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的,可贾赦根本就不曾给容嬷嬷辩解的机会,便径直搀住了那拉淑娴:“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居然敢劳烦你!淑娴,我先送你回房歇着,大夫说了你得精心养着,绝不能累着气着。来,咱们先回去,旁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般说着,贾赦还真就搀着那拉淑娴就要往外走。
贾母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心口一副即将升天的模样,咬牙切齿的道:“你个孽障,给我站住!!!”
若是搁在往日里,贾赦听得贾母这话定然留下了,虽说他不像贾政那般愚孝,可好歹也算是孝子一个。可那拉淑娴打从长子夭折后,便一直病着,严重的时候昏迷几天几夜,连大夫都说若再无奇迹出现,怕是就该准备后事了。眼瞅着今个儿早上媳妇儿看起来好些了,贾赦还盼着她能一鼓作气养好身子骨,将琏儿从荣庆堂抱回来,再将二房一家子轰出荣禧堂,最好媳妇儿再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
“母亲,我先将淑娴送回去,等下再回来。”贾赦想都没想,便甩出了这句话,再度将贾母气得死去活来。
“贾赦!”贾母怒喝一声,伸出手指遥遥的虚指着,厉声呵斥道,“是我将张氏唤来的,如何?张氏不知孝顺为何物,你非但不好生管教,反而还纵着她!你枉为人子!!”
贾赦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望向贾母,面上闪过一丝痛楚。饶是如此,他依然强忍住了,只侧过脸看向一旁的容嬷嬷,低声问道:“嬷嬷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儿?”
容嬷嬷登时精神一震,张口便来:“回老爷的话,太太今个儿确实唤了人去寻二太太,可好半响都没甚动静,老奴就亲自跑了一趟。不想却听得那荣禧堂的下人在那廊下搬弄是非,说甚么太太连自个儿房里都管不好,由着老爷左一个右一个的往房里纳人,这也罢了,偏还提了已去了的瑚哥儿,说我们太太连儿子都照顾不好,生生的就往太太伤口上撒盐心口上捅刀子!老奴也是气不过,才给了那丫鬟一个大耳括子,却惹得二太太好生委屈,硬是跑来老太太这儿哭诉。老爷,太太多温柔和善的人,怎么会欺负二太太呢?”
“王氏!”贾赦霍然转身,目光阴狠的瞪着王夫人,“好你个王氏,倒是我小瞧了你!打从你进门开始,我就瞧着你不是甚么好东西,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样儿,偏又喜好搬弄是非搅合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真真是个搅屎棍!你说你当初怎么就糊弄了母亲和二弟,惹得母亲愈发偏心,弄得二弟愈发的假仁假义!”
王夫人震惊的看着贾赦,原本伶牙俐齿的她愣是一时间不知晓该怎么反驳才好,无奈之下只得看向贾母:“母亲!母亲!”
贾母怒火滔天,高唤一声:“来人!将这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老货给我拖下去!!”
荣庆堂素来不缺使唤下人,贾母只一声令下,便有六七个丫鬟婆子一拥而上。
不想,容嬷嬷一把挥开了来拖她的人,大吼一声:“我是奴才,却是老张家的人,由不得你们来作践!夫人叮嘱我好生照顾小姐,我实在是对不住夫人啊!没照顾好小姐,昨个儿险些去了一条命,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了,还要被强带过来听这番羞辱人的话!我活了半辈子,也是直到今个儿才听说二房占着主院,偏让袭爵的长房住在偏院里头。老奴豁出去登闻鼓告御状,给我家小姐讨个公道!!”
“好了,许是传话的奴才不尽心,没将话传到二太太耳中。嬷嬷快别说了。”待容嬷嬷骂完了骂高兴了,那拉淑娴才淡淡的呵斥一声。闻言,容嬷嬷当下便住了嘴,看着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贾母也好,王夫人也罢,却险些被这主仆二人的话给气得撒手人寰。
可惜,这仅仅是个开始。在制止了容嬷嬷后,那拉淑娴挣脱着贾赦的搀扶,略上前一步,面带忧愁的道:“老太太,我原就不是想要贪图正院,虽说那荣禧堂本该由我们长房居住,可到底只是个院子罢了,没的因着这点儿小事儿闹得阖府不宁的。可有些话,我却是不得不说。”
“本朝最是讲究长幼有序,律法上更是明文规定,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家业成为家主,也只有家主才有资格居于正院。咱们府上若仅仅是那等子小门小户,那自是问题不大,可咱们却是堂堂国公府,这般不同礼数,待时日一长,流言蜚语决计少不了。届时,咱们荣国府成了京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又当如何是好?万一那些闲话传到了贵人耳中,抹了二老爷的官职,又该如何?”
