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本就不怕她,便也不躲,余光不漏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忽而往王氏跟前一凑,咬牙轻声说道:“泼妇,有种你便打死我!”
王氏瞪大了双目,好似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春生那嘴里说出来的,那目光像大白天里见了鬼般吓人得紧,冷飕飕的盯着春生,仿似要把她生吞活剥,王氏气极,恨透了春生,扬起手掌便要往春生脸上招呼,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嘴!”
王氏这边还来不急动作,那边突然就“嗷嗷”倒地,原来是那刚家来的张氏听到动静闻风而来,远远地便听到那泼妇王氏一口一个“娼妇”,“小贱人”的地往她宝贝孙女身上招呼,还作势要打她,还要撕烂她的嘴。张氏气极,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便扑了上去,口中大骂道:“好你个混账婆娘,竟敢打我宝贝孙女,老婆子我今天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放过你!”
那张氏本就性子泼辣火爆,又生于市井,惯是个能说会骂的,双手叉腰往那院子里一站,眼睛一瞪,嘴一张,便是那死人都能给骂活了。偏又生的壮实,能“文”能“武”,一口唾沫星子喷出来,无人能挡。
王氏惨叫倒地,那扫帚用细竹编织而成,表面凸起的细碎竹杆扎进皮里,只觉得整个后背一片泥泞。
张氏举起扫帚还想要打,那王氏吓得鬼哭狼嚎,“嗷嗷”惨叫:“救命啊,救命啊,还有没有王法呢,这青天白日里要打死人啦!”
这一番大阵仗把院里的人都惊动引来了,见那张氏抄起扫帚毫不留情地往她二儿媳妇身上招呼,众人大惊,赶紧跑过去劝架。那管事家的薛婆子率先跑过来拦住了张氏,惊呼道:“这可了不得了,怎地就干起这么大的阵仗来啊!”上去便来夺张氏手中的扫帚。
张氏怒骂道:“这个没用的混账婆娘,原在家中就蛮横耍恶,处处挑拨是非,家里的爷们拴不住便也罢了,还见天的吵个没完没了,生生地把我儿逼得不敢往家回。平日里她怎么耍横,为了家里的儿孙,我也便睁只眼闭只眼,可架不住这嘴烂心烂的小娼妇,这毒妇,她祸害我陈家的儿子还不够,今儿却是要谋害我的宝贝孙女,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便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会放过她,大不了与她同归于尽!”
张氏虎目圆睁,说话狠决,一副拼死拼活的架势,一下子便震住了王氏,王氏本就是个纸老虎,原本就惧怕这个彪悍婆婆,又被张氏当着众人好一通数落,只觉得丢尽了颜面,埋头躺在地上又怒又羞,身上心上无一处不疼的,却半点不敢反抗,只趴在地上嘤嘤哭泣。
众人听来皆是陈家家务事,都有些尴尬,一时也不好插手,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皆知道王氏的做派,活该受则个教训。可又见王氏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哭泣,好不狼狈,便也觉得有些可怜。
众人皆知张氏性子,又怕把事情惹大了,毕竟都是住一个院子里的,于是纷纷劝和道:“这个有话好好说嘛,这火也发了,人也教训了,差不多得了,在这般打下去可非得闹出人命官司来!”
张氏不以为意:“便是闹到官府又如何,我这是替天行道,那县太爷见了只怕也会赞我一个“好”字!”

第5章 倔强

春生素来瞧不上王氏那嘴脸,平日里无事总爱挤兑她娘,偏林氏性子柔和,不乐意与她计较,不料王氏却以为是怕了她,行事做派愈发张狂。俗话说的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真是恶心死人。
原本念着同是一家人,又是长辈,春生虽不待见她,却也不好发作。不过这日实在是瞧不下去了,不过是一口鸡汤,想喝大大方方的喝便是,偏偏要这般偷偷摸摸让人心里膈应的慌,本意是欲借势整治一番,却没想到引得祖母张氏怒火攻心,事情闹得这等地步,实非她本意。
春生心中有愧,便跟着劝和。
那张氏也不是真的要打死王氏,不过是早早便积压了许多不满,赶在今日撞上了枪口,平日里积攒的怨气一并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见众人皆在规劝,又见那王氏也确实是被震慑了,遂见好就收,只面上仍不动声色,恶狠狠道:“下回再给我兴风作浪,看我不休了你让你滚回娘家去!”
