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男孩子们的声音有的清朗,有的低沉,还有的处在变声期当中,粗嘎嘶哑。

任远山点了点头,然后握住流浪的双肩,把流浪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妹妹,任流浪。”

“妹妹?!”男孩子当中有一个眼眶乌青,鼻梁微肿的怪叫一声,“父亲该不会是给大哥觅了一个童养媳回来罢?”

“大哥才不会喜欢她这样不男不女的女声嘞——”一直一脸看好戏表情的男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流浪,“大哥喜欢的是…”

“胡闹!”温雅的大男孩双眉微挑,低声轻斥,阻止兄弟越说越离谱。

另两个男孩子始终保持沉默。

任远山淡淡咳嗽一声,男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流浪,这是你大哥,海喑。”任远山握住流浪的肩膀,把她的身体略转向温朗的男孩子。

“大哥好。”流浪依礼叫了一声。

“流浪你好。”任海喑微笑欠了欠身,亲疏有矩,“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这是你的二哥,海啸。”任远山继续介绍。

“欢迎你,流浪。”海啸有着明朗的笑容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是老三任海喧。”乌眼青又坏嘴巴的男生自我介绍,并朝流浪挥了挥手。

“任海嘲。”始终沉默且满脸青紫的少年惜言如金,冷声说完自己的名字后,便拧着眉毛,一脸凶狠地瞪向满不在乎的任海喧。

“流浪妹妹,我是你五哥哥任海唏。听说你只比我小三个月,不好意思啊,现在家里数你年纪最小啦。嘿嘿…”漂亮得象是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天使般的少年,向流浪咧出一口白牙,眼里闪过明亮的流光。“你别理睬这两个,他们碰在一起就是两头斗牛犬,不打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

呵呵呵,我终于也可以一尝当兄长的滋味啦。少年沉浸在升格当哥哥的喜悦里,全然不理会三哥四哥两人之间斗兽般的气氛和可以杀人的眼神。

流浪依礼一一叫过人,在任海唏下首落座。

“明天开始,流浪和你们一起上学。你们要友爱,要照顾妹妹。”任远山坐在一家之主的位子上,表情澹然,但是自有一股子威严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这样的他,看起来似一个纪律严明的长官多过似一个众多孩子的父亲。

然则,几个少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父亲以这样的神情和态度面对他们,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惧怕畏缩或者不服抵触的颜色。

“流浪,进了新学校,有什么不习惯不适应之处,要和我说。如果我不在家,找哥哥们说也是一样的。任家的孩子,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任远山转而对安静坐在桌边的流浪交代,脸上眼中,流泻出些许温和颜色。

白云,我答应你的,我会一一做到。他在心里,轻声对自己,也对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子说。

流浪抿着唇,徐徐点头。

从今以后,她是任流浪。

尚德是一所学风严谨但校风开明的综合学院,学院附设有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

作为一所风气良好的贵族式学院,尚德也并不排斥出身家境清贫但品学兼优的学生。学院为他们提供了丰厚的奖学金和助学计划,以延揽优秀的人才。

在这样一所良性竞争激烈的学校,能在学期之中,转校*尚德的,多少都是有一定的特殊背景或者才能的。

早晨七时三十分,陆续有私家车送自己家的孩子前来上学。校门口的弧形车道上秩序井然,无论是豪华房车还是经济型家用轿车,无一例外地,在把孩子放在校门口后,并不逗留,迅速驶离校区。

同一时间,有黄色校车,载满一车学生,泊进学校停车场。学生们说说笑笑,下了校车,通过校门口的安全检查,*到清晨朝气蓬*的校园里去。

流浪坐在车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井然有序的画面。

任家的司机轻车熟路地将车驶进停车区,稳妥停下,任海啸先行下车,然后拉着车门,等弟弟妹妹依次下车,才把车门关上。司机即刻将车开走。

“这里是中学部。小学部和大学部另有入口。”海啸对新晋家庭成员介绍学院的情况。

任三任四任五背着书包稍稍堕后几步,两个男孩子仍处在低气压当中,任五则笑眯眯望着走在前面的兄长和新来的妹妹。

“很奇怪的女孩儿呢。”