“老太太,咱们大房的感受不重要,二老爷的官职也无所谓吗?那可是老太爷临终前上折子向圣人卖了脸面才谋来的官职呢!老太太,您忍心让老太爷的遗愿落空吗?”
“依我之见,不若吩咐下人将偏院归整一番,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再置办几样有来历的古董玉器,让二老爷一家子舒舒服服的搬进去。至于荣禧堂反倒是不重要了,不过为了咱们府上,我和老爷自会勉为其难的搬进去的。”
何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便是!
那拉淑娴一番话下来,贾赦早已感动至极,大赞道:“淑娴你这般识大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罢,贾赦阴测测的扫了跟在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一眼,尤其在看到半边脸颊还红肿着的金珠时,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冷哼道:“是哪个奴才没把话传到?王氏那妇人虽目不识丁粗鄙无礼,却也不至于罔顾二弟的官职。”顿了顿,又向那拉淑娴道,“自然,王氏绝不能同淑娴你相比,淑娴你说得句句在理,就这么办!”
被莫名扣上一堆罪名的王夫人终是一个没撑住,两眼一翻仰面晕厥过去。


[正文 5|第005章]

王夫人晕了,她身后的金珠简直都快被吓死了,主子有事儿倒还罢了,可方才贾赦那带着杀气的眼神让她不由得心头一紧,总觉得仿佛有甚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还真别说,金珠这真不算是杞人忧天,要知道贾赦并不是由贾代善和贾母养大的,而是老荣国公夫妇带大的,别看他如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早些年在荣国府决计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这么说罢,得罪了贾母最多被打一顿唤来人牙子发卖了,可若是得罪了贾赦,你都不知晓自己怎么死的!
而比起旁的人,贾母此时的心情才叫真正的恶劣。
“贾赦,你是不是非要逼着你弟弟将荣禧堂让予你?”贾母阴沉着脸,目光森然的看向贾赦,逼着他做出选择。
这话一出,贾赦满脸震惊的望向了贾母,心头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是或者不是?
这分明就是个坑!!
若回答是,这逼迫亲弟的帽子算是一辈子摘不掉了。可若回答不是,那荣禧堂岂不就拱手让人了?贾赦虽聪明不到哪里去,却也不是个蠢蛋,一瞬间就明白贾母的言下之意,却并不能立刻找到合适的回话。
“老太太,您误会了。”
那拉淑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略上前半步,面上带着笑意柔声道:“这荣禧堂予了谁并不重要,我家老爷也并非执意要住荣禧堂。退一步说,若是老太太您执意维持原状,我家老爷也只能顺从,毕竟此乃孝道。”
“哼,你知道就好!”
“儿媳妇儿自是知晓,怕只怕外人并不知晓。虽说咱们府上尚未出孝期,可眼瞅着也没几个月了。到时候,宾客一上门,这事儿还能瞒得住?万一外头传起了流言蜚语,又当如何是好?”
“哪会有甚么流言蜚语?分明是你这妇人在招摇惑众!”
“怎会没有?”
那拉淑娴诧异的挑明,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如同锥子一般直戳贾母的心头:“像甚么堂堂国公府的正院里住着的并非袭爵的大老爷,而是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二老爷。再譬如,圣人虽推崇以孝治天下,却也强调长幼有序,可超品的国公夫人却愣是以孝压人。这兄不兄、弟不弟,母不母、子不子……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罔顾君臣了?”
顿了顿,那拉淑娴又添了一句:“老太太若不信,大可以等着瞧。怕只怕真若是到了那一日,说甚么都晚了。”
不等贾母将这番话消化,原先晕厥过去的王夫人,此刻却终于醒转了过来。当下,王夫人便强撑着道:“搬!我搬!我这就搬!”
