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像了一下自己的脸做出虞错那种冷傲神态的情形。
略想了一下便打了个寒颤,把铜镜扣在了桌上。还是活一刻乐呵一刻吧,少想些吓人的事,趁着阿裳还在。
她安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酷暑消褪,秋去冬来,虞错都没有提起这事,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深冬的一天,阿裳觉得好久没见虞错了,找侍女打听了一下,原来虞错在宫中深处的一个洞室里闭关修炼了,据说要闭关数月之久。
阿裳本以为自己活不过十八岁,这么一算,就算是等到虞错出关,也是明年的事了,掰着指头数着,居然有赚了便宜的庆幸感。
然而那一天在她十八岁这一年的最后一夜突然降临。
除夕之夜,玄鱼带着一队弟子来到了阿裳的门前,神态肃整。侍女们慌得六神无主。阿裳清楚地知道大限已到,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瞬间全身冰冷。静静站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平静。换上最喜欢的绯色衣裙,微笑着跟泪流满面的侍女们告别,跟着弟子们走向宫殿深处。
途中,阿裳问玄鱼:“暮声哥没来吗?”——尽管暮声待她冷淡,她心中还是挂念着他。
“没有。”玄鱼冷冷回答。
阿裳感觉心像一块石头沉到寂静潭底去。闭了嘴巴,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送送她。略一想也就明白,有了那次前科,这个关口当然会提防他,必是将他禁足在某处了。
亦或是他根本就不想来。
她最后的一段路竟然如此孤单。
随着一步步的前行,只觉得正在走进无边的黑暗,寂静的深处。
虞错闭关洞室的厚重石门前,站了几名朱雀宫的重要人物。右护法玄鱼,四大长老行漠、行溟、行简、行易。唯独缺席左护法暮声。
行漠、行溟是男子,行简、行易是女子,年纪三十到五十岁不等,此时都表情肃穆,眼神含着或锋利、或隐晦的光。几个人齐齐盯着走来的阿裳,她只觉得他们目光如刀子一般,将她剖割成片。
玄鱼的手按在石门机关上时,二长老行溟突然出声:“且慢。”
玄鱼动作停止,回头看着他,目光警惕。行溟的脸如刀削一般刻板,声音也尖刻如刀:“右护法,我们还是不要自欺欺人,将话说在前头吧。”
玄鱼脸一沉:“行漠长老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雀宫的地位排行颇为微妙,宫主以下,四位长老并列,权力平衡而互相牵制,只以年龄差异排了个一二三四;然后是左护法暮声、右护法玄鱼。四位长老职位、年龄、阅历、功勋实际都在玄鱼之上,而实际上,虞错对玄鱼的信任和重用要超过四位长老。此时在场的,应以四位长老中最年长的行漠为尊,玄鱼却是宫主身边大红人,平时连行漠都是让她三分的。
而此时,玄鱼分明感觉到了咄咄逼人的气息,几名长老平日里的谦让恭敬荡然无存,均有些锋芒毕露。
行溟道:“右护法,这话当着宫主的面必须忌讳,不能挑明。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几人得有所准备,考虑各种可能,应对各种变故。”
玄鱼盯着他,目光中饱含警告:“行溟长老多虑了,不会有任何变故。”
“那可未必,其实我们心中都清楚,这衣女之术有很大风险,只有一半成功的希望。如果失败,宫主是再走不出这间石室的。”
“住口!”玄鱼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十分严厉。
行溟一扬头:“右护法,我记得目前我的职位是在你之上的。你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犯上了?”
