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艳说:“我知道,这事我心里有谱。我都那么说了,他要是怂了,那才被人戳脊梁骨呢。”林家长子,连自家侄女都护不住,会被人嘲笑。
“苦了你,孩子,以后再遇到这事,东西砸了就砸了,咱家什么都没有,你和妹妹别伤到就行。”
林艳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木棍。
白秀娥也没心思睡觉,皱着眉头:“你爹快回来了,回来就有人给咱们家撑腰。”她靠在窑洞的墙壁上,念叨:“我也不是非得要个儿子,你们姐们几个,也是我的心头肉。可是咱们这村子小,人的眼界就这么窄。没儿子是会被骂绝户头,断子绝孙肯定是做孽了才有的报应。你爹是个好人,性子直,担上这样的名声,心里也难过。他虽然不说,可我知道……”
林艳很困,靠着墙壁渐渐睡着。
梦里,她刚刚拿起了枪,就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炸死了。她看到自己的尸体炸飞出去,挂在槐树上,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漫天的乌鸦飞来遮住了阳光,叫声凄凉。
林艳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一个劲的流泪,伤心压抑。她被摇晃着,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母亲满脸惊慌,紧紧抓着林艳的手。
“艳儿,你是怎么了?梦魔了?”
林艳抬手抹了把脸,满手的水渍。
抿了下唇,说道:“没事。”
她挥开母亲的手,走了出去。
站在这个山坡上,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那时候她的愿望是吃饱不挨饿,她挖坟掘地都干过。她的师父是个半桶水的道士,最后死在财上。
她抬手抹了把脸,天冷,已经下霜,草地上白茫茫一片。
“艳子你怎么了?”
母亲追出来。
林艳转移话题,说道:“包袱里有吃食,你先吃了。马上我送你翻过这座山,到了舅舅家,记得给家里捎信。”
“你不用送了。”
母亲姿势笨拙,吃了快干馒头,找了根树杈当拐杖,走路小心翼翼。
“我自己知道路,回去看着妹妹。”
林艳不放心:“没事,我交代二妹在家,她很懂事。”
她送母亲翻过山,走了差不多十里地才看到码头。
日头正当空,她让母亲在阴凉坐下歇息,自己连忙跑过来找船。
刚到码头,就见一个机动船轰隆隆的开来,船头站着七八个男人。林艳左右看看,这边码头上的木船都没有船夫,可能是回家吃午饭了。
林艳从那个时代来,也没怎么见过这种船,就多看了几眼。船夫坐在船头,扭动着把手。
林艳跑了一圈,也没找到,回头就见母亲挺着大肚子朝码头走来。她包着头巾,穿着外套,明明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像四十多。
林艳跑回去接母亲,就碰上了刚刚坐船的那伙人。他们穿着简单的衣裳,背着行囊,走在中间的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其余几个年轻,上了码头,往这边走来。林艳眼尖,一眼就扫到他们的装备。脑中精光一闪。如今自己是困在山沟里,在这穷山僻壤,想要赚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机动船好似要开走,林艳上前喊了声:“船家,请问你去那里?能捎个人不?”
这么一喊,那群人都转头看过来。
船家视线也落了过来:“回县城。”
林艳舅舅移民分到了县城。
林艳朝他们点头,她搀扶着母亲,低声说:“这个船家认识不?”
刚刚还没靠岸的时候,她就听船家说的一口方言,才敢搭船。
农村都这样,十里八村都混个脸熟。说起那家,都知道一二。
“以前和你爹来的时候,搭过他的船。”
林艳放下心来,去和船家交涉,亏得都是认识,就免了白秀娥的船费。母亲上船,拉着林艳的手交待了无数遍:“照看好家,看好自己和妹妹。”
船开走了,河水拍打岸边,发出声响。她转头看了这边地势,才往回走。
林家住在秦岭一带,那些人背着的行囊,看形状肯定有洛阳铲。林艳的师父是做这个的,当年林艳小小年纪跟在他身后漫山遍野的跑,林艳师父胆子太小,只敢刨小坟堆。
林艳胆子也不大,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艳走的不快,一路上也就再没看到那些人,回去的时候,都晌午了。锅里还有剩饭,她凑合吃了一点,隔壁的张嫂子就来串门了。
进了院子,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视线落到林艳身上,她正捧着碗吃玉米饭,就笑着说道:“二婶子去那里了?怎么不见人呢?你今天一早就不在家,去那里了?中午来你家串门,桃子在做饭。”
林艳就着咸萝卜条吃完了碗里的饭,语气不冷不淡:“有事吗?”