任三任四齐齐瞪了任五一眼。

“你们不觉得吗?我们是任氏兄弟诶!大名鼎鼎的任氏兄弟啊!”任五强调。

“那又怎么样?”任四语气中有着淡淡苦涩的嘲讽,虽然冠上了“任”这个姓氏,但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是任家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任五几乎想怪叫,奈何碍于哥哥海啸就在几步之外,只能压低了嗓子,“哪个女孩子不想和英俊潇洒的我们多接触啊?别说天天相处了,哪怕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啊。可是你们看看她,她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是任氏帅哥啊?”

“别把我们算进去!”任三任四异口同声,然后互相死盯着对方。

“而且,她是我们的妹妹,她不一样。”过了一会儿,任三低声说。他,接受这样的妹妹,不娇嗲,不打他们的主意,只是冷清地存在。

前头,流浪通过安全检查的时候,仪器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这位同学,请稍等一下。”校门口的保安立刻上前,态度恭谨却坚定地拦住了流浪。

“这是我的妹妹,任流浪。今天是她第一次到校,还没有办理识别证。”海啸沉稳地上前一步,握住流浪的肩膀,对高大的警校园保安解释道。

保安取出PDA,查询了一会儿,证明海啸所言不虚,当即向流浪与海啸点头示意,“对不起,任小姐,你现在可以通过了。欢迎来到尚德学院。”

流浪随任家兄弟三人一起踏进了校园。

流浪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成了目光注视的焦点。

“小六,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想?”任海唏把手握成拳头伸到流浪鼻子底下,做记者采访状。

流浪不自觉地微微向后撤身,离任五的那只拳头远些。

“啧,真不可爱。你应该扑到哥哥的怀里,哭着说:‘哥哥我好害怕呀,哥哥你要保护我!’”任五捧住自己的脸,身体左右扭动,模仿小女孩撒娇的样子。

海啸看着弟弟唱做俱佳的样子,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要扑也不会往你的怀里扑,死小子你就别妄想了!”任三用手拍了一下弟弟任五的后脑勺。

疏淡如流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禁微笑。

“哎呀,小六笑了呢。应该多笑一笑,我们小六笑起来很可爱呢!”任五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围着流浪转了一圈,忍不住“啧啧”两声。“仔细看看,我们家小六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青春无敌美少女一个啊——啊!”

尾音突然变得很凄厉。

因为“啪、啪、啪”三声,三个巴掌几乎同时招呼到了任五的后脑勺上。

“呜——你们都仗着比我大欺负我,不行,我要欺负小六,把我历年来受的气都补偿回来。”

任五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挥着书包,向无端被波及的流浪扑去。

流浪再冷清的,也晓得要逃开这个人来疯哥哥的魔爪。

轻浅的笑声逸自粉嫩的樱唇,似风中细碎的珠玉微微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有些清冷,有些魅惑。

任*放弃地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小六这菜鸟休跑看招之类的话。

海啸、海喧、海嘲看着弟弟妹妹跑远了的身影,不约而同地,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安心了的颜色。

流浪初来家里,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性格却格外地沉静自持。除了微笑,他们几乎没有看见过她有其他的情绪反应,现在看见流浪笑了,而且笑得那么清朗,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流浪,会很好地,在任家,生活下去罢。

晨光中,那个两个追逐而去的身影,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晖,他们的身后,是三个高大俊朗的少年,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流浪随着班导老师走进晨间自习中的教室。