玄鱼牙咬得脸侧青筋爆起。
年龄最大、最稳重的行漠做了个息事宁人的手势,道:“不要吵了。玄鱼护法,行溟也是以考虑的周全才会有此担心。我们不能当着宫主的面说不吉利的话,可是心中总是要有几分计较的。如果宫主有个万一,朱雀宫不能群龙无首。”
行溟跟着哼了一声:“大哥说的没错。”
玄鱼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沉沉扫过四名长老的脸,将他们此时的表情和眼神悉数看过。当利益和权利面临易主和瓜分,平日里干练、忠诚的长老们,在这特殊的关头,露出了被虞错的威严压抑多年的本性。
那是蠢蠢欲动的野心和贪婪。这四个人的野心又是表面一致、其实又各怀私心的。在一个性格暴戾的宫主手底下效力多年,他们所承受的束缚、压力、风险别人难以想像,面临改变的可能时,翻身的希望分分明明写在了脸上。
这一刻玄鱼清楚地知道,如果宫主有个意外,朱雀宫会面临一场争权夺位的浩劫,甚至是四分五裂、土崩瓦解的下场。
她挺直胸膛,傲然扬起了下巴,一字一句道:“宫主什么事都不会有,她会以崭新的面目,从这个门里走出来。”
年轻的女子,透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严。
她果断扭开机关,示意阿裳一个人进去,然后将石门关闭,站在四位长老对面,负手而立,面如冷霜。
长老们也不再言语,眼神里的锋芒隐约可见,洞外一时寂静,沉默的空气中仿佛绷了一根弦,越绷越紧,一触即发。
厚重的石门在背后关闭,阿裳独自进到了虞错闭关的洞室之内。她刚刚在门外目睹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是心情太乱,也没有精神去管他们的事。这时只茫然抬头打量着洞内情情形。
这是个天然水晶洞,壁上全是大片水晶石,在灯光下闪烁若天上繁星。中央一块巨大水晶台,上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洞口,红衣如血,万缕银丝从肩头流泄到台上。
阿裳盯着那一袭白发,疑惑许久,试探唤了一声:“宫主?”
银发的头颅微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回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跟第一版相比,去掉了开头的沉重情节,略去了阿裳的身世,其实是从大纲就修改了,变成与之前不一样的身世了,而且是个伏笔。文风是走向了轻松逗比的路线一去不回头~


第6章
阿裳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险些惊叫出声,急忙捂住了嘴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对面的人。那张脸苍老无比,皮肤松弛,满面皱纹,脸上和脖子上遍布老年斑,俨然是□□十岁老人的模样。
她努力看了半天,才隐约辩认出虞错昔日五官的影子。虞错不过是闭关几个月,怎么会苍老成这等模样?
虞错苦苦一笑,嗓音也如耄耋老人一般沙哑残破:“你没有认错,是我。我变成这副样子了。很可怕吧?”
“您……怎么……”阿裳一时间震惊得忘记了自己面临死亡的处境,竟流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痛惜关切。
虞错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阿裳……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衣女吗?”
她答道:“因为您想要在年华老去时恢复青春美貌,延长寿命。”
虞错用变得浑浊的眼睛打量她一眼:“你的容貌的确是很美。我确是希望自己能如你一般美貌,哪个女子不希望如此呢?可是,我也不至于为了美貌就用这至邪之术。”
阿裳愣住。这些年来,不仅是她,朱雀宫中所有人都认为除了延寿之外,虞错对自身平凡相貌不满,运用衣女之术变得美貌也是主要目的之一,原来还另有隐情?
只听虞错继续道:“我修习的上乘邪毒之术,无一不是伤身损寿,我的历代师祖,寿命都只有四十年左右。我的师祖们,都是靠这衣女之术延寿。衣女术一生只能用一次。可是……你知道吗?其实,我在不久之前动摇过,想要放过你。”
阿裳猛地抬头望住她,眼中闪过希翼。片刻那光亮又灭了下去。想要放过她,却还是不能放过她。懒懒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虞错没有回答。
为什么?
因为两个年轻人舍生忘死,彼此救赎,让她心生侧隐?