张嫂子看她这样,楞了一下,随即拿出手里的鞋底,说道:“在家没事,找二婶子说说闲话。”
昨晚计生办没抓到人,妇联主任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没抓到证据还被林家摆了一道,搁谁也是气难平。
林艳看了她一眼,舀水倒进锅里,洗碗:“你什么时候见我妈在家了?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你这消息比我灵通啊。”
张嫂子表情一顿。
林艳说:“也别总盯着别人家,谁家没个事。”她回头看着张嫂子,笑的眉眼弯弯:“嫂子,你家也是个女孩吧?张哥不想要个儿子?”
张嫂子脸一下子就变了,手指紧紧捏着鞋底。
林艳把洗锅水倒进牛喝水的石槽里,看了张嫂一眼,视线下落,放在她手中鞋底上。
“嫂子,不是我说。少说点闲话,鞋底早就纳完了。”

☆、第四章

林家有牛,早上是林桃添得干草。林艳这闲下来了,就去把牛赶到山上。
秋天没庄稼,她也不用看着就放心回来。
马上都冬天了,母亲这要怀孩子坐月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她得为妹妹做双棉鞋。学了两个鞋样,还没来得及做,两个妹妹就背着书包回来了。桃子晚上还要上自习,她都初一了。林艳去做饭,她烧火。
“爹什么时候回来?妈呢?还回来吗?”
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林艳蒸了老南瓜拌在玉米面里揉开,打算蒸馒头。
蒸熟的老南瓜散发着丝丝香气,林艳给两个妹妹一人分了一块。
“爹在外面干活,妈过几天就回来,吃吧,晚上我再烧个菜粥。”
趁着天亮,赶紧把馒头放进蒸笼。天黑了就要烧煤油灯,煤油也贵啊。
林艳想着,也吃了半个南瓜。这个季节的南瓜,水汪汪的没什么味道。红薯比南瓜好吃,可是地窖里的红薯也不多,吃完就没了。夏天能用点野菜掺着吃,可是冬天,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林艳趁着馒头上锅蒸的空挡,玉米碎加了干菜,没有油,倒了点盐。看着有点稀,就又找了块南瓜放进去。粥刚刚煮好,两个妹妹盛上,遥遥听见父亲的声音,另外还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很沉。
林艳眼眸一转,就听林桃说:“爹回来了是不是?”
林艳擦了擦手,出去:“你赶紧吃完去上自习,梅子也乖乖吃饭,我去看看。”
出门,远远看着父亲带着七八个人走了过来,林艳眸光微眯,表情沉了下去。
这时天还没黑,中间和父亲说话的男人是穿中山装那位,好似感受到林艳的目光,就抬头看了过来。林艳表情没动,随后父亲也抬头看过来:“艳子,站门口做什么?”
等父亲走近,林艳接了他手里的行李:“桃子说听见你的声音,出来看看。”
父亲进门,招呼一干人坐进去。林艳去屋里放行李,父亲才出去没多久,怎么突然停工把衣服都带回来了?林艳思忖,却没直接问。
父亲招呼他们坐进去,林艳观察到那位穿中山装的男人虽然一直走在中间,看似是这群人的领头,实则不然。凳子拿出来,穿黑色休闲装的高瘦男人先坐下去。
林艳就多看了他一眼,因为人多,一晃就挡住了视线,她现在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盯着人看不礼貌。
“艳子,去倒茶过来。”
林家没有院墙,所以客人进来就直接进屋了。三间瓦房,中间的屋子里放着一张四方桌子,四把长板凳,剩余的都是矮凳。
安然去端茶,两个妹妹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伸头在看。林艳视线扫过来,声音沉了下去:“看什么看?吃完饭一个上自习一个去写作业。”
两个妹妹都是听话的,连忙坐回去乖乖吃饭。
林艳在琢磨,他们怎么会跟父亲回来?这是想做什么?
