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片刻才有对话声再次响起。

“睡了!只是没熄了蜡。香茜姐姐,我好困呢,还真要在这守一夜不成?”

“要不,咱们两个轮换吧,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不好,这外头阴渗渗的,我一个人待着害怕,姐姐你再陪我一会?”

听见只是两个丫鬟过来查看,舒欢顿时松了口气,巴不得她们别走,这样好歹知道有人守在附近,心里不会胡思乱想。

两个丫鬟不知她醒着,守在门外无聊,不免低声聊起天来。

“香茜姐姐,你这个月的月钱也还没得吧?”

“说是铺子里要银钱周转,过两日就补上,其实除了这里和三姑娘那边,别处都得了。”

“二爷在家原就不受宠,如今娶了这样一位奶奶回来,怕是越发要受人排挤了,连带着咱们都跟着受气。”

“那也是没法,二爷的病满城皆知,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愿意嫁闺女过来冲喜?只好往寒门贫户里寻。”

“云姨娘不也出身寒门?还是老爷太太花银子买回来的呢,比她强多了。”

“那是纳进来前学过规矩的,怎么好比?快别说这个了,仔细让里头听见。”

“听见就听见,你如今是拨到云姨娘屋里的,我是二爷身边的人,她还能发作咱们?”

……

两个丫鬟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再说了两句,就沉默不语起来。

听得久了,舒欢也算辨出来了,那个言语里对她极不满的丫鬟,就是早上带着仆妇关押她的巧云。不怪她抱怨,原主上吊自尽了一回,就惹得这些人成了惊弓之鸟,大半夜的不能睡觉,还得在门外守着,没有怨气才奇怪。

她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知道外边有人,心里安定多了,合上眼,听着院子里低微的虫鸣声,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正文 第四章 失火

梦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漫无边际。

她挣扎其中,精疲力竭。

忽然一个浪头卷过来,不知怎的,涛涛水波就幻成了肆起的烈焰,肌肤感觉到被烧灼的疼痛。

舒欢蓦然睁开眼来,才发现梦中的挣扎使得手碰了出去,撞倒了那已燃至半截的蜡烛,烛焰灼痛了她的肌肤,连带的燎着了稻草,那干稻草见了明火,立刻燃了起来,等她惊觉起身,想要去踩熄那火时,火势已经熊熊的蔓延了开来。

这间耳房四面都是板壁,要是火势不能得到及时控制,真烧起来,很有可能波及到附近的屋舍。

“起火了!开门,快开门!”

舒欢急了,先过去用力的踹了两下门,不等门开,就拿着手里那条薄毯用力抽击起火焰来,拍得火星四溅,好几回险险的要燎着她的头发。

此时香茜已回房去睡,守在外头的是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巧云,她被惊醒,要去开门时一摸身上,才想起钥匙不在她这,再慌慌的跑去找香茜。

这一来就惊动了不少人,连云姨娘都醒了,赶着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后,她就披衣带着香茜等丫鬟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形呢,先是一股浓烟倒卷出来,熏得人人泪流呛咳。

其后,舒欢带着一身烟熏火燎的气息从里头扎了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咳喘:“水……打水来……还有点小火没熄……”

她算尽力了,总算控制住火势没有蔓延,只是自己差点被熏死在里头。

不过说是小火没熄,但此刻门一打开,风灌了进去,火焰又有复起之势,慌得丫鬟们打水、点灯、寻盆、扑火,忙乱了好一阵子,才堪堪把这火救了下去。

再看耳房里,已经有半面板壁被烧得焦黑,到处都是水渍,混着稻草灰,淋淋漓漓的一地狼籍。

舒欢的模样比那耳房好不了多少,脸上沾了灰渍,又是一头的汗,外带头发散了下来,被火燎去了一小截,身上衣裳也是皱巴巴的,因睡着时被突惊而起,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脚上那白绫袜都变成了黑色。

偏偏此刻云姨娘在旁,一身清爽,乌发如瀑一般披垂肩头,纹丝不乱。

两相一对比,她的狼狈格外显眼。

众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云姨娘微微蹙起了眉:“姐姐,这事……”

又闯祸了!

