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被您看到听闻就可以喽?”真澄抓住父亲的话尾。
“如果你真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做得到密不透风。”姜还是老的辣,他又怎会不知道独生子的心思。
两父子吃了一顿尚算愉快的晚餐。餐后,两人闲坐在客厅里。
“真澄,住在老宅,你上班也不是十分方便,有没有兴趣住到市区的新宅里去?那儿的环境是闹中取静,年轻人想办个派对也方便。据说是都市新贵的理想住所。”
“怎么,您要把我赶出去?”真澄挑眉,父亲竟然不要他留在老宅里,有问题,大有问题!
“怎么会?只是怕你嫌我们几个老人家啰嗦碍事,影响你的私生活。事先提醒你,老宅不欢迎你的国际美女团。”欧阳遥丑话说在前头,他绝对不欢迎甄蓝以外的莺莺燕燕在欧阳家的宅院里出没。
“父亲,我开始觉得,您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回来。”真澄瞪住一路打太极拳的父亲。
“错了,儿子,我欢喜还来不及,只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世界,我不认为你有兴趣留在老宅陪我这把老骨头。与其日子久了,咱们两父子相看两相厌,还不如趁早给你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也来个眼不见为净。”欧阳遥直言,他宁可甄蓝常常来陪他,喝茶下棋,一起看看风景。
真澄深深望了父亲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年近六十老者所常见的老态,反而年轻开朗。
“父亲,你为什么不把母亲一起接回来?”或者这样,母亲常年凝在眉间的郁郁之色,能尽数散去罢?
欧阳遥不相信儿子看不出症结之所在,但仍然开口解释:
“我同你母亲的婚姻关系,其实一早已经名存实亡。之所以仍维持这段婚姻至今,是因为她没有提出离婚的要求,所以我也不提,让她顶着欧阳夫人的头衔,自由地在外生活。”欧阳遥的眼神十分悠远,似乎去到了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我同你母亲,是政策性的联姻,你应该可以想象,豪门之间为了利益的驱使而牺牲子女的幸福这样的事。你母亲,她——曾经有一个恋人,无论她忘不忘得掉、甘愿不甘愿,她都被迫在短期内嫁给了我。所以当她提出旅居英国的要求时,我没有反对。只是,不曾料想,她再不肯回来。不是我不把你母亲接回来,而是她不愿意回来。也真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要过没有母亲的生活。”
“我觉得,母亲根本不介意我的感受,如果不是您把我送到英国,她大抵也不会尽母亲的职责。”真澄望住父亲,有些唏嘘。“其实辛苦的人是您,多年来往返奔波。”
“呵呵。”儿子,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欧阳遥在心底补充。
“如果,您找到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您会和母亲离婚吗?”真澄试探地问。假设蓝是父亲的情人,而父亲又真心爱她,他不会任由她当个地下夫人。
“假若我再年轻二十岁,我会考虑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都已经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是算了罢,有心无力。何苦再拖累另一个女人呢?”欧阳遥想起远在英国,一直不肯回来与他团聚的结发妻子。他们已经这样拖了半辈子,如无意外,他们还会继续这样拖下去,直到死亡把他们中的一方带走罢?
“您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老。”真澄不喜欢父亲日薄西山的语气。
“别拍马屁了儿子,我也知道父母之命的婚姻很难美满,所以我从来没有催你结婚或是硬塞一个女人给你的意思。我对儿媳没有太高要求,身家清白知书达理即可。”欧阳遥对那些看起来弹眼落竟睛然则脾气坏得一塌糊涂的富家千金没有太多期望。
“这还叫不高?”真澄笑了。身家清白不难,知书达理就不多了。女人有几个不作天作地的呢?