不是的。“慈悲”二字从来不能用在她虞错的身上。
是因为有人派他的弟子来传话给她:岁月不在长短,窃来光阴,虽生犹死。
她并不想遵从别人的话。任何不顺心的言语,还未抵达耳中,已然拒绝。那话音却会在之后的无数静夜里在心底响起,不知不觉间左右了她的主意。
也不知从哪一天起,她忽然打算尝试经其他方法延寿,放弃使用衣女之术。延寿的内功心法其实就记录在宫中收藏的一本古籍《朱雀经》的某一页,祖辈们都知道,却没有尝试过。因为这套功法以修炼配合药物,过程极险,成功率很低,极易走火入魔,非但不能续命,反而会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衰老,死去……
就像她现在这种境地。
虞错沙哑着嗓音道:“我本想以功法延寿,不再用衣女术。大概是药物的用量没有把握好,还是没有成功。阿裳,我不能就这样老死。朱雀宫四大长老各自野心勃勃,若我死了,宫中无人镇得住他们,必会有一场争权夺利的自相残杀。我死不得,阿裳。我还是得占用你的身躯。”
知道了虞错曾为此事努力过,这让她感觉很复杂。心中压在深处的愤怒和恨意略略缓了些,变作木然:“说到底,您还是要施这衣女术的。要施便施吧,这等死的日子像钝刀子割着一样,我也受够了。”
虞错点点头:“那么,你过来,我们开始吧。”
阿裳走过去,依着虞错的指示,到水晶台上与她面对面盘膝坐好,接受这无可抵抗的命运。虞错左手捏诀,右手与阿裳的左手相抵。
虞错凝息闭目,运起衣女之术,身周渐渐有气流旋转起来,满头银丝飞舞起来,苍老干枯的面容尤显诡异。阿裳一直在努力鼓起勇气,但看到这一幕仍是惧怕得想逃跑。
然而就算是她想逃也逃不了,虞错的手心将她的左掌紧紧吸附。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隐约感觉一股阴寒的力量从掌心猛地钻入。她知道是衣女之术已经开始,虞错正在占领她的躯壳。不知是因为术法的运行还是因为恐惧,她的耳中响起一片尖鸣。
尖锐的耳鸣声中突然掺杂进异样响动,阿裳只觉突然血液逆行,经脉错乱,很快失去意识。
……
“阿裳,阿裳。”
是谁在声声唤她?这嗓音如此熟悉。她已经死了吗?躯体已被虞错占去了吗?
那么现在听到声音的,是阿裳的游魂吗?
她想动弹一下,身体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璀璨若星的晶石。她原来还在这个水晶洞室之中啊。虞错带走了她的身躯,把她的魂魄留在这儿了吗?
右侧又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阿裳……”
这次她听清了,是暮声的声音!
她急忙转头去看,转头的动作沉重而艰难。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她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并非一抹游魂,她还是有身体的。
视线移过去,在看到暮声之前,她先看到了跟她一样跌落在晶石台下面的一个人。那人毫无声息地卧着,长长银发覆住了脸,她依然认出那是虞错。
然后她看到手持毒刺远远站着的暮声。
怎么回事?衣女之术失败了吗?此处戒备森严,暮声是怎么闯进来的?
暮声远远站着,盯着她的脸,问道:“阿裳,是你吗?”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同声音:“暮声哥……”
他的表情一松,几步上前,扶她坐起来:“我真怕醒过来的不是你!”
她惊疑不定:“你是怎么进来的?宫主她……”目光转向不远处俯卧的人。
暮声先抬起手,从两耳后的的穴道上拔出两根银针。
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用怕,没事了。宫主运用衣女之术时,功力激起的风声尖啸,门外的人都被震晕了,我以银针封住穴位阻住听觉,趁机闯进来,打断了术法运行,宫主并没能抢去你的身躯。”
阿裳听他几句话说完事情经过,仍是感觉不可思议。宫主如此精心安排、严密防范的一件事,竟被他这样破除了?
他忽略掉她眼中的疑惑,执着她的手,急切道:“赶紧起来,我带你……”话未说完,面色突然大变!