可是为什么要说又呢?上吊寻死的事可赖不着她!

舒欢心里叹息,从地上撑起来:“不好意思,是我点着蜡睡着了,没想到引起了火灾。”

慧云赶着过来跪下:“这事是婢子的错,那蜡烛是婢子拿给二奶奶的。”

“你起来。”云姨娘摇了摇头:“蜡烛的事你回过我,倒是我大意疏忽……”

话犹未完,她忽见正房那边多了一袭白色身影,连忙迎了过去,急道:“二爷,您怎么出来了?”

二爷?她那病弱的丈夫么?

舒欢好奇的望过去,在灯光烛影里,对上了一双带着探究神色的眼。

眼角微翘,目光里有迷蒙之色一闪而过,再看时,那双眼已亮如清泉。

舒欢微讶,倒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

目光往下挪,瞧见他微勾而起的唇角,笑意似有若无。

她再从头打量顾熙然,见他脸庞轮廓清隽,很好看,只是带着三分年少青涩,还有七分掩不住的病容,削瘦而憔悴,倒因此显得那双眼越发清亮,仿佛淡淡一扫就能望到人的心里去。

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那些微熟悉的感觉在心里萦绕不去。

打量只在片刻间,那边云姨娘已经急着要将顾熙然往屋内搀扶了,口里犹道:“这外头风大,二爷仔细受了凉。快回屋去吧,您这身子不能再添病了。”

顾熙然微微摇头,抬手冲着舒欢招了招:“过来。”

“我?”舒欢纳闷,但也只得挪过去:“二爷有什么吩咐?”

顾熙然不急着说话,只是从头到底的扫视着她,瞧见她那一身脏污,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这才对着院中那些丫鬟道:“去打些水来。”

巧云大着胆子回道:“二爷,这深更半夜的,厨房那边早熄了火。”

顾熙然的目光淡淡扫过去。

巧云心下一凛,连忙又接道:“我去瞧瞧,兴许灶上还有温在那里的热水。”

慧云也赶着道:“再不够的话,小茶房里还有预备着二爷夜里喝茶的一壶水。”

顾熙然颔首:“提了水送到我房里。”

说着,他垂眼望向舒欢:“扶我进屋。”

此话一出,云姨娘有点尴尬的松开了扶住他的手,立在一旁默然无语。

舒欢加倍纳闷,不知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只觉夹在他和云姨娘之间,很有小三的嫌疑,心里微恼,原想推脱,但看见自己那双脏污的手,再看看他身上那袭白色的中衣,顿时就改了主意,唇角擒着一抹笑,大咧咧的伸手过去,捉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搀。

小样,让你装大爷,毁了你这身衣裳!

待到将顾熙然扶回室内,让他在正房厅堂的椅子上坐下,舒欢这才松开手来。

果然不出所料,白色中衣的袖上,赫然两枚污黑的手印。

舒欢垂眼,憋笑。

顾熙然自然也瞧见了袖上污痕,无语默然。

半晌,他才抬眼望向跟进来的云姨娘:“拿身替换的衣裳来。”

云姨娘略微迟疑,点头去了,片刻后,她拿来两身衣裳,一身自然是顾熙然要替换的,另一身是替舒欢准备的,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两名抬着沐桶的粗使丫鬟,最后是手里捧着些香膏香粉香油的慧云。

看见这些,再联想到顾熙然方才要了水,舒欢顿时窘到了,不得不无视尴尬沉闷的气氛,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我回我房里去洗,这些东西不用搬过来。”

云姨娘不接话,只看顾熙然,等他示意。

顾熙然端起茶碗,垂了眼道:“都抬到里间去。”

云姨娘心里一酸,忙掩饰着低头应了,带着那些丫鬟去里间预备。

穿越前,舒欢还是个大二的学生,思想再开放,也没开放到跟陌生人玩一夜情的程度,不管原主嫁进来当天,洞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要上吊自尽,反正对舒欢来说,眼前这位爷就是个陌生人,打从见面到这会,还不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她在此人房里沐浴更衣,她受不了!