“好了,早点儿歇息罢,明天开始要上班了,别以为自己是特权阶层,可以迟到早退。”
“是,父亲。”
父子两人道晚安,各自回房。
次日,真澄开车到公司,先在车库里看了一圈,没有见到那辆黑色福特,看来蓝还没有到公司。
他吹着口哨上楼,不信今日堵不到她。
真澄先往人事部报到。
“啊,真澄你来了。小朋友长大了,都认不得了。”人事经理常先生笑眯了一双眼:“你父亲已经通知过我了。来罢,领了识别证,我先带你上下逛一圈。”
“我不想大肆张扬。”真澄本能地想起父亲的叮嘱。
“很好,知道低调行事。”常经理拍拍真澄的肩膀,“那走罢,我直接领你去设计部。”
常经理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向真澄介绍公司的情况。
“设计部是总公司的设计部门,还有一间总公司旗下的室内设计公司,两边都由宁小姐负责。她很有能力,只是——”常经理顿了一下,“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听我父亲说,她是自由人?”真澄不是不好奇的,这个蓝,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是太神秘的存在了。
“啊,是的,她比较特殊。由于她从没有正式学过系统的室内设计,只是自学,但她极有天赋,并且能触类旁通,所以她的设计十分独特,曾经有人花天价挖角,但被她拒绝了。好几次为她加薪,她也拒绝了,她说份内事,理应如此。总之宁小姐地位超然,她有权决定关于设计方面的事务。”
“听起来,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很难相处似的。”真澄玩笑地说。
“不,她很特殊,公司泰半员工对她都尊敬有加,另一半即使心有不满但也不能对她的能力提出质疑。她自己却完全不在乎,不动如山。后来一些员工被她给影响,也变成那种人,真的十分有趣。”常经理忍不住泛出笑意。宁甄蓝啊,真是一个一时无两的奇女子。若不是他只得两个女儿,他还真想讨宁甄蓝当儿媳妇呢。
“您很欣赏她?”真澄发现,常经理脸上的那种介于欣赏和疼爱之间的笑容令他很不舒服。这个蓝,真有这样大的魅力,能令父亲和常经理这样成功且有家室的男人都为之倾倒吗?
“只要了解她的人,很难不欣赏她。只是,必须要用心去读她,才会懂。”常经理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眯眯眼笑得只剩一条缝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二楼,接待员仍然是昨日的男性接待员。
“汤森,这是新来的设计师欧阳真澄。”常经理为他们做介绍。
“欧阳先生好。”汤森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警戒。然后他有礼地招呼。
“你好。”真澄笑,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他是光明正大地以员工身份来的,看他还怎样阻拦他走进这道门。
“走,给你介绍其他同事。”常经理推开那扇神秘的纯黑色木门。
真澄愕然发现,门后是一条深长的走道,走道两旁分隔成房间。每间房间,都是不同风格的布置,日式、中式、欧式、阿拉伯式…凡他所能说得出名堂的,在这里几乎都这样看到。
常经理看出他的惊讶,替他解说:
“所有本部的设计师,都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随他们依个人喜好进行布置。虽然他们大多时间其实都是在宁小姐的工作室里完成一日的工作。来,这里请。”他将真澄引至走廊的尽头。
一推开门,一种扑天盖地的深幽感向真澄袭来。这一间工作室,极其简朴,可是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海蓝色地砖,仿佛是一片无尽无涯的海,室内的墙被漆成深广的苍穹颜色。钢化玻璃外墙的一面,悬挂着一个大屏幕,感觉上,似是海天一色。可是所有摆设,都是淡淡的酒红。象是海天之间的一抹余晖,实在震撼。
而当他被这一室的蓝深深感动的同时,室内的三男一女也望着他。
“呵呵,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史威格,桑塔纳,罗宾和西西。这位是新来的设计师欧阳真澄。”常经理笑呵呵地一一介绍啊。
“欧阳?老董的亲戚?”穿着紫金色纱丽的西西问。她那美丽的猫儿眼慎戒地盯住真澄,态度称不上友善。
真澄耸肩,算是承认,然后环顾四下:“蓝不在吗?”
有一头黑人发辫的桑塔纳颇有一点狐疑地看着他。
“你叫宁小姐蓝,却不知道她每个月的今日都要近午时分才进公司吗?”
“为什么?”真澄马上追问。
“没理由。”桑塔纳也耸肩,并立即决定三缄其口。
真澄转向常经理:“公司允许无故迟到?”
