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挂出招牌:珍阅阁。
方应鱼发挥他的特长,替她精心挑选了个黄道吉日,这一天,珍阅阁隆重开业了。
开业这天,门边摆一道小牌子,上书:“阅书费每日十两”。
此牌一出,街坊哗然。想这京城本是读书人云集的地方,书坊、书肆、书摊不知有多少家,便宜的书本几个大钱就可以买下,纸张好些的、厚些的也不过是几钱银子。这家“珍阅阁”开口便是十两,而且据说这里面的书只准阅读而不出售,交了这十两纹银之后,不过是在里面读一天的书而已。
这么贵的价钱,莫不是天宫的天书神卷?人们或惊奇,或嘲讽,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却没有一位客人光顾。
小鹿坐在空落落的珍阅阁内,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方小染:“师姐……”
“叫我染掌柜。”方小染纠正道。
“染掌柜,你叫价太贵了啦。把人都吓跑了,一个也不敢进来,没有人替我们做宣传,也就没有了鱼线。没有鱼线,你的美人鱼什么时候才钓的到啊。”
方小染沏了一壶好茶,很有信心的道:“我听说这京城中人,买东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图的是新鲜,买的是身份。就凭羽王爷那身份,十两银子还未必吸引得了他呢,如果今天没有顾客上门,明天我改成一百两。”
方小鹿瞠目……切,师姐以为京城里的人拿银子扔着玩么?
仿佛为了验证方小染的话,一壶茶尚微烫着,就见一个身影绕过影壁走了进来,道:“如此贵的书,一定很有看头……爷倒要买买看!喂,哪儿交钱哪?”
方小染笑眯了眼,对小鹿道:“喏,这不是来了吗?”
说话间,一名衣着艳俗的公子哥走了进来,那拿鼻孔看人的跋扈神情,一看就知道是个富二代。小鹿热情的迎了上去:“哟~鱼线……哦不,公子,这儿呢这儿呢,这儿交钱。”
方小染一个白眼砸过去,低低飚一句:“你给我矜持。”
嘴角抿出一个最温雅的笑容,款款福身:“公子是来看书的吗?”
富二代喜悦的点头:“你这儿可有好……书?”
“当然当然,全是极好的书。”
“呵呵呵,我就知道。只有好书才值这个价钱。”潇洒的一扬手,沉甸甸的一锭银子砸进小鹿早就扎撒在他面前的爪子里。
方小染微笑:“公子这边请。”优雅的将富二代让进正房,请到书架前。
摸了一本,翻翻看。再摸一本,翻翻看。翻了几本便不耐烦了,直接问道:“春宫图在哪里?”
方小染趔趄一下,好险没摔倒,心中那叫一个气血翻涌啊。扶额吐纳一番,总算是气沉丹田:“……没有春宫图!”
富二代不满的皱起眉毛:“那么Y书呢?Y书也成。”
“……也没有□。”
富二代怒了:“没有春宫图,也没有Y书,就这些破书,凭什么收费这么贵?!”
方小染嘴角抽动,咬牙道:“退钱,送客。”
小鹿不情愿的摊开手心,富二代一把将那银子夺了去,气哼哼的出去了。门外早就围着一帮好奇群众,见他出来,都围上去问道:“看了吗?都是些什么书?”
富二代气愤的高声道:“是骗人的!根本没有春宫图和Y书,什么《韵集》、《洪歌赋》,又破又旧,连个插图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看!还十两呢银子呢,倒贴我十两我都不……”
话音未落,就见方小染手持一支巨大的墨汁淋漓的毛笔,面色铁青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富二代倒吸一口冷气,惊恐的倒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方小染狠狠瞪了一眼富二代,举起笔来,将牌子上“阅书费每日十两”中的“十”字重重打了一个叉。
富二代得意了:“这就对了,没有春宫图,理应降价。”
却见方小染挥笔在下方添加了大大的“一百”二字,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屋里走去。
缘分遇到魔术
富二代得意了:“这就对了,没有春宫图,理应降价。”
却见方小染挥笔在下方添加了大大的“一百”二字,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屋里走去。
众人吃惊,一时间分外安静。忽听一人扬声道:“这位姑娘……真的有《洪歌赋》么?”