急了,再顾不上别的,她张口就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顾熙然微抿了唇,撂下茶碗:“你都嫁进来了,还顾忌这个?”

郁闷!

但嫁进来是事实,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舒欢无法辩驳,只得婉转道:“二爷您病体未愈,我……我这也是替您的身体着想……”

这话说得极端别扭,烦臊得她脸都红了。

顾熙然扫她一眼,唇边泛出抹笑意:“不妨,你这豆芽菜样的小身板,爷还没有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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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沐浴

豆芽菜!

这三字惹恼了舒欢。

身为女子,无论在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受到别人的轻蔑评价时,总会感觉不快,再说她此刻穿越了,容貌变成怎样还未知,但身材自己能估出来,纤细单薄,仿佛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换上件男装,就能假扮小厮了。以往的好身材荡然无存,这已经够令她郁闷的了,哪里还经得起别人说?

一生气,怯意和顾虑就被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也不再说,她转身就进了里间。

不就在他房里洗个澡嘛,谁怕谁?

就他那风吹吹能飘的病弱模样,真要有图谋不轨的举动,她随便拎块板砖,也能把他拍倒了!不过,想要在这里找块板砖大概很难,进了里间,她先满屋子瞟起来,待看见搁在窗前紫檀雕花案上的一只铜制熏香炉,心里立刻安定了,若无其事的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只留下慧云帮她洗发。

不是拿乔,着实是古人蓄发不剪的习惯不太好,那样厚长的一把头发,让她自己洗也洗不干净,再说不知道这里沐浴用品的使法,要留着慧云问问。

慧云是个好脾气的,深更半夜没觉睡也不抱怨,还耐着心先替她把头发梳通理顺,这才取了一只晶莹通透的水晶瓶,往浣发的水盆里滴了数滴浅黄色的液体,随即就有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被热气腾蒸而出。

舒欢只觉好奇,饶有兴味的问道:“这是什么?”

慧云知道她出身寒门,不认得这东西也不奇怪,于是将手里的水晶瓶递将过去,抿嘴笑道:“这是茉莉清露。”

“清露?”舒欢将水晶瓶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就有一股极浓烈的气味透鼻而入,呛得她差点要打起喷嚏来,连忙将瓶子拿远些,心里却想着这东西倒有点像现代人惯用的精油,大概也能用来做香熏。

她这边想着,那边慧云也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家里是做香品生意的,除了卖些熏香佩香外,也蒸各色清露来卖,这茉莉清露,自然是上品货色,难得香气清雅,暑天里用最好。不过,倘若二奶奶不喜欢这味道的话,还有玫瑰木樨香味的,我去取来?”

“不用,这个就很好了。”

大半夜的,又是在顾熙然房里,洗那么香喷喷的是给自己找麻烦。舒欢很明智的摇头,只将她的话暗暗记下。

及至洗完,慧云替她将头发抹干后松松挽起,舒欢就催着她去睡,自己把窗户闭紧,插牢门栓,再将紫檀案上那只沉甸甸的铜熏香炉搬到手边,这才放心的宽衣解带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洗个澡很麻烦,没有淋浴那么方便卫生,但是坐在木制的浴桶里,让身体被微烫的水浸没而过的感觉真的很舒适惬意。

舒欢绷了许久的情绪缓驰下来,略微感觉到倦意。

当然,不能在这里睡着,她一边强打起精神来洗澡,一边困惑的回想方才初见顾熙然时的情形,只是搜遍记忆,仍然找不出那份熟悉感的由来,只能认定自己是被那张姻缘天定的字纸给影响了,才会下意识的感觉此人眼熟,然而事实上顾熙然不是宝哥哥,她也不是林妹妹,眼熟你妹啊!

一不小心又粗鲁了……

舒欢叹口气,眉头微蹙起来。

不管是她太自恋,还是猜测顾熙然心里有姻缘天定的想法,此刻这人强迫她在他房里沐浴,那接下来……

她不能不多想,不能不忐忑,但终究没有什么好主意,唯有铭记四字——

宁死不从!