“呵呵,这是董事长默许的。”常经理笑,“你们年轻人聊,我上去了。”
说完,也不理真澄的反应,脚底抹油,溜了。
室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五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你们好。”真澄试图化解诡异的气氛,是以向室内唯一的女性西西微笑。
然而西西完全不吃这一套,反而敌意甚深地瞪了他一眼。
染着深蓝色头发的罗宾则冷冷地望着他。
“前几日,宁小姐说,会有一位新的设计师来公司,要我们好好协助,她的助理也会过去帮忙。我不理你是不是皇亲国戚,更不理你是否是宁小姐所说的新主管,如果你的能力不及宁小姐,我不会承认你。”
混血儿似的史威格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真澄反而笑了。真是出乎意料,这里的员工,似乎没人欢迎英俊的他,而那个大权在握的女人竟然要放权?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啊,我来晚了。”一个漂亮的短发女生这时走了进来,看到真澄,笑着趋上前与他打招呼。
“你就是新来的设计师啊,我是宁小姐的助手优那律。她已经交代过我等你一到就转来做你的助手,以后还请多关照。”
“你客气了。”真澄敛起眼内精光。这个叫优那律的女生,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是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有趣,蓝姑娘的手下,全是一群奇人异士呢。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请跟我来,宁小姐已经为你准备了工作室。有什么需要请出具清单并直接和总务联系,他们会派人送上来。所有内线号码和总机号码我都替你打印出来,放在你桌上了。”优那律语速轻快,思维清晰敏捷。
“那就麻烦你了。”真澄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蓝她准备离开公司吗?”
优那律睁大天真的眼:“噫?怎么你不知道?没人同你说吗?我还以为这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呢。董事长催宁小姐结婚生子,宁小姐被催怕了,所以决定躲一躲。”
“优,不要乱说话!”罗宾拍她的头,“没人能在婚姻大事上左右宁。”
“就是,宁小姐才不会被这种琐事干扰。”西西点头。
“那你们说宁小姐为什么急着把一大堆公事全都移交给他?”优那律纤长的手指一点,直直点住真澄的鼻尖。
“她从来不在乎这个位置的。”史威格淡淡做出结论。
似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我不要宁小姐走。”西西叫。
“我随她走。”罗宾坚定地说。
“如果是宁小姐的决定,那我尊重她的选择。”桑塔纳垂下眼帘。
只有史威格由始至终地沉默。
没有人再理会真澄。
这是什么情况?他还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熟悉,这些人已经准备集体离职么?真澄傻眼。
一阵奇异的“嗡嗡”声由远而近,然后停在门口。
室内七嘴八舌嘈杂的交谈顿时停了下来,接着,众人齐齐转向声源,唤:
“宁小姐。”
“在开小组会议吗?”一道优雅淡定的女声在真澄身后响起。
真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他认得这个声音,他缓缓转身,面对声音的主人。
然后,他迎来了一生中最讶异惊诧的时刻。

第三章 疑.惑

欧阳真澄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太多猜测与想象堆积起来的期待,但,无一可以与他乍见到蓝时的震惊相比。
她有一双美丽澄澈、无垢无尘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淡红色的嘴唇,深刻的轮廓,细腻洁白的皮肤,俐落的短发,一身灰蓝色便服。最奇异的是她前额上镶着一颗蓝色的宝石,指甲大小,闪烁着妖异光芒。让人无法逼视。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和看见她坐在电动轮椅上的震撼相比。
那种嗡嗡声一刹那在他耳际幻化为轰然巨响,如死般击中真澄的心脏。令他疼痛难当。
她——竟然——是一个残疾人。
这项认知令真澄早前所有的猜测和不满被彻底推翻。