那王氏嫁到陈家二十多年也没能给陈家生出个儿子,便是犯了七出之一,要是那稍微恶毒一点的婆婆,估计早就把这种儿媳妇休弃送回娘家了,哪还有在这里瞎蹦跶的机会。无子,这原本便是王氏一生最大的隐痛,猛地听到张氏提起,王氏一时间竟被吓得收住了哭声不敢言语。
春生见张氏言语间似有所松动,便见势夺了她手中的扫帚,张氏松了手却是一把搂住春生,怜惜道:“只苦了我的宝贝孙女,贪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伯娘!”
春生好生安慰一番,给众人打了个眼色,便扶着张氏进了屋,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进屋前,春生瞧见二房的堂妹陈香儿正怯生生地缩在墙角往院子里张望,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陈香儿缓缓的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陈香儿又很快缩了回去。
整个院子乱做一团,众人帮忙收拾好了这才渐渐散去。那大房姚氏扶起躺在地上装死的王氏,见自家的丑事全让他人瞧见了去,只觉得面上无光。又想到自家二郎如今正在说亲,现下家里出了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情,只担忧怕误了二郎的终身大事,姚氏素来心思活络,这么想来一时也有些埋怨起这短见识的泼妇来。
见院里没人了,那胆小怕事的陈香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摸到院子里与姚氏一同把王氏扶了回去。
却说林氏在屋里早已听了个大概,因怕被冲撞了身子,又想到那般阵仗怕是自己出去了便也无济于事,只得呆在屋子里干着急。见春生回来了,林氏立即上前问道:“你祖母无碍吧?你二伯娘可否伤着?”
春生虚扶着林氏坐在炕上,低声道:“皆无事!”
林氏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板起了脸作严肃状,问道:“说吧,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情便罢了,莫以为我这个当娘的也跟着是个老糊涂不成?”
春生默不作声,见林氏好似动气了,过了会才咬牙道:“最是见不得那作派···”
林氏听春生这般说着,便把事情猜去了七八分,晓得定是少补了她的掺合,又见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顿时气乐了,“哟,你还有理呢?小小年纪气性倒是不小。”
春生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林氏碰着春生这倔脾气,便也只得败下阵来,旁人皆道她生了个好脾性的闺女,性情忠厚老实,文静可人,蕙质兰心,却不知最是个脾气刚烈的,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林氏叹了口气,春生的性子她是了解的,断不会无缘无故的刁难人,那王氏···哎,想起今日发生的这一遭,仍忍不住感慨道;“那王氏其实也是个可怜的!”
春生却不以为然,忍不住还嘴道:“如今这世道谁不可怜?那也没见哪个像她这般没皮没脸的。就拿咱家来说,平日里被她戳脊梁骨的事儿发生得还少么,旁人家的事情拿着到处乱编排,完全一副小人做派。娘你心善,不与她计较,偏她还当咱们家是个软骨头,愈发欺负地厉害。今个儿跑来偷鸡摸狗,明个儿跑来无赖耍横。”春生越说越气人,看着林氏道:“今个儿连我们家一口鸡汤都要惦念着,要是搁以前,我也懒得与她计较,可是现在不同了,娘亲肚里怀着弟弟,难道往后弟弟生下来也得白白受她的编排么?”
