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多管闲事!”为首的漂亮女生回冲了一句,但是语气明显地,偏向于撒娇。

“呵呵,育豪学院初中部的梁明丽同学…”少年始终带着温雅如银的笑容。

“小银,你在罗嗦什么?快点解决了她们,今天晚上有海鲜泡饭和三文鱼带子卷,回去晚了就吃不到了。”不远处,有一个骑在脚踏车上的长发女孩子扬声向这边叫,丝毫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多么引人注目。

“哦,这就来了。”少年朗声回应,不忘对巷弄中的女孩子们进行最后的叮咛。“大家早点回家罢,等一会儿这一区的巡警就要过来了。”

说完,少年转身,跑向等在不远处的长发少女,风撩起少年柔软顺滑的短发,象是黑色缠绵的雨丝,飘起,又落下。

“金少好温柔哦。”再次有人发出痴迷的叹息,对着远去少年的背影,恋恋不舍。

“是啊,每一次看见他,他都是这么的帅。”有人附和地赞叹,眼波梦幻迷蒙。

可是,被围在巷弄中的白心悔却注意到,远去了的温柔少年,偏偏争不过长发的少女,最后只是露出一个妥协似的纵容微笑,任由少女骑着脚踏车,而少年则坐在后座上,以手搂住少女的腰。

隔着如此迢遥的距离,心悔看见如银般少年的脸上,长发少女永远也看不见的恋恋眼神,投注在长发少女的身上,依稀仿佛,可以穿透这深广的宇宙,却,到不了少女的眼中心底。

而围堵她的女生们,在权衡了一下形式之后,抛下几句狠话,便一起撤退,扬长而去。毕竟,被尚德初中部的学生会秘书长看见她们这一举动,若传了出去,最后又传进歌舒亚的耳朵里,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心悔看着再度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心思却仍围绕在刚才及时出声救她于紧急关头的金少身上。

是个绵里藏针的人呢。先好声好气地劝大家回家吃饭,再进一步暗示会被老师看见,后果会十分严重,最后则警告附近有警察巡逻,要她们自己掂量着办。

这就是所谓的不动声色罢?

最后望了一眼金少消失的方向,白心悔回过身,继续独自在小巷里前行。

白心悔和那些企图给白心悔一点苦头吃吃的女生们,并不知道,间接变相制造了白心悔今日遭遇的歌舒亚,就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歌舒亚从来没有想过他放话误导大家,让大家认为他喜欢白心悔,会导致白心悔被孤立,甚而被小团体欺负。他只是要白心悔明白地知道,他歌舒亚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和白心悔之间的恩怨罅隙,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要由他自己来解决。他绝对无意,让白心悔因此而捱皮肉之苦,这有违他不打女性的初衷。

所以当歌舒亚接到消息,说是初中部的几个女生要在放学以后修理落单的白心悔一顿时,他当机立断留下来,准备在暗中保护白心悔。

只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已经他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小巷中一触即发的气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那是一个有着黄金般天生的华贵和白银般与生俱来的温和内敛的男孩子。

尚德学院高中部的金银,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远远的,歌舒亚看着那个少年,暗暗咬了咬牙。

金银呵,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当然是知道的。

和出身名门,从小受到家人宠爱呵护的金银比起来,他真的只是很多人眼里一无是处的混世魔王。

他,与他,天差地远,有着云泥之别。

难怪白心悔这样眼高于顶的臭丫头,都看得目不转睛!

歌舒亚恨恨然地想。

有些自卑,有些酸楚。

有人天生华光四射,有人则污浊不堪。

歌舒亚最后看了一眼巷弄里渐行渐远的纤长背影,捏紧了拳头。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歌舒亚,不仅仅是一个只会打架滋事的混混!

他发誓!

(本章完)

 

正文 第二章 激变

 

那天发生的事,仿佛有默契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再提起。

围堵不成,孤立依旧。

白心悔的日子,在这样的气氛当中,不好也不坏地过下去。

那个屡次被人和她联系在一起的名字——歌舒亚,在同学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小心翼翼,或者有意识无意识的交谈中,她约略有了一些了解,也终于意识到,正是那个时常同她一起,被勒令在政教处门口罚站,脸上永远有乌青颜色的高大男生。

原来,是他呵。

心悔恍然大悟地暗忖,也愈发的不解。

虽然常常会在政教处门口彼此遇见,但是她从来没有特别留意过他的名字,更遑论进一步交流。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桀骜原则,她能从他浑身上下的气息里感觉到,在他仿佛性烈如火的表相下是孤傲倔强的灵魂。

这样的男孩子,即使今时今日,显得落魄狼狈,她也从不小觑,更无意招惹。

可是,心悔也懒得替自己辩解。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那么一些人,觉得自我辩解源于心虚,而不予置评则代表了默认。

