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气得没有办法,后来再一盘查竟然连小公主都非他亲生,他大怒之下,赐了王后与将军毒酒,竟连那新生的婴儿也要溺死。王后无奈之下饮酒自尽,而连炽将军却在饮下毒酒前的最后一刻听见婴儿啼哭,竟然改了主意。他违抗圣旨,仗着一身绝顶功夫,一人独挡上千侍卫,掠了小婴儿,逃出了皇宫。
发生了这种事,王自然不能对外宣布王后是赐死,只说突染恶疾身亡,连小公主也未能幸免。信息传出,自是举国哀悼,王后风光大葬。头七再去祭拜时,在皇陵上王遇到了现在的王后。
那个情景老奴并未亲见,听同去的姐妹说,祭拜的一行人还没到皇陵便听到笛声悠扬,走近看却是全身缟素的一个女子在王后陵墓前吹笛。您知道当今王后非常貌美,那个时候,所有去的人都说,那个在晚风里的吹笛女子,在夕阳的照射中美得惊心动魄不似凡人。
有侍卫询问,她说是民间卖艺的女子,知道皇后猝死特来吹奏安魂曲以慰亡灵。后来她就跟王回宫,不出一年便被赐封为后。当然不是以平民的身份,否则难以服众。对外说她是御台使的侄女,但其实,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卖艺女子。不过,她真的是我们加梵国的福星,自从她做了王后,每一年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渐渐地,她也就取代了紫玉王后的地位,被民众接受和爱戴了。
所以,老奴猜想,王后今天会带走乐乐,也许就是因为看见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吧!”
“原来如此。”沉默良久的将军点点头,挥了挥手,将一脸谄媚的奴才敷衍下去,“多谢嬷嬷,我会叫人送去赏钱的。你下去吧。”
等到她千恩万谢地退出房间,他敛住多时的怒气才迸射开来,震得桌上的空茶盏片片破碎。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理清王后和乐乐的关系,可是,他听到了那个名字,他再也不能思考其他的事!
连炽,连炽,二十年后,居然在别人的叙述里,我又一次听到了你的名字!
伴着那个名字撕开记忆的,是惊恐的尖叫,明晃晃的金刀,还有鲜血——大片大片,仿佛离花,在墙上,地上,廊上,恣意而嚣张地开放!
——
“原殿前大将军连炽,勾结叛徒华亦,叛军背国,事情败露后未认罪伏法,又杀几十侍卫逃逸,其罪大恶极株连九族。凡将军府中十二岁以上男子,杀无赦;女子充为军妓;十二岁以下幼童,发配到北漠世代为奴!”
在亲人的尖叫哀嚎声中,六岁的小男孩爬到披头散发的母亲身边,抱住她冰凉的身子大声嚎哭,那个坐在地上始终如雕塑的女子这才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把搂住了儿子,俯在他耳边说道:“阳儿,不管你现在懂不懂,你好好记着,你的父亲不是因为叛国而株连九族,他是和王后通奸才陪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他只顾着和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却不管我们一族人的死活。阳儿,阳儿,你记住今天我们流了多少鲜血,你要报仇!你要为娘报仇!你要为我们一族人报仇!你要报仇,你一定要报仇…”
说到最后,女子已经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她状如疯狂地拨开拿着铁锁来套她的手,她又哭又笑,她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跌跌撞撞,她眼神柔媚如水,唤着“连炽,连炽”却一瞬间又厉如恶鬼,咬牙切齿地呐喊“报仇,报仇!”她的长袖高高舞起,仿佛一朵被烈风吹起的红棘花,又仿佛一只引线突然崩裂的纸鸢!
那样的凄丽绝艳终结在“砰”一声脆响中,她的头撞向墙壁,迸射出的鲜血在墙上绽放出最后的华彩!
然后
红棘凋零,纸鸢坠落!
女子顺着墙慢慢滑下,在墙上拖出血红的印子。她终于平静了下来,伴着面上生气的消散,伴着眸中复仇之火的熄灭。
不,那火没有灭,它在另一双眸子里熊熊燃烧了起来,烧光了将军公子的骄纵刁蛮,烧光了垂髫稚儿的天真烂漫。
从此,那双眼睛再也不会流泪,
即使肩上被烙上永远的“奴”字!