甄蓝仰起头迎视真澄,唇角勾起浅而又浅的笑意,他——不记得她,不认识她,毫不掩饰的错愕使得英俊的他看起来有一点点呆怔。
这样,也好。
“你们都在,那就好。优,去把其他助理都找来好吗?我有事宣布。”甄蓝轻声说道。
“好的。”圆圆苹果脸笑容可爱的漂亮少女衔命而去。
而甄蓝则控制轮椅,绕过众人,去到工作室的一角。
“都坐。让我仰头看你们,好累。”她轻笑,小小的抱怨,唇边的梨窝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拖把椅子过来坐定,包括陆续而来的助理们。
“好,现在总公司设计部的人员都到齐了,我有事宣布。大家也知道,我有意辞去设计总监这一职务已经多年,只是一直以来囿于各方面因素,而没有付诸行动。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做富贵闲人。这两年我已经不再接手个案,但设计部和公司的业绩并没有下滑的迹象,足以证明你们的工作十分出色,能力获得客户的肯定。今次,又有新同事加入,我会给你们一个竞争机会,考察大家的实力。也就是说,将由你们中产生一个新的设计总监,我将移交所有事务给他。”
说完,甄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不要激动。
“有什么问题,午休时间或下班之后来与我谈,现在都回各自的岗位去。欧阳,请与我来。”
由震惊中省过神来的真澄,老早盼着与甄蓝独处,见她叫他,迅速跟了上去。
甄蓝领着真澄进入到他的工作室,然后回过身,面向他。
“欢迎回国,欧阳,我是宁甄蓝。”甄蓝轻浅的笑容下,是淡淡的期待。
是期待罢,即使,她不想承认。
宁甄蓝?很熟悉的名字,接着他记了起来。
“我在《居家杂志》里看见过Real Blue写的文章,那是你!”他亮起笑容,“很精彩!”
甄蓝敛下眼睫,期待什么呢?他,终归是一无记忆罢。没有多说什么,她驱动轮椅,滑出工作室,临去前,她复又扬起浓长的睫毛。
“欧阳,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等。”真澄拽住轮椅的扶手,“我希望可以见见设计欧阳宅邸那间婴儿房的设计师。”
“你已经见过了。”甄蓝仰首凝视他的眼睛,那里头太清澈了,清澈得,找不到一点属于她的回忆。
“是你?”真澄求证,可是语气是肯定的,他并不觉得意外,她对蓝色有些许的执著。
“但愿没有令你觉得不适意。”甄蓝轻轻转动轮椅,脱离他的掌控。
“不,正合我意。”真澄没有尝试挽留她。看着她明显比常人纤细瘦弱的身形,还有她同样纤瘦的腕骨,眼中升起浓厚的好奇。就是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半残女子,一手掌握着欧阳建筑旗下的设计部门和设计公司,并且左右父亲的决定,被大多数员工所景仰敬畏。
现在真澄知道为什么当父亲听到有人嘲笑她时会咆啸着要开除对方,而他不得不感到佩服。她竟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不必介怀。
真是奇特的女子,连身上的饰品也独树一帜。通身只得额前的那一颗蓝色宝石做装饰,大胆,却有画龙点睛之妙。
宁甄蓝,特立独行得让人无法形容。因为她的美丽,所以会遗憾于她的残疾,可是因为她的独特,很容易便让人忽略了她的残疾。
真是矛盾得彻底,那么纤瘦的躯体,行事作风却强悍得天经地义,然而眼睛里又无一丝一毫的精明霸道,只觉纯净清澈。
而且,她似是十分了解他,当她称他为“欧阳”的时候,语气里有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仿佛他们彼此相识已经一生一世。
从听到她名字的最初产生的好奇,到累积至今的强烈期待,在真正见到她后,转化为一探究竟的冲动。
真澄没有失望,事实上更强烈的探知欲望,驱使他打电话到父亲的办公室。
“父亲,我见到了蓝。”
欧阳遥在电话一端沉默。
“她很特殊。”真澄讲述自己的感受,“似一口井,不见得如海一般的浩瀚,却深幽无比。”
“儿子,别去惹她。”欧阳遥警告真澄,“我不管你玩过多少女人,又因为什么而与她们分手,但蓝不行。假如你的归来是一种对蓝的隐患,我会义无返顾地再把你丢回英国。”
“父亲,她究竟是什么人,让您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真澄不能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说这种话。他是他儿子诶,他怎么说得仿佛宁甄蓝才是他的孩子似的。