心悔没有那么的精力去和一群无聊的少女们玩“他喜欢你而不喜欢我所以我不喜欢你”这类小儿科的把戏。除了功课,心悔有一个神秘的精神世界。那个花园里,现在又多了一株华光如玉温雅如银的植物。

“白心悔,白心悔同学。”有男生略形羞涩的声音低唤心悔的名字。

心悔轻轻的,自心中的神秘花园里退了出来,扬睫,望向一脸微赧无措的男同学,眼神清亮如水。

有研究表明,无论是*还是心理,女性都比同龄男性成熟。心悔相信,眼前的男孩子充分证明了这一论点。青涩无比的脸庞,紧张忐忑的神色。和那晚那个如珠如玉般的男孩子相比,还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砂石

“我、我…”男孩子涨红了脸,几不成言。

班里有女生怂恿他追求白心悔。他初始时并没有被几个女生的激将法撼动,可是,当他暗暗注意了白心悔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发现她身上属于她独有的美丽。不矫揉造作,不曲意奉承,静谧如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很平和罢?

“我想请你放学后去看电影。”男孩子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邀请。

看电影?白心悔以眼神问,请我?

“嗯。”见她没有即刻回绝邀请,男孩子的胆子又大了些。“最近在放这个杀手不太冷,主演是娜塔丽?波特曼和让?雷诺。我看过原著,觉得写得很精彩,现在想去看看电影是否能拍出原著的原汁原味。”

男孩子谈起喜欢的小说和影星,眼睛闪闪发亮,连那张青涩的脸庞,这一刻看起来都显得生动起来。

心悔望着眼前的男生,忽然想答应,和他去看这一场电影。

她被孤立很久了,这个男生真诚的邀请,让她有些感动。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教室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初中部三年二班白心悔同学,听到广播后,请到会客室,有你的访客。初中部三年二班白心悔同学…”

访客?心悔看了一眼正在等待她的答复的男生,微笑。

“对不起,我想,那是在叫我。关于电影——”她有些迟疑。

“没、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再说。”男孩子被她这样一笑,脸上的赧色,又深了一层。

白心悔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容,就仿佛是雨后乍然破云而出的阳光,清新明朗亮丽,让观者目眩神迷,心旷神怡。

心悔礼貌地礼貌地微一颌首,走出教室,往会客室方向走去。

“…请到会客室,有你的访客。”

在途经高中部的教学楼时,她听见高中部的喇叭也在广播,要求什么同学即刻前往会客室。

心悔和那个男生此时并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男生永远也等不来那个关于电影邀请的答复。

幽长的走廊两侧是蓊郁浓密的矮灌木丛,青碧圆润如瓜子形状的叶子在骄阳下反射着温柔的光线,青翠欲滴。

白心悔独自在长廊里前行,黑色平底皮鞋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清晰的足音。

嗒、嗒、嗒。

仿佛回荡在灵魂深处的寂寞之音,无人应和,只在光影班驳的走廊上与虚空,产生共鸣。

脚步声,在接近走廊尽头的时候,停了下来。

逆光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灰发刚直,声音低沉浑厚。

“心悔。”

“任伯伯。”白心悔并不觉得诧异。会来学校探望她的人,除了她的监护人,不做他想。

任远山低头注视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面孔雪白,眼神清澈剔透的少女,有些自责。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关心太少了,然而一见面,他带来的,却是噩耗。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如他,一时竟不知怎样开口。

“任伯伯他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我等一下还有课要上。”白心悔轻轻提醒面沉似水,眼神却迢遥的中年男子。

任远山仔细看着少女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深吸一口气。

对这个孩子,他除开责任,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现在,这份内疚,又*为浓浓的心疼。

“心悔,我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蹲下高大壮硕的身躯,平视白心悔干净如水的眼睛,以成年人对成年人的态度,直面这个即将从他口中听取噩耗的少女。

不幸的消息?白心悔轻轻地,抿了抿粉红色的*。

“任伯伯,请说。”

“你的爸爸妈妈,失踪了。”任远山顿了顿,观察心悔的反应。

失踪?心悔的眸光闪了闪,快的仿佛晴空里掠过的流星,如果不仔细留意,便错过了。

从她出生至今,除出满月以前,曾经在母亲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外,她就再没有接触过她的生身父母,而是一直由任伯伯担任监护人,交由任家信任的保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如果不是有满月时父母抱着她拍的照片为证,心悔甚至觉得自己打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父母对她而言,有与没有,并无二致。

只是,在她内心深处,仍不免存着些微的希望,希望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严厉而不失慈爱的父亲,温柔而又和蔼的母亲,三口之家,和乐融融。