家里没有茶杯,只有瓷碗。烧了开水,还没拎回去,父亲就出来了,走到厨房:“艳子,你妈呢?”
林艳把碗递给他:“昨天晚上计生办的人来抓,今天中午送她回舅舅家了。”
林建成一愣,表情僵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不抓了吗?昨天闹起来了?”
他话说的有些急。
林艳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明白,就说道:“改天你要有时间,去舅舅家看看。暂时住在那边也行,咱们村子比较乱。”
林建成觉得长女说的话有道理,可到底是放不下心,心事重重。
“那些人怎么领家里了?”
林艳不好直说,她现在的身份是林建成的长女,如果说出那些人做什么的,怕是要引起怀疑。
林建成视线一转:“大人的事你别管了,今晚你和妹妹睡的西头屋,他们在这边住一天。”
“交房费吗?”
林艳倒是不客气,她知道林建成老实:“你怎么不在村子里盖房子了?突然回来?”
林建成脸色有些变了,呵斥她:“你怎么小小年纪什么都提钱?”
林艳看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干净的让林建成有些不自在。
“隔壁村的房子盖完了,回家路上遇到了。钱会给的,你就别操心了。”
林建成端碗回去,倒了水给几个人喝。林桃出了饭就去学校,林梅在写作业,林艳看着远处天边,冬天快到了,该怎么过?
他们在屋子里说话,过了片刻,林建成出来。
“艳子,有吃的吗?”
林艳才想起来,锅里还捂着馒头呢。
连忙去揭锅,黄色的馒头因为添多了南瓜,有些硬。
林建成看着,表情也沉了几分:“怎么?一点白面都没了?”
林艳叹口气,指了指放面的地方:“你自己去看,玉米面只剩一个底了,明天我要有时间就去下面磨子上推了。白面早就吃完了,现在南瓜也没多少。”
林建成看了看,确实什么都没了,真是家徒四壁啊。
“随便烧点汤,里面有七个人,够他们吃的,明早我就去街上买。”
林艳应了声,林建成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你还有钱吗?”
林建成站在门口,他原本个子很高,背挺得笔直。这几年累的太狠,就渐渐驼背了,他站了好长时间,眼睛望着远处。
林艳知道他也没钱了,这日子难过。
“有钱。”
他这两个字咬的很低,手指在裤子上擦了下:“别操心那些,我不会饿着你们。”
他穿着破旧的中山装,裤子灰扑扑的,脚上的鞋子早磨破了,露出脚趾。
林艳抿了下唇,她以前没父母,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现在看林建成的样子,大概就是那种,我累死,也不舍得饿着孩子。
“馒头蒸的不好,你先吃点。”
林艳不好再说什么,就对父亲说道:“晚上你鞋子脱下来,我给你补补。最近天冷,多加几件衣服。”
林建成什么都没说话,点了下头,就端着馒头进屋了。
加上父亲八个大男人,林艳也不知道他们晚上怎么睡得。
她在煤油灯下给父亲补鞋子,又找了几件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剪了几个鞋垫,垫在一起用针缝上,厚厚的塞进父亲的鞋子里。
林桃还没睡,从被子里伸出头:“大姐,咱家来的都是什么人?看起来都很凶。”
林艳抬眼看她:“你害怕了?”
林桃摇摇头:“我不怕。”
林艳把什么都拾掇好,才躺进被窝里。小妹缩在最里面贴着墙睡得香甜,林艳摸了摸林桃的头发:“如果家里有点什么事,我不在,爹妈也不在。你就乖乖在家看着妹妹,那里都别去,能做到吗?”
