙佛道的传说,但自古以来从未有人亲见,听说今上还对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嗤之以鼻。不知是他们避世太深还是出了什么变故早已离去,但显然无迹可循。清岚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是出于好玩和一丝侥幸,权当放风了。
来到这条街上,清岚便从轿上下来,打发轿夫在一边等着,带上宝絮和一个家奴饶有兴趣地逛起街来。
一连看了几家店铺,都没有什么入眼的。那些古物好归好,但也不过是一般的俗物,没有清岚想象中的另有玄机,不由眼中带了一丝失望。
又进了一家店铺,叫“瑞成斋”的,是这一带房屋最为高大,装饰最好的一家。入了屋,很大的门面,上下两层楼,一层四壁都是架子,摆满了不知名的古玩玉器。一张榆木擦漆的八仙桌,桌两旁是太师椅,壁间悬挂着对联,“珠玉腾辉琉璃彩,天生皓月海外星”,字迹大开大合,很有气势。
刚一进门,掌柜的看见进来一位小姐,身边两人一看便是下人。衣饰并不出众,但那小姐容色清丽,气质非凡,不由眼前一亮,迎了上去。“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鄙店不是自夸,我家没有的,这一带您再也不可能寻着!”
“哦?”清岚转向掌柜,淡淡一笑:“好大的口气。”
掌柜自得:“姑娘您打听打听,我这‘瑞成斋’是谁人的产业?莫说是一般的东西,便是那难得的奇珍异宝也有门路给您寻来!”
清岚虽不知,但也没有贸然接话,但笑不语,脚步却自动走向架子,慢慢欣赏上面的珍宝。掌柜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不时解说。
清岚拿起一个,略感受了一下,又放下,又接着看下一个。展眼间便看了大半。她突然觉得一道视线从上而下扫过,仿若受到了窥视,不动声色的朝二楼一个方向瞟了一眼。
二楼一间屋内,一个华服青年放下拨起一角的锦绣珠帘,转身笑道:“八哥可是奇了,我不过是略看一眼,那姑娘竟能发觉?”
屋里另一略大些的青年放下手上的茶杯,温和笑道:“九弟,你见过的姑娘还少?我倒是奇怪,她怎么入了你的眼?”
“那倒不是!”青年坐下来,给“八哥”把茶添上:“容貌虽不是绝色,我也见得多了,但胜在气质不俗。看她的穿着打扮,我本以为是小门小户出身,居然对我这店里的东西一个也看不上眼,我倒是不确定了。”
“说不定她是不懂装懂,女人啊…”
“看起来不像。”青年想到清岚的眼神,那种淡淡的了然和失望,摇摇头。
楼下,清岚已将屋里的物件看完,口气里掩饰不住的失望:“掌柜的就这些了?”这是最大的一间店面,看来这里真没什么好逛的了。
掌柜倒奇了,这姑娘的眼光倒是不低:“也不是,还有一些没放在明面儿上的。”
清岚淡淡看向他。
掌柜犹豫一下,看着清岚的眼神,无端觉得有些压力,暗道自己多想了,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将清岚引向二楼:“还有一些极其贵重的,怕放在外面有了闪失,我们一般人是不给拿出来的。今儿是姑娘要求,自是不敢怠慢。”
走到一间屋前,掌柜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开了门。这件屋子比楼下的小许多,架子上的东西也只有寥寥数件,但显然比楼下的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姑娘您再细看看,这里可有您满意的?”
清岚点点头:“有劳了。”一件一件认真端详。
拿起一块玉玦时,一股气息突然沿着她的手大力涌来,激向丹田,搅动体内灵气乱窜,清岚差点拿不稳。放下玉玦,定了定神,暗暗迅速调理一下,压下四处撺掇的灵气,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个怎么卖?”
掌柜眼睛一亮,大喜:“姑娘真是好眼光,既然问了,小的也给您个实在价,2万两银子!再不能少的。”
银子?清岚一下顿住,用惯了灵石的她哪有这个概念,看向宝絮。
小丫头捏了捏荷包,怯生生地嗫嚅道:“大姑娘,今儿出来的时候您没说要买东西…”而且,2万俩!府里也未必能一时拿的出来。
清岚大窘,平时第一次脸颊有些泛红。
掌柜似是看出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清岚想了一想,“麻烦掌柜的稍等一下。”转身对跟着的家奴道:“你去将轿子找来,轿内凳子下抽屉里有一个盒子,你将它拿过来。”
家奴点头应了,转身出去。
宝絮惴惴不安,看看掌柜,又看看清岚。
掌柜拿不准了,神色变换间,阴晴不定。今儿个东家在,自己是不是莽撞了?本来依他们的穿着,是不该领上二楼的,当时怎么就一下应了?