“心悔,我恐怕,他们已经遇害。”任远山捏紧拳头,狠心,沉声往下说。“他们在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曾经向我许诺,无论他们的景况有多么艰难,他们都会每个月寄一张明信片给我。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失信于我,直到上个月,他们没有准时寄来明信片。”

“也许…只是邮寄过程中,出了差错。”心悔低低的声音,缓缓地推测。

任远山凝视少女苍白的面孔,下鄂紧绷,对即将出口的话,他有着深沉的痛苦与无奈。

“心悔,我已经收到令尊令堂委托律师的律师信,并且和律师进行了面谈。”任远山伸手,握住心悔的双肩,“令尊令堂也两个月未与他联系了,所以他遵照他们的委托,向我宣读了他们的遗嘱。我现在已经正式收养你,心悔。”

白心悔轻扬睫毛,“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吗?任伯伯。”

“不,你外公还在世,不过令尊令堂的遗嘱里特别注明,必须等到你十八岁时,才由你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任伯伯家,还是到你外公身边生活。”任远山仔细看着心悔,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他多么希望她能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象一个正常的孩子。

可是,白心悔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这种安排极不合理,心悔暗忖,却没有当即提出疑义。

爸爸妈妈,她从来没有机会当面这样叫他们一声的爸爸妈妈,早早,便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罢?

所以,他们一早已做了如许安排,在他们看来最妥善的安排。

她对父母的感觉,微妙而淡薄,但她相信,无论他们为了什么,抛下她十五年,都有他们不得以而为之的理由。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等她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大学毕业的学士服,在七月的骊歌声中,他们就突然相偕,双双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们会上前来拥抱她,眼里有泪,也有欣慰。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设想,永远也没有机会变成现实了,只是化做了她的永世之梦,沉淀在她的心海里。

“心悔,我已经替你请了假,我们要回你的公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任远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无担心。她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他忧虑。

“为什么?”心悔侧了侧头,最终没有躲开他的手。她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可是在看见他眼里的担忧时,她清寂的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情感,汩汩地流了出来。

“你现在,已经是任家的孩子了,心悔。以前,我尊重你父母的决定,不让你享受特权。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我希望我的孩子们都住在一起,大家相互做伴,相互依靠。”

任远山没有说的是,他希望看见少女心悔的脸上,这种冷清的表情,能被热情开朗的颜色所取代。

那,才是一个她这样年纪的少女脸上应该有的颜色。

白心悔懂事的点了点头,说:“好。”

歌舒亚坐在会客室里,透过半敞着的通透落地玻璃窗,他可以看见走廊上,斑驳的细碎光影里,那个修长的少女,和她身前的灰发中年男子。他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然而,白心悔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他从未在这个几乎是冷凝的少女的细致的面容上所见过的,冷静得近乎麻木的空白。

有一瞬间,歌舒亚几乎想冲出会客室,跑到她的身边,去拥抱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女。

只是一瞬间,只是*。

他最终没有将只付诸行动。

他也有不得不面对的事。

“Goshua,你在听吗?”歌舒亚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银发绿眸的保养得宜的中年人,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接近五十岁了。当他望着歌舒亚的时候,橄榄绿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度的热切。

是的,热切。

与他的热切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歌舒亚极其冷漠疏离的神情。

“我在听。”歌舒亚对面前银发碧眼的中年人,态度十分的敷衍,甚至带着些许无法形容的厌恶。“请您有什么话尽快说,我等一下还要去上课。”

“我不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Goshua。我来,就代表了我的决定和我的立场。你是我的儿子,Goshua,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你必须要回到我的身边。整个Lazzio家族,等待着你去继承并将之发扬光大,Goshua,这是你的命运,不容你逃避。”Anthony Lazzio的声音低沉有力,即使他的内心此刻是如此的焦虑,他仍然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应属于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的脆弱和疲惫。

“你以为,在你把妈妈和我扔下十七年,一走了之之后,端着一副豪门大家长的臭架子,来命令我,说什么这是我的命运,我就会乖乖听你的吗?笑话!”歌舒亚猛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远远站在Anthony Lazzio身后,貌不惊人却异常警觉的保镖立刻想要揉身上来,却被Anthony Lazzio微微挥手拦下了。

歌舒亚瞥了一眼那个看不出年龄和人种的多种族混血儿,心中冷笑。

“记得吗?在法律上,您对我不具有任何权利。我是父不详的私生子,我那个柔弱梦幻得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丝毫不知人心险恶的妈妈,靠着一笔巨额分手费,竟然能将我拉扯长大,供我读书,这真是一个奇迹。说到分手费,当年她竟然没有因为气节傲骨而拒绝它,则是另一个奇迹。”歌舒亚隔着会客室的乌木长桌,望着对面的中年人,嘲笑地勾起了唇角。“看,我们不需要你。”