林氏见春生越说越来劲,又觉得好笑,伸出手指点着春生的额头道:“你啊,真是白在那陵隐寺里呆了这么些年,那庙里不都说要六根清净吗?怎地连这点脾性都收不住。”
说着想起春生刚才说的话,全是替她替家里出头的,一时也有些感动。又忆起春生刚出生时遭的罪,这才从小便往那庙里送,一时忍不住怜惜,遂又宠爱的把春生一把搂在怀里,嘴里却还在念叨着:“莫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能够瞒得住你祖母,不过是宠着你,才这般任由着你胡闹,你得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可不能因着这点小事伤着家中的根本,那便是戳进你祖母的心窝子里了。”
春生被林氏温柔的搂在怀里,觉得心里一阵柔软,便乖巧的点头称是。
林氏见春生这般乖巧可人,便又觉得欣慰,怀里搂着一个,腹中怀着一个,只觉得生活圆满,岁月一片静好。
过了会,靠在林氏怀中的春生忽然说道:“娘,你只管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人把你跟弟弟欺负了去。”过了会,便又补充道:“还有爹爹也是。”
林氏听了好一阵感动,只觉得闺女长大了。
那边张氏发完了火后心气便也散了,原本就不是那恶毒之人,不过是觉得二房实在是一团糟,这王氏是越发不像样子了,跟个小辈都能计较上,便想趁机敲打一番罢了。末了,还是把村里的李郎中请来替王氏相看,郎中诊断说是无碍,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休养几日便无事了,张氏遂也放了心。不过那王氏大概是受了惊吓,或者是觉得羞耻,在屋子里躺了好一段时日。
自打这件事以后,春生觉得家里安静不少,倒也乐得清闲。

第6章 贵人

这几日王氏整日闭门不出,没往外四处蹦跶,院子里一片和睦,春生觉得耳根子清静,心情愉悦不少。后来王氏见好了,碰着春生,面上权当没瞧见她,只背过身来忍不住咒骂几句。春生也不在意,一门心思陪着林氏安胎,只盼着弟弟快些出来。
这一日春生立在临窗的木桌旁练字,林氏坐在一侧替陈相近纳鞋底,间或指导春生一番。
春生练得无趣,便捡豆子般挑着近日村子里发生的趣事说给林氏听,替她消闷儿,春生说道:“后来啊,这杨婶子她儿媳妇回来瞧见家里的鸡笼都空了,那几只家养的老母鸡竟全都不见了,这可了不得,还以为家中遭贼了,差点都闹到村长家里去了。”
原来这春生说的便是前阵子在村子里实打实发生的事情,村子里妇人闲来无事当着趣事四处八卦解闷。听到后头,这林氏终于听出了原委,原来因着这几只母鸡差点引发了第二回血案。这第一回嘛,便是王氏挨打那次。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这才知道终于知道了原委,竟然是那庄子里陈家的榆木疙瘩陈相近,不知听谁说道这怀孕的妇人得多吃些老母鸡,便于生产,后来发觉那杨婶子家里的母鸡最“老”,便想着法子竟把杨婶子家里的老母鸡一只接着一只全都给弄了回来,这杨婶子儿媳不知情,便差点有了这第二回血案。
春生边说边乐,看着林氏打趣道:“娘,你且与我说说看,爹爹为啥要费这般力气,弄出这般费力不讨好的劳什子事情出来啊?”
这般费力是为了谁?这些老母鸡后来可不都进了林氏的肚里么。
林氏被闺女打趣得老脸通红,险些坐不住了,忙下炕,作势要去捂住春生那张利索的小嘴:“好啊,连你娘都敢编排,看我今儿个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母女两个在屋子里逗趣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春生打开窗子往外瞧,院子里并无动静,偏那喧哗声还在,像是从庄子外院传来的。果然过了没多久,便见管事一家都迎了出去,后来才知晓,原来是府里来人了。
薛管事一家急急地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见薛管事的儿媳孙二婶子匆匆返回院里,高声招呼道:“人呢,人都死哪去呢?府里的贵人来了,还不赶紧滚出来招待,要是误了那贵人的大驾,小心赏你们几顿板子吃!”
那孙二婶子许是真急了,扯开嗓子高喊,待屋子里的人皆慌慌张张的赶出来,那孙二婶子只来得及道一声:“府里来人了,快些则个!”便二话不说领着往外赶,边走边好是一番嘱咐着。