清岚老生在在,神情自若,继续看下面的珍宝,只是掌柜却不再解说了。
少顷,家奴捧了一个雕漆木盒进来。清岚接过盒子,打开盖子的瞬间,手掩住盖边,从“木心小筑”内将一个木雕转了进去。
清岚微微一笑:“掌柜的看看这个东西值多少。”拿出里面的木雕。
掌柜狐疑地接过一看,失声道:“好可爱的小狗!”再一看,却还是个死物。小哈巴儿雕得活灵活现,憨态十足,捧在手上,仿若能感受到那毛茸茸的触感,蹭着手心在撒娇,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旺叽旺叽”的撒娇声。掌柜见过的东西也是不少,雕刻之类的更不用说,栩栩如生的更不少见,但都能毫不迟疑地确定,那些是死物,不过是像罢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一错眼,便觉得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小动物,乖巧可爱。
掌柜爱不释手,单凭这一雕刻手法,便已是世间少有,不,是世间仅有。再一看,又失声惊呼:“竟然是绝迹的紫檀黑梨木!”声音也有些颤抖。
什么木料清岚倒是不懂,不过是她“木心小筑”内最普通的木料罢了。清岚练习雕刻的时候,脑中想象着家中小京巴儿的憨态,将这股精神力附着在刀锋上,自然赋予这木雕不一样的气势。
看到掌柜这样,清岚微微一笑:“我拿这个换如何?”
“这…”掌柜回过神来,迟疑了,东家在,他不敢做主,但心里已是认定,定要不惜代价将它买下来。
“姑娘就将这玉玦拿去吧!”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两个锦衣青年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八爷、九爷!”掌柜忙忙跪下。
清岚屈膝一福,并不作声。为首的相貌温润,谦谦君子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后面的长相稍偏阴柔,却不会让人认错性别。
“八哥,买这个做什么?八哥可不像是爱玩的。”胤禟拿过木雕,细细看来,啧啧称奇:“这么逼真的确少见,不注意看还真像是活的。打哪儿弄来的?”看向清岚。
清岚含混道:“也是我偶然间得来的…”
胤禩闻言深深看她了一眼,笑道:“正好过几天是四哥的生辰,你知道,四哥自小就喜欢京巴,正好可以送他。”
胤禟脸色黑了:“送他做什么,这好东西留着自己看不行?”
“你呀!不过是个精巧的玩物,投其所好而已。”转身对清岚道:“就拿姑娘的木雕换这个玉玦,姑娘看如何?”声音温润,笑容如面春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清岚点头:“自是可以,本来就是拿来换的。”
掌柜极有眼色地将玉玦包好,清岚让宝絮拿了,又微一福礼,转身离开。
胤禟看着清岚离去,摩挲着手里的京巴儿,嘴上还是不住可惜:“这好东西,怎么就送给四哥呢!八哥就留给弟弟玩儿吧。”
[奇qisuu书网]、了结
白佳氏手里拿着账本,一上午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心内千头万绪,忧心忡忡。听到门房报大姑娘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至门口张望。看到清岚安然无事的样子,一颗心暂且放了下来。
清岚心里暖洋洋的,携了白佳氏的手进了屋。
“额娘,这是德妃娘娘赏赐的今年新进的缎子,您瞧瞧,漂亮不?”