“蓝是故人之女,如果我死后不能上天堂,那么可能唯一的罪状就是没能令得她幸福。真澄,这么多年以来,她在我的庇护下,生活得尚算适意,我不希望你的归来打破她生活的宁静。”欧阳遥的声音里有对那段残酷惨痛过去永远无法释怀的自责。不能怪他防患于未然,因为他再也不能让甄蓝承受任何意外的伤害了。
奇怪,为什么父亲也认定他对她有影响呢?他还什么也未做,已经被好多人警告过了。
“父亲,若我不同她接触,又怎么接手设计部?”真澄有些莫可奈何。
“接手?蓝说的?”欧阳遥一愣。
“显然是的。”
“那好,你同她只要有工作上的接触就好。私底下你没必要了解她。”
“您不觉得这样很怪异吗?她是一个融入欧阳家日常生活的人,我的父亲,家里的管家、司机,或者还有园丁、大厨都熟悉她,公司里她更是一个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大有说一不二的味道。而我——您的儿子,竟被告知,没必要了解她?!”真澄的语气里已经隐约有火药味,“并且,她还对我知之甚详。”
欧阳遥顿了一会儿,是他太紧张了,物极必反,只怕儿子会对蓝穷追不舍。深吸一口气,他解释:
“蓝的世界比较单纯,人际关系也很简单。你和她,简直似两个世界的人。对待蓝,你不能似对待你的那些女朋友一样,鲜花珠宝名车豪宅的讨好。她从来不需要这些肤浅浮华的东西。而且,如果你以一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去进驻了她的生活之后,你就必须有为她的余生负责、娶她回家的心理准备。是时,我这个作父亲的,绝对会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打算。所以,儿子,你要有所准备,碰了她,我就会押你同她结婚,我不是威胁你。”
说罢,欧阳遥挂上电话。
真澄有数秒钟时间的目瞪口呆。父亲说得信誓旦旦,好象料准了他一旦了解甄蓝,就会忍不住去碰她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扬起自信的笑容,还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拒绝他,也没有几个女人在他冷峻的对待后敢纠缠上来。她——宁甄蓝,也不会是例外。而,父亲越是阻止,他就越是想要去撩开覆在蓝周身的神秘面纱。
甄蓝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看到其他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微笑。她进欧阳建筑那一年,二十二岁,从最基础的写字员做起,一边跟在欧阳伯伯身边学习管理。那时公司里风传既无文凭学历又无工作经验的她,实际上是董事长的私生女。所以董事长夫人与公子长年旅居海外,不肯回来共享天伦。一时之间,亲近拍马者有之,鄙夷不屑者亦有之。她与欧阳伯伯只是从容以对。只是伯伯常常因为有人嘲笑她的残疾而光火。直到她在一个公开场合应以云淡风轻,他才不再有过激举动。而现在仍留在她身边的几个左右手,就是在最初和最终,都对她的身份与身世,既未好奇探听,亦未不齿排斥的人。他们始终更在意她的才华。这使得她对待自己的工作更执着认真,更有不停前进的动力。
反而也就是这一批工作伙伴,在经年累月的合作过程中,与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桑塔纳和罗宾甚至几次放弃了高薪跳槽的机会,只是为了留下来继续和她共事。所以她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她的。
“我知道你们有话要说,但现在是工作时间,讨论我的去留,似乎不妥。不过我答应你们,午饭我请客,你们可以说个痛快。”甄蓝诚恳地面对自己一班仿佛手足的同事们。
“宁小姐,可不要食言。”西西笑,笑却不深。
“不会的。”她立刻大力点头予以保证,不然这班伙计是不会放过她的。
“宁,董事长的电话。”罗宾将电话递到她手中。
“谢谢。”甄蓝接过电话。
“蓝,真澄没有找你麻烦吧?”欧阳遥关切地问。
“怎么会?他才来不过一日,要兴风作浪只怕还来不及。正相反,我不找他的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毕竟无缘无故降下一个天外飞仙,能不能服众还很难说。虽然他替贝先生当过助手,但是仍不足以证明实力。不过,您不用担心,下个月有德士集团新办公楼的室内设计招标,我会让他全程参加。如果他的设计能被认可,您就可以正式升任他为总公司设计部经理。而我,也可以功成身退。”她并不讳言,这些话,迟早要讲,私底下同老人家说,只怕会被感情攻势所挽留。摊开来说,反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