府里···来人呢?大抵是这消息太突然了,众人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孙二婶子安排什么便是什么了。幸得这薛家原先便在府里管事,是见过世面的,安排这个收拾房间,那个准备茶水糕点,还留有两个到厨房备着,这孙二婶子便带着张氏到前厅里候着,这一番忙碌下来,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这边薛管事得了小厮报信,前头刚到门口候着,后头便见马车到了,只见两辆马车正稳稳地停在庄子门口,前有报信的小厮,后有跟车的随从,那满是通身的气派,一下子把周遭的人皆给震住了。又见后头马车上利索的下来两个婆子并两个小丫头,来到前头马车边上候着,车上一只玉手将帘子挑开,一个美貌丫鬟走出马车,下面立即有小厮放下马凳,丫鬟先行下车,由下把马车里的贵人给扶了出来。
这阵仗村子里哪瞧见过,引得邻居们纷纷围观,便是村口的孩童们也一路跟着马车老远跑来瞧新鲜。且不说附近的村民议论纷纷,便是庄子里的人也是震撼万分。
尤其是那王家的与陈家的,几时见过这等世面,虽说是这大户人家的家生奴才准没错,可架不住无人教导,便是原先有那规矩,也早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咯。
还是薛管事镇得住场面,忙把贵人迎进了内院,有专门的婆子安排几个小厮把几个装着衣裳首饰的大箱子往备好的厢房里搬,那沉甸甸,满满当当的几大箱子,叫人见了只觉得着瞠目结舌。众人见那随行的婆子丫头一口一个“奶奶”,见这贵人如此尊贵,便觉着定是府里哪房夫人。
可府里前头几位老爷早早便已娶妻生子了,府里每回都派了赏钱的,与府中稍有些情分的便也没听说过府里几时办了喜事啊。且观这位夫人如此年轻貌美,这般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五六岁芳龄,这么算下来,那府里适龄的主子便只剩下那沈家五爷沈毅堂并沈大老爷之子沈之敬两位了,这两位爷虽年纪相当,却是叔侄关系,隔着辈分呢,只暂且不知到底是哪房的。
到底是世家里出的金贵人物,那做派也是极为讲究的,秦婆子领了几个稳重的妇人及伶俐的丫头过来给贵人请安,一个穿着浅蓝色比甲的丫鬟站在台阶上,神色倨傲的审视众人一番,这才对秦氏道:“都进来吧,奶奶在里头候着呢!”
便带着她们往里走,待进了正厅,春生等人跪下给贵人磕头请安,按着秦氏教的,一齐道:“夫人万安!”
前头那人似乎愣了下,许久才回了一声:“都起来吧!”声音略微清冷,但婉转悠扬,如空谷幽兰,分外好听。
春生听了忍不住微微抬头往上一看,只见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头梳妇人鬓,头戴镶嵌红宝石步摇,身着梅红绸缎花褂,手戴一对玉镯,眉间一点红,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便是无声似有声,好个楚楚动人,风情脉脉的美人儿。
春生不是没瞧见过贵人,那陵隐寺里常有那身份高贵的主子夫人前来跪拜,小时候春生调皮,常溜到那菩萨驾座底下瞧趣儿,见过许多金贵人物。可却没有哪一回能像今日这般来得让人震撼。
自春生懂事以来,便是一直住在这庄子的下人院子里,虽经常听到大人提起家主,但到底未曾见过,便只觉得如同传说。春生自小便是从这里长大,这座庄子就如同是自家的一般,这里没有所谓的奴才,上头也没有所谓的主子,他们就跟这村子里的寻常百姓们一个样。不会有所谓的家主到访,也不会把整个庄子都惊动,自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草芥般随意朝人跪拜。
这是春生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人与人间的云泥之别,此后漫漫一生,春生将无数次与这四字进行博弈,许多年以后,春生想,自己的不同便是从这里开始转变的吧。

第7章 赏赐

却说这位美艳夫人确实是位贵人没错,旁人唤声“奶奶”,府里的爷听了也没恼怒,便是默许,其实确切说来,这前边啊还得再加个“姨”字,那便准没错了。
原来这位贵人便是现下沈家五爷院子里最为得脸的姨奶奶林月茹,并不是哪房夫人,府里人皆唤她作林姨娘。因五房院里就这么一位姨娘,便也有人直呼一声姨奶奶,那下人见林姨娘如此得势,院里又无正经夫人,便事事抬举着,隐去那个“姨”字,直呼一声“奶奶”,久而久之无人异议,便一直延用下来,五房唯她独大,真是好不风光。