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阿裳的左手突然翻转,扣向他的手腕。
他惊骇地抬头看她的脸,她的眼中仍带着昏迷初醒的迷蒙,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电光火石之间拨开他下意识防御的招式,沿臂而上,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暮声闷哼一声,整个人平平向后飞出,摔在洞壁上,砸下一片细碎晶石。他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嘴角沁着血丝,哑声道:“你……”
“我……”阿裳也是大惊,把左手举到眼前看了一眼,也搞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边暮声咬牙道:“你不是阿裳,你是虞错!我还是没能阻止得了这衣女术……”挣扎着站起来,朝着门口跑去。
阿裳急忙抬手挽留:“等一下,我是阿裳啊……”
暮声已然消失在洞门口,脚步声踉跄远去。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刚刚打了暮声的左手。她从来不会武功的啊,为什么会出手打人?回想方才的情形,那一瞬间这只手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未经过她意念的指令就擅自出手,不仅招式凌厉,而且力道惊人。暮声的功夫在朱雀宫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刚才那一掌却显然已把他打成重伤。
她试探地蜷曲了一下手指。
能活动啊!能控制得了动作啊!刚刚发生的事是幻觉吗?
目光再转向不远处卧着的虞错身上,思路已是糊涂成了浆糊。
门口处传来话音:“宫主……”
是玄鱼,不知何时醒了,扶着额角站起来,走到阿裳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恭喜宫主重获新生。”
阿裳愣愣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玄鱼抬起头来,含泪道:“刚才的事属下都看到了。暮声趁我们昏迷闯了进来,妄图阻止衣女之术。幸好他没能得手。我……我也没想到暮声他竟心怀叵测……”说到这里,咬着唇强忍泪水。
阿裳知道,玄鱼身为护法,平日里作派冷厉果决,可是对待暮声与其他人却很是不同,姑娘家的心思,还是姑娘更能懂得。暮声怕是利用了玄鱼对他的深情,才能够顺利闯入秘室。
泪意在玄鱼浓密的眼睫下闪了几闪便隐去,恢复平静,对阿裳道:“宫主初获新生,肢体尚不灵便,属下先扶您回去休息。”
上前小心地将她搀起。阿裳随着她慢慢走了几步,侧脸看了一眼地上的虞错。
虞错的身上没有一丝呼吸的起伏,显然已是一具尸身。
阿裳有些呆呆地向前走。出了石门,从昏迷中醒来的四位长老看到玄鱼搀扶着她走出来,认为宫主顺利拥有了衣女的躯壳,齐刷刷地跪地行礼,高声贺道:“恭贺宫主重获新生!”
长老们个个神情大喜至极,老泪纵横,阿裳进石门之前,他们眼中的那些犀利锋芒、涌涌野心已经不见,唯有至忠至诚。
阿裳心中有些感概。果然如虞错所说,能将朱雀宫镇住的,唯有她一人。
再往前走,列队等在通道中的弟子们依次跪下,恭贺声在拱形的洞道中此起彼伏,震得她耳中嗡嗡直响。混乱的头脑中有个念头渐渐清晰。
因为她莫名其妙地打了暮声那一掌,所有人都认定了衣女术已成,认为她变成了虞错。
可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虞错,衣女之术其实是失败了。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真相,会立刻杀了她。
她只有将错就错,假装成虞错,才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个评呢?你看,留个评我还送你红包,看我的文,还赚我的钱,何乐而不为呢?既然留了评,为什么不收藏一个呢?收藏又不花钱,白赚一只名叫某摇的宠物,平时吃的也不多,偶然夸一句够她吃一年,让卖萌就卖萌,让咬谁就咬谁!这么便宜的宠物为什么不养呢?~ONLY YOU~~~~~~


第7章
玄鱼扶她来到虞错华美的寝殿,玄鱼含泪看了她一阵,忽然上前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泪水浸透她的衣服。
“宫主,幸好您施术成功了,刚刚我好怕,好怕您出不去……如果您有个不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应付不了那样的局面……”
阿裳木木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却是想起了进洞室前玄鱼与四位长老之间的针锋相对。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虞错对这年轻姑娘尤其重用。关键时刻才可以看出玄鱼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玄鱼很快冷静下来,后退一步跪倒在地:“属下失礼了,属下该死。”
阿裳不敢开口,只摆了摆手。
玄鱼看了看宫主的脸色,道:“宫主好好休息,属下去安排人捉拿暮声。”
阿裳一直维持着木然的表情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新身份,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失措,脱口而出:“不必了。”
玄鱼一愣,问道:“暮声蓄意谋害宫主,宫主难道不打算追究?”虽是质疑的语气,眼底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喜。
阿裳意识到失言,忙掩饰道:“我那一掌已击伤他心脉,神仙也医不回来,他必死无疑,你不必费神劳力去找他了。”
玄鱼神色一黯,应道:“是。”
玄鱼唤了几名侍女来伺候宫主,然后退下了。侍女们先扶着阿裳去沐浴,清洗这具“新的身体”,把所有旧衣物全部拿走扔掉。浴后,帮她穿上虞错的睡袍,伺候她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睡下,垂下帘子,悄声退到外屋去。
她仰在床上睁着眼睛,在脑海中将事情经过捋了一遍。不久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她坐在晶台上,左手与虞错右手手心相接,开始运行衣女术。
暮声闯入,打断衣女术。
她苏醒过来,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还是阿裳。
她的左手却突然出手打了暮声,出手之重、力道之强令人难以置信。
暮声认定她是虞错,带伤逃跑。
看到这一幕的玄鱼也认定她变成了虞错。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虞错了 。
这个过程中,最难以解释的就是……
她举起自己的左手,狐疑地端详着。它为什么会脱离她的意志打人,而且手法高强?!