“我是你父亲,Goshua,即使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立即向法院申请亲子鉴定,一旦确认了你我的血缘关系,我就会提交共同监护申请。你毕竟还只有十七岁,我的孩子。还有一年,你才能够独立。而你妈妈在这期间,也需要有人照顾。如果我申请了强制单独监护权,你母亲将得不到任何可靠的完善的照顾。可是如果你合作,她将会受到最好的照顾,享受这世界上最好的待遇。海上豪华邮轮旅行,瑞士乡间度假,法国顶级定制服装,意大利手工制作珠宝…只要你希望她得到的,都将会实现。” Anthony Lazzio威逼利诱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歌舒亚眯起眼里,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关节泛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事隔这么多年,久到连母亲都早已经不再提起这个曾经让她含羞带怯,让她由少女而人妇而人母,终又令她成为弃妇的男人时, 他却想要他们——不更正确的说,是要他——回到他身边?

Anthony Lazzio听了他的疑问,倏忽笑了起来,橄榄绿色的眼睛里泛过不易觉察的温柔。

“很悲哀,不是么?这是人类血脉相连的天性。早在*与卵子结合的那一瞬间,已经注定。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你们母子牵扯进我的世界。但是,我的血液里有一把声音对我说,看,那是你的儿子,除了他,你还可以信得过谁呢?”

“即使我恨你?”歌舒亚沉冷地问。

“是,即使你恨我。” Anthony Lazzio从容地答。

歌舒亚无法确切地形容自己对眼前这个十七年来置他们母子于不顾,不闻不问的“父亲”的坦白,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恼恨多,还是怨憎多?

两人一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Anthony Lazzio一派笃定地交握双手,顶住下巴。这是他的儿子,他相信他阅人无数的判断能力。

当沉默长得几乎要令人窒息时,歌舒亚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掌,终于紧紧捏成了拳。

这是他欠他们母子的,即使他要向他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他掌握拥有他所不了解的世界的力量,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如是想着,歌舒亚的脑海里,却不期然地,闪过一张少女洁白晶莹淡定的素靥。

这样,他,能离她的世界,更近一些了罢?

于是,歌舒亚轻而缓地,点了点头。

“给我两年时间,完成此间的学业。”

“好,君子一言——” Anthony Lazzio几乎是立刻说。

“驷马难追。”歌舒亚与自己血缘上、在今日之前却缘悭一面的父亲,立下了君子约定。

就在这个秋日阳光灿烂的午后,如火暴烈的少年,与如水清澈的少女,两人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复从前。

 

正文 第三章 新生

 

自今时今日始,她的名字,不再是白心悔。

她初始不解,继而恍然大悟。

任远山所有的养子,都曾经拥有属于他们各自过去的记忆和名字,但是现在,他们——包括她自己,都已是他的孩子。他在给予了他们任家的合法身份的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烙有鲜明任氏风格的名字。

他嘴上虽然从来不曾说过,却真正地成为了他们的保护人,为他们挡风遮雨,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直到有一日,他们可以独立,可以选择,是重拾过去的名字和那段属于过去的记忆,还是,继续以任家孩子的身份,永远地生活下去。

“你是家里的小六,又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我想,你可以有一点点小小的特权,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名字。”今天,任远山把任家家谱的卷轴展给她看,并向她眨眼。

她伸手,随意地指住一个字。

任远山看了她一眼,有些她当时并不明了的含义。

然后,任远山微笑着合上卷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任远山的女儿,任家的小六。任-流-浪。”

她清澈的眼底流过幽澹的明光。

自今日始,她将把关于“白心悔”的一切,沉潜至记忆的深处,直至她有能力承担真相的那一天来临。

而现在,她将以任流浪的身份,继续她的人生旅程。

任远山看着她眼里的那抹明光,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若她的父母,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会为她感到欣慰罢?

这是一个冷静勇敢的孩子呵。

流浪第一次见到任家其他家庭成员,是在她住进海燃园的头天晚上,共进晚餐的时候。

养父——是的,养父,流浪已经做好了心理上的调适,接受了任伯伯成为养父的事实——带着流浪走进畅翠居宽敞明亮的餐厅。

餐厅里已经坐了五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

流浪静静站在父亲身后,看着这五个风格各异的男孩子。

其中两个明显年龄略大一点的男孩子,面目相似,只是一个气质温文儒雅,另一个则阳光洒脱,很显然是任家那对性格南辕北辙的两兄弟。

另外三个男孩子,很难看出到底谁的年纪大些,不过在同龄人当中想必是身材属于比较高大的吧?三个人当中,倒有两个是鼻青脸肿,满目桀骜不驯,一副愤世嫉俗的神色。剩下那个五官清晰的,则左看右看,大有坐山观虎斗之势。

五个男孩子见任远山牵着一个短短头发,气质清俊,雌雄莫辨的少年走进来,齐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