方小染止步回身,见是一名衣着不俗的儒雅中年男子。
回道:“有。”
男子面露惊喜,却是半信半疑:“《洪歌赋》据说早已失传,姑娘你这里怎么可能存有?”
方小染回想了一下,道:“仅有半本而已。”
男子惊呼一声:“难道是残卷?!如果是真的,那可是稀世珍品!我一定得开开眼界!”
终于遇到个识货的……
珍阅阁内。中年男子捧着半本《洪歌赋》,激动得老泪纵横,之乎者也的长呼短叹,大概意思是“这一辈子能看到这本书,老夫再没有什么奢望了,大可以蹬腿去了”。待再看看书架上其余的书,又将“可以蹬腿去了”的意思反复强调了数遍。之后提出一个巨额的数字,想买下半本《洪歌赋》,被方小染断然拒绝。又提出借回家去看,再次遭拒。
这人一直在珍阅阁中读书读到华灯初上,直到方小染再三催促,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见书阁内仅有一张书案,很担心明天再来时没有座位,想预订明天的位子,身上又没带够银票,这时拿出自己的身份做信用担保,方小染才知道他乃是朝中官员。
他以祈盼的目光看着已俨然化身成为他心目中的女神的染掌柜……方小染考虑了一下,找出八十两的银票退还给他,大方的道:“一百两的价格只是气话,还是按原来的十两算吧。明天位子可以给您留着,只劳驾您多叫些文人雅士来照应小店的生意。”
官员拿着退回的银票,满口答应,欣喜而去。
几乎是一夜之间,“珍阅阁”的名头红透京城的文化圈。珍阅阁中有许多皇宫中也不曾收藏的孤本珍本,令文人墨客无不神往。珍阅阁每天只接待一名读客,预订座位的名帖却在方小染的手里积攒了一大摞。而染掌柜并不接受预订。为了不起纠纷,她自有一套公平的办法,确定接待哪位顾客。
头天下午,她会将预订者本人或是派来的家丁们请进院子里,当着他们的面,将手中的名帖洗纸牌一样洗得乱乱的,然后将名帖倒扣,随意抽出一张,抽中谁,谁便是次日来读书的顾客。
店是她开的,规矩自然可以由她定,众人也无话可说,只能捏着银票,等待好运气降到自己头上。然而数日之后,大家就感觉不对头了。
这一日方小染照例将名帖打乱,抽出其中一张亮给大家看时,全场哗然。有个小书僮不畏权势,大声质问:“为什么羽王爷十次倒有八次能抽中?”
屏风的后面,斜斜靠在书案前的袭羽听到这声质问,目光从书本上抬起,落在屏风之上,看着那个被日光剪出的纤巧身影。
却听染掌柜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叹一声:“这就是缘份吧……”
众人默……冷……抖……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袭羽听在耳中,唇角微微勾起,眼中蓄起笑意。
只听小书僮大声道:“扯什么缘份啊!我看珍阅阁的书籍虽雅致,掌柜您却是趋炎附势的俗人!既然立了规矩,就得按规矩做事,我看是您抽名帖时做了手脚!”
方小染扬了扬眉:“哦?那么你来抽。”
将袭羽的名帖随手□一叠名帖中,洗了几洗,捻成扇形,将写有名字的一面朝向自己,招呼小书僮上前。小书僮谨慎的选中一张,抽了出来。翻过来一看,顿时惊讶得嘴巴圆圆。
众人凑上前来,看到由小书僮抽出的名帖,赫然还是袭羽王爷的!
方小染无辜的看着大家:“我就说是缘份吧。”
小书僮不敢相信,将所有名帖拿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道:“这次不算,再来!”把名帖拿在手中一阵猛洗,打算再抽一次。众人却不干了,有人怀疑小书僮是袭羽的托。
方小染示意大家安静:“大家既然信不过任何人,那可信得过天上的飞禽?”
众人不解:“天上飞禽?”