她在里头打着小算盘,等在外头的顾熙然有点不耐烦了,洗个澡而已,至于这么磨蹭吗?

云姨娘陪在一旁,见他微露倦意,不禁带着点希冀探问道:“二爷,您这身子熬不了夜,不如今晚就歇到西厢房里可好?”

舒欢前两天住在东厢,西厢一向是云姨娘的居处。

顾熙然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去歇着吧。”

云姨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低了头,执着的陪在那里不愿走。

话说舒欢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就是想拖延时间,磨到最后手指头上的皮都被泡得起了皱,洗澡水也凉透了,就连头发都半干了,才不得不起来穿衣。

拔门栓前,她先凑到门板上听了听外头动静,似乎没有什么声音,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想顾熙然和云姨娘大概等不住另找房去睡了,这才开门出来,想悄悄溜回东厢房里去。

没想,门一打开,就见厅上两人还坐在那里。

舒欢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尴尬道:“你们还在啊?”

顾熙然倦倦的瞟她一眼,有气没力道:“这是我的卧房!”

不在这还能在哪?

舒欢心里也不满,又不是她愿意占他卧房洗澡来的,能怪她吗?不过脸上还是憋出了一点笑,边悄悄的往厅门处挪着脚步,边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那个,天不早了,你们歇着,我回房了。”

话一说完,她就飞快的要往外溜,没想冲得急了,一头撞在门板上,痛得她捂着额头,眼泪差点掉下来。再看厅门,原来已经关上了,只是有密实的细竹帘子遮挡在那里,她没瞧见,还以为是开着的……

顾熙然满带倦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兴灾乐祸的笑。

云姨娘赶着上来看她伤处:“是我不好,怕外头寒气重就使人关了门。二奶奶磕着了没有?要不要喊人拿点药酒来擦擦?”

“不用不用,没撞伤,过会就不痛了。”舒欢还没死了要溜出去的心,伸手就去开门。

这时顾熙然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嫣娘去睡吧,我们也歇了。”

我们?!

晴天霹雳啊!

谁要跟他一起歇啊!

舒欢蓦然转身,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顾熙然,她不替人暖床!

谁想刚张口,就见顾熙然朝她丢了个眼色,倒让她微怔了一下,猜度着此人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人说,要留她下来单独私谈,只好暂时按捺下同他撕破脸的冲动,静立在那里不语了。

云姨娘也是一怔,强忍着心里的酸楚,黯然道:“那嫣娘先告退了。”

顾熙然点头不语,她转身出去。

舒欢看看他,再看看云姨娘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眉头微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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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青梅如豆

云姨娘去后不久,就有香茜带着两名粗使丫鬟进来收拾沐浴用的东西,但是收拾完后,香茜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仍然侍立在旁。

顾熙然扫她一眼:“你不去睡?”

香茜回道:“云姨娘让婢子睡在纱厨锦隔外头的榻上,省得夜里二爷和二奶奶要茶要水时喊不着人。”

“不用了,你去吧,记得把门带上。”顾熙然说着,望向舒欢:“扶我进去。”

他还使唤上瘾了!

舒欢气苦,但还惦记着他方才那个眼色,心里好奇,只得搀扶着他到里间的床上躺下。不过看见他身体如此羸弱,没人搀扶的话连路都走不太稳,倒是放心不少,不用担心他图谋不轨了。

片刻后外头一声门响,想必是香茜出去了,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旁人,舒欢就急着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顾熙然此刻倦意已深,躺在床上连眼都懒得睁了,只道:“我能有什么话要同你说?”

“哎!”舒欢有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你方才使的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顾熙然好笑的睁开眼:“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留下。”

我勒个去!

舒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顾熙然也不拦,只淡淡道:“东厢的门我让人锁上了,你这会要回去,还得把人折腾起来替你开锁。闹了一晚,你还没够么?留两个时辰让人睡觉吧!”

扰了人,她心里是有点过意不去,但锁门不让她回房,此人想干什么!

舒欢回过身来,瞪着他道:“你太过份了吧!”