搬出荣禧堂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点王夫人看得很清楚。只不过,她心里也另有算计,想着纵是搬了,也决计不能让大房这般舒坦。这般想着,王夫人便在金珠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那拉淑娴跟前,强笑着道:“大嫂,您说得对,您说得句句都在理。原是我年纪轻不懂事儿,这才险些酿成了大祸。幸好有大嫂及时点出,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拉淑娴展颜一笑,坦然接受了王夫人的感激:“应当的,咱们到底是一家子。”
王夫人被这坦然的态度弄得一愣,可旋即便回过神来,道:“到底是我闯下了大祸,也无需让下人归整偏院了,左右我家老爷也不是袭爵之人,用不着那般讲究。大嫂您放心,我这就回去让人收拾行囊,保准在日落之前便将一切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弟妹你去罢!”
“你们这群不孝子孙!!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是铁了心将我老婆子往死里逼啊!好好,你们能耐,我、我……”贾母一口气没接上来,徒然晕厥过去。
当下,荣庆堂内乱成一锅粥,尤其是王夫人,只一瞬间便再度泪流满面,哭喊着扑到了贾母身上。
……
……
贾母晕过去了,尽管她还是中年人,可到底是荣国府的老太太,更是贾赦的亲生母亲。见贾母晕厥,贾赦纵是心头有着再多的埋怨,这会儿也不由的担忧了起来。
因着贾赦必须坐镇于荣庆堂,只得让容嬷嬷先将那拉淑娴送回去。那拉淑娴原也想留下来,却无奈贾赦态度坚持:“淑娴,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母亲素来身子骨强健,赖管家又去请大夫了,你在这儿帮不上忙不说,万一回头又累病了,可怎生是好?”
不等那拉淑娴开口,贾赦忙命容嬷嬷立刻将其送回东院。容嬷嬷原就不在意贾母,闻言当下便应允着,将那拉淑娴搀扶回了东院。
待回了房里,容嬷嬷伺候那拉淑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再度回床榻上歇着。还真别说,这具身子骨虽年轻,体质却很是虚弱,这么来来回回的闹了一通,那拉淑娴真就有些乏了:“嬷嬷出去罢,我歇会儿。”
容嬷嬷答应了一声,拈了拈被角,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她也不得闲,许是因着主子病得太久,东院这头乍看之下没甚么问题,可细细追究起来,却是处处有漏洞。作为曾经帮着那拉淑娴执掌东西六宫的容嬷嬷,自不能由着底下人作乱。对于这一点,那拉淑娴自然也早就料到了,却丝毫不担心。也是,真要担心的话,倒不如替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担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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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贾赦出门一趟回家后便觉得变天了,那么对于贾政而言,说是天塌了都一点儿也不过分。贾政是大清早的离开的,因着离出孝也没几个月了,他只每日早出晚归的拜访各路名士,不求对方为他说话,至少别因着这两年的守孝而将交情给弄淡了。
贾政乃是贾母次子,打小就跟在贾母身边,从不曾长时间离开过。也因此,他根本就是在荣禧堂长大的,只不过他一直住在东面耳房里,正堂素来都是住着贾母的,直到前些日子贾母主动搬去了荣庆堂。
可今个儿,尚且不等他走到荣禧堂,便有丫鬟匆匆回禀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大老爷他将老太太气晕过去了!”


[正文 6|第006章]

“古人云,善事父母为孝。甭管大哥你是出于何等缘由,将母亲气晕实乃不孝。那可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将你生下来的母亲呢!”
不得不说,在不同的人眼中,每个人形象都是截然不同的。在贾赦看来,贾母是那般的偏心眼儿,可在贾政看来,贾母极好,实乃天下第一的慈母。
一听说贾母晕厥,贾政便立时匆匆赶往荣庆堂,正巧在穿堂里跟贾赦来了个面对面。贾赦自不会任由贾政说教,当下便冷哼一声:“你不知内里就别胡乱造谣!”
“我造谣?”亦如贾赦看不惯贾政的迂腐假正经,贾政也同样瞧不上整日里溜猫逗狗不干正事儿的贾赦。原本就攒了一肚子气,听得这话,贾政再也忍不住了,“呵,那是我造谣你将母亲逼死?”
“放屁!”贾赦怒了,纵然贾母晕厥是事实,可他却从未真心想要将贾母逼死。这个罪名,他可不愿接。
当下,贾赦便目光森然的瞪向贾政:“敢情咱们这位政二老爷觉得阖府上下只余你一个大孝子?你既讲究孝道,为何还做出这般违背律法有悖伦常的事儿?若真有本事,你倒是做点明白事别让府上被人诟病落下把柄!!”