她将名帖从小书僮手中取回,放在面前的小几上随手一抹,令其均匀摊开,然后对着天空伸出纤纤玉指。
只听扑棱棱一阵翅响,一只米黄色的小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轻巧的落在她的手指上。她亲吻了一下小鸟毛茸茸的小脑袋,道:“鸟儿,你来替我选出明日的读客,可好?”
小鸟乌溜溜眼珠看看她,再看看名帖,清脆的鸣叫一声,落在几上,尖嘴叼住一张名帖,脑袋一扬,将那名帖扯了出来。
方小染从小鸟嘴中接过那张名帖,看也不看,就随手递给近处的一人。那人打开一看,无语了。
还是袭羽。
“这就是,命中注定啊。”方小染远目,抒情。
众人看着那只乖巧的流连在她指间的鸟儿,只觉得奇异难解,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怪怪的咳嗽声。方小染侧目,见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方应鱼握拳挡着嘴巴,拚命忍笑忍得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飞去一记威胁的眼刀:小叔师,放聪明点,不准揭我老底……
方应鱼接招,将那眼刀甩回去:我教你变戏法的招数,你就用来做这个吗?
方小染目露凶光:少啰嗦,小心我捏死你的小黄毛。
方应鱼眼露惊慌:放了黄毛……
黄毛是方应鱼闲时驯养的一只黄鹂,也是他变戏法耍花招时的得力助手。玄学本来就是三分真理七分忽悠的学问。研习者为了维持玄学的神秘感,其实添加了许多变戏法的手段在里边。所以变戏法倒是必修的课程。刚才方小染展示的“抽帖”就大有玄机,其实不论那摞帖子怎样打乱,最终抽出的还会是羽王爷的。而黄鹂也能抽中,不过是因为她以极快的手法在帖子背面粘了一粒米而已。
这等小花招骗骗普通百姓绰绰有余,却是糊弄不了博览群书、见多识广的羽王爷。
染掌柜还真是偏心呢。
屏风后,袭羽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绝美的笑容如罂粟般妖娆盛放。立在一旁伺候着的方小鹿被耀花了眼,怔怔发起呆来。
屏风上的影子闪动一下,方小染绕了进来。她的脚步踏进来的前一瞬,方小鹿惊奇的看到袭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换成一付无比淡漠的表情,目光落在书本上,仿佛从来不曾移开过。
方小染没有注意到小鹿的表情,她的目光只落在袭羽的身上,半分也移不开。她悄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屋子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袭羽忽然头也不抬的冒出一句:“染掌柜?”
“嗯……嗯?!”她居然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有些惊慌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微抬,随意的落在她的脸上,微扬的眼角却让原本平淡的目光平添了轻佻的味道。“染掌柜,你干扰到我了。”
“咦?我明明很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呀。”
“你的目光干扰到我了。”
“……羽王爷,是你的容貌干扰了我的目光,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自由。”
袭羽的嘴角抿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想不出如何应对这句话。遂转换了坐姿,拿后背对着她,继续看书。
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咕:“神啊……背影也这样销魂……”
袭羽仰头,吐气,将手中书本丢回到桌上。
方小染眼睛一亮,凑到桌前:“羽王爷,看书累了吧?那就歇一会儿吧!您饿吗?渴吗?冷吗?热吗?您是要点心,还是要茶?想要暖炉,还是想要扇子?要不要给您捶捶腿,揉揉肩,捏捏……”
眼看着方小染的目光狼兮兮的在自己身上流转,袭羽急忙打断:“不必。嗯……染掌柜,你的这些书,是从何处得来?”
方小染麻利的回答:“是师父传给我的。我师父是世外高人,喜欢收藏书籍,因为我一向喜欢读书,所以就把书传给了我。”
旁边的方小鹿听到“喜欢读书”四字,翻了一个白眼。方小染一记眼刀甩过去。
这套谎言她早就编好了。她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若让他知道了她是玄天教方中图的孙女,然后再知道她有个童养夫,她还怎么追求他呀!