据说这林月茹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后家中犯罪,家族没落,不知怎地竟流露到青楼那等烟花之地。这林月茹貌美,且颇有那天人之姿,又有几分才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过刚挂牌,便引得那附庸风雅之辈争之夺之。
这林月茹花名在外,却是个清高孤傲之人,只接待举止文雅,满腹诗书的有学之士,且只买卖才艺,并不卖身。是以,后有人以成为这林月茹的幕僚之滨而行荣幸之道也。
而在这京城中,此等风花雪月之事怎少得了那艳名在外的沈家五爷沈毅堂,说起这沈五爷,那风流韵事便是那城外破庙里的乞儿都能娓娓道来。那可是个风流人物啊,更是这天子脚下有名的霸王。
自知人事起,沈五爷便热衷起这档子风流韵事,且只爱美人,便是府里的丫鬟也得挑那些个长得顺溜,瞧着舒心的。
于是,这沈五爷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林月茹的幕僚之滨,这沈毅堂人虽风流,却并不是个*熏心的腌臜人,且他身材结实屹立,身形颀长挺拔,肩宽背阔,五官英俊刚毅,龙眉凤眼,气度轩昂,威风凛凛,通身的风流贵气,让人瞧了,只觉得脸红心跳。
这沈五爷瞧上了貌美的林月茹,并无耐心与她周旋,便暗地里使了手段将其赎身纳进了府里。偏那林月茹性情孤傲,知道了事情原委,不愿如此随意委身于人,便整日里与沈毅堂冷眼相对,终日郁郁寡欢。偏那沈五爷不知是天生好这一口还是怎地,却是越发对她上了心,便是这回回到元陵,也独独只带了她一人。
此番林月茹随着沈五爷从京城跋山涉水来到这元陵城,才不过几日,便忍不住与那浑人吵了嘴,惹得他真动气了,摔碎了屋里的一副珍藏的云母屏风后,甩袖愤怒离去,好几日不见踪影。
这林月茹行事后也有些悔意,偏拉不下脸面求和。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整日里满嘴谏言,劝她不要耍性子,好好地哄上一哄,可别让爷离了心。府里还有一干通房,艳婢晃来晃去,整个院子莺莺燕燕,让人瞧了只觉得闹心。
她初来乍到,对这元陵城陌生的紧,听那府中的婆子说起这个庄子,便禀了老夫人,以避暑为由,置气般地搬到了这个庄子上。
却见这庄子瞧着有些旧,该是年代久远,应有人常年修葺,每日轮番打扫。虽不见得富丽堂皇,却也别有一番古朴之风。
那秦氏耳观六路,见林月茹在观摩屋中景致,以为她有兴趣,便恰如其分的在一旁解释道:“夫人可能有所不知,虽说这庄子不大,不过据说这座庄子原才是沈家的祖宅,当年沈家祖辈便是从这里发家置业地,据说当时这里还只是个小院落,沈家发迹后才修建了这个庄子。”
见林月如茹听得起兴,便又道:“咱们这锦园县因盛产瓜果而闻名于世,据说在永和年间,曾被当时管辖此处的知县后世闻名朝堂的首辅大人在自传中形容’似锦园林’,此县这才改名唤作锦园县故而闻名于世,而这位传闻中地首辅大人便是出自咱们沈府,是咱们沈府的祖先,也就是这座庄子的主人。”
林月茹见这秦氏举止大方,说话进退有仪,听得有趣,便指着几上的果子道:“如此说来,那这些果子便是自家庄子所得?”
秦氏立即点头称是,“夫人可以尝一尝鲜,这果子刚刚由庄子里的小丫头采摘回来,清脆新鲜,娇艳欲滴,味道清甜得紧,与那城里隔着夜的果儿决计是不同的!”
林月茹便拿了一颗放入红唇中,众人屏息,见她轻挑眉毛,道一声:“果然清甜。”
秦氏等人这才松一口气。
春生暗道;这夫人虽生的美貌天仙,面上却似是不苟言笑,书中称此为“蛇蝎美人”,原以为是个冷面蛇蝎,却没想到竟是个和善的。
林月茹见下面一排丫头,个个好奇,却又不敢抬头看她,只一个个拿眼珠子偷瞄着,觉得新奇,便笑着道:“都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众人抬起头来,林月茹细细打量一番,只见中间站着一对双生姐妹花儿,十岁上下,穿着一模一样的崭新藕色裙子,头上挽着两个双丫小鬓,两张瓜子脸俏丽可爱,最有趣的便是这两张脸是完全一模一样地,让人无法区分。
林月茹还是头次见到这双生子,觉得新鲜,便指着道:“你们俩个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确又有些兴奋,一齐怯声道:
“奴婢叫欢儿···”
“奴婢叫喜儿···”
林月茹点头,将欢儿喜儿上上下下瞧了好几回,夸赞道:“是个伶俐的!”
话音刚落,便见站在林月茹身侧随身伺候的大丫鬟玉迭上前打赏了双生子一人一对金裸子,那金裸子作小兔子状,栩栩如生,可爱得紧,原不过是富贵人家随手赏玩之物。
欢儿喜儿甚是喜欢,连连对着玉迭致谢,“谢谢姐姐!”又向林月茹磕头行礼:“谢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