“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也会给牛喂草。”
林桃说道:“大姐,我都十二岁了,你放心吧。”
林艳笑笑,吹灭了灯。
翌日,林艳起的早,在门口碰上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站在院子前,眺望远处的山脉,背影很高,目光深远。昨天的馒头都被他们吃光了,林艳只好再做早餐,去拿柴的时候,路过他,就说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她也想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那男人转头看过来,挺年轻的,约莫二十岁。鼻梁很高,眉眼分明,和这山里男人不大一样。他的目光很黑,看着林艳一会儿,开口,声音有些偏冷。
“北京。”
林艳想了会儿,说道:“北平啊?”
他表情动了下:“你知道北平?”
林艳刚要说话,穿中山装的男人就出来了,他虽然一直是笑模样,可是看人的时候,那双眼像刀一样锋利。林艳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太贼。刚要转身,就听他开口:“姑娘可记得前身往事?”
林艳回头,表情迷茫:“什么意思?”
他笑的高深莫测,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早饭是粥,没有馒头,就下地窖捡了几个红薯蒸熟。端上饭桌的时候,父亲才从外面回来,扛着面袋子。
林艳连忙去接,被他拒了,摆摆手:“沉,你扛不动。”
就去了厨房。
林艳和两个妹妹在厨房吃饭,过了会儿,有个人拿出两个锡纸包的物体走过来,给林艳:“分给妹妹吃。”
说话的是一个黑瘦青年,林艳点头说了谢谢。
打开,发现是饼干。奶油味从锡纸里飘出来,她笑了笑,分给两个妹妹,又余下几块,打算留着给父亲尝尝。她刚要喝粥,突然嘴边被送过来一片。林艳一愣,抬头看过去。
林梅小心翼翼的护着饼干放到她嘴边,说道:“大姐,你尝,很好吃。”
林艳有些心酸,小小咬了一口。
奶油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妹妹把剩下半片欢天喜地的填进自己嘴里:“真好吃。”
父母不在家,长姐如母。
林艳等到父亲出来,把饼干递过去,他没接:“你留着吃。”
他又把十块钱塞给林艳:“我要去山里一趟,这些钱够花一阵子。一袋子白面够吃到过年了,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别再摔着碰着了。”
林艳视线越过他看向屋子里的那些人,表情突然变了,有些急切的怒。拉着父亲进了厨房,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要跟他们进山?你知道他们做什么的?”


☆、第五章

林建成看着林艳,皱了眉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林艳咬了咬下唇,这事要是自己不提,他去冒险要是有个好歹。这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就没了,深呼吸直直看着林建成的眼睛:“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到,命就一条。没了,就结束了。”
林建成一直知道林艳机灵,可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聪慧,吓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什么?”
林艳不说话,看着他,目光平静。
“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傻,听话听音。”
林建成看着面前的长女,有些心酸,这么聪明的姑娘,要是读书现在肯定都上大学了。他们对持半响,到底是林建成先软下来。
“只是带路,咱们家信佛,不发死人财。”
他在厨房的矮凳上坐:“艳子,马上你妈就要生了,没钱这个年都过不去。桃子和梅子要上学,总不能像你一样初中毕业就不去了!耽误了学业,这年头文盲就是睁眼瞎啊。过了年,你都十七了,谁家大姑娘连件新衣服都没有,穿着露脚趾头的鞋?走一趟,五百块呢,五百块有多少你知道吗?算了,你连一百都没见过。”
林艳劝不住他,也没法子。
她望着门前那大山,半天后,说道。
“带我去,有个帮手。”
她是担心,那些人会对自己父亲下手。
“你一姑娘家凑什么热闹?山里有狼。在家乖乖带着妹妹,牛还得喂。”
林艳知道他不会同意,就说道:“他们去挖那个山头?什么时候出发?多长时间回来?我心里有个数。”
“中午就进山,野人沟,我只带路,明天下午就回来。不过艳子,你别往里面掺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进山。”
林艳点头:“我知道。”
没钱,谁也活不下去。
可是这个钱要怎么赚,林艳比林建成更懂得。
她歪门邪道一向多,唯一不能丢的是命。
林建成下午进山了,走的时候,穿中山装的男人停下来端详了林艳片刻说道:“老林,你家这大闺女命好,富贵天骄,前途不可限量。”