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背上寒毛都耸起来了。那薄弱的谎言顿时有丢盔弃甲之感。心中懊恼道:如此销魂的眼睛,为什么总拿来凌迟别人的小心肝?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方小染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战术,忽然探手,将羽王爷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了手里。
袭羽微微抬了下眉,也不将手抽回,只是有趣的看着她。
桃花遇到梅花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方小染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战术,忽然探手,将羽王爷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了手里。
袭羽微微抬了下眉,也不将手抽回,只是有趣的看着她。
细滑的触感,微凉的温度,让方小染的手微微颤抖。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散发的特有的馥郁清香淡淡萦绕在鼻际,她费了好大的力才稳住心神。为了不惊吓到佳人,她努力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嘴脸,严肃的道:“王爷,闲着也是闲着,让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你会看手相?”
“略有研究。”方小染握着他的手翻过,细细看着掌心的纹理。“嗯……从手纹上看,您一定出身尊贵。”
这不废话吗。谁敢说他羽王爷出身不尊贵?
“哇,桃花纹遍掌盛开啊,您命里的桃花运注定又多又杂。”
袭羽抿了抿嘴角。他的“羽迷”群体大概有几千人之众了吧。而且据说还有不少男羽迷,可真是杂乱的很。
方小染话锋一转:“不过,您的感情线表明,您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已经出现,她将是您未来的妻子。她生得貌美如花,冰雪聪明,温婉娴淑。”
“这都看得出来?……貌美如花,冰雪聪明,温婉娴淑?”似笑非笑的神情。
“没错,就跟我差不多。”
哗啦……旁听的方小鹿手中茶壶没端稳,好险没摔到地上。方小染扭头看到她抽搐的嘴角,警告道:“小鹿……你给我稳住。嗯,我们再来看看你的事业线。”
她渐渐的大胆起来,指尖趁机沿着他的掌纹轻轻描摩。那小心翼翼的接触从他的掌心传来,忽然麻痒到了心底,激得他莫名的烦躁。几乎是有些粗暴的,猛的抽回了手指。
方小染刚刚还觉得羽王爷的表情有些春风拂面的意思,转眼间却已是阴云密布。她空空的手停滞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记起收回,一时间有些失神。
那种略略失意,略略受伤的神情落在袭羽的眼里,让他的情绪加剧的烦躁。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染掌柜今后抽签还是公正些吧。”甩袖而去。的
方小染呆呆坐了一会儿,手指握起,将指尖残留的滑滑触感捏在手心,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些什么。嘴角慢慢的弯起,眼中渐渐明亮。忽然一跃而起,飞奔进隔壁的算命铺子。
方应鱼正铺开宣纸在案上写字,方小染猛不丁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肘,欢快的叫道:“小师叔~”
他的手一晃,笔端结结实实顿在纸上,好好的字涂抹成一团。
沮丧的将笔丢进笔洗,瞅一眼他家喜气盈盈的师侄,道:“什么事这般开心?”
方小染握拳:“今天有很大的进展!我,摸到他的手了……”
方应鱼歪着脑袋思索一会儿,猜道:“你昨天缠着我学看手相,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
“小师叔你好聪明。”
方应鱼做出一个“师门不幸”的沉痛表情。
方小染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显摆道:“你看,我就是用这只手摸的,这只手哎。真舍不得洗手……”
方应鱼忽然捏住了她的手指,展开她的手心,细细端详。
她眼睛一亮,问道:“我之前自己看过手相,这里,看这里,好像是桃花纹哎。似乎就应在今年?我是不是要走桃花运了?”
方应鱼仔细看了一阵,道:“不,你看错了。这是伪桃花,确切的说是梅花纹。”
“梅花纹?”她愣了一下,“梅花纹是什么预兆?”
“就是要走梅花运。”
“梅花运又是什么运?”
“霉运。”
“……”怒了,抽回爪子,“乌鸦嘴!”
方应鱼道:“师侄,不可唐突长辈。”
“我还欺师灭祖呢!咋地?!”