班导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姓枫,有一个别致的名字——未迟。枫老师戴着一副无框近视眼镜,身材颀长,保养得宜,讲话慢条斯理。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她姓任,任流浪。”枫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任流浪”三个字,遒劲有力。“希望大家与新同学好好相处。任流浪同学,你有任何困难或者疑问,都可以找老师和同学帮忙。嗯——任流浪同学暂时就先坐在任海唏同学边上吧。”

说完,枫老师拍拍流浪的肩膀,指了指任海唏身边的空位,然后挥手,示意同学们继续自习,便走出了教室。

任五朝流浪招手,笑容可掬,眼神明朗,过道另一侧的女生几乎为之看得发呆。只有流浪,从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流光中,读到了一丝促狭,一丝顽皮。

“嗨,小六,欢迎成为同校同班同桌。”

流浪不知道,这是父亲的刻意安排,亦或仅仅是一个巧合,但流浪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抗拒和这个没有半点兄长样子,初识不过三天的哥哥成为同班同学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任海唏,让她有了拥有家人的实质感罢?

流浪拎着书包走过书桌间的过道,来到自己的座位变,出人意料地,看上去大咧咧很有些没大没小的任海唏,竟然起身替流浪拉开椅子,一副绅士派头。

只这一举动,便又惹来一些女生发出不知是艳羡还是嫉妒的轻叹。

流浪眼底有笑意流转。虽然说是哥哥,可是只比她大三个月的海唏,实在是个将双重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好演员呢。如果只看他现在彬彬有礼的样子,谁又能想象得到,他在家里和私底下,那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坏样呢?

“谢谢。”流浪轻声道谢,然后落座。

“你说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啊?”一度因老师的到来而一片安静的教室,又恢复到活跃的状态,有人开始耳语议论。

“看不太出来。他穿着便服,样式也不分男女。”

这样窃窃的议论,音量不大,但也不小,恰恰好能让流浪听个分明。

“五少怎么会替一个男生拉椅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女生啦!”有人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的分析结果。

“——呜,人家也好想坐在五少的身边。”有人发花痴。

“做梦吧你!”众人异口同声。

流浪抿了抿嘴,这就是有家,有家人的感觉吗?

即使听着他们说的,不是自己,也会暗暗的,觉得有趣。

“小六,不管谁为难你,尽管告诉五哥,有五哥替你出头!要是伤心难过了,也告诉五哥,五哥的胸膛给你靠。”任海唏的音量,也控制得恰恰好,足够成间教室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又不显得太响亮突兀。

流浪抿嘴点头,这个五哥,摆明是当着全班人的面,要罩着她。

这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流浪冷清的心底,有什么东西缓缓,温润发芽。

三十分钟早自修结束,广播中响起运动进行曲,教室里的学生起身组队,准备去*场做早*,一身便服排在队伍末尾的流浪在走廊里被个着校服胸前佩戴着墨绿色识别证的男生叫住。

“你是新来的任流浪同学吗?请跟我到学生会办公室填写一些表格。”

“好的。”流浪脱队,跟上男生的脚步。

尚德学院的初中部与高中部,是两幢六层楼高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两幢楼每一层都由两旁装有落地玻璃墙的游廊衔接,自空中俯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字。透过钢化玻璃墙向外看,可以看见初中部同高中部之间的*场,球场,网球场和游泳馆,还有种满了绿色植被,曲径通幽的中庭。

“此间的玻璃墙都是由防弹钢化玻璃特制而成,保证人员安全的同时,又视野开阔,是整间学校里最佳观景点之一。”男生颇自豪地向流浪介绍,“经常有学生带一本好书一瓶饮料一袋零食,坐在游廊里,看书看掉大半天好时光。”

流浪点头,简直可以想象那种悠闲而平和的时光。

流浪一走上这条洒满清晨明媚阳光的游廊,便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里。

“看见那儿了没有?”男生指了指中庭绿荫掩映间一座尖顶仿佛教堂般的建筑。

流浪点头,她一早已经看见,只是她的好奇心并没有强烈到要发问的地步。

“那是中学部的礼堂,你看礼堂顶上的大钟和两边的嵌花玻璃窗,结合在一起,像不像一只眼睛?”