即使受尽了屈辱和鞭笞,在拳打脚踢中甜食地上的米粒!
即使肩挑背扛,在炎炎烈日下累到口吐鲜血!

那簇火焰支撑他活下去,等下去,
终于等来了那命运转折的一日。
那一日,十三岁的他被监军打得奄奄一息,丢在酷热的黄沙中,
那个黑袍罩身的人如天神般降临在他面前,展露了绝世的武功和幻术,问,
肯不肯做我的徒弟,学习幻术和武艺?
他砰地跪下,磕头磕得鲜血长流。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代替加梵王成为新的皇帝!”
惊骇,疑惑,再到不顾一切,迫不及待!
他深深地俯下了他的头。
那一刻,他知道,母亲口中的阳儿彻底死了,新生的,叫刃。

深宫 文 / zxiao200257



夜已深了。
后宫内一片寂静,宫墙外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传到这里已经几不可闻,万物仿佛都已死去,活着的,只有蓝黄相间的灯芯,在廊上一排排的琉璃灯盏中跳着夜的舞蹈。
王后寝宫。
冰蚕玉丝帐内,王与后相拥而眠。夜正浓,好梦正酣,所以床下流泻出的淡淡光华并未惊醒任何人。
躺在宝漆雕花冰桐木床下的那片枯叶,正是日间王后唤乐乐来寝宫问话时,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趁其不备藏下的。此刻,在施咒人的咒语催动下,叶子光芒流转,连散发出的味道都在空中幻化成淡淡的光束,仿佛流萤在夜空中相互追逐。
将军府中,夜是一样的暗,一样的寂静,却有诡异的咒语声,以人类耳膜不能听到的频率震动着,像是邪戾的飞虫,从将军密不透风的房间飞出,没有任何阻碍地飞过宫墙,将那一片枯叶唤活了过来。
四散的光芒已经凝定成了人形,是个不足一尺的小人,却手足俱全,在咒语的催动下,他灵敏地翻箱倒柜,搜索着主人要的“神水”。
整间屋子被迅速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念着咒语的人并不慌乱,吐出新的指令,傀儡小人得令,马上将身子探入墙中寻找暗室,搜寻之下,果然一面墙内别有洞天,他立刻闪身入内。
就在那光华消失在墙内时,床上的王后突然睁开了眼。
“一片水…好像是泉眼…”盘膝坐在床上的施咒者不断接收到傀儡用传音秘术送回的消息。他预感到可能就要有重大发现,发出的指令愈加急迫。
“找到了主人,”喜讯果然传来,“一瓶水,供奉在池水边的神龛上!好强大的力量…结界,主人,有结界,我穿越不了…”傀儡痛苦的声音传来。
透过与他心脉相连的傀儡,结界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连他都感受到了,他发出指令要傀儡撤回,却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厉害的‘引魂’之术,你控制了别人的魂魄作傀儡,以为就能拿到神水了吗?别痴心妄想了,你永远也破不开这个结界!”
话刚落音,他突觉心脉一震,鲜血冲口而出,耳边传来傀儡撕心裂肺的嚎叫,然后,仿佛有利刃凌空一斩,所有的联系嘎然而止!
是谁,究竟是谁,居然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可以震碎傀儡寄生的枯叶,连他都受到了牵连?她的声音透过结界幻术已经难辨是谁,王后的寝宫怎么会有如此强敌?是神水的守护者吗?她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暗夜里,平日淡定自若的人剧烈咳嗽着,冷汗涔涔而下。
而在王后寝宫中,那一声凄厉的嚎叫惊醒了所有的梦中人,接着,是王后惊慌失措的尖叫:
“来人啊!有刺客!”
死寂的宫殿一下子喧闹起来,无数的侍卫宫婢涌入内宫,个个面色慌张如临大敌,一盏一盏的宫灯亮起来了,整个皇宫顿时沸腾!

次日,一卷圣旨将新封的将军召进了皇宫。
玉座之上,王双目微肿面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他摒退了左右,看着恭立在侧的年轻人,问:
“刃,你可知昨夜宫中有刺客?”
刃不知他是何用意,暗暗戒备,回答得小心翼翼:
“臣已经听宫中侍卫说过了,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深宫!”