“……”
郁闷的回到珍阅阁,找出一根大红的腰带系在腰间。小鹿见状问道:“干嘛要系这样艳的腰带?跟你的衣服颜色根本不搭。”
她闷闷的回答:“冲梅花运。”尽管她一向对方应鱼的相术水平持怀疑和鄙视的态度,但凭以往经验,这张乌鸦嘴好话说出来未必灵验,坏话说出来却是出奇的准,她还是小心为妙。
然而她担心的事还是应验了。第二天,她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到前一日被黄毛抽中名帖,理应来看书的袭羽。
正当她坐立不安的诅咒着方应鱼的乌鸦嘴时,王爷府派人过来了。传话的小厮毕恭毕敬的立在台阶下说道:“昨夜王爷受了凉,染了风寒,今天不能过来了。王爷说昨天有本书读了一半,甚是挂心,能否把书借回去读?”一面说,一面忐忑不安的瞄了一眼墙壁上“绝不外借”的牌子。
没想到染掌柜一口答应:“王爷身体有恙,当然可以破例。不过……我必须亲自监督,确保书本万无一失。”
小厮松了一口气,麻利的回道:“这个王爷早就吩咐过了,说染掌柜若要跟着来,请来便是。连轿子都备好了。”
方小染这时才注意到门前停了一抬精致的小轿子。顿时有贼心被看透之羞涩感。然而不过是羞涩了一瞬间而已,她飞快的奔进屋里,吩咐小鹿暂停营业——她不在时,不放心由小鹿一个人照应店面。自己则拿了昨天袭羽没看完的那本书,匆匆的就跟着小厮上路了。
在路上她问家丁:“王爷怎么会生病呢?”
家丁回道:“王爷自幼身子娇贵,有个体虚晕眩的痼疾,大概是胎里带下来的,时常会犯,吃药休养几日便好了,但总是不除根。”
轿子一路抬进王府,她撩起窗帘向外望去,只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奢华中透着雅致。她们玄天教也很富有,庭院广大,但那毕竟是民间的建筑,风格要朴实得多。乍然进到王府中,很是新鲜的东张西望。
轿子停在一处院门外,立刻有丫鬟迎出来,引着她进去。
袭羽的卧房非常大,里面垂了层层幕帘,淡淡的药味飘出来。丫鬟走在她的前面,一路穿过数层帘幕,走到一张遮着纱帐的床榻前,轻声禀道:“王爷,染掌柜带书来了。”
纱帐后传出声线虚软的回答:“嗯……好。你退下吧。”
丫鬟应声退出。
留下方小染抱着那本书,呆呆站在床前。
半晌,纱帐后再响起话声:“还不把书递过来?”
“啊?……哦。”她回过神来,向前走了两步,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的抬手,将纱帐撩起。
纱帐后,袭羽倚在床头的软垫上,半坐半卧,软缎薄被遮盖到腰际,身上只穿了中衣,衣领松松的半敞半掩,露出一片细腻肌肤。乌缎般的长发松散的落在肩上,衬得脸色尤其苍白,半阖的眼睛透着病中的慵懒。
他真的病了呢。她想。
他见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有些不耐,伸出手来,示意她把书递到他手上。
她却更紧的把书抱在怀中,并没有把书递过去的意思。
他不悦的蹙起了眉:“染掌柜这是何意?难道是将书借到家中要加银子?”
“不是的……”
“那是为何?”
“因为……”犹豫一下,勇敢的抬头直视着他,“因为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不应该看书。”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笑意映得病容都退却了几分。“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看到一半的书若是不看下去,心中不上不下的更加寝食难安。”
“这样啊……”方小染为难了。寝食难安的话,不是更加不利于恢复?
“老毛病了,大概是昨夜被风吹到引发了,无碍的。”
“你多大个人了,还会冻到哦。”一句带了关切之意的抱怨冲口而出。等她意识到这句话过于亲昵时,已然晚了。只能急急的把书塞到他的手上掩饰自己的慌乱:“看吧看吧,少看一会哦。”
说完退后几步,缩到墙角站着。
他有些不悦的扫她一眼:“你出去等着吧。我躺着看书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
“不行。”她说,“我必须得在这里监督,确保书本安全万无一失。”开玩笑吗?书要是破损了半点,爷爷要将她吊在山门前三天三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