顾熙然懒懒一笑,反问道:“过份吗?”

舒欢被问得哑然无语,的确,她因自己是穿越来的,并非原主,觉得不与陌生人同床共枕是天经地义,但顾熙然要求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同床共枕,好像也是天经地义,就算外人看来,不占理的也是她。

她只好采取迂回战术:“那个,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这个样子,嫣娘会很伤心的吧?”

顾熙然饶有兴味的望着她,半晌,撂出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这是说她多管闲事?!

舒欢微张了口,想要反驳,最后想想,算了,两人自小生长的环境不同,观念自然也截然不同,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

她只垂眼立在那里,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抗拒。

顾熙然看着她,烛光下,那张清瘦的脸庞带着点柔和而朦胧的光晕。

眉眼微垂,唇犹豆蔻,湿发稍乱的散落肩头。

仿佛嫩枝梢头,如豆青梅。

稚涩。

他微微一笑,困倦的合上了眼,缓缓道:“想站就继续站着吧,我先睡了,要是你一会想通了,上床时记得吹灯,别再闹一场火灾出来。”

大概真是倦极了,他话一说完,就觉得意识有点朦胧,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的状态。

舒欢看他呼吸逐渐匀净平稳下来,不像是作伪的样子,倒有些窘起来。

难道真是她想法太不纯洁,过于自恋?但若只是单纯的各睡各的觉,她睡哪里不是睡,为何他要费这么多周折,留她睡在这里?

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也一样,让人猜不着又摸不透。

她转眼看看看身周,觉得睡椅子太不舒服了,睡到纱厨锦隔外头的榻上吧,她又害怕,因为这里是正房,原主洞房花烛夜的地方,上吊自尽的现场。现在她的灵魂依附到了这具身体上,那原主的灵魂,是像她一样穿越了时光,还是去了阴曹地府?如果哪都没去,还飘荡在这里的话……

舒欢心里微微一颤,不敢再想下去,慌慌的跑到窗前抱了那只铜熏香炉,就吹了灯,往顾熙然的床上爬。

她投降认栽!

反正已经占了夫妻之名,只要他没别的心思,她也能坦荡荡的与他同睡一张床。

床很大,铜熏香炉摆在中间,两人各据半边。

想想,仍然有点不放心,她伸手推推顾熙然。

顾熙然睡得迷迷糊糊,语声呢喃:“干什么……”

“你不要越界。”

“唔。”

丑话说在前头,她再推:“越界我会用香炉砸你。”

“唔。”

想到自己睡相不是太好,她有点担忧,继续推:“万一我不小心越界了,你别……”

这简直让人没法睡了!

她话没说完,顾熙然的脸就贴了过去,凑得离她极近,危险的眯起了眼,吐字如气道:“你再罗嗦半句,我就扒了你的衣裳,堵了你的嘴!”

……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但字字清晰。

说不清是威胁多点还是暧昧多点,黑暗中听来,有一种微妙的诱惑力。

舒欢脸上莫名的一烫,及至反应过来,刚要伸手将他的脸一把推开,他就已经退回了自己枕上,用一种像是哄孩子的温和语气喃喃道:“别吵,乖乖睡觉!”

……

舒欢无语的背转过身子,面朝墙睡。

此时灯已熄了许久,眼睛能适应黑暗了,还有灯笼的微光透过窗纸映射进来,将她的身形轮廓清晰的勾勒在了墙上。

她伸出手指慢慢描摩,刚才忘了借着沐浴的机会,要面镜子来照看自己目前的容貌,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不需要太美,但是拜托,千万也别太丑……

胡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来分散与陌生异性同床共枕的尴尬,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一夜,没想竟然很快就入眠了,而且酣然无梦。

倒霉的是,次日仍然是被人喊醒的。

巧云站在外间,隔着帘子急喊道:“二爷,二奶奶,快起来罢!紫苏姐姐刚传了话来,老太君和太太正往这边来呢!”

顾家BOSS来查岗了?

前一刻还睡眼惺忪的舒欢,下一刻就清醒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