“说得好听,我贾政自问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荣国府对不起母亲的事儿,你呢?我的好大哥!”
俩兄弟正斗鸡眼似的互瞪着,忽听里头传来贾母的唤声。贾政抢先一步走进了内室,当下便撩起衣裳下摆双膝着地跪在了贾母的床榻前,未雨先落泪:“母亲!”
这一幕落在后进门的贾赦眼中,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泛酸。可偏生,贾母他就吃这一套。
“政儿,没事儿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你别哭了,真没事儿。对了,你媳妇儿呢?”贾母一面安慰着一面将话题岔开。
贾政打从入了府门听了下人回禀后,就一门心思全部搁在贾母身上,只除了抽空同贾赦吵了一架。至于他家媳妇儿去了何处,他是真一无所知。不过,这却并不影响他动怒。
“王氏呢?母亲都病倒了,王氏她人去哪儿了?”
这次却是冤枉王夫人了,今个儿王夫人受的惊吓和委屈绝对比贾母更甚,毕竟贾母乃是长辈,贾赦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面叫板。可王夫人就不同了,她今个儿光顾着受气连一句回嘴的话都不曾讲。先前她倒也是在贾母床榻前伺候的,可贾赦却硬是将她轰走了。她本想在外头候着,可偏这档口,女儿元春跟前的大丫鬟却急急的过来报讯,只说不知怎的元春忽的就烧起来了,王夫人这才匆匆离去。
可惜对于贾政而言,管你理由滔天,没在贾母跟前跪着伺候就是不孝。当丫鬟将王夫人唤来后,贾政当着贾母的面将王夫人喷了个狗血淋头,哪怕之后王夫人哭着说明了具体缘由,贾政依然怒火冲天。
“混账东西!为了个丫头片子竟连母亲的安危都不顾了,这儿女没了可以再生,母亲若出事了,就是拿儿女连你的命一起都赔不了!你给我回去抄写孝经十遍,跪着抄!”
王夫人面色煞白,而贾母却是连连点头。倒不是贾母非要同王夫人为难,而是感怀于贾政的这一片孝心。
偏此时,始终立在一旁没甚存在感的贾赦却忽的道:“二弟说的是,孝道这般重要,纵是赔上了妻儿的性命又有何妨?你这般重孝道,想来王氏和珠儿、元姐儿也是如此,我说的可对?”
理倒是这么个理,同方才贾政所阐述的观点也相差无几,可仔细一琢磨,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
众人尚未觉出味儿来,贾母却已经将枕头丢了过去。亏得贾母因着年岁长了,惯常用的是填了苦荞皮、决明子、菊花等药材的药枕,就算真丢到贾赦身上也无妨。若是跟一般人似的,用木枕、瓷枕之类的,指不定就该出人命了。
“你个孽障!竟公然诅咒侄儿侄女,你走!滚出荣庆堂,我不想看到你。还有,别整日里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已经得了爵位,将荣禧堂让予政儿又如何?还杵着作甚?给我滚出去!”贾母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贾赦惨然一笑,他原就知晓贾母极为偏心,可他却一直在说服自己,有道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虽说贾母出身高贵又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可到底仍是个凡夫俗子,疼爱幺儿实乃常情。可直到今个儿,贾赦才明白,这不是偏心,这是没心!如果说贾政是心头肉掌中宝,那他就是连根杂草都不如!
罢了,早看清早了事,往后也无需再为了类似的事儿庸人自扰了。
虽是这般想着,贾赦却仍是躬身行礼告退,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躬身时嘴角浮现的那丝讥笑。
……
……
回到了东院,贾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进了正房内室,却见那拉淑娴已午憩起身,正在小圆桌前端了个小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老爷回来了。”那拉淑娴放下小盅,笑着起身给贾赦更衣。因着见贾赦虽面上带笑,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那拉淑娴在略迟疑的片刻后,柔声问道,“老爷可是有心事儿?”
“淑娴,为夫没用,为夫没能将荣禧堂给你讨回来。呵,母亲……我真不明白,明明都是亲生儿子,她为何偏心如斯?若非清楚的知晓身世,我还真当自己是抱养来的!”