“那一群饭桶!”加梵王一拍玉案,怒道,“酒足饭饱却连一个刺客都抓不住,无端端惊吓了王后。这次事情一定不简单,这二十年来,那些小国虽说表面上对我们百依百顺,却莫不想抓住一切机会造反。你和瓷儿成亲在即,这对他们而言正是大好时机。朕想过了,还是把你调来护卫后宫安全朕才放心。王后的想法也与朕不谋而合。你武艺超群,机智冷静,有你守护,相信类似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刃低头恭听,脸上神色一连数变。听王的话,他好像对昨夜的事并不知情,明明是傀儡的魂魄怎么又变成了刺客?还有那暗室中的高手究竟是谁?要他入宫又是为何?他只觉得疑云重重却完全摸不到线索,难怪就连师父都说,一入深宫连她也束手无策。他直觉有强敌在暗中窥视,而他算错一步输了先机,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如果真能入宫,说不定能更快地发现线索。
他心思敏捷,低首之间已将前前后后推算得清清楚楚,是以沉默半晌马上跪下领命,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将这责任担了下来。

“什么?刃,哦不,将军他要来守护后宫的安全?”随着小丫头的一声咋呼,她手中捧着的女神玉像砰然落地,碎了个八瓣开花!
“天啊,你,你摔了公主送给王后的玉像!”宫女蓝儿大呼一声,指着满地的碎片,呆掉。
宫女紫儿脑筋转了过来,指着肇事者,立刻化身为泼妇,大骂:“乐乐你个死丫头!你又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要以为王后宠你你就为所欲为了,你害死我们了,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什么事都让你搅得乱七八糟…”
她激愤难耐,越骂越大声!她们一群侍女早就对这个刚入宫的丫头不满了。她说话咋咋呼呼,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笨手笨脚老是打碎东西,经常让她们一齐被管事的嬷嬷责罚。而她却因为王后一句“乐乐丫头刚入宫,什么都不懂”而继续逍遥自在。真不知王后为什么那么喜欢她,还三天两头叫她到寝宫去问话。
她越想越气,借着这个机会把怨气一股脑儿骂了才出来。
乐乐抬起袖子遮住对面不断喷过来的口水,完全听不见她到底在吼些什么。她被刚刚那个消息乐晕了!刃入宫了,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一个人呵呵笑出声来。
紫儿见她居然还有脸笑,更加气愤,正要去拉下她的袖子,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唤:
“紫儿姐姐,你在干什么?“
她转头一看,却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朱儿,后面还有管事的淡嬷嬷。朱儿虽比她年纪小,却因为是公主最宠爱的丫头而身份高出许多。紫儿一见她,脸上立刻风云变幻,泪珠儿一串一串掉了下来,声音无比哀怨:
“朱儿妹妹你看,这丫头把公主送给王后的女神玉像打碎了,她仗着王后的几分宠爱可了不得了,根本不把我们姐妹们放在眼里,连公主她都没放在眼里呢!”
她说着,向蓝儿使个眼色,蓝儿会意,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是啊,朱儿,我们经常受她的气呢!”
回过神来的乐乐正好听见她这一句,立刻一掳袖子,指着蓝儿,不客气地吼道:
“喂,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气受了?”
“朱儿,淡嬷嬷你们看看!”紫儿惊呼一声,躲在朱儿身后哭得更响了。
朱儿看到那碎了一地的玉像气早就不打一处来了,她深得公主宠爱,平日里俨然是半个主子,这时见乐乐这新入宫的丫头如此嚣张凶悍,当下便沉了脸,冷哼一声,道:
“这玉像是公主特地收罗来敬献给王后的,珍贵无比。如今碎了,淡嬷嬷你说该怎么处置呀?”
那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察言观色,立刻知道朱儿心中所想,连忙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道:
“依宫中律例本该杖责一百以示惩戒,可是乐乐新入宫,又是王后身边的红人,那就跪跪算了吧!”
朱儿瞄一眼外面正毒的日头,笑道:
“好啊,那就到园中‘小小’地跪一下吧,等太阳晒过了就起来吧!”
“凭什么!”乐乐也不是任人随意捏的软柿子,当下便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吼了起来,“不就是打烂了一个玉像吗?你要的话我十个八个都抢…都赔给你!”