左手的食指突然动了一下。她吃了一惊,搞不清楚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它自作主张动的……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的左手像被奇异的力量控制,高高扬起,然后“啪”地一声重重抽在她自己的脸上。
……
就是这样,阿裳与她的“左手”的第一次交流,是从一个耳光开始的……
现如今,镜子中的虞错把事情变成这种奇怪状态的原因说给阿裳——
在水晶洞中时,虞错右手与阿裳左手相抵,开始运行衣女术,她的意识和功力透过二人手心,慢慢渡入阿裳的左手,进而会占领她的整个躯体。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暮声突然闯进来,术法被强行打断,出了岔子,虞错的意识滞留在了阿裳的左手中,进不得,退不得……
阿裳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人生更加混乱了。原以为衣女术彻底失败,她要冒充虞错暂保性命;万万料不到没有最糟只有更糟,这衣女术竟“成功了一半”,形成二人一体的诡异局面,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左手“亲自”握着镜子对着阿裳的脸,镜中的人聊得兴起,表情恼怒非常,对暮声恨得咬牙切齿,讲完了事情原委,就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谩骂,发誓要将他剥皮拆骨。骂着骂着,突然惊道:“你做什么?”
阿裳已趁“左手”骂得兴起,用腰带将左腕绑在了床头。
“你刚才差点掐死我。”阿裳对着镜子说,“我得防着你。”
“你……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发现我与你是一体共存的,你晕我也晕,你死我也会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掐死你了。”镜中虞错见势不好,说话语气虚了许多。
“这样啊。”阿裳惊喜地扬了扬眉,然后用右手和牙齿配合,把腰带狠狠打了个死结。“那我就更放心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左手一阵挣扎,虞错的声音怒叫,“我堂堂朱雀宫主……”
“你不是了。”阿裳冷冷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你只是我的一只手。”这一会儿功夫已习惯了与镜中影像对话。她的适应力真是强到自己都意想不到。
虞错简直不敢想信这是昔日温顺的阿裳。她又惊又怒:“什么?!反了你了!你赶紧给我……”
唰的一下,阿裳用右手抽走了左手握着的镜子,脑中聒噪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阿裳平时并不是脾气厉害的人,只是面对这二人一体的局面时,她敏锐地意识到,要在气势上先发制人,才能保有这具身体的主宰权,而不是被一个“寄生者”左右。
“没有镜子,我说话你应该也能听得到吧。”阿裳对着左手说,“今天发生的事太乱了,我很累,要先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思考这件麻烦的事。你再乱动,我就把左手剁下来。”她的声线冰冷。
被捆在床头的左手默默攥成了一只拳头,虞错看样子被气得不轻,又被威胁着不敢轻举妄动。
阿裳真的累极了,倒在枕上,想要思索一下该如何这样的局面——朱雀宫的人将她当成重生的虞错,真正的虞错变成了她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