流浪极目望去,果然似极一只眼睛。

“那是智慧之眼。礼堂的钟下面刻着一行箴言:智慧人大有能力。有知识的人,力上加力。”

“出自圣经箴言24:5。”流浪低言。

男生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中途转学而来的女孩子,并不似想象中那样,只是一个仗恃着家世背景实则一无是处的草包千金。

“这条游廊还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哦。”男生低声神秘兮兮地说。

流浪挑了挑眉,任何一间学校,难道都会有一则类似的传说?

男生倒不怎么介意流浪形于外的不以为然。

“传说在游廊的中间不期而遇的男女,最终会成为恋人,相爱一生到老。”

流浪抿了抿*,原来男生八卦起来也可以如此的不遗余力。

流浪是不相信传说的,且,她生命的前十五年,都不是一个十分合群喜欢八卦的女孩子,很难在一朝一夕间,就发生翻天覆地一百八十度的巨大逆转。

男生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多做介绍,转而向流浪介绍起学校的历史来。

流浪的注意力在男生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介绍声中,渐渐去得远了。

透过采光良好的玻璃墙,能看见对面高中部大楼敞开窗户的教室。

此时教室里俱是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到*场上集合去了,流浪却看见有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正捧着一大摞东西悠闲经过走廊,脚步不疾不徐,仪态从容,让人只是远远见了,便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子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来。

喁喁自语了半天的男生见得不到流浪的回应,总算停住了话头,顺着流浪注目的方向遥遥看了过去,然后恍然大悟地微微笑了笑。

“那是初中部三年级的金银,也是现任初中部学生会主席。不过因为已经升上初三了,他马上就要卸任。他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女生能觊觎的,他啊——”男生拖长了声音,“心里早有人了。”

轮到流浪微笑了。

原来,是他。

微笑的流浪没有注意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站在玻璃墙前的少年,正好与她,在游廊的中心点,错身而过。

歌舒亚望着在游廊里越走越远的少女,有些诧异,有些欣喜。

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她毫无预兆地,突然离开了学校,再没有出现。

而他,在成为了Anthony Lazzio仅存于世的儿子,偌大的Lazzio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后,也不得不离开那所学校,这是他与Anthony的交换条件之一。

他离开原来的学校,离开原来的环境,放下过去的桀骜,来到这所贵族学校完成剩下的两年学业,条件是使用他原本的名字,陪母亲过简单的日子,不许Lazzio家旁支远戚来打扰他们母子。

母亲见到Anthony Lazzio,竟然没在第一时间任出他来。

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被生活磨蚀得面目全非。

Anthony Lazzio也忍不住露出沧桑的神色来。

他对他说过,那段关于他们之间的往事,与母亲对他说的,有些出入,但大体而言,两人的故事,相差无几。

娇羞天真纯洁的中国少女,在意大利游学期间,遇见了英俊富有多情的意大利男子,两人一见钟情,少女为爱献身,奉上自己一颗无人攫取过的心。

意大利男子被少女所独有的东方的娇媚所俘获,两人坠入爱河,热烈地相爱。

每每听到这里,歌舒亚都会冷笑。

热烈地相爱?

即使小小年纪如他,也早已经不相信爱情。

若有真爱,母亲不会沦落到这等凄凉地境地。

若有真爱,这个*上的父亲也不会弃他们母子不顾十七年。

如果这就是真爱的下场,那他宁可绝情绝爱。

缠绵厮混了两个月后,东方少女的游学签证到期,她不得不回到祖国,临行前,他再三向她保证,他会去找她,把她接到他在拿坡里(Napoli)的家中,共度一生。

只是信誓旦旦的浪漫言语仿佛犹在耳边,她满怀憧憬苦苦等待他的消息,他却如黄鹤一去,从此音信杳然。

那后面的故事,俗套得令人厌恶。

他为了他的家族和家族的利益,抛弃了那个在世界的另一端苦苦等候他的音信的女子,娶了拿坡里当地望族的女继承人,家族之间强强联姻,使得Lazzio家族一夕间成为了当地乃至整个意大利南部最大的一股势力。那中间的种种,自不必细说。