白佳氏苦笑:“娘娘的赏赐自是好的。”命人好生收拾了,又遣散众人,方拉着清岚的手,欲言又止。
见周围无人,清岚便细细地将进宫的情形一一说了:“…额娘,经过就是这样的。德妃娘娘说,下月初八是好日子…”
“娘娘赏识你,自然是咱家的荣幸。可我本来就怕…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白佳氏掩口不再提,只是谆谆嘱咐:“既然这样,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准备一下,你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擦了擦眼泪。
“额娘…”蹲下/身,把头放在白佳氏膝盖上。
白佳氏慢慢抚摸着清岚的头发:“四贝勒听说是个非常严谨、守规矩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儿上,想必他不会为难你,只是也怕你不可能了他的眼,以后你恐怕要过得冷清一些。不过他后院的人据说是各个阿哥中最少的…”停顿一下:“额娘求你,不要妄想去争宠…”声音有些颤抖。
“额娘,您放心,清净些更好,女儿本就不是热闹的性子。”
“你虽不争,但女人间有些事,也不得不防。”压低了声音,“像一些吃的东西,只要不是自己的,千万别轻易入口;拨给你的人,也不要轻信。你这次只能带一个陪嫁丫头,就宝絮吧,她一家老小都在咱家,人也聪明,忠心可鉴。我把她的卖身契给你。其他的人,你都要长个心眼…”白佳氏絮絮叨叨,想到哪,就说到哪,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经验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清岚认真地听着,虽然很多东西她都不怕,可光听着白佳氏唠叨,心下便觉得无限欢喜。
“…你的嫁妆早已准备好,我和你阿玛看看再给你添些。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白佳氏起身,回里屋,片刻,拿了个小木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纸地契:“这是当初我的嫁妆,你阿玛虽然也给了你一个庄子,但多一个庄子总没有多余的,这庄子的收成是极好的。”
清岚忙推脱了去:“额娘,我不能再要了。咱家本来就只有两个庄子,阿玛还给了我一个,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白佳氏摇摇头:“这个不是你阿玛的,我的嫁妆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不给你,还能给谁?”塞到清岚手里。
清岚不再矫情,收好:“额娘放心,女儿定会保护好自己。不就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外一个地方,日子总会过好的,女儿还会委屈了自己?如果以后有机会,女儿还要回来看望你们。”
白佳氏心知这只是妄想,想了一想,总觉得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又忙捡些要紧话告诫清岚。
————————————————————————————————————
余下的日子里,清岚白天便做入贝勒府的准备,亲自绣了几个荷包,绣帕之类的,也要时时聆听白佳氏的耳提面命,晚上用来修炼。买回来的玉玦被她扔到“木心小筑”里,结果她被震了出来,现在还无法再进去。但她感觉得到,里面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得慢慢等着。
在走之前,清岚觉得还有一件事要解决,她不想给白佳氏留下任何隐患,也是给这身体的原主报仇。
这日晚上,月光皎洁,树影婆娑,万籁俱寂。园子里池边传来拉拉扯扯的脚步声。一人影大力拉着另外一人向河边走去。
“你放手!姐,你要拉我去哪里?你放手!我要叫人了!”尖细的声音划过夜空。
清岚避开抓过来的指甲,将文欣甩到池子边。
文欣狼狈地站住,看到旁边粼粼的水面——黑夜里,水面幽深,仿若嗜人的野兽——无端抖了几下,脚步向外移了移,双手抱住肩膀,身形佝偻。见是此地,不由低声笑了:“姐,终于来了吗?”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经质的解脱。
“那天也是一个晚上,没有月亮。我在苏姨娘那里和秀琪聊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怕额娘担心,就匆匆带了宝絮往回赶。到这池子边时,你房中的丫头翠竹将宝絮叫走,说片刻就回。我一个人有些害怕,就在池边等宝絮。”清岚幽幽道:“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文欣呵呵笑起来,笑容在月光映照下,分外诡异:“姐,你说这池里有鬼,我现在真的信了,它天天晚上都来找我…搅得我一刻也睡不安宁…我好害怕…它就在我耳边,可我看不见它…姐,它为什么要来找我?明明它不是先找上你的吗?”
“是池里有鬼,还是你心里有鬼?”清岚目光灼灼。
“心里有鬼?我心里怎么会有鬼?”文欣喃喃道,猛地抬起头:“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扑上去,大力捏住清岚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害我?说啊!”
“我怎么害你了?如果不是你做的亏心事,怎么会夜夜不寐?倘若你心里坦坦荡荡,为什么现在这么憔悴不安?二妹,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一起读书识字,我得了师傅夸奖,看你不高兴,第二天就故意写错了几个字,挨师傅骂了一顿;过年的时候你贪玩,没有把孝敬额娘的荷包绣完,我就把自己的给了你;你哄三妹爬假山玩,害得三妹从假山上摔下来,是我替你领了罪,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还有…”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文欣抱头尖叫。
“二妹,从小到大,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让你下这样的恨手?”
“是,你是没有对不起我,可我就是妒忌你!为什么你是嫡出,我是庶出?为什么从小到大你样样都比我行?为什么阿玛更喜欢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文欣面容狰狞:“是不是没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阿玛不会只把眼光放在你身上,家里人都不会只巴结你,如果我不是庶出,我就会得到宫里的赏识,不会受到嘲笑。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
“啪”,清岚狠狠甩了文欣一巴掌,“就因为这些可笑的理由,你就要害死一条人命吗?姐姐这么多年来,就护了只白眼狼吗?”
一巴掌仿佛让文欣清醒了一些:“我不想的…我不想害你的…”慢慢蹲下/身,痛苦地抱头,“我也很后悔,看到你躺在床上,浑身冰凉,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我心里又有些高兴。额娘曾说如果没有你,我就是家里的长女,阿玛就会更关照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想?那时候看到你蹲在河边,我心里就止不住恶念…”文欣扑向前,抱住清岚的大腿,仰头:“姐,我错了,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比我大几个月?你从小到大不是什么都让着我吗?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你把你的东西都让给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