“好啊,那你拿十个八个来呀!”
“那…那你等等,我马上飞鸽传书给我阿爹,几天以后我阿爹一定会送来的!”
“我可等不了,”朱儿冷笑道,“现在拿不出来就一定要罚!淡嬷嬷,带她去跪着吧!”
“是!”嬷嬷答应一声,阴阴笑着,一把狠狠拧在乐乐手臂上,“臭丫头,跟我走吧!”
“你干什么?”乐乐吃痛,一把推开她,将那老婆子推了个人仰马翻,她立刻大声哀号起来!
“乐乐,你这刁蛮丫头!你、你、你竟然敢动手打嬷嬷,你以为这里是什么下等地方,可以任你这无法无天的丫头随便撒野吗?”朱儿看着那还不以为然的丫头,只气得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她先拧我的?我轻轻一推,她自己站不稳就摔下去了,关我什么事?”
朱儿示意蓝儿将淡嬷嬷扶起来,怒极反笑:
“嬷嬷,她说不关她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淡嬷嬷一瘸一拐走近她,突然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
乐乐只被打得耳膜嘶鸣,眼冒金星,她一咬牙,一巴掌正要回扇过去,刚刚扬手,突然听到朱儿高声道:
“这丫头要造反了!蓝儿,去请护宫将领过来,押送刑部大牢,就说公主吩咐,要他们好好查查,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到底打哪儿来,为什么进宫!”
那样一句话让她的手陡然僵住,天啊,自己在干什么,刃不是叮嘱过自己吗,千万别冲动莽撞,凡事都要小心,都要忍耐,一步走错,自己受罚是小事,还会连累到刃,甚至还会连累到族人!
她呆呆而立,心潮翻涌,恍惚间又是一个巴掌“啪”一声落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慢慢放下手,低了头:
“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你们了,也不动手了,就算动手,也一定轻轻的,不会再把你摔下去了!”
“哼,还真是诚心啊!”淡嬷嬷歪起嘴巴狞笑着,一双树皮似的老手在她身上又掐又捏,只掐得那小丫头不断缩着肩膀退却,咬牙呜咽却大气也不敢吭,她只看得兴高采烈,下手更重了,“臭丫头,才来几天就飞上天了,不教训教训你,还真不知道长幼尊卑!”
她说着,突然扬起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只听“砰”一声响,小丫头膝盖一弯,被迫跪在地上,又立刻被她死死按住了头!
“就跪在这里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妖精有多能捱!”
乐乐双手握紧了裙摆,拼命按耐住大打出手的冲动,只是直直跪着,动也未动!她压住喉头的酸楚,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怕一眨眼,便会在这些人面前落下泪来!
朱儿冷眼瞧着她,吩咐道:
“淡嬷嬷,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她,不到入夜可不能起来。紫儿蓝儿两位姐姐,咱们走吧,公主还在王后寝宫中等着咱们呢!”
两个丫头向她得意得撇撇嘴,跟在朱儿身后娉婷袅袅地走了。
“一群坏人!”她恨恨地低声念着,“等刃和我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你们抢个精光再走!”
“臭丫头嘴巴里不干不净又在骂什么?”那老婆子眼神一凛,扯着她的头发又一个大耳瓜子落在那小脸上!
她咬紧了牙,闭着嘴不再说话,恍恍惚惚间,只觉得巴掌拳头还在不断落下,而她的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慢慢让大漠正午的毒日烤的一点一点蔫了下去。
而在王后寝宫中,冰镇酸梅汤正冒着嘶嘶冷气,一室凉爽中,明艳夺目的青瓷公主正捧着几匹不同花色的料子发愁:
“母后,您说我的礼服到底选哪一款料子呢?刃会不会觉得这花纹太俗气?他会不会不喜欢丝的?”
看着几塌上的玉人儿蛾眉轻颦,不断提着心上人的名字,王后端起酸梅汤呷了一口,不动声色问道:
“瓷儿,婚姻大事可非儿戏,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刃吗?如果你现在反悔我立刻让你父王下旨…”
“父王都已经赐婚了,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那我们加梵国会让全天下人耻笑的!”公主立刻打断她的话,“而且女儿早就表明心迹了,我此生非刃不嫁,不管怎样绝不后悔!”