“嘘,老爷慎言。”那拉淑娴拿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见贾赦止住了话头,她才轻笑道,“我当是甚么大事儿,原来还是那档子旧事。老爷,无妨的,他愿占您就让他占。只不过,这世间万物该谁的就是谁的,纵是旁人花了万般心思勉强夺去,最终还是会物归原主。”
“能吗?”贾赦怔怔的看着那拉淑娴,语气里颇有些不自信。
“老爷若是不信,只等着看罢!”那拉淑娴笑着拉过贾赦走到了小圆桌前,“今个儿我叫了银耳莲子羹,老爷也一道儿尝尝罢。”
若论为母不慈为母不公,哪个能同乌雅氏相提并论?那拉淑娴出生时,那位早已离世,可这并不妨碍她听着那位的传说长大。只能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纵是手头上握着一副天降的好牌,若仍一意孤行,恐怕迟早遭了报应。


[正文 7|第007章]

那拉淑娴淡定自若的等着贾母自掘坟墓,贾赦虽心有不甘,却好歹也被劝下来了,只等着看二房上天!
因着这场闹剧,贾母狠狠的病了一场,却并不让那拉淑娴前往荣庆堂伺候,只派人叮嘱让她好生调养身子骨,至于旁的自有王夫人帮着料理。所谓的帮着料理可不单单是指侍疾一事,更指偌大一个荣国府的管家权。对此,那拉淑娴只淡然处之,既不争也不抢,面对贾母派来的嬷嬷也是客客气气的。
连着半个月,那拉淑娴只安心待在东院调养身子骨。说实在的,这具身体很年轻,底子也不错,只是因着原主一直走不出失去长子的悲伤,偏贾母还夺了她的次子,这才导致她情绪崩溃,香消玉损。而巧合的是,那拉淑娴也跟原主有着类似的经历,她曾也失去过孩子,还是两个。
乾隆二十年的四月里,她两岁的女儿五公主夭折了。那会儿,她已被诊出喜脉,且还有一个长子十二阿哥永璂,因此她撑下来了。同年十二月底,十三阿哥永璟降生,可惜这个孩子也仅仅活到了三岁,终究还是离她而去。最终,她身边也剩下了唯一的儿子永璂。
“娘娘,您可是在想念十二阿哥了?”容嬷嬷跟了那拉淑娴一辈子,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开口,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晓那拉淑娴的心意。而方才,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拉淑娴深埋在眼底里的悲伤。
……永璂,是那拉淑娴在冷宫里绝望度日时,心头唯一的一丝祈盼,也是她最放不下心的人。
“永璂一定会好好的,纵然他同皇位无缘,皇上也不会苛待他的。我猜,怎么着也该赐封一个郡王爵位罢?”
虽说继后之子不如元后之子,可永璂到底是乾隆唯一的嫡子,尽管那拉淑娴早已对乾隆彻底失望,可到最后却依然相信他会给他俩的孩子一个尽可能美好的未来。
容嬷嬷见状,也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毕竟她只是亲眼目睹了那拉淑娴的丧葬礼,至于后来的事儿却是一无所知。不过,甭管真相如何,左右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只能尽可能的往好的方面想。
当下,容嬷嬷换了一副神情,故作欢喜的道:“娘娘,您忘了您在这儿也有个儿子吗?唤琏哥儿,今年三岁了,小模样长得可俊了。只可惜在咱们来之前,就被老太太抱走了。上回咱们去荣庆堂,也没说让抱出来瞧瞧。娘娘,您看?”一提起这个,容嬷嬷就窝了满肚子的火气,这前世除了乾隆之前,压根就没人会给那拉淑娴气受,偏生来到这里,随便一个腌臜老婆子都能甩脸子。
她知晓自己面对的是谁吗?容嬷嬷恶狠狠的想到,她回头定要让那老婆子得到教训!
“琏儿……”那拉淑娴抬头望了望窗外,如今已临近初春,虽说一眼望去树梢上头仍挂着雪,可仔细瞧着,似乎也有绿芽冒出头。那拉淑娴轻笑一声,暗自点了点头,“这荣禧堂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回来的,既如此就先将琏儿要回来罢。正好,老太太不是病了吗?容嬷嬷。”
“渣,老奴这就去办。”
经过了先前之事,至少让主仆二人知晓,雷霆手段未必管用,有时候略微服软效果反而惊人。当下,俩人便各自做好了打算,只等鱼儿上钩。而首先,则是那拉淑娴已病愈为由,开始了每日早晚两次的晨昏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