而少女,热情天真的少女,却已经珠胎暗结,家人催她,要么同孩子的父亲结婚,要么为了自己的人生早做打算,处理掉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

少女不肯。

那是她和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呵。

少女的家人是当地小有头面的人家,怎能忍受女儿未婚先孕,且连孩子的父亲的面都见不到,认识到无法劝少女放弃腹中的骨肉又不能容忍家中有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发生,少女的父亲将她赶出了家门。

少女一边打工,一边不停地,给那个发誓爱她到诸神的黄昏的男人写信。

一封又一封,并没有真的盼他会回信,只是给自己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活下去,生下孩子的动力。

想不到,男人却来了。

带着一张巨额支票,为了划清两人之间的界线。

少女,含泪收下了支票,男人,拍一拍衣袖,轻松走出她的生命。

留下心碎的少女,和一个刚出生两天的孩子。

歌舒亚终于听到了故事当事人双方的陈述。

母亲并没有夸大其辞,而Anthony Lazzio也没有过多掩饰。

就是如此一个老套的故事,仅此而已。

歌舒亚冷嗤了一声。

“歌舒亚同学?歌舒亚同学?”身后有人扬声问。

歌舒亚收敛了因回忆而*嘲讽的情绪,压下有些暴戾的表情,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

身后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面色温煦。

“你好,歌舒亚同学,我是你的班主任何知之何老师。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已经等你三十分钟了。”何知之老师含蓄地指出歌舒亚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歌舒亚浓密挺直的眉毛忍不住动了动,这里的老师都如此转弯抹角么?

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一早就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说,我是歌舒亚。

他答应了Anthony会乖乖听他的安排转到新的学校,但,他并没有答应会好好地在新学校里当一个书呆子。

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去当黑首党的流氓头子?

何老师看见少年眼里桀骜不羁的光芒,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哪个少年不曾有过这样叛逆的青春呢?

“还有一些表格需要歌舒亚同学你亲自填写一下,得占用一点你的时间。”

“在哪里?走罢。”歌舒亚没有继续为难何知之老师。这里的老师似乎很客气,学生迟到了也不横加指责,婉转地提醒过后,便不再提及。他若再不合作,未免有寻衅滋事之嫌。

“跟我来。”何知之老师微微颌首。

歌舒亚跟在何知之老师身后,走到游廊底端,左转,然后仍旧走到底,停在一扇乌木色金属门前。

歌舒亚看见门上的铜牌镌刻着“学生会”三个字。

何知之老师侧脸对着歌舒亚:“这是我们的学生会,所有学生的资料在学生会都有详细的存档。我们一般每学期都会请同学们更新一下自己的资料,方便学生会和校方进行管理。因为歌舒亚同学你是转学生,所以要先来填写一下表格。”

歌舒亚点点头,这很合理。

何知之老师起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温润声音。

“请进。”

何知之老师推开门,歌舒亚随着何知之老师,走进学生会办公室。

歌舒亚第一眼,就看见站在窗前的润雅少年,柔软飘逸的头发,健康的肤色,合身的校服。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少年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仿佛,一个落入人间的天使。

“金银也在啊。”何知之老师对少年的魅力多少已经有些免疫了。

“嗯,初中部的新同学来填表格。”窗边的少年——金银,离开窗前,金光退去。“何老师有什么事?”

何知之老师侧身,让出路给歌舒亚。“我们高中部也有新生转来。”

金银微笑,竟有些调皮的样子。

“那么,里面的任流浪同学有伴了。”

金银走过来几步,伸手,推开办公室里的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