“即使他包藏祸心?即使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刃他只喜欢我一个!”公主伸长了脖子急切辩护,“他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人,他不可能喜欢其他人,而且,刃怎么可能包藏祸心呢?莫非母后也认为他想要攀龙附凤?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说只想和我长相厮守,如果父王不允婚,他就带我浪迹天涯,什么权势富贵,功名利禄他全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我!”
看着面红耳赤的女儿,王后叹了口气。
“瓷儿,你太单纯了!男人的话怎能轻信?”
“难道父王的话母后也不信吗?”平日温婉恭顺的公主这一次却毫不退让,跟王后针锋相对,“我相信刃说的每一句话,如同母后相信父王!”
王后看着她眼中的固执,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傻女儿,母后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当真了?现在还没嫁过去就听不得刃的一句坏话了,将来真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那还了得!”
“哎呀!”公主轻呼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伏到王后怀中,窘得抬不起头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娇嗔,“母后你好坏呀,就知道逗瓷儿…”
王后搂着宝贝女儿,呵呵笑着,而眼中却是一片阴霾。
公主正撒着娇,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巡逻的脚步声,一下子坐了起来,满面欢喜:
“呀,一定是刃,他带侍卫在巡逻呢!”
她跳下几塌,端起自己那碗酸梅汤,提起裙裾就跑了出去,
“他一定又累又渴,正好喝了这碗酸梅汤解渴!”
“瓷儿,你…”王后想要阻止,而那平日里秀气文静的姑娘早已穿过庭院,跨出了宫门。
那一扇敞开的宫门仿佛裁得四四方方的宣纸,门外的人就在这纸上定格成一幅画。阳光刷出金的底色,画中的女子,玉骨冰肌,容颜绝美,含羞带怯地捧着一只莹白玉碗,而那男子,剑眉星目,俊逸挺拔,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女子,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小碗。
那样美丽的一幅图画却让遥遥观望的人皱起了眉头,她十指纠结,眉头紧锁,盯着那一对小情人,竟怔怔入神,冷不防被一声“王后”惊了过来,扭头一看,却是紫儿蓝儿两个丫头,后面还跟着朱儿,她眉头皱的更深了。
“几个丫头干嘛鬼鬼祟祟,吓了我一跳,对了,朱儿,你们不是去拿公主送给我的礼物吗,东西呢?”
紫儿蓝儿丫头互望一眼,连忙一齐跪下:
“王后恕罪!”
接着,她们便将玉像被毁的过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两人描绘得小心翼翼,将所有过错全推到乐乐身上,就怕王后责罚,但一说到罚乐乐跪下时,王后立刻变了脸色,急声问:
“她跪在哪?”
“承,承雨殿偏厅的花园中。”
“混账!那是王每天去御书房的必经之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设刑场?”
两个丫头吓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儿磕头,朱儿见状连忙跪下求情:
“禀王后,罚乐乐跪是我的主意,不关两位姐姐的事,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哼!”王后一声冷哼,“公主把你宠得太无法无天了,我的人你都敢随便动!看来我还要叫人教教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说完,提步欲走,却又看到门外那一对恋人,略一沉吟,吩咐道,
“蓝儿,去请刃将军进来。”
刃进了内宫,见了王后正要拜见,却被她一挥手阻止了。
“刃将军,要劳烦你跑一趟了,请快去承雨殿的偏厅把乐乐姑娘带过来。”
刃抱拳领命正要离开,又听她唤一声“慢着”,接着摒退了左右,对他附耳道,“王午时会经承雨殿去御书房,一定不要让他看到乐乐!”
刃一愣,心中已有疑惑,见她讳莫如深的样子,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他心思转动,口中却答了一句“遵命”便快步去了。
大漠正午的日头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一件刚从水中捞起来的衣服完全烤干。乐乐就跪在这样的烈日之下,开始还听得见廊下淡嬷嬷风言风语的讥讽,但渐渐地,她只觉周身灼烧般疼痛,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璀璨金光,再也直不起身子,软绵绵伏在了地上。
淡嬷嬷打来一盆水,哗啦啦泼到她身上,用脚踹着她,“死丫头,快起来,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挺不住了,你不是泼辣得很吗?”