林艳看着他就笑了,没多说什么。其实在第一次对眼的时候,他表情就告诉了自己一切。这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能看透人的命脉。
“陈先生玩笑了,农村孩子,一生顺遂,我这心都安下了。”
父亲搭话。
原来这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姓陈。
林建成对林艳呵斥:“赶快回去。”
第二天晚上,林建成没回来。
林艳就知道恐怕是出了岔子,吩咐妹妹在家看着,正好过周末。她两天不上课,能看着家。
林艳是连夜出的门,她找了把砍刀用布裹着背在肩膀上。又收拾了半袋子干粮,蜡烛火柴装好,就出门了。正是月满时间,月光皎洁,大地被铺上莹白光亮,恍惚间,如同白昼。
林艳走着山路,林子里很静,只有脚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
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地,突然野人沟里反射出一道亮光,随后是碰得一声响。夜太安静,这声音着实刺耳,像是枪响,林艳稍楞片刻,撒腿就往野人沟里跑。
她把砍刀拎在手里,父亲那个人性格憨直,北京来的这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
林艳原本的打算是捡漏,等他们前脚走了,自己去山里摸点值钱的东西。秦岭上古墓多,随便一样东西都能值点钱,四十年前她有门路销出去,如今也有。
可是没想到,这事被父亲掺合进去。
他只是庄稼人,手无寸铁,林艳担心他出事。
山路,真是望山跑死马。
林艳看着挺近的距离,跑到的时候,月亮都偏下去了。来不及喘气,看向四周。
此处是野人山的中间,地势平缓,他们把帐篷搭在不远处凸出来的山石上,除了工具,其余东西一应俱全。
她连忙找入口,在帐篷不远处,炸开的青石板露出白色痕迹,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坑。竖井,一米来宽,缠在大树上的是一根打结麻绳。她也没有电灯,什么都看不清楚。真是不敢想,父亲敢跟着他们下墓地,可是没下墓地,他又去了那里?
林艳站在石板上喊了一声,也是没有回应。父亲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父母还怀着孩子,妹妹那么小,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林艳翻来覆去的想,她自己有多大本事,别人的盘子,她不敢贸贸然的进。
心里有些气愤,父亲是鬼迷心窍了?
林艳就坐在石板上等,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边,神情凝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年,她跟着师父的时候,师父总是教她沉住气,不要急躁。
林艳揉了揉脸,眼睛望着远处怔怔发呆,林建成对她挺好的。那个老实人,从这个身体里醒来,已经几个月了,她叫着那个人爹。为了他冒险,甚至可能会搭上命,林艳矛盾犹豫。
突然从洞口传来闷响,那个声音沉闷,应该是重物砸在石板上。可是这里那来的重物?
林艳坐不住了,麻绳捆在腰上。
她滑下去,地上还放着煤油灯,照亮了空间。应该是正殿,空旷巍峨,可是装饰又十分不对头。林艳还没仔细看,就听远处一声惨叫,她连忙往声音出跑。
正殿很大,灯光照亮方寸,突然脚下绊住个什么东西。林艳心道不好,耳边响起呼啸风声。林艳身子一翻就朝角落滚去,无数长矛朝着这边射来。
这个大殿根本不像墓室,地面是青石板,干燥充满灰尘。林艳摔得满头包,下意识往后滚去,退无可退,身后墙壁忽然陷下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把她扯了进去。
林艳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是什么人?抬手就朝身后人袭去。手腕被捏住,下一瞬间,冷清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林艳一愣,翻身迅速坐起,漆黑空间里,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忙从身上翻出火柴。
还没划亮,他就打开了手中的电灯。男人的脸从黑暗里显露出来,表情冷凝,另一手拿着把手枪,他是这队人里面最年轻的那个男人。
林艳甚是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忙问道:“我爹呢?”
她刚刚听到的那声惨叫,很像是父亲的声音。
青年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脚朝石室的另一边走去。步伐沉稳凛冽,林艳左右看看,这里也是空旷干燥,无任何装饰物。
忙跟上去,她说道:“我爹呢?”
“不知道。”
他